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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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玲珑-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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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半壁玲珑
作者:赤焰冷


、引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都是一篇现代一篇古代,这回轮到写古代的了,只有不多的存稿,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吧

他幽幽的现了身,其实只是一道淡淡的影子,白衣,消瘦,神情淡漠,但嘴角的地方却偏偏有颗细小的痣,让他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媚意。
他飘坐在窗台上,背靠着窗子的木框,抬首看一眼窗外的明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懒的不像话,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下垂,半掩着太过明亮的眸子,他就这样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屋外的小路上一个身影越走越近,最后开了门,进了屋来。
那人脸上蒙着层风霜,肤色偏麦色,头发盘成髻,用布片随意扎着,额头饱满,眉目如画,尤其一双眼如一汪清水黑白分明,整张脸英气实足,却是难得的美男子。
“你穿男装真丑,本来就不算美人,这样一来更讨人厌。”窗台上的影子又打了个哈欠,看进屋来的人手里拎了条鱼,已经被开膛破肚,还在往地上滴着血,不由抬手捂住鼻子。
男子不理他,自碗柜里拿了个盘子出来,将鱼放在盘里,麻利的撒上盐,糖,葱,蒜,辣椒和酒,放进蒸笼,然后放了几勺水在锅里,引火煮水起来。
水不久烧开,那人又将蒸笼放进去,不多时便有香味飘出来,男子掀开蒸笼看了看火候,又在另一个锅里放上菜油,将油热到滚烫,同时放进特制的香料爆香,等到香味散出,用勺舀起,整个浇在那条蒸熟的鱼身上,“呲”的一声,顿时满屋香气四逸。
窗台上的影子看着,闻到香味不由咽了咽口水,却又高傲的转开了,男子将鱼放在桌上,又从饭桶里打了碗冷饭出来,就着刚才起油锅的锅子翻炒几下,等炒热才盛起,一同放在桌上。
他这才抬头看向窗边的影子,一边解开头上的布条,一边冲他道:“我先洗澡,你可以过来先吃。”
那影子扭捏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飘过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有些嫌弃的看着碗中冒着油光的饭粒:“真是粗鄙的很。”说完才闭目吸取饭菜中的精气。
如同供奉给死者的饭菜一样,鬼就是这样吃饭的。
没错,他只是只鬼。
男子的盘着的头发已经松开,同时将外衣脱下,往脸上抹了抹,风霜擦去,皮肤白了几分,却仍是偏蜜色,双眼灵动,黑发如瀑,一身雪白的里衣,哪还是个男子,分明是个英气逼人,如精灵般美丽的女子。
鬼慢慢的睁开眼,偷看女子,渐渐有些入神。
看了三百年了,怎么还不觉得厌?分明丑得要命,就像此时桌上的饭菜一样,分明粗鄙的很,但自己还是吃了三百年,习惯就成自然了。
自己真的变俗气了。
看她拎着水桶进里屋去,他忽然没了继续吃饭的胃口,也跟着飘进里屋去,而已脱到肚兜的女子马上感觉到他进屋,手一挥,一道光射出,他只好急闪,堪堪的又避到门外去了。
“我是鬼,是鬼,看到又怎么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咬牙切齿,才不稀罕看她的身体,想想也没什么看头。
里头不理他,不一会儿有水声传来。
他郁闷的贴着墙,一遍遍的抓自己白袍上吊着翠玉的流苏,直想将它扯下来,然后又飘回桌前狠狠的吸了几口饭菜的精气,撑着头生闷气。
不一会儿女子终于从里屋出来,边梳着滴水的头发,边看着桌前的鬼。
他还在生气,偏着头不看她,她也不跟他说话,坐到他对面的位置,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洗尽铅华,她又美了几分,吃了几口饭,看他真的将流苏与翠玉一拼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她放下筷子手一抬,那流苏和翠玉飞起,又回到了他腰间的丝带上。
“要你管?”他继续扯,扯着一会儿却又停下来,细长而明亮的眼看向对面的美丽女子,“翩翩。”
“嗯?”女子漫不经心,吃了块鱼肉,轻应了一声。
“翩翩。”他又叫了一声。
女子又应了一声,依然漫不经心。
“凤翩。”他又生气了,冲女子手中的筷子吹了口气,筷子立时折断 。
女子这才抬起头:“什么?”
他依然很不满意的样子,却很快在她淡笑的神情中沉迷,看了她半晌才回过神,幽幽道:“我决定不陪你了,我要去投胎。”
女子细长的眉抬了抬:“投胎?”
“对,我做了快千年的鬼,厌了,又想做回人,阎王答应我,再投胎还是皇孙贵族,享不尽的荣华。”
他生前是个皇子,再投胎当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哦。”半晌,女子应了一声,转身又拿了双筷子,夹了鱼往嘴里,显然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他气得直磨牙,眼中狠意一现,甩手就走:“凤翩,你就一个人慢慢等死吧。”
说着已飘出屋去。
女子这才又抬起头,看着鬼消失的地方,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三百年了,连那只顽固的鬼也去投胎了,她真要在这尘世慢慢的等死吗?
她本属丹穴山凤凰一族,本是不该来这凡尘的,但幼年时因为贪玩变成鱼的模样到东海中游泳,被一个凡人抓住,挖去了半颗玲珑心,她便再也回不去丹穴山,只能以人的模样在世间游荡,偏巧遇到了那只已在世间游荡了几百年的鬼,是英年早逝的皇子,就算死了也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快千年了也不曾改变。
怎么,忽然就想投胎了呢?
鬼气恼的飘在空中,回首看着不远处自己刚刚离开的草屋。
真的不拦他。
他慢慢的降□,在旁边的坟头上坐下,他刚才的话其实还没说完,他本来想说,等他投了胎,再世为人,还会来找她,到时他就有热呼呼的肉身,而不是现在淡淡的影子。
可她竟然一点也不在乎。
云层盖住的明月,四周的孤坟隐在黑暗中,几只小兽自坟头间一闪而过,渐渐向鬼靠了过来,鬼似乎只顾生气,完全没有发现。
那几只小兽在黑暗中呲着牙,凶狠的露出雪白的利齿,对它们来说,眼前的鬼全身带着一丝淡淡的金光,若能吃了他,必定对修行大有帮助。
它们慢慢的靠近,在鬼抬头看着天空,打着哈欠时忽然一跃身,朝鬼扑了过去。
鬼还在继续打着哈欠,全没有发现,然而就在那几只小兽近身时,他忽然衣袖一挥,几道金光射出,那几只道行尚浅的小兽顿时飞灰烟灭了。
“不自量力,还一股畜生的骚味。”他捂着鼻子站起来,又看了眼那座草屋,一闪身,影子淡去,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真的决定去投胎了。





、八宝梳

朱红的帏幔被风吹的飘摇,身形消瘦的白衣男子站在帏幔之后,看着窗外湖间的夜色,他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忧郁,似乎有什么愁事郁结不开,眉轻皱着,鼻梁高挺,一双眼黑白分明,如温润的宝玉,分明是难得的美男子,却偏偏给人以孱弱之感,美色被柔弱掩去,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帏幔外有人躬着身子往这边小步急走而来,一身宫衣,表情慌张,他到帏幔前时停了停,尖着嗓子叫了声:“小王爷。”
里面的白衣人似乎人自梦中惊醒一般:“说。”
“皇上在慈华宫驾崩了。”
白衣人神情一慌,转过头来,急步走到帏幔前,伸手掀开,盯着跪着的宫人道:“传位给何人?”
宫人叩首:“传位二王爷。”
“父王?”白衣人整个朝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道,“为何他到死都不明白?”
“小王爷?”宫人不解的抬起头,露出清秀的少年面孔。
“青冥,你还不明白吗?“白衣人满脸忧愁,”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他说着甩了甩袖子,转回屋里,腰间的翠玉挂着流苏与佩环相撞”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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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市。
那只是京城郊外的一条小街,为何叫“烟市“?是因为最早并不是集市,而是一堆流民避难之所,日落时分搭起篝火,做饭烧水,炊烟随风百里,后改成集市,这便是”烟市“的由来。
灰衣男子在茶铺前坐着,要了一壶茶,半倚着桌子慢慢的喝,此时正是炎夏,一壶清茶最是解渴。
邻近几桌俱是商贾小贩,过路之人,一身汗臭,粗鄙之极,灰衣男子也是一身粗布衣服,旁人眼里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却偏显得与众不同,扎在人堆里,一眼便能认出来,男子十指如玉,轻轻拿起茶杯凑到唇边,分明只是粗茶,他却饮得很是享受,脸上淡笑,让人一见便如清风拂面,生出亲近之感。
“照说当今天下,以六王和十六王势力最强,皇帝的位置怎么说也该是他们中的一人,却偏偏落在二王爷头上,二王爷哪是做皇帝的料,只爱吟诗作画,势力也是最弱的一个……。“
“你轻点,不要命了。“京城的茶铺,百姓最爱讲的就是国事政事,往往几个人凑在一起各抒己见,此时已有人在谈论一年多前新帝登基之事了。
“还不是因为二王爷是皇后谪出,六王十六王都是庶出,不过这事已崩的皇帝爷可就做错了,“有人压低了声音说,”六王十六王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如今二王爷登基,恐怕这皇位坐不长不说,杀身之祸毕定也免不了,这皇宫大内,兄弟相残的事还少吗?“说到最后声音极轻了,最后掩在灌进口中的茶水中。
没人再敢附合,只是拍着腿叹气,显然对当今国势忧心的很。
灰衣男子听了一会儿,仍是一脸淡笑,眼睛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正忙着端茶送水的茶铺老板。
茶铺小,老板便是伙计,老板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长相普通,却瘦得有些骇人,脸颊下陷,双目无神,拿茶壶的手皮包骨头,青筋绽出,分明是病入膏肓的样子,却偏偏像是被迷了心智般的快乐,整张脸都笑着。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冲倒水的老板道:“老板,小生想找个地方住,一般客栈是住不起,能不能借你的柴房住一晚,我可以多给几个铜板,给个方便吧。“他笑的如沐春风,亲切的让人不忍拒绝。
老板却有些为难,看着灰衣男子喏喏不言,就是不肯答应下来。
“刘二,是不是晚上要会什么美娇娘,怕人家打扰了你的好事?“旁边几个熟人,大声的取笑着。
刘二脸一红,忙摇手道:“你们别胡说,哪,哪有什么美娇娘,“又马上冲灰衣男子道,”客官,你要住就住吧,只是破了些。“说完转身离开,进屋去了。
看他逃进屋,那几个熟人哄笑,冲那灰衣男子道:“我们这老板啊,就是脸皮薄,都二十出头了也没个媳妇,若真有美娇娘,我们这几个街坊还真替他高兴呢。“
灰衣男子跟着笑了笑,眼睛看向屋内,那老板竟是半天没有出来。
灰衣男子于是笑意更浓,倚着桌子,偏过头不经意间,眉眼中已是万般风情,嘴角勾起的笑意竟让邻桌的几位路过喝茶的穷书生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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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破旧的柴房里蚊子多如牛毛,灰衣男子自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打开瓶盖倒了些透明的液体在掌心,匀开,涂在脸颊和手臂上,顿时清香四溢,那些本来围着他转的蚊子瞬间跑的不见踪影。
他笑了笑,睁着眼自墙上的破洞处看外面的夜色,今夜月色极好,外面事物似乎都被镀了层莹光,朦胧的让人沉醉,她盯着看了半晌,眼皮渐渐有些重,便任着睡意袭来,慢慢睡去。
更鼓敲了三响,四周悄无声息,柴房旁刘二居住的大屋里却似乎有人窃窃私语,似梦似幻,如泣如诉,那分明是女子的声音,温柔的,却诡异的,像冰冷的蛇吐着信子滑过手臂,粘腻而冰凉,让人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难道正如白天茶铺里的人所说,刘二藏了个美娇娘?
大屋里,莹白的月光照了进来,将屋里照亮了一大片,有人坐在窗口的地方,窗台上摆了面镜子,那人光着上身,披散着发,手里是一只镶着玛瑙的银梳子,正对着镜子慢慢的梳着头发。
分明是白天的茶铺老板刘二,梳头的动作却像极了女人,拿梳子的手,小指微微翘起,缓慢而温柔的梳过自己的头发,口中还轻轻的哼着曲子,是昆腔,唱的是女旦,就这么尖着嗓子,诡异而阴森,不紧不慢的唱着。
窗子是大开着的,窗外一片莹白,刘二唱了一会儿,将本来盖在脸上的发慢慢的往后梳,露出那张苍白而消瘦的脸,脸颊深陷,嘴巴机械性的一张一合唱着古怪的昆腔,没有表情,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如同受了什么东西迷惑,尤其一双眼,如铜铃般的瞪大着,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以至于唱出来的曲越来越尖,甚至能听到喉咙里的“咳咳”声。
他手上梳头的动作没有停,仍然妩媚的梳着头发,不梳起也不挽髻,似乎永远都梳不完,不停的前前后后的梳,而那梳子渐渐亮起一层幽幽的绿光,像坟地的茔火,梳过头发时显得极亮,梳到底时又暗下来,就这样一明一暗,永无何止的梳着。
“刘郎,与我一起是不是很快乐?”忽然间,男子的昆腔停住,像女人一般柔柔的说了一句。
然后他自己又点了点头,成了原来的男人声音:“很快乐。”
“呵呵呵。”又是女人的声音,妩媚的笑着。
“素娘,”刘二梳头的动作不停,另一只手慢慢的伸出,瘦得如鸡爪般的手指抚过窗台上的镜面,“你真美。”
手指抚过,那镜中却不是刘二的镜影,赫然是名女子,娇颜如花,乌发高挽,正对着刘二巧笑着。
“呵呵。”于是刘二也笑了,嘴角用力的往上扯了扯,配上瞪大的双眼,表情如厉鬼般恐怖。
有人隐在黑暗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也许是受不了刘二忽男忽女的声音,安抚了下手背上竖起的汗毛,自怀间掏出一只笛子来,却并不横着吹,而是像箫一样竖着,对着一头用力的一吹,一记无比尖锐的声音顿时响起,划开寂静的夜,同时也将眼前诡异的一幕打破。
刘二如梦初醒般,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莹光淡去。
“好好的男人被你吸尽了阳气,瘦成这样了,你还不放过他吗?”那人自黑暗中慢慢的移出来,却是柴房里的灰衣男子,他说话时并不是对着刘二,而是对着镜中的女子,同时检起地上的梳子,“好漂亮的梳子。”
“你是谁?”镜中的女子表情骇然,瞪着灰衣男子。
“一口便可以将你吞下的人,你想不想试试?” 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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