同之处,并能够从中寻找并得到有益启迪。
卡萝尔还惊讶地发现,皇太后被宫廷女官和她的随从们尊崇到了何种地步。她最喜爱的称号,也为近臣们所称呼得最久的,是“老佛爷”,这显示他们给她注入了神性。宫里的皇后以及公主们都是这么叫她的,她也允许卡萝尔对她这么称呼。
卡萝尔第二次去三海那天,她们一到,对太后行了礼之后,就坐上轿子去了蒙古王的大殿。这是三海东北部一座宏大的殿堂,与太后和皇帝各自的宫殿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它像通常的宫殿一样只有一层,可是几乎高达40英尺。里面很宽敞,只有几张雕龙书案和椅子,没有摆设和别的家具。后面是高起的丹陛,有几级台阶可以走上去。丹陛上放着一张漂亮的古旧宝座,宝座上方是两块书有汉字与满文的巨大的黑色大理石牌匾。这大殿只是在蒙古王一年一度带着几百个随行人员浩浩荡荡地来北京朝贡时用作接待场所。出了大殿后门是个院子,四周的房子较小,是作为蒙古王的随行人员的朝房的。
她们到达的时候皇太后也已经退朝回来,正在处理日常琐事。太监将一篮篮上好的水果拿给她过目,这是每天都往宫里送的。其中有一篮亮晶晶的葡萄,她看了很是喜欢,对着光亮捧起一串,说声“色儿好果子就更有味儿”,取下几颗尝了起来。
接着她用午餐,卡萝尔她们到廊上加入了皇后和公主们。这之后她们又在这漂亮的御座房用午餐。与皇后和宫廷女官们一起吃饭这时变成了欢乐的重聚。皇太后每天要她们在她的餐桌上午餐或晚餐,她很少在自己房间里吃饭。卡萝尔舍弃了刀叉,学习使用筷子。
卡萝尔觉得它们在乾国女官美丽的手上翻动时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她从未将它使用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觉得这种优美的餐具非常适合于在食用乾国食品时使用。它们被成双作对地捏在手掌中,仿佛两根魔杖似的,在她看来比刀叉优美得体得多。女官们见她费劲地学用筷子,又凡新的菜肴每样都想尝一下,都好笑起来。她们每个人都让卡萝尔尝尝她们自己最爱吃的,还试图教她这些美味佳肴的中文名字。卡萝尔发这些音十分吃力,有时还把菜的名字张冠李戴,这有时会使全桌的人一阵阵大笑。这种欢笑常常被皇太后听见,她们餐后进入她的内室时,她会问她们笑些什么。
卡萝尔第二次去三海那天,午餐几乎还未结束,备轿兜风的旨意就下了。天开始下雨,气候凉嗖嗖的。可是皇太后已决定在这个时候散步,只要她能够付诸实施,从来没什么东西会干扰她的计划。不管天气多么恶劣,她计划好了的户外活动从来没有因此停止过。
随从们准备的轿子是敞轿,一如这天是晴天似的。太后和皇后坐上黄轿,她们的侍从太监打开帝后专用的巨大的黄伞;皇妃坐在橘黄色的轿子里;公主们和卡萝尔她们其他人坐的是红轿,她们的太监在她们头顶撑起了红伞。太后、皇后和公主们都穿着日常颜色鲜丽的衣服,太监身上绣得花团锦簇的节庆服装还未换去,轿夫的衣服也仍然是大红色,这些人加上打着红、黄两色大伞的红黄两色轿子,组成一串别致的队伍,色彩鲜明地穿过数个院落,进了花园。
皇太后喜爱大自然的每个时期,喜爱每一种天气,可卡萝尔觉得她仿佛是特别喜爱雨。卡萝尔记得她有一次说过雨叫景色变得象诗一样,弄得它朦朦胧胧的,洗去了所有的缺陷。北京干旱少雨,这一喜好很可能与此有关。皇太后兴致非常之高,但她对雨的偏爱却未能得到宫中别的女官的认同,所以她们在进行这些雨中兜风时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什么兴高采烈。皇太后喜欢行动迅速,只要她领头轿夫总是一路跑步。她们疾行了约15分钟,轿子突然停了。卡萝尔的眼睛四处张望,想知道是什么缘故,因为她们是在露天里,附近没有任何蔽风遮雨的地方,雨又仍在下着。结果意外地发现皇太后已经出了轿,正向石板路旁边一个葫芦架走去。
葫芦很受乾国人重视。它象征着富饶和兴旺,是皇太后特别心爱的东西。那些栽种在皇宫之内的久已闻名,全国都称之为“大内葫芦”,可是在仁曦皇太后统治的年代里经精心培育和照管达到了比以前更大的完美。葫芦的样子只有一种,是上下两头同样大小,当中由细脖子连着。可是它们大小各异,从1英寸到12英寸的都有,而1英寸的较之大尺寸的一样完美。葫芦长在约7英尺高的棚架上,藤经过极为小心的修剪,以便使这种被视为珍宝的果子尽可能好地发育成长,以及得到足够的光线和太阳。
皇太后在泥泞中走向葫芦架,鞋下6英寸高的白色小山羊皮鞋底深深地陷入浸透雨水的松软的泥土。太监们为她遮雨没遮成,而她旁无他顾地一直往前走,不久就到了葫芦架底下。她试了试几个葫芦,看看是否熟到一定程度了。因为这东西只有在某个时间才能摘采,不然就干不透。看了些试了些之后,她叫人采了几个,然后回到轿子里。当然,在皇太后停下来的时候,皇后和其他女官也走出了轿子。幸好她没叫卡萝尔她们同她一起到葫芦架底下去,可是她们碍于礼仪不得不站在石板路上。这不像去葫芦架那段路那么泥泞和不舒服,但也湿得一塌糊涂。皇太后上轿之后,我们舒了一口气,也重新坐进自己的轿子。轿子里虽说同样无遮无掩,但她们体会到东方谚语中的“坐比站好”等等实在是很有道理。
又过一刻钟,轿夫再次停下。她们又到了一个葫芦架前。皇太后走出轿子,在葫芦架下像上回停下时一样对葫芦仔细而关注地观察起来。这时大雨正倾盆而下,但皇太后的兴致似乎与雨水的大小恰成正比。女官们不得不再一次走出轿子,垂头丧气地站成两排,太监们使劲在她们上方撑起红伞,脸上还竭力做出兴趣盎然的样子。
太监在服侍别人时是不能替自己撑伞的,现在他们鲜丽的服装已粘成条条,无力地吸附在身上,帽上悦目的羽毛也变得水淋淋了。乾国贵妇人们脚下有2英寸高、蒙小山羊皮的软木鞋底,脚得以不湿,可卡萝尔穿的是薄薄的小山羊皮便鞋,已是完全浸透了水。不过垂头丧气的女官加淋成落汤鸡的太监,这幅图画实在有趣,卡萝尔忘了自己的不舒服,对此大大地乐上了一乐。队伍接着又经过几分钟的疾行,雨还是没停,于是皇太后下令掉头前往接待蒙古王的大殿。宫门大开,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蔽风遮雨的地方。
一张黄缎椅在丹陛之前放了下来,皇太后坐下,叫人把她采的葫芦拿几个来。她为自己挑了一个,给了一个给她的第一侍从女官,又递了一个给总管太监——他们二人都是刮葫芦的好手。一片带快口的竹片送了上去,太后开始刮去她挑的那个葫芦的表皮,她要卡萝尔站近些看她刮,因为这要干好是非常不容易的。她刮得肯定不错,看她漂亮的小手执一片竹片优雅地前后移动,将表皮清除得干净而又利落,真是非常有趣。虽然她的注意力显然是完全放在刮葫芦上,她还是问卡萝尔前一天玩得高兴不高兴,问卡萝尔觉得三海怎么样。她叫卡萝尔看宝座后面牌匾上的题辞,说那是渤文和中原字,指出它们形式上的差异,还谈到这两种语言的不同之处。她说她觉得外国人学渤文比学中原语容易,因为渤文有字母表,构造的方法较像欧洲语言。过一会儿皇太后回过脸去跟别的人说话,卡萝尔就按照宫中的习俗赶紧退了下来。她们走出来,加入了皇后和公主们,她们此前已退出了御座房,正歪在后面一个房间的卧榻上喝茶抽烟。在蒙古大殿休息了一个钟点之后,雨停了,她们怀着比刚开始时高兴了许多的心情把这次兜风继续了下去。皇太后遵守诺言,领着卡萝尔在三海的花园里作了次散步。
晚餐之后,她们坐船过湖,来到宫门外。一些弓箭手正在这里操练弓箭。在乾国箭术仍然是十分盛行的,如果箭手箭术精良的话,会很快在军队中得到晋升。箭术还被渤海贵族青年当作一个体育锻炼项目。据说它能锻炼目力,对于胸腔和手臂的强健发育也大有好处。乾国人对射箭时的姿势相当重视。他们直挺挺地站着,胸脯高高挺起,头仰着,弓与箭的角度和位置严格遵照规定。要是姿势不对,不管箭射得如何货真价实也没有用。卡萝尔在轿子里看着他们操练,感到兴奋不已。
休息的时候,卡萝尔想起了那天皇太后对自己的提问,好奇心起,就偷偷的问歌藜那位大臣的事怎么样了。
“您不知道吗?”歌藜小声的用英语对她说道,“就在第二天,皇太后就下旨将他逮捕,投进监狱了。”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目录 第九百八十五章 九帅下牢
“竟然这么快?”卡萝尔吃了一惊。
“其实皇太后对他的阴谋活动早就有所觉察,刑部尚书刚毅大人奉命调查他,发现了不少他幕后操纵言路弹劾林逸青伯爵的证据,还有他早年剿灭南方教匪乱党时杀害降军贪墨教匪府库金银自肥和指使海盗刺杀疆臣罪行的证据也一块儿发现了,刚毅大人报给了皇太后,皇太后勃然大怒,于是把他下到监狱里了。”歌藜说道,“过两天这事儿就会传开,朝野上下会有什么反应,都不敢想呢。”
卡萝尔打了一个寒噤,明白了皇太后那天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件事,也明白了为什么赫德夫人的回答要比自己得体得多。
做为一个思想单纯的姑娘,自己那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鲁莽,但皇太后对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
卡萝尔对她的感情,开始由倾慕转为了崇敬。
9086年8月15日,北京城里一片阴霾。天还乍亮的时候,刑部的大门慢慢开了,几个穿着官服的刑部官员,戴着压低帽沿的官帽,带着随从鱼贯走了出来,上了马。走了一会儿之后,在一个路口,十几个背着洋枪的骑兵赶了过来,和他们汇合到了一处,领头的是九门提督。
两拨人马相互寒暄了一会儿之后,便一同向着城区方向奔去。
曾伯恒穿着上朝的衣服,神色怡然的在院里踱了一阵,然后挑起帘子,再走回屋内。他烧了一壶水,倒在盖碗里。
早起喝茶是他从北京人那里学到的习惯,北京人喝茶考究,茶叶从龙芽、雀舌、毛尖,到雨前、珠兰、香片等等,一应俱全。一般人都是喝香片,用黄铜茶盘子,摆上一把细瓷茶壶,配上六个同色同花样的茶杯,成为一组。不过,官宦之家用的茶杯就是盖碗了,用盖碗喝茶,显得更高贵、更正式、更庄严。而曾伯恒为了彰显自己的富贵,用的是银盘子盛盖碗。
他坐在太师椅上,侧过头来看着西洋座钟,已经是清早六点半。突然间,外面人声嘈杂起来,由远而近,一刹间门帘忽地拉起,冲进了武装的衙门官员,一进屋就五六个。
一冲进来,这班人的目光就四下里寻找开来。主人正襟危坐,恼怒地看着他们闯入。但他的动作却并不慌乱。他从桌上端起盖碗,挑开盖子,悠闲自得地喝了一口茶。
这样的结局,的确出乎他意料,但其实他也早有预感。
官员们看到他之后,带头的九门提督欠身为礼,恭敬地说道:“曾大人,上面奉旨,拟请大人到部里走动一下。”
“我知道了。”曾伯恒叹息了一声,“什么由头,可以和我说一下么?”
“大人想必也听说了,除了阴谋诬陷林爵爷,您早年间的一些事儿也犯了……呵呵,下官所知实在有限,具体的情形,刚毅大人最清楚,要不您就等和他见了面,直接问他好了。”九门提督嘿嘿笑了一声。
曾伯恒安稳地放下盖碗,站起身来,戴上官帽,摆正了,挺胸走了出去。两边的官员慌忙让出路,护送他上了马车。
马车在刑部停下,曾伯恒被前呼后拥进了刑部。刑部的值班人员拿出收押簿,问他身分、请他签到,他的桀傲这时又显现了。他一言不发,拿起毛笔,在上写了三个大字:“曾伯恒。”
他被带到刑部监狱南所的第一间——头监牢房里,房里一床一桌一椅,阴暗、肮脏而简陋,和他身穿的雍容华丽的朝服比起来,构成了非常不搭调的对比。他首先感觉到了这一对比,他大笑了起来。
一旦天威莫测,纵为大臣,也不由分说,回家一下都不准,身穿朝衣就斩于市曹。
这就是人生,你不能全选全得,你有所取有所不取,有所不取就该坦然面对有所失,有所失就有所惜。
他坐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脑中不免有点困惑。
自己暗中结党构陷林逸青,做得十分隐秘,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可为什么直接弹劾者安维峻没听说有事,自己却给抓起来了呢?
自己早年犯的事儿,会是哪一件,导致了仁曦皇太后勃然大怒,竟然要不顾自己当年的大功,下狱收监呢?
他困惑了很久,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这就是人生。人间虽众生百相,但只能做一种人——只能选择做一种人,同时还得拒绝不做其他许多种的人,尽管其中还不乏有趣的、吸引人的成分。
就这样天南地北的想着、想着,已近中午。
狱吏从通道外,把午饭从栏杆下推进来,只有简单的窝头一个、菜汤一碗。狱吏长得尖嘴猴腮,一副小人模样,并且装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嘴脸,盯着曾伯恒看了一会儿,接着,凶恶的大喊一声:“吃完了,汤碗丢出来!”就转身走了。
下午,仍旧在天南地北的乱想中度过。他想累了,决定看一看,不再想了。他把椅子放到床上,站上去,勉强可攀住高窗,朝外望去,正看到刑部狱的内院,院中那棵大树,忽然提醒了他:“这……是胡雨霖住过的牢房!”他惊奇得想叫出声来。
他想起了因胡雨霖案而倒台的左季皋,不由得苦笑起来。
当年在长毛之乱中崛起的一干风云人物,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了。曾伯恒想着。
左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