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平福脸上闪过一丝毅然:“请公子带路吧,我们先解题看看。”听闻此话,平常几人虽有些诧异但到底明白平福为何做此决定。平康更是松了口气,虽说她已经做好了回家挨骂的心准备,但到底早死不如晚死,有个盼头总比没个盼头的好。
听到了这个结论,元正琪倒真有些诧异,挑了挑眉,却也不说什么,当先朝一个屋子走去。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小姑娘都是以这个身穿绿衣的小姑娘为首的。不过,这个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警惕,她虽有心掩饰,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哪瞒得过他在这个惯在京城厮混的人。但也让他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刮目相看了,今天这几个小姑娘真是有错,虽是年纪都还小,但均是姿色过人,各有千秋,他在京城看到的同年龄的大家小姑娘,也不过如此了。尤其是这绿衣小姑娘的稳重,和刚才那粉衣小姑娘的不知是呆还是镇定的功夫,都是极难得的。就算是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在这个年纪恐怕也有所不如。
本来在一边看热闹的众文人雅士这下可真有些诧异了,本以为这些小姑娘会乖乖回去找家里大人拿钱才是,没想到却是这种结局,不由都有些兴奋。虽然对真能解出题来并不抱着希望,但有热闹可瞧,谁也不想错过。
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那个连个匾额也没有的极不起眼却还有些大的屋子里走去。
“喔,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又有新题出现了?按说还没有到日子啊?难道我记错了,今儿个原来是初三不成?”
第十七章 破 题
伴随着一声朗笑,一打扮与众人不同,身着宽袍儒服,头戴高帽的看起来极为潇洒不羁的约三十许的青年书生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只见他身材高佻,足有八尺,凤眼高鼻,五官深邃双眉斜飞入鬓,面色白晰,虽不是江南人们所欣赏的那种才子型的风liu俊秀儒雅,但胜在意态洒脱,嘴角常含笑,却不是元正琪那种带点魅惑的笑容,而是如高山上的流水,令人见之忘俗。
“这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文桥兄竟舍得才日到头顶时就离开了朝云姑娘的红粉罗帐?莫不是吃美人酒吃得多了,误把未时当申时了?”一绿衣男子似是和他关系极好,笑着打趣道。
这男子却也不以为意,嘴角的笑却是没有停过,走到那绿衣男子身旁,将胳膊往他身上一搭,半压在那黄衫男子的身上,一手轻挑地挑起那男子的下巴:“莫非知觉兄是吃味了?放心,有了谁,我也不能少了你啊?我对知觉兄的心意知觉兄又不是不明白却故意装蒜,不如,我们今天来个秉烛夜谈如何?待我好生和知觉兄解说解说。”一边说,一边用极暧mei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直看得那知觉兄浑身鸡皮疙瘩直起,赶忙推开了他,他不要脸他可还要他的名声呢!若是这风声传到他家娘子那里,他可是要掉一层皮的,以后更加不会让他来这里了。
“今天你可当不成主角了。这回却是有位小娇客要解一下连你这位高才都解不出来的难题呢!”说完,用眼示意了一下平福。
那叫文桥的人闻听此言,打量了平福几眼,显出极感兴趣的神色:“那看来我今天没有白来了。走,我也得去瞧瞧,若是能够解出其中一题,我可要拜这位小姑娘为师才是呢!”
一听这话,虽明知是个玩笑话,但这帮子文人聚在一起年纪又多轻,平常就是没事找事的,这回子得了个由头,哪有不顺竿子而上的道理?
一身着宝蓝色绸缎长袍的男子立马摇头晃脑地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又有君子一诺千金。文桥兄这话却得作数才成。来来来,奉上纸笔,立个字据才是。”此话刚落,便有那令俐的童子奉上笔墨纸砚,几名歌伎在一旁均跃跃欲试,到底一体态略有些丰腴的女子胆子大些,先出几步,惹得其他女子暗恨不已。
这文桥是那男子的字,他本名陈梦,字文桥。虽祖籍不是这扬州,但迁移来却已很久了。祖上几代为官,在这扬州城里也算是数得上的大家族了。就是现在,族里子弟在朝中为官居的也不在少数。只这文桥,学问虽是这一代中最好的,并且才情极高,诗文做得极好不说,曲也写得好,对绘画方面更是天分极高,尤其善画梅,并且爱梅成痴,他的家里专门为他弄了个庄子,辟了十多顷地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梅花,有专人打理,花期极长,能从前年十月开到次年四月,花开时,景色美焕美轮。但他却无心仕途,自考了个秀才之后,竟是再不参与科考,只说当官没有什么意思。这样任性的话如果是在别家,恐怕会招来长辈一顿好骂,但这程家族人虽多,本家人丁却不兴旺,对这一代唯一的一根独苗管束却是极松,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他们家也不缺这一个当官的。也因此养成了他这种洒脱大胆的个性,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因这文桥极善诗文,编曲亦也是极有新意,又素来是个大方的,人物又出众,性子也是极好,偶尔高兴了,随手便有把自己写下的新曲新诗赠予相好的歌妓传唱的习惯,故尔这些歌妓经常会为一个能与他相近的机会争抢不已,甚至还曾大打出手过。不过,那回闹得过了,文桥第一次对她们大发脾气,称如果再有这种事的话,他的诗文从此再不与她们传唱,至此之后,情况好了很多。所以见这女子出去了,剩余的女子虽是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怪自己反应慢了。
文桥摇了摇头:“你们这伙人,可真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了。好,写就写,如果这小姑娘真有这个本事,我文桥就真认下这小师傅了。”说完,走到台前,拿起毛笔,一挥而就。
“行了吧!”
自有童子举起所写纸张,大声念了出来:“我陈梦愿认今日解出铺子里难题者为师,特立此据。立据人:陈梦,永兴三十三年腊月初三。”虽说这据立得也太简单了点,可众人原本不过是玩笑,哪会认真追究,吩咐童子收好此据,一行众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目标而去。
平福几人跟在那几人之后,平锦、平康平常几人都有些紧张,这事好像越闹越大了。也不知平福能不能行?几人下意识地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一直以来,平福在她们的心中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可这回,可不是她们那些小问题,而是连这些好了不起的读书人也不知道的难题呢!平福能行吗?
平福的心里却少有地涌气了熊熊地斗志,不知为何,从她看到那名叫文桥的人时就觉得极是不顺眼,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一点规矩也没有。这回一定要给她个教训,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但却并没有把握,毕竟虽说她也学了些书,比起一般女孩来说要强很多,可哪能跟这些读书人相比?他们读过的书可比她走过的路都多。只希望里面不要全是书上的问题,那她就没辄了。
进了那屋子,却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桌子上有些笔墨纸砚,供来人答题用。一面墙上,只零零落落地贴着些题,大部分都分撕下了,可见已有答案了。这答题方式也简单,只需将想好的答案写下贴在该题的下方,因这些题大多是些无解之题,对于答案倒也没有一定的评定标准,只需要在场之人一半认可,但算是答对了。可以取走相应的物品。
众人对这些剩余之题早已烂熟于心,于是也不再上前,只站在较远的地方说着些闲话,只平常四人上前仔细看些题目,这些题目大多晦涩难懂,几个人虽是已认得许多字,但光看题目意思已是极为费力,更不用说是解题了。
只平福却是一目十行地跳过,不断地向下看,只到了一道题关才停住了脚步,在那里站了良久,似在思考着什么。
平锦平康看了看,实在是搞不懂,便直接放弃了,凑到了平锦那里,有心要问,却又不敢打断了她的思绪。平福可是她们最后的希望了。
平常却在角落处的一道题前小站了一会,才朝平福走去。
良久之后,平福终于有了动静,她转身朝桌子前走去。虽然平福表面上不形于色,但平常还是从她比平常微微轻快的步子里感受到了她的喜悦,看来有戏了。平常忙先她一步走上前去帮她磨墨。换了房间以后,里面东西配置得都很齐全。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一概不少的。所以平常现在写得几个字也勉强称得上端正了。但与平福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比起来,还是差得极远。
难道真的有了答案?这下子这群文人可真有些惊异了,目光纷纷向这边投了过来。人群有些骚动起来。这些文人虽说是让了平福几个小姑娘到了这里,不过是闹着玩,解解闷罢了,这会子见平福似乎真有了答案,一个个心里升起一种不服之气,他们这么多扬州城里最为有名的才子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题,这一个小孩子竟有办法?
这时,平福已经刷刷地写好了,平常将纸拿起,小心地吹干,用浆糊贴到了那道题的下面。
众人一看,原来是这道题,都凑了过来。
这道题是这样的。
有两个人前来让一个县官断案。其中一位说道:“青天大老爷,他在路上正为如何扛起一麻袋重物而发愁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我。他让我帮助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他肩上,我问他:‘如果我帮你把这一麻袋重物扛到肩上,你将给我什么?’他说:‘没什么’,我答应后,帮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了他的肩上。后来,我向他索要那个‘没什么’,他抵赖什么也不给我。请您主持公道,替我把那个‘没什么’要回来。”
这个县官应该怎么断才好?
这个题目实在是出得巧,按一般人的来说的话,倒也不难,只直接断他是刁民,打他几板子撵出去就是了。可如果这就是答案的话,也未免太过粗鲁,大不符合读书人的审美情趣了。如何能巧妙地解决事情才是他们的做法。
平福的答案也简单:
让他县官直接指着一空桌子问他:“你看这桌子上有什么东西?”
那人肯定回答:“没什么!”
“那就请你把这个‘没什么’拿走吧!”县官大人只需这么说即可了。
漂亮的字迹,巧妙的答案,立即引起一帮人的赞叹:“难为这小姑娘这心思竟然这么巧。看来文桥兄的这师傅是拜定了。”说完,一群人或掩面,或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
文桥倒也洒脱,这答案确实是巧妙,他也无话可说。认就认吧,反正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不会是增加点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他也习惯了。
“既然文桥兄这么洒脱,那我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了。侍书,去准备香案之类的。”一面目秀美的小童应声而去。元正琪说完,突然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美目转向了平常。
“刚才看这位小姑娘在那道题前也站了一会,难不成也有答案呢?”
第十八章 拜师风波
一听此话,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困扰他们许久的难题,难不成就被这些小姑娘轻松破解呢?但刚才那个小姑娘的灵敏心思已经让他们不能再小视这些小姑娘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难得几个人个个容貌出众,又有这样的灵巧心思,想必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虽然衣裳不华贵,但气质都好,想必都是些大家小姐换了些常服出来玩的。刚才不叫人回府去取银子想必是怕家人责怪吧。这样一想,众人看她们的眼光不禁都带了些莫名的意味,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打量。只那元正琪和那文桥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见这么多人将期待的眼光投向自己,平常有些无措,更加确定这位元公子绝不是什么好人,看着他那戏谑的眼神,分明是想看她出丑。只是,平常有些不明白,她跟他连话也没说一句,又没有哪里得罪了他?为什么他跟她过意不去呢?但这一段时间,平常早已明白,有些事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看平常有些紧张的样子,平福鼓励地拉了拉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常儿,没关系的。说错了也不要紧。我不是已经解出了一题吗?”
听平福这么一说,平常略带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看了众人一眼,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靠角落的那一道题,悄声问平福:“那个是不是说,要把一根线穿进一个有很多弯的玉里面啊?”她现在认字不算多,刚看了好一会,模模糊糊地猜是那个意思,却也不敢肯定。
顺着平常指的方向,平福看了看那道题,朝平常点了点头:“常儿有办法吗?”
平常的小脸有些微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办法倒是有,不过,却不是我想的,这样行吗?”原来她并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说话,只想找机会偷偷问问平福的,如果是对的话,让平福去说。可刚才那元正琪这么一闹,她又实在想得到那个奖品,便只好说了。
元正琪原本毫不在意地顺着平常手指的方向,朝那道题瞟了一眼,却心下大震,竟是这道题。不由面上带了些争切,如果真能有办法,三殿下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你真有办法?快说?不论是你想的还是别人想的都行。”
平常被元正琪的急切吓了一大跳,不由愣了一下。回过神了面露回忆之色,面上泛起一丝微笑:“嗯,这个办法我却是知道的。以前我在家里有一次在一条小溪边捡了一块漂亮的小石头,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但却是透明的。看得到里面有孔,我想用线穿着,挂在脖子上。但怎么也穿不进去。可我老是不死心,因为那块石头真的很漂亮。”
“那些天,我一个劲地盯着那石头,娘开始还在那里劝我,说我是个傻丫头,这孔这小窄,中间又那么多弯弯,怎么穿?可见我老不死心,娘也帮我想了好多办法,却还是不成。”
见平常还在那里慢悠悠地讲古,元正琪心下着急,但看着这小丫头一直平静的脸上出现的那抹因陷入回忆而洋溢出一种幸福的神色,他却有些不忍打断。只得耐着性子听着。不过,总算讲到关键点了。
“最后,却是爹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抓了一只蚂蚁,用丝线缚住蚂蚁的腰,放在珠的孔口,慢慢吹气,让它爬过去,线也就穿成了。”
说到这里,平常的眼里有些湿润,那时,她高兴地抱着爹爹又叫又跳,爹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满院子里跑。虽说吃的穿的跟现在没法比,可那些和爹娘一起的快乐日子,是她心底最最美好的回忆,只可惜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