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六大惊,看来凤翩果真没有骗他,是一点法力也无,他想起土匪山上那一具具没有面目的死尸,心头一寒,风翩绝不能变成这样。
他想着,回身举剑朝那黑雾扫过去,而那黑雾已成无形,剑锋扫过被划开一道口子,转眼又弥散在一起,他连挥几下,黑雾丝毫未散。
“别管我,去杀了那千面,千面死,黑雾自会散。”黑雾中凤翩坚难的开口,然而口一开黑雾即刻自她张开的口直窜进去,凤翩全身一颤,慌忙合上嘴。
魏十六看她皱紧眉拼死抵挡,一咬牙举剑朝千面直刺过去。
“不自量力。”千面一笑,抬袖一扫,阵阵阴风直冲过来,魏十六不避,劈开阴风朝千面直砍过去。
金光骤然一亮,千面用袖子挡住眼,盯着魏十六手中的剑,半晌才冷笑道:“我道是什么宝物,不过是剑锋上刻了佛印,哼,这种雕虫小技怎么奈何得了我?”她说着双手在额前结印,无数黑影朝魏十六直冲过来。
那些黑影化成无数恶鬼冲向魏十六,魏十六只手举剑去挡,与那日在关外的情形一样,剑将恶鬼一一砍杀,剑身却渐渐转黑,且越来越黑。
这样不是办法,他知道邪气在侵入剑中,不用多久那剑便会变为废铁,他回身看仍困在黑雾中的凤翩,心急如焚,他不过一介凡人,要如何敌过无数恶鬼合体的千面?
有恶鬼避开剑锋朝他直撞过来,他四周气流却同时一荡几只恶鬼被震飞了出去,是凤翩画在他背上的符救了他。
“该死,你这是想护我周全吗?”魏十六忽然悟到什么,他原以为凤翩的符可以助他打败千面,却原来只是让恶鬼近身不得,凤翩的能力不过是护他周全而已,而她自己却偏偏困在那团黑雾中随时会丢了性命,此前还怪她将自己当枪使,现在看来全不是这样,他不知哪来的怒意,道,“我还用不着你来保护。”
说话间他已将画了符咒的外衣脱下,拿在手中扫过一圈,那些恶鬼纷纷避退,也不管前面有千面未除,向后急退,一扬手将手中外衣扔向凤翩,想借上面的符为凤翩驱走那团黑雾。
然而,黑雾却丝毫不散。
“呵呵呵,”那头的千面气定神闲的看着眼前一切,轻轻的笑着,笑声如妖魅回荡在这小小的牢中,“你不知道吗?这样的血符对画符的人是没有用的,十六王爷,你可是将最后的希望也放弃了。”千面说话间单手举起一握拳,那些被打散的恶鬼重新聚拢向魏十六直冲过来。
魏十六也不闪避,只是回身看着凤翩,做凡人果然是没用,此时连这个女人也保护不了,还要她想着法子护他周全,他忽然冷冷地笑了,手指沿着手中的剑划过,鲜血流满剑身,他完全不回头看,眼睛仍是停在风翩身上,却偏偏同时向后一甩手那染血的剑带着风声如长了眼睛一般朝身后的千面直飞过去。
鲜血似乎是渗进了剑中,原来被侵蚀成的黑色被红色代替,血光闪过,将被污染的佛印又一次唤醒,眼前顿时金光一片。
千面慌忙用袖子遮住眼,勃然大怒,尖叫道:“说过这破佛印根本杀不了我,你是找死。”另一只手举掌向魏十六直拍过去。
然而同时,一道白光自困在黑雾中的凤翩身上飞出,借着千面挡住眼的功夫,带着实足的力道直□千面的掌心,刺穿千面的掌心之后力道不改向千面直刺过去。
千面大叫不好,本来挡住眼睛的手抬手就想将那道白光拍飞,整个人却忽然一僵,而只一僵的功夫白光已□了她的眉心。
她眼睛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在她额头上晃动的玉笛,尖叫道:“宋纤纤你坏我的好事,”然而转眼凶狠的表情又变得哀怨,“快,快却凝风洞救扶风。”竟是宋纤纤的声音。
那玉笛似有生命又自动往里推进几寸,千面似乎痛苦万分,尖叫一声,身形一软顿时化成黑雾,不甘心的叫道:“凤翩,我们走着瞧。”
阴风大作,黑雾顿时散的一干二净,连同凤翩周身恶鬼,那只玉笛掉落在地上,同时灯灭,牢中又是一片漆黑。
“凤翩。”魏十六叫了一声扑过去扶住倒在地上的凤翩,同时门外传来响动,门外的牢头和狱卒撞了进来,跌得四仰八叉,他们没想到刚才牢不可破的门竟然一撞就开了。
魏十六一直握着凤翩的手,半刻也没有离开,床上的凤翩面如死灰,如同个死人,但还好仍有呼吸。
这已经不是这个女人第一次救他了。
门外天色暗下来,下人推门进来,轻声道:“王爷,紫华观白莲道人已在门外了。”
他没有动,自两人脱困,他坐在凤翩的床边,便一直是一付沉思状,似乎一直在考虑一个大问题,而他始终都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王爷。”身后的下人又唤了一声。
他这才回头:“让道长进来吧。”
下人应了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一位白眉白须的道人走了进来,向魏十六行了个礼,魏十六站起身,总算松开凤翩的手,对白莲道人回礼道:“这么晚请道长来,失礼了。”
白莲道人一笑:“哪里,哪里,”他看了眼床上的凤翩,道,“要贫道看的人是这位施主吗?”
魏十六点点头,让开路,白莲道人走上去,看到凤翩的脸色眉头皱了皱,伸出两指搭在凤翩的脉上,半晌,脸色大变。
“这位施主是……。”他惊讶的回头看魏十六。
“没错,遇了不干净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请道长亲自来。”魏十六轻描淡写,方才的凶险他提也不提,盯着床上的凤翩问道,“能救吗?”
白莲道人表情严肃的又回头诊了半晌脉,却忽然了然的笑了,自怀中拿出一个莹白的小瓷瓶来,递给魏十六:“依贫道的法力是救不了这位施主的,但这位施主自有高人相助,这里面只有一颗药丸,碾碎融于水中服下便可了。”白莲道人说着站起来,已有离开之意,似乎只要这颗药一服便是百病全消,后面已没有他的事了。
“高人?”魏十六一怔,“敢问这位高人是谁,本王亲自谢他。”
白莲道人只是笑:“他是不见俗世之人的,王爷,贫道就此告辞。”说着一甩袖,飘然而去。
凤翩只觉一股热力在丹田盘旋,将周身的寒意一一驱散,然后各种感官回位,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她记得那种香味,原来是花花的“百花晨露”。
睁开眼,全身舒坦,“百花晨露”果然不同凡响,凤翩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是一只大手,干燥而温暖,她借着屋里的烛火看过去,看到有人靠在床边已经睡着,手却牢牢地握着她。
那人双眼紧闭,英挺的眉眼平时凌利的吓人,此时因为闭着眼整张脸变得柔和起来,这样看颇似那画中山水里的皇妃,只是眉头皱着,不知是做着恐怖的梦还是深沉的心事就算在梦中也无法放松。
她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被千面所伤,而魏十六这样委屈的睡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就算自己救了他,他也不用如此吧。
凤翩坐起身,被他握着的手想收回来,只是一动,魏十六便醒了,他睡得极浅,抬起头时双眼血红,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他怔怔地看了凤翩一会儿,似乎才真正醒来,揉了下眉眼道:“你醒了。”
如此随意,就如同半夜里被吵醒的丈夫咕哝一句,翻身又睡去一样,凤翩眨了眨眼收回手来,另一只手握住被魏十六握过的手,上面带着温和的暖意。
“王爷为什么在这里?”她不知为何竟然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几分戒心,靠在床上看着他。
他站起身,当着她的面舒展了下手脚,魁梧的身体挡住了身后大片烛火,双眼虽然血红,却一派清明,站在离床一段距离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凤翩:“在你昏迷时,本王决定了一件事,所以等你醒来,第一时间告诉你。”
“何事?”
“本王要娶你,凤大人。”
身后的烛火“啪”的一声爆了一下,凤翩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回过神,用力的用指甲抠下了掌心,疼的,确实不是恶梦。
“为何?”她惊的声音都变了。
“你救了本王的命,不止一次。”
“就为这个?”
“能与本王同生共死还活着的人不多,能窥到我的身世,目睹我狼狈的人更是没有,这样的人,而且是个女子,本王不娶回家,难道杀了?”
什么逻辑?凤翩再次抠了抠自己的掌心,是疼的,疼的要命,她马上苦着脸,道:“王爷,小人伤还未好,你休要吓到了小人。”
魏十六眉一拧:“本王要娶你,难道亏待了你不成?”
“小人已经有上千岁了,是个老老老女人。”
“但你看上去不过十□岁。”魏十六向她走近几步。
“那是皮相。”
“那就继续戴着这副皮相。”
“小人在之后的上千年里一时半会儿也死不掉,王爷却最多还有几十年的寿命,王爷难道没有压力?”
“没有,这样或许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
“小人因为活太长所以生不出孩子,延续不了香火。”
“这个你不用担心,自有侧妃会替本王生,”魏十六已经走到床前,“你还有什么问题?”
凤翩低着头,一副愁苦样:“小人善妒,容不得自己的丈夫娶其他人。”
魏十六已经在床边坐下:“那就不娶。”
“这样没办法延续香火。”
“那就不要延续。”魏十六伸出一只手来,想去触碰凤翩,他忽然觉得将眼前的女人变成自己的,那会是件很有趣的事。
凤翩吓得直向床角里缩,叫道:“就算要娶,你身为王爷,是不是也要禀告了皇帝再做打算?”
魏十六轻笑:“谁在乎这些,本王想娶便娶了,名份地位一样不少你的。”
这人,这个人!凤翩都快要哭了,这里看来也不是停留之地,她微微定了定神,用力吸了口气,抬头看着魏十六道:“好,那我嫁了。”
“真的?”魏十六反而一愣。
“真的,绝对真。”
夜黑风高。
一个黑影踩着摆在墙边的红木椅子,努力的去攀墙头,好不容易勾到,腰上用力,想把腿提上去,但只觉腰间一痛,整个人脱力又掉回红木椅子上。
原来逃跑竟然是这么难的事,凤翩有气无力的坐在红木椅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腹,伤口又被撕裂了。她抬头看了看墙头,想着就算翻过去了,也不可能是王府外,最多是另一个院落,也不知要翻过几座墙才可以翻出王府去,照这样翻法,自己不是累死,就是血流光而死。
算了,回去睡吧,逃婚之事明天再说,她拍拍手,爬下椅子,拖着椅子进屋里去了。
刚进屋,她顿了顿,只觉得屋里有股陌生的气息,点亮了蜡烛,刚抬头就看到一个人,不,一抹黑影坐在自己的床上,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床上的影子,竟然是附在悲心剑上的战鬼悲心。
“你来做什么,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打。”如果真要打,估计自己一剑就会被劈死,现在她可是法力全无,而且还受了伤。
战鬼悲心哼了哼,一只脚踩在床沿上侧坐着,道:“跟我去见个人。”
“谁?”
“太子魏祁月。”
凤翩一怔:“他让你来的?”
“他让我来就好了,”战鬼悲心看了眼凤翩腰间的伤,“他现在可比你惨多了,你打的伤他还未来得及好,最近总有恶鬼找上门想要他的命,昨日我保护不及中了鬼气,现在半死不活的,一直在念你的名字,我烦都烦死了。”
他说着抓了抓头,说明他真的很烦,另一只手中的剑已经指向凤翩:“现在就跟我走。”
凤翩避到红木椅子后面,道:“我不去。”
“由不得你。”战鬼悲心的剑已经挥了过来。
那一剑并不是向着她,而是周身忽然刮起一股极大的风,像一团黑雾将风翩整个人卷了起来,凤翩知道那是什么,只消再睁开眼,她应该已经到了太子府了。
她心中苦笑,方才翻墙都爬不出去,此时却容易的很,只是她并不情愿,那个鬼就是刘少安,她实在不想再见了。
太子府果然转眼便到,因为只有半颗玲珑心的缘故,这种瞬间转移术她是没办法施的,而她一睁眼便是魏祁月的卧房,地点如此精准这战鬼的修为显然非比寻常。
旁边守着的仆人不知被悲心施了什么法,昏睡过去了,而床上的魏祁月苍白的脸上黑气阵阵,显然中的鬼气颇重。
“我虽是战鬼,却也是鬼,没办法驱鬼气,所以他的命得你来救。”悲心倚在旁边的床架上,看着凤翩道。
凤翩笑了笑:“我现在法力全无,没办法救他,你另请高明。”
悲心睨她一眼:“我知道你现在没有法力,但我却嗅到你伤口涌出的血上有灵药的气味,或许你的血能治他。”说着已朝凤翩走近一步。
凤翩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应该是“百花晨露”的气味,她刚服下,解了她体内的鬼气,药力溶于血中正好顺着方才翻墙时撕裂的伤口涌出来,所以被这战鬼才能嗅到,她不由得回头看向床上的魏祁月,是天意吗?
“翩翩,为什么?别离开我,翩翩,翩翩……。”烛火晃了晃,床上的人低声的呢喃,手在空中徒劳的抓了抓,又缓缓放下,眉皱在一起,不知是做着恶梦还是体内的鬼气逼得他难受之极。这个陪了她三百年的鬼真是的那个害死她姐姐,阴险狡诈的刘少安?就算如花花所说,他失了部分记忆,但本性如何都不会改,与他相处三百年难道还看不透一个人的好坏?
至少,三百年里,他不是个坏鬼,只是有些任性而孩子气。
她想着,悲心的剑已经近在她的眉心,她叹了口气,抓起旁边的一个茶碗,咬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然后递给悲心道:“喂他喝吧。”
悲心没有动,收回剑双手环胸道:“我不伺候人,你喂吧。”
凤翩瞪他一眼,拿了茶碗走到魏祁月的床边,一只手托起魏祁月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掰开他的嘴,将茶碗里的血喂进去。
掰开魏祁月的嘴时只觉指尖冰冷却带着湿意,显然是鬼气入体被逼出的一身冷汗,没来由的心间骤然一揪,她怔怔看着魏祁月紧皱着眉的脸,他一向骄傲,何曾见过他如此狼狈,而就是这样的狼狈竟然让她于心不忍,她盯了他的脸半晌,猛然又回过神,手一抽,魏祁月“嘣”的一声跌回床上去了。
“喂,你?!”悲心的剑又指过来。
凤翩拍着手站起来:“死不了。”
刚才硬将魏祁月扶起来时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本来就撕裂的伤口现在连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