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典子说:“她们两个常说——特别是友美子——其实她们两个不是很虔诚的信徒,也不清楚宗教的含义,充其量只是应付、应付家里长辈罢了。”
川田小声说道:“这样啊?”将视线下移了一些。
接着说:
“不管走到哪里都一样,好人往往无法得救,反倒是识时务的人能够混得很好。不过,就算是不被任何人认同,就算是注定要失败,还是坚持自己良心行事的人,真的很伟大。”
他紧盯着秋也和典子两人脸瞧着。
“她们两个人决定要相信自己的同班同学。她们心里一定在想:如果同学们都没有丧失理智的话,说不定大家都能得救。我觉得应该要称赞她们的想法,因为我们自己就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秋也叹口气,接着说:“是啊。”表示同意。
过了一会儿,秋也又抬头看着川田。
“我,认为你应该不会是敌人才对。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我也是。”典子也开口:“我也认为川田同学不是坏人。”
川田摇摇头笑了笑。
“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至少我不是那种骗得了女孩子的人。”
秋也回以短短的笑容。接下去说道:
“那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吗?没关系,具体逃离这里的方法不方便说就算了。可是,为什么呢?如果我们遇到其他人,不小心说溜嘴的话就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吗?是因为其他人无法信任?还是说,至少是因为你无法信任其他人?”
“不要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的脑袋不太灵光。”
“别装傻。”
川田叼着香烟,手肘撑在膝上,托着下巴将脸转向旁边。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来。
“七原。我不能告诉你们的原因,就和你说的一样。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的方法。就算你们两个人的口风再怎么紧,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们两个人知道有逃离这里的方法。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
秋也思考了一会儿,和典子交换个眼神,朝川田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明白了。我们相信你就是了。可是……”
川田问道:“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吗?”
秋也摇摇头。
“也就是说,用正常的推论来看,应该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逃离这里。所以才会觉得非常的……”
“不可思议吗?”
秋也点头。
川田呼的吐了口气,将香烟在地上捻熄,拨了拨头上的短发。
“不管什么事物都有空隙。不,应该说绝大部分的事物都有才对。”
“空隙?”
“也就是弱点。我就是算准了那个弱点。”
秋也无法理解,将眼睛眯了起来。
川田继续说:“这个游戏,我比你们要清楚多了。”
“为什么?”典子问道。
“不要用你那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我看,小姐。我可是很害羞的。”
典子愣了一下,笑出声来。“那到底是为什么嘛?”再问了一次。
川田又拨了拨头发。秋也和典子等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川田说了。
“你们知道在这场游戏里生存下来的人会怎么样吗?”
秋也和典子面面相觑,摇摇头。“计画”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存活下来。在和同班同学进行自相残杀的惨无人道游戏里胜出之后,为了要在新闻里播放优胜者的画面,专守防卫军士兵会用枪从后抵住优胜者,强迫他站在摄影机前面:“笑!快露出微笑!”可是,生存者之后的生活如何,就无从得知了。
川田环顾秋也和典子的脸,继续说:
“他们会被强迫转学到另一个县的学校。并要求对游戏的一切细节保持缄默,安静地过日子。就只有这样。”
胸口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气氛,秋也的表情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看着川田的脸。典子也似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川田说:“我以前念的是兵库县神户市立二中三年C班。”接着说:“是去年在兵库县举办的‘计画’的生存者。”
'残存人数27人'
27
川田的表情缓和下来,继续说:
“也的确收到了总统的亲笔签名纸板,真叫人感激。字写得和幼稚园儿童的水准差不多。一到收集可燃物的日子,我就拿出去扔了,写些什么也记不得了。”
秋也倒吸了一口气,川田的语气虽然很轻松,但恐怕心里不是这样。没错,只要是中学三年级生,任谁都有成为“计画”对象的可能性。可是——连续两次都被挑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什么特殊情形而留级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不管怎么说,这简直就和中乐透的机率差不多。不过,这么一来一切都解释得过去了,不管是川田对这个游戏内容不可思议得熟悉也好,那时在巴士里只有他察觉到催眠瓦斯的事情也好,还有他那全身都是的伤痕。可是,如果他说得是真的,怎么会有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发生呢!
“这实在……”秋也说,“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川田耸耸肩。
“没错。游戏是在七月举行的。我当时受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好长一段时间。嗯,趁着那段时间,我仔细研读了许多知识,包括关于这个国家的一切——不过都在病床上就是了。护士小姐对我非常好,还帮我到图书馆里借书。医院就好像是我的学校一样。不过,也因为如此,让我得要重念一次中学三年级。可是……”
川田再一次望向秋也和典子。
“就连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再一次参加这场幸福的游戏。”
原来如此。秋也想起刚才,不,应该说是大约三个小时前的对话内容。秋也问:“在杀害元渊之前,你已经杀了其他人吗?”而川田的回答是:“总之,这次,是第一次杀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典子问道。
“曾经被选中的人,”一开口就觉得这种像是在参加抽奖的说法不恰当,重新说了一次。“曾经参加过的人,难道没有可以豁免的待遇吗?”
川田露出笑容。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呀。他们不是说计画的对象班级是用电脑自动选出来的吗?嗯,虽然说对曾经参加过一次的我比较有利,但毕竟没有特例,可以让我不用参加。这大概也可以说是一种恶质的平等吧?”
川田将手围成一个碗状,遮住打火机,又点了一根烟。
“这下子你就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会察觉到瓦斯的气味。还有……”指了指自己左眉上方。
“这个伤。”
“太过分了!”典子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怎么可以这样!”
“不要这么说,典子小姐。”川田破颜微笑。“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有机会帮助你们呢?”
秋也将手伸向川田。
“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会看手相哦。”
秋也笑着轻轻摇头。接着说:
“刚才我对你多少有些怀疑,很抱歉。握个手吧。我们一起努力到最后一刻。”
川田显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说了:“OK。”握住秋也的手,上下轻轻地摇动。典子也仿佛放下了心,露出了微笑。
'残存人数27人'
28
坂持金发(级任老师)坐在分校的职员室办公桌,在一堆杂乱散置的文件中四处翻找。窗户上装设的铁板上开了枪眼,朝北和朝南方向的窗边各有一名专守防卫陆军士兵持枪警戒。外部的光源几乎进不来,因此照明设备到了白天还是持续运作着。还有五、六名士兵,坐在坂持对面的长桌,面前摆着一排桌上型电脑,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荧幕瞧。另外有三个人戴着头戴式耳机,连接至另一套与电脑不相关的机器上。供应照明设备、电脑,还有其他机材动力的大型发电机设置在西侧靠墙处,隔音设施无法完全吸收的低沉运转音,充斥在整个空间中。其他的士兵正在学生都已经出发后的教室里休息。
“嗯,日下友美子的死亡时间是上午八时四十二分。还有北野雪子,这个也是四十二分,还有……”长长的头发梳理到耳后。“啊——忙翻天了!”
桌上的老旧黑色电话铃铃铃响了起来,坂持手里还握着笔,就急急忙忙拿起话筒。
“喂,这里是冲木岛分校。岩城中学三年B班计画实施本部。”
坂持用粗鲁的语气应道。下一瞬间,背脊立刻挺得笔直,用两手抱住话筒。
“是,我是坂持。教育长,长久以来多亏您的关照。哪里、哪里。是的,老二已经两岁了。现在第三个在贱内的肚子里。不不不。毕竟少子化也是国家的大问题。是的。请较有何指示呢?”
坂持听了一会儿,接下来,哈哈哈笑了起来。
“唉呀。教育长,您押在川田章吾身上吗?这个嘛,我押桐山和雄。全赌在他一人身上了。不,是的,川田也是,算是旗鼓相当,不论如何他毕竟是有经验的人。这次居然出现有参加经验的人,这种情形可不多见呢。当然他还活着。那么,您押多少?啊——那可了不起。气势十足哦。咦?状况如何?您那里的荧幕上看不见吗?根据政丨府对外机密网站来看……电脑我不太擅长,啊、啊,这个嘛,那是,嗯,请稍等一下。”
坂持将话筒拿离耳边,对坐在荧幕前面一名脸型粗犷的士兵喊道:
“喂,加藤。川田和那两个人还在一起吗?”
那名被称为加藤的士兵不发一语操作着键盘,简短答道:“在。”
看样子,学生脖子上的项圈所发射出来的电波,会在荧幕上的地图显示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加藤冷漠的回应让坂持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不过嘛,早从以前坂持还只是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担任以加藤为首的问题学生班级导师以来,两人的互动就是这副德性了。坂持又将话筒拿好。
“让您久等了。这个,川田他目前和另外两个学生在一起行动。嗯,七原秋也,还有中川典子。这个嘛,他们还说要三个人一起逃走。您要听听看窃听的记录吗?呃,不,是的。嗯,您问他是不是认真的?嗯,这就很难说了。不过,一般来说应该是唬人的吧?毕竟要逃走是不可能的。嗯嗯,是的,您说得是。请稍等一下。资料,资料。嗯嗯,是川田章吾吗?在之前的学校也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举动。反政丨府的言论和行动都没有。嗯嗯,啊啊,上次参加计画的时候他父亲死了。好像是酒醉之后说了些反抗政丨府的言论。可是川田他本人,呃……据称他只说:‘他死了我才轻松。那家伙无趣得很。’嗯,看来他们父子感情不太好吧。说不定他父亲那时还要求政丨府发放补偿金给自己呢。是的,嗯嗯,如果是这样的话,三个人在一起比单独一个人有利。七原的运动神经相当优秀,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中川她受伤了。嗯嗯,是我的手下田原开枪打的。是的。这个呀,两个人都很信任川田。对受伤的女孩子伸出援手嘛。这招很高明。另外他也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嗯嗯。”
坂持脸上陪着笑说到这里,话筒另一端不知说了什么,使得他将眉毛向上挑。空着的右手,将垂在右耳的头发向上梳理了一下。
“咦?”说道:“不会有那种事情吧。那个,不是三月份的事情吗?我有收到连络文书。如果真有那种事的话,现在早就……嗯嗯,中央的人太小题大作了。再说,他们只是中学生罢了。甚至连被窃听都不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那种学生。嗯嗯。所以……嗯嗯,嗯嗯,是的,那么就……啊,您用不着这么客气。呃,是这个样子吗?那就太谢谢您了。是的。是的。那么,是的。是的。”
坂持呼的一边吐口气,一边把话筒放回去。手上握着笔,说道:“啊——忙翻天了!”然后向后拨了拨头发,在文件上用力振笔疾书起来。
〔残存人数27人〕
29
刚见面时,因为亲眼目睹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之死的震惊,以至于神经紧张的濑户丰,经过一阵子后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温暖的阳光从枝叶间照射下来,三村信史倾耳细听树林深处。没有任何人的动静。只有小鸟吱吱的鸣叫声。那个杀害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的人,后来还是没有察觉到阿丰和赶来会合的信史。但是,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必要的时刻来临时,缓一步行事即可。此外,必要的时刻来临时,一定要绷紧你的神经。重要的是,小心不要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是信史敬爱的叔叔对他说的话。信史不管是篮球也好,以及其他一切知识,都是叔叔教的。也可以说,如今被人称之为“第三之男”的信史之所以得以成形,有很大的部分是受到叔叔的影响。信史有关电脑的基础知识也都是叔叔灌输给他的,特别是在实地操作连结违法的海外网站时,他总是强调小心为上。而如今正如同叔叔所说,应该是要绷紧神经的时刻。错不了。
“那个,信史啊……”听到阿丰的声音,信史将目光移转到阿丰身上。阿丰背靠在一棵树上,眼睛看着双手环抱的两膝之间。
“回头想想,我那时应该在那所分校前面等你出来才对。这么一来,我们一开始就能在一起了。”
脸抬起来看着信史。
“可是,我、我好害怕……”
信史两手抱胸,手里还拿着贝瑞塔手枪。
“这可很难说。你如果那么做,说不定反而危险。”
对了,关于那件事必须要先对他说明一下。阿丰大概还不知道,在分校的全面躺着天堂真弓和赤松义生的尸体。再说……
想到这里,信史看见阿丰正在哭泣。泪水盈满了眼眶,向两颊滑落。被尘土弄脏的脸孔,画出两道白色的痕迹。
“怎么啦?”信史温柔问道。
“我……”阿丰举起信史帮他包扎伤口的拳头,用缠绕在上面的毛巾细条擦了擦泪水。“我,真是丢脸。我,既沉不住气,胆子又小。”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就像要将积压在心里的东西一吐为快,又接着说道:
“我……没能帮得了她。”
信史稍微扬起眉毛,低头看着阿丰。这可是一个不能由别人主动提起的话题。
信史缓缓地说:“你是指金井吗?”
阿丰还是望着下方,点了点头。
信史想起,有一次在阿丰家他的房间里头,阿丰用些许自豪、又带点不好意思的语气对自己说过:“我喜欢金井泉。”而那位金井泉却一开始就死去了。早上六点的广播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