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福祥所部本是民团,军纪一向很差,他们本是作为炮兵阵地的护卫的。此时见入城大功在前,未得命令便全体一哄而上。见到“董字三营”的动作,同属护卫军的刘超佩和戴宗骞有些吃惊,他们根本没想到董福祥居然擅自离开阵地抢功,但他们俩已经阻拦不及,只得约束部众,准备尾随而入,打一场巷战。
而就在这时,整个西征之战中最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董福祥的部队冲入乌鲁木齐城的一刹那,乾军炮兵阵地上的一‘门’劈山炮突然发生了爆炸。
这‘门’大炮的炸膛。究竟跟董福祥擅离战位有无关系,很难说。也许只是因为持续‘射’击时间太长,不及冷却。 但是它突如其来的爆炸,却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
因为这‘门’劈山炮的后面,是堆积如山的火‘药’与炮弹。
按照常规,火‘药’库与炮兵应保持一定距离。 但是这些乾军的炮手为了执行左季皋的作战方案,方便自己开炮,把火‘药’库和劈山炮的炮位设置的太近了。一点火星,都可能引发爆炸,更不要说一劈山炮炸膛的威力。
乾军炮兵的火‘药’库瞬间被引燃,发生了极其剧烈的爆炸。
站在远处的左季皋先是看到,一团耀眼的火光在炮兵阵地中爆开,巨大的黑云腾空而起,然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传到耳中。炙热的火焰与冲击‘波’向四周无差别地扩散,附近乾军士兵的残肢断臂被高高抛起在半空,再落到滚烫的地面。几乎没有血,因为所有的液体都已经被高温烘干。
硝烟遮天蔽日,整个战场的天空陡然暗了下来,所有人,无论阿古柏叛军还是乾军,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次剧烈的爆炸,是发生在乾军的炮兵阵地之中。
无论是前方冲锋的士兵,还是后方的将领,都惊慌失措。他们不知道爆炸的原因,只能下意识地认为己方军队遭遇到了可怕的攻击,数百名袍泽瞬间被吞没。 求生的‘欲’望,驱使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纷纷转身逃去。
乾军就此大‘乱’。
假如是刘金堂军或者张曜军遭遇到这种事,刘金堂和张曜会约束部队,至少能保持‘乱’而不溃。
可是金顺军却做不到。
因为刘金堂军以父亲刘松山所部湘军为主体,张曜军以淮军为主体,平日配合默契,将知兵,兵知将。但金顺军却不一样,它的成分非常复杂,金顺直属的部队是原乌鲁木齐提督成禄的部队,所辖各军中,董福祥部来自于原刘松山部湘军降服的原属回匪叛军盟友的部队,刘超佩和戴宗骞属淮军部队,方‘春’发部属景廉所部,这些部队彼此之间缺乏信任,更没有默契,所以左季皋才亲自坐镇指挥。现在突然遭遇到了这么一次大爆炸,这支军队缺乏主心骨的恶果终于暴‘露’了出来。诸部各行其是,都觉得大难临头,只能顾自己了。
阿古柏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在经过了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绝佳的反击机会。 龟缩在城堡里的叛军纷纷杀了出来, 趁着乾军军心动摇的时候发起了反攻。
阿古柏的儿子胡里伯克一马当先,发起了反扑。紧接着白彦虎也率军跟着冲杀过来。
最先崩溃的是已经进城的董福祥部。他们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从大胜到大败的转变,被叛军一冲既溃,从城‘门’倒退着逃了出来。
刘超佩和戴宗骞表现得相当镇定,他们在爆炸后没有让自己的部队惊溃,还在忠诚地执行着作战任务。当董福祥的部队大溃而退的时候,他们英勇地迎了上去,试图保护友军。他们这个举动让董福祥得以逃出生天,却让刘、戴两部共四个营的军队陷入了叛军的重围。
在城外负责外围牵制的方‘春’发、陈百顺和张俊三部骑兵,刚才被爆炸声惊扰得十分不安,这时看到董福祥部乾军惊慌退回,刘超佩、戴宗骞被围在城下,他们不是抢前助战,反而转身就逃。
数千匹战马奔跑起来,声势相当惊人。看在其他乾军眼中,就好似全线崩溃一样。整个乾军的阵势一下子就完全‘乱’掉了。
“大帅!快走!”金顺见状,顾不得收束兵马,而是焦急的对左季皋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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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目录 第四百一十四章 无法交差
此时左季皋已经给眼前的一幕完全惊呆了,完全没有听到金顺在说什么。。最快更新访问: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亲自率领的进攻乌鲁木齐的大军,竟然会这样在即将取得胜利的最后一刻,瞬间崩溃。
左季皋由镇压圣平天国之‘乱’起家,经历过的战事可以说不少,但象眼前这样的全军瞬间崩溃,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现在的他,终于理解了,曾伯函为什么会在九江之败后,想要投水自尽了。
“大帅!大帅!叛军要冲过来了!您快走!快走啊!末将给大帅断后!”金顺的喊声让左季皋回过神来,听到金顺要他逃走,他的脸登时涨成了紫‘色’。
“本帅就在这里!谁也不许退后!”左季皋厉声大喝起来,伸手去拔自己的佩刀,却被金顺按住了手。
“大帅!此处离战场过近,您要是有个闪失,全军不免动摇!末将不是要大帅逃跑!是请大帅立刻前往大营坐镇!”金顺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没把话说清楚,让左季皋以为自己怯战畏敌,立刻说道,“这里‘交’给末将好了!末将愿立军令状!今日杀败叛逆,逝不回军!”
左季皋听了金顺的解释,怒气稍息,这时不知从哪里打来了一枪,‘射’中了距左季皋不远处的一座沙丘,发出一声尖鸣,左季皋心里一缩,他拉了拉马,对金顺说道:“本帅现在便去大营,你小心在意!务必要击破逆贼!”
“末将领命!”金顺大声的回答道。
左季皋带着督标卫队纵马急驰而去,金顺看着左季皋一行人渐行渐远。这才努力镇定下来。打马来到了一处高坡之上。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起眼前的战况来。
这时候和金顺一样保持镇定的,是金顺和他的直属部队。金顺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率军退到一处相对较高的地势,并把余虎恩、陶鼎金等还未溃逃的部队收拢过来,编列成军。
此时乾军将领徐学功注意到,叛军其实这时候也特别‘混’‘乱’。胡里伯克冲的太快,身边士兵不多。 更多的叛军被堵在了乌鲁木齐城前,与刘超佩、戴宗骞两军拼命死战。他立刻带着骑兵越过胡里伯克,绕入城下,先把刘、戴两部救了出来,然后转身杀向胡里伯克身后。
胡里伯克见乾军发动反击,大惊失‘色’,急忙朝旁边退去。但此时徐学功无心恋战,接应出刘、戴两军之后,便直接向东方退去。
此时两万名乾军已经跑得到处都是,人人都争先恐后地朝着后方奔去。
那一声炮兵阵地传来的巨大爆炸声。成了乾军的催命符,跑到这会儿。他们已经不是因为战败或者恐惧而跑,而是别人也在跑,自己不得不跑。
这时候, 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了下来。
叛军的援军马明所部已经赶到了战场,这支叛军正好冲到了乾军的右翼。
马明是甘肃回匪头目,被乾军赶进新疆后,投奔了阿古柏,此人生‘性’凶狠,见有机可乘,立刻撒开了手下开始屠杀。叛军士兵此刻象发了狂的野兽,挥舞着刀枪便扑了过来。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追歼战。乾军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意志,从一支成建制的军队沦为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孱弱个体,任由叛军像杀‘鸡’一样肆意杀害,割去首级与耳朵。乌鲁木齐城外的广阔地带, 变成了乾军的地狱,一时间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戴宗骞一路后退,在高地结阵自守以后,清点了一下兵力,发现本军两营伤亡了200余人,幕僚赵宏遇难。而董福祥更惨,三个营只剩下了不足100人,而乾军‘操’作劈山炮的炮兵,也在爆炸和溃逃中十不存一。这还是在有组织撤退的情况下,那些一路跑成散沙的部队,还不知伤亡有多少。
戴宗骞看着败军,心里又是沮丧,又是惭愧。 沮丧的是两万大军,居然就这样的轻易溃败了;惭愧的是,他实在是枉费了老上司李绍泉的一番苦心。
要说淮军还不愧是大乾帝**队勇营当中第一靠谱的部队。当有部下劝说戴宗骞撤退时,戴宗骞立刻‘激’励部下道:“咱们是败了,可乌鲁木齐是叛军的最后存身之处,咱们好不容易才打来这里的, 如果就此退走,下次再打过来就难了。 败退到此为止,无论如何,咱们这里得守住!”
戴宗骞的坚定使军心迅速稳定了下来,刘超佩等诸将也都赞同他的决定,于是戴宗骞和刘超佩就地扎营,收拢散落的乾军,准备打一场防守战。很快,赶过来会师的有万淮、冯桂增、刘宏发等,这些人的部队都是相对比较完整的。
这时候金顺也率军赶来了。戴宗骞把刚才话重复了一遍, 希望主帅同意,金顺分析了一下形势,同意了戴宗骞的意见,决定先收拢部队,结阵防守,先打退叛军的追击,然后再考虑重新进攻乌鲁木齐。
但让所有的人感到意外的,是叛军根本没有再继续追击。
金顺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下令派出侦骑,多方打探,结果侦骑回报,叛军没有再追击,而是收队回城了。
金顺召集诸将会议,他分析叛军没有追击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粮秣不足,不敢轻进;二是没有时间,他们要忙着庆功。
对于阿古柏叛军来说,这一天可以说是盛大的节日。人人都砍到了乾军首级,人人都立了大功, 每一个人都笑逐颜开。从濒临全灭到大获全胜,这样的惊喜实在令人兴奋。
金顺并不知道,阿古柏事后清点战果,把所有割下来的乾军首级在清点完以后统统埋入一个大坑,填埋成土包,并立碑刻石来炫耀自己的胜利。
乌鲁木齐之战。是乾军入疆以来败得最惨的一场战斗。也是最让人惋惜的一战。
乾军凭借着数倍于敌的优势兵力。以犁庭扫闾之势开局,在距离胜利最近的时候,居然因为一次意外的爆炸而中道崩溃,演成大败,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如果没有那‘门’大炮的意外炸膛,乾军便能顺利攻入城内。左季皋的作战计划虽好,但是这一次,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时人记述乌鲁木齐之役时。只用了这样寥寥几句:“……忽劈山炮一尊破,误失火与‘药’柜,‘药’发冲天,一军惊溃……”也就是说,乾军的胜负完全取决于一‘门’大炮。这样下结论,是否公平?
也不尽然。
乌鲁木齐之战确实是因为一个偶然‘性’的意外而出现了这样的转折,但在这偶然之中,又蕴藏着某些必然。
如果战前,左季皋不去验证他那个“长短互补”的理论非要用旧式劈山炮,只用西洋大炮攻城的话。局面或许会大不相同。
如果不是左季皋急于建功,合围强攻。而是“围三阙一”,说不定阿古柏和白彦虎便会选择出逃,而不是困守坚城。
如果董福祥的部队严守纪律,不抢攻入城,而是留在阵位上护卫炮兵阵地——毕竟被爆掉的只是劈山炮阵地,攻城主力的西洋攻城炮阵地还完好无损—— 说不定叛军还不敢轻易的出城冲杀。
如果方‘春’发、陈百顺与张俊三部骑兵在事发后没有逃走,而是前进支援,说不定叛军的反攻不仅会被扼杀在萌芽中,还有可能顺势一举攻下乌鲁木齐城。
如果乾军诸部都像刘超佩、戴宗骞、徐得功等人治军有方,虽惊不‘乱’,一营一营徐徐后退,叛军便不会有这么多机会展开屠杀。
这一连串“如果”说明,乾军在进攻之前,已经存在着严重的纪律问题。诸部各行其事,打顺风战就一窝蜂地冲,战况不利就一哄而散,缺少整体的协调‘性’。哪怕是左季皋亲自坐镇指挥,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叛军面对的,实际上不是一支2万人的大军,而是一大堆支离破碎的小部队。这样一支军队,面对少数敌人会发生溃败,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而这场败仗也说明,左季皋虽以镇压圣平天国之‘乱’而闻名天下,实际上他擅长的是策略而非实际指挥,在平定陕甘回‘乱’及收复新疆的作战中,他本人一直从事的是后勤方面的工作,主要的作战都是由部将刘松山(阵亡后由侄儿刘金堂接替)、金顺、张曜指挥的,他本人并没有指挥过一次战役,而这一次西征新疆到了最后关头,在喀什噶尔、玛纳斯、达坂城等叛军坚固据点相继拔除,阿古柏叛军已然穷途末路之际,他亲自指挥的这场战役竟然打成了这个样子,可以说让时人大跌眼镜,也让他从“擎天之柱”的云端掉落了下来。
乌鲁木齐之战中,乾军的伤亡数字一直存在争议。叛军向俄国人和英国人声称斩下12714颗乾军首级,数字有零有整,听着象是那么回事,英国人和俄国人也都信以为真,但这个数字水分实在很大,即使是真的,也很可能是叛军冒杀新疆平民或城中的民夫,去凑歼灭乾军的总数,以前这种事他们就经常干,阿古柏攻陷和阗时,便声称杀死敌军5万人,其实当中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
事实上,乾军的伤亡并不如外界想象的大。
乾军伤亡最大的部队,是董福祥的三个营。这支部队共计1500人,最后只剩下不到100人, 基本上等于是全军覆没。另外戴宗骞的部队为两个营1200人,伤亡大约是在250人左右,伤亡不到四分之一;刘超佩所部伤亡率也差不多,两个营1200人,战死者有200多人,也就是说,最靠近乌鲁木齐城的这些部队, 阵亡总人数不超过2000人。
乾军的其他部队里,方‘春’发、陈百顺与张俊早早地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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