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忧愁的还有赵高大人,秦王要是归了西,胡亥的保护伞就没有了,连带着,他的保护伞就没有了。所以他这几天很是积极的撺掇着胡亥去秦王病榻前尽孝卖乖,就是想趁着秦王或是神智昏迷或是短暂清醒时,尽可能多的捞一点好处。
可这几日,胡亥的举止却着实成谜,有时呆傻若木鸡,有时却又似忽然惊醒过来般恢复常态,再问他之前的反应,连他自己也是奇怪莫名。
莫不是中了邪?赵高特意请了苏挽歌过来一探究竟。可苏挽歌却说并无大碍,烧了几道符水给胡亥服下,还是这么半梦半醒。
赵高很有些担心,偷偷修了书信,用宫里带的飞鸽,私自传书回咸阳京师里去,让赵成收拾细软,做好变天后的跑路准备。另一方面,他也安排了耳目在秦王身边日夜监视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过来回禀。实在不行,就造份假的遗诏,但到底要些什么赏赐才能保证胡亥的地位不倒,也能保住自己的永享太平呢?当真让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
这一日夜半三更,忽然传来消息,秦王发病了,口吐白沫,眼见得入气少出气多,似乎不行了!赵高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都没穿,光脚就冲向了秦王所在的寝宫。他这么积极,倒是比旁人多听到了一个消息,秦王挣扎着交待了一句“立扶苏为新君”就厥了过去。
很快,随行的太医过来,施救了半天,秦王居然又晃晃悠悠的活过来了。可私下里,赵高已经打听得很清楚,只要再有下一次,秦王必死无疑!赵高心惊胆战的退了出来。趁着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了隔壁的御书房里。
不敢点灯,就着淡淡的的夜色,赵高提起笔,铺开锦绣织成的空白诏书,凝神苦思,到底要如何落笔。
“赵大人半夜不睡,所为何事呀?”蓦地,一个凉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赵高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笔一下就掉到了空白诏书上,落下了乌黑的墨迹,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何人?”
苏挽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怎么,赵大人不认得我了么?”
赵高脸皮抽搐了两下,强自镇定,“你……苏门主深更半夜到这儿来有何贵干?”
“有事的是你才对吧。”苏挽歌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都说赵大人的书法自成一家,不让丞相大人。在苏某人看来,赵大人就凭这夜拟诏书一项,就比丞相大人强多了!”
听他不冷不热的讥讽,赵高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苏门主此时现身。不会是来欣赏在下的书法吧?”他要是存心告密,早该叫嚷了,而不会象现在这样说着风凉话。
“聪明!”苏挽歌微一挑眉,“我是看赵大人迟迟未能落笔,忍不住来给你出出主意的。”
“什么主意?”
“赵大人如此难以下笔,一定是没听清楚,方才秦王明明说要你拟诏书,传位给胡亥殿下吧。”
赵高立即变了颜色,“你这是何意?”
“我只是在说秦王的意思啊,要立胡亥殿下为新君,这文字措词不需要我来教你吧?现在可比不得咸阳。身边没有三公九卿,赵大人身为中书令,就相当于陛下的喉舌,陛下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你知道的最为清楚。”
立胡亥为帝?赵高被这背后所代表的巨大利益诱惑所震惊了。天啊!立胡亥为帝!那他简直就能成一国的太上皇!
“这不可能!起码,李斯大人也在,他可是扶苏殿下的岳父!”赵高嘴里说得坚决,意图却已经表现明显了。
苏挽歌轻轻嗤笑,“赵大人想必也知道,他们翁婿失和已经很多年了吧。而且秦王遇刺,死在东巡途中,这事若是追究下来,第一个难逃其咎的会是谁?李斯大人是个聪明人,听说他常常自喻为仓鼠。要知道,只要是老鼠,一定是胆小怕事,又贪得无厌的。女婿就算当了皇帝,若是铁面无私的将他贬为庶民,怎么比得及自己手握重权来得更加实惠?赵大人口才这么好,了解他又比我深,一定更能懂得丞相大人的心思。”
赵高心里顿时想到了他和李斯共同的敌人——蒙家。
“你,可有什么目的?”赵高当然明白,没人会平白无故的帮你做事。
苏挽歌拍拍袖子,站起身道,“我是打算要在咸阳长期混下去的,当然要为自己将来选一个好主子,不是么?”
等他离开,赵高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想方设法立胡亥为帝!
大限将至,总会有短暂的回光返照。秦王在苏醒过来后,趁着神智清明,急传李斯觐见。中书令赵高当然一直衣不解带的随侍在侧,奉命执笔。
遗诏的内容一点也不新鲜,急令扶苏殿下回京继位,自己的尸体运回咸阳皇陵入土为安。
交待完这两样,秦王眼睛一闭,陷入重度昏迷。这一次。他恐怕是再也醒不来了。
“李大人,请留步!”赵高突然出言叫住了忧心忡忡的丞相大人。摒退了众人,他拉着李斯在屏风后窃窃私语,话不多,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扶苏若是继位,按他那么刚正清直的性子,恐怕第一个要拿来开刀问罪的就是您,李斯大人。
就算他放过了您,但以蒙恬将军和您在朝野民间的威望以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您还有可能保住这丞相之位么?
一番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李斯的心里,不由得他不动容。
赵高适时抛出解决方案:只要立胡亥为帝,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一来,胡亥年轻,根本不懂军国大事,只要丞相您愿意,可以在这位子上一直干到老死归西,也没人来代替。
二来,他心地善良,又跟您也有亲戚关系,跟府上的小公子更是交情深厚。只要您拥立有功,他待您只会比扶苏更好。
三来,您也趁机彻底铲除蒙家的势力,一吐多年来的怨气。
“那扶苏殿下呢?”
“这个可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了。”
李斯是经历过残酷政治斗争的,自然明白其中含义。
见他还有些犹豫,赵高加紧说服道,“丞相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若是消息传开,那可就什么都晚了。再说,此事只用牺牲扶苏一人,您的女儿外孙们却可永保荣华富贵,还有您的子子孙孙,都将世世王侯,代代富贵。”
李斯大人在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做出一生中最错误的一次决定。不仅葬送一世英名,反误了卿卿性命!
第五回 左右逢源 (八)移山填海
(八)移山填海
茫茫东海之上,自是无人知晓行宫里的惊天巨变。
这一路行来。大小岛屿是瞧见了几个,可没一个适合这么多的人定居。有着丰富海上考察经验的徐福宫主,很是犯愁,自己起初设想的还是太仓促了些,本想带着他们到自己家乡附近的岛屿上去,却忽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水源。
如果没有水源,最多只能进行短暂的停留,而不能长期定居,而这几千号人要是都靠到陆地上取水生活,那相信很快就将走漏风声,引来灾祸。
有方士建议,要不化整为零,购些小船分置安排,分头行事。这法子虽然可行,但现在哪有那么多懂得海上生活的人来引领?而一旦分散,在这波谲云诡的大海里,若是遇上风浪或是海寇,那就是全军覆没的命运。更何况还带着那么多的孩子。徐福认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集体行动才更安全。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尽快找到一处陆地。能让大家安居乐业,可这样的世外桃源在哪儿呢?徐福也不知道。
船上的粮食不少,但淡水却不多了,负责勘查消息的小草他们几个还没回来,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带回好消息?
徐福心里正念叨着,就见窗口扑楞楞飞进来一只青鸟。落地之后,便化作了小草。
自从与龙氤一役之后,众人都见识到了小草等三人的法力,小草对徐福也没多作解释,徐福也不追问,便主动对外宣传他们三人是天赋异禀,所以才能得到上古秘籍修炼了法术。其他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慧根,所以无法窥探天机。有他这番说辞,纵是再多疑虑,也全都给打消了干净。
一看小草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徐福就知道今儿又没有好消息。
“我都往东飞了一天了,除了海还是海,根本就没有陆地!”
“别着急,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徐福安慰着她,自己心里却也有些打鼓,现在只能指望侯朋和卢友能带回好消息。
时间不长,他们二人也陆续回来了,侯朋也是一无所获。
卢友白着一张脸道,“我倒是瞧见一个大岛,可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毒蛇,也说不清有多少。把我吓得赶紧就回来了。”
“哦?”徐福倒来了兴致,“大概是些什么蛇?”
“腹蛇!宫主,那儿就算去了,人也没法住,环境太恶劣了。”
“那倒未必,既然蛇能生存,人说不定也能生存。你看它那地方有长植物吗?地方有多大?”
卢友想了想道,“树倒有一些,只都不高,矮矮的。地方嘛,住个一二百人应该可以,再多也不行了。”
徐福一线希望又落空了,此时四宝来报,“师父,船上淡水只够坚持三天了,要不要往哪个岸边靠一靠?”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徐福紧皱着眉头。实在不行,只好去南诏之地,赵佗在那儿做着将军,跟自己倒有几分交情,况且与咸阳鞭长莫及。希望能卖个面子,不加为难。
刚准备吩咐下去,小草忽然收到南卫仁传来的消息,给了她一个指引符,上面只有两个字,“向东!”
还向东?小草很是不解,可南卫仁好似很忙,根本没空解释。小草相信他,徐福相信小草,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做出决定,“调转船头,跟着他的指引走!”
第一日,如小草之前探过的,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这船到底是要载他们驶向何方?
第二日,仍是望不到边的大海。
在这茫茫的大海里,他们的船即使再大,也只如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转瞬就能被吞没。有些人开始恐慌,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可徐福坚持了自己的判断,继续向前!
到了第三日,所有的人开始保持沉默,目光一致的望着前方。如果今日仍旧找不到陆地,那么从明天开始,将不再有水源的供给。
小草站在船头,盯得眼睛都痛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船静谧的无声前行,只剩下长桨划动波浪时轻柔的拍击声。一下一下,似乎击打在人们的心上。如此清晰,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急迫压力。徐福不知何时也站到了她的身边,一同眺望着最远的海平面。
太阳一分一寸的移到了水天相交处,慢慢的沉了下去,虽然仍有美丽的晚霞绚烂了半边天空。但有些人却止不住的开始绝望,开始哭泣。
当彩霞散尽,暮色即将笼罩大地,小草忽然指着前方,“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条灰黑色的,长长的线出现在众人眼前,徐福眯眼一瞧,神情大变,“是陆地!”
陆地!两个承载着无限希望与生机的字眼一下激荡了所有跳动着的心。
不用号令,所有的年轻人都下到了底舱,几乎使出全身力气,把几百只大桨扳动得飞快,如同鸟儿的翅膀一般,都要带着大船飞起来了!
越是临近,就越是能看清,前方所在的,真的是陆地。还是好大一片陆地。
所有的灯都点亮了,照得整个大船犹如缀满星星的月亮,灿烂着快速行进。
“慢一点,慢一点!”徐福不得不让他们控制节奏,离得近了,水下肯定有礁石,要是撞上,那可就麻烦了。他正想着,要是能有盏指明灯就好了,就见一盏指明灯忽然在高高的柱子上亮了起来,有人接应!
这样的事实让所有的人再无怀疑。整个大船沸腾了,欢呼雷动,震耳欲聋。
在简易码头上迎接他们到来的,是笑盈盈的花仙水。数日不见,她的脸上多了些风吹日晒的痕迹,只一双眼,却更加亮丽动人,想来心情不错。
“徐宫主,这个地方虽然苦寒了些,但却足以让你们种植打渔,生存繁衍,您可还满意么?”
“简直是太满意了!”徐福是见过花仙水的,所以认得,“多谢花姑娘成全!”
花仙水掩嘴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今晚这里是没法住的,你们还是回船,等明儿天亮了,你们再慢慢的搭建房子吧。”
可今晚哪里有人还能睡得着?所有的人都跟发了疯似的在地上奔跑撒欢,似要检查身下的土地是否扎实,有人已经生起了熊熊的篝火,打算守夜到天明。
花仙水悄悄把小草和侯卢二人拉到一旁,“咱们也该功成身退了。”
“我去跟师父道个别。”小草简单的跟徐福说了几句,徐福也不挽留,只说,“那以后有机缘可要常回来看看。”
“这里,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卢友很是难以置信,快言快语的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
“我带你们去瞧这儿是怎么弄出来的。”花仙水笑得狡黠,四人施法飞起,跟着她来到这片大陆的另一侧。
“移山填海!”这儿还有三个人,正设了法坛不住的将半空中源源不断的土石填充进尚未完工的一处陆地。正是失踪已久的南卫仁、舒符和田渡。
“你们?这地方是你们造出来的?”小草惊得合不拢嘴,这工程未免也太浩大了吧?这么大个地方该用多少土石来填?
花仙水抿嘴笑道,“想不到吧?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干这么大件工程。为了在大海里造出这片岛来,我们可很是费了一番工夫,几乎把全天下的山神土地全都找遍了,腿都跑细了。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借到这么多的土石花木。”
“土地山神怎么能借你们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这回才知道的。原来这人间总有风云雷电,各处的山地总会有些损耗,要不,怎么会有沧海桑田一说呢?所以啊,我们就钻了这个空子,只找他们要了些荒山野岭等不毛之地,七拼八凑出这么多来。这地方原有个小岛,但地方太小,人还没开化,容纳不了新来这许多人。我们就借着这儿的地势,给他扩大了数倍,方有今日之规模。嗳,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小草你们昆仑山那小土地,他一人就捐出一座山头来!还有咸阳城的女土地,真够泼辣的,愣得逼得五岳山神带头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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