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她这样的问话其实毫无意义,也许辛赫能对她说起这件事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心血来潮,而她这样问,间接性地讨论他的利益要害,他怎么可能回答她?
她可真是急昏了头,连这样浅显的事,都已要后知后觉。
房门却突然被猛地打开,纪溯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向门口。
白色衬衫清冷,衬得他原本斯文俊秀的脸越发俊逸,他的手还搭在门把之上,眸中隐有敌意,目光最终落在了辛赫扣在纪溯头顶的手上。
纪溯这才发现了他们目前姿势的别扭,本想伸手掸开,随即又发现他们的距离已可算为近在咫尺。
几乎是发现的瞬间就立刻自沙发上起身,看着门口神色不明的洛修,纪溯探寻开口:“侍者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你……怎么又上来了?”
洛修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纪溯的眼中多了几丝意味不明。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凝滞,良久,洛修才似淡然地开口,“你们很熟?”
他们先前的姿态,任谁看,也许都像是两相亲密的人。
“没有。”
而她与洛修虽然并没有任何关联,可她就是不想让他误会。
只是解释出来的话太苍白,越解释,却越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难道她要说,辛赫原本就是这样的人,随时随地地喜欢对她动手动脚?而若他们从不相熟,辛赫又怎么会做这样的动作呢。
况且,当时他们的距离太过相近。
又或者要说我只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那个要治你于死地的人是谁而已,而如果洛修问起,那个人,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他对他的弟弟如此包容,如果他知道他所包容忍耐的弟弟当真能对他如此残忍,要怎么相信?
纪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忽然就有点替他心酸。
洛修本就无意普斯曼的统治者地位,可是如果亚瑟步步紧逼,怎么才能让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又能防范亚瑟对他的伤害。
洛修等了很久,只是纪溯只有自开始的不是之后,便再没了言语,她眼中的神色变换太快,他还来不及分辨。
纪溯身后的辛赫却自始至终神色自若地靠坐在沙发中,察觉到洛修的目光,甚至还朝他扬了扬眉。
又是一片沉静。
洛修再没看纪溯,退身就要关门。
他原本还在担心,担心她因为自己的原因,身处险境。
却原来根本用不到他。她也可以处理地很好,也许只有跟自己有牵扯之时,她才有危险?
房门只剩一条缝隙,却有一股力道制止了他的关门动作。
他的手指僵了一瞬,房门便被里面的力道给拉开。
站在门口的人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走了出来,语气似乎是随意到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悠然。
“我跟你一起走。”
他缓了很久似乎才听懂她的这句话,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竟然没有任何话要对他解释。
她与他,才认识了没有几天不是吗?
纪溯一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洛修也没有要跟她开口说话的迹象,她只得保持沉默。
楼下似乎有过一阵骚动,因为离开之前,纪溯还清楚地记得那些会场中的宾客们神色至少还是悠闲自在的,可现在,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几丝显而易见的担忧,或有幸灾乐祸,或有疑惑猜忌。
只是目光无一不纷纷地投向了她跟前的洛修。
怎么难道辛赫已经开始了动作吗?
纪溯不由自主地回身又望了眼楼上。
不可能,自阳台回来,她就一直跟辛赫待在一起,要说造谣,他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洛修却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些神色各异的人的眼色,随手已经拿起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杯将将放下,洛修已经拿起了第二杯,再次一饮而尽。
纪溯在后偷偷地望了眼那酒杯中的液体,与刚才才入会场之中那些人给她拿的酒一样的颜色。
他当时怎么说的,酒太烈,她喝不惯。
纪溯伸手,从桌上也拿下了一杯酒,才抿了一小口,便觉入口微辣,勉强咽下,喉间就已似烧了团火,正让自己努力地适应这样的不适,身前的人却忽然转过了身,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
也许就两杯酒下肚的原因,令他清冷的声音霎时多了几分沉深。
“你做什么。”
纪溯耸了耸肩,摆手道:“我以为你骗我来着。”
洛修看着她的神色便又深沉了几分。
“不许再喝。”
话才说完,便又抬手就着纪溯用过的酒杯将此间液体尽数灌进喉中。
纪溯单是这样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快要烧干了。
“喂。”
伸手又去抢他的酒杯。只是到手之时,透明玻璃的酒杯之中,早已空空如也。
纪溯担忧地看着他,想要再说些责怪的话,洛修却突然转身,径自朝光线阴暗的会场一角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0 离开会场
纪溯也只得跟上去,光线暗沉,少了各种视线的围观,纪溯也觉得自然了许多。
考虑到洛修才灌了三杯烈酒,纪溯小心翼翼地替他端了杯果汁,只是看着眼前身材挺拔的洛修行走间却并没有虚浮的样子,才想到也许洛修的酒量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小。
会场的一角有落脚的沙发,纪溯本以为洛修是累了想休息,却看到身前的身影偏了偏,就坐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始终没有要跟她再讲话的样子,洛修拿起桌上的酒杯,还要再喝。
纪溯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洛修,叫我来的人是你,你一个劲地喝酒是什么意思?”
洛修没有抬眼,眼睫垂得很低,但隐隐的落寞流露出来,叫纪溯越发地不能明白。
良久,洛修才挣开了纪溯按着她的力道,望了眼纪溯手中的果汁,朝她晃了晃酒杯。
“明天你就要回去,就当给你践行。”
洛修这样的反应让纪溯忍不住皱眉,却又突然想起了辛赫对她所说的话,只是看着眼前的洛修,直白开口又觉不合适,但若什么都不说,她又实在不能放心,她看到洛修已经因为他母亲的话,对亚瑟容忍太多。
“不要太包容亚瑟,洛修,你从来都不欠他什么的。”深吸了口气,纪溯深深地看着洛修。
看她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眸中神色奕奕,带着关心。洛修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只是转念一想,她与辛赫在那个封闭的房间中,如此亲昵。是不是她对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这样。
没有再想下去,洛修别开了头,切断了她的视线。
他这样的态度令纪溯以为他是不认同自己的忠告,挪了几步又走到他的面前,“你听到没有?”
“恩,”淡淡地应了一声,算做听到。
纪溯伸手搭上他的右肩,郑重道:“你也要对他有些防备,你这样放任他为之,对你太危险了。”
“恩。”又是同样的回答,只是略微不同的,这一回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嗡嗡声,有些不清不楚。
纪溯盯了他半响,才发现他的眼神早就不像来时那般清澈,大概是酒的劲头已经上来。
将手中的果汁递给他,“喝下去。”又抬头环绕了圈会场想找到侍者要些醒酒的茶水,这才发现手中但凡举着与洛修方才一饮而尽的酒水一样的那些宾客们,没有一个是真正动过了那酒的,大多嘬一小口便放下了。
想来那酒的度数一定很高,而洛修一下喝了这么多。有些担忧地望了眼身边的洛修,而放眼望去没有看到过路的侍者,纪溯本想走出去找找,又不放心洛修,便想让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洛修虽然喝了很多,但理智还算尚清醒,虽然酒精上头,却还算分辨地清方向,纪溯将他往沙发上带,只是力道一个不稳,两个人都双双摔进了沙发中。
洛修的距离离她很近,因为突然摔下来的缘故,两人的鼻翼之间相距都不过两三厘米。幸好角落中光线并不充足,也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纪溯赶紧起身。
洛修喝了酒,整个人变得比平时更加安静,只是平时的清冷严肃在这会儿都变成了平易亲近,开始还是直盯盯地望着纪溯,到后来也许是盯累了,闭了眼。知道纪溯听到他绵长的呼吸,才发现他已经睡着。
纪溯便只能安静地坐在洛修身旁,百无聊赖中看到有三两宾客竟然已经离场,这才慌乱起来。
来时是洛修驾车,现在他都睡着了,他们要怎么回去?
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洛修,看他熟睡的样子,竟然有些不忍叫醒他,他每天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有这会儿醉倒了才总算有些人情味,低眉敛目的样子也极是好看,况且他喝了这么多酒,就算把他叫醒,也不可能开车。虽然不知道普斯曼允不允许酒后驾车,但总归是危险。
想了想,纪溯打开了通讯设备。
本想着已经很晚,佩恩已经休息,只是通讯设备亮起,那一头的佩恩依旧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看到纪溯,佩恩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纪溯小姐,跟帝军长相处得如何?”
她这话问得暧昧,却又让人无处辩驳,纪溯知道她是调侃,也不打算真的回答她,叹了口气,“洛修喝醉了,佩恩,你方便来接一下我们吗?”
那一头的佩恩表情似乎是惊讶了一番,但很快就恢复了常色,笑着点头,“好的纪溯小姐,您稍等,我马上过来。”
佩恩果然很快就赶到,望着躺在沙发上的洛修,纪溯本想去叫会场的侍者帮忙,却没想到佩恩已捞住了洛修的一个手臂,搭上了肩。
佩恩的皮相长得极为娇媚动人,所以很多时候纪溯都会忘记眼前的女人其实是一个机器人,所以当对于佩恩轻轻松松就带起了洛修走向外头的时候,纪溯还愣在原地不能回过神来。
将洛修安置在后座,佩恩径自坐到了驾驶位上,纪溯本习惯性地要坐上副驾,只是门才开了一半,望了眼后座的洛修,仍旧是不放心,又折回去,坐上了后座。
佩恩看着纪溯的动作笑而不语,直到看到纪溯为了让洛修睡得舒适,轻轻地将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自己的肩头。才试探地问道,“帝军长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难道是纪溯突然就想通了不回地球,所以帝军长太过激动,喝过头了?
纪溯摇头,“我也不清楚,突然就生气了的样子。”
佩恩惊讶。
“怎么会?”帝军长虽然看着很冷冰冰的态度,但他并不是多爱生气发脾气的人,相反,他的性格很好。
纪溯再摇了摇头。
“纪溯小姐,您是不是执意要回地球?”
面对佩恩突然转折的提问,纪溯先是不解,而后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从后视中瞥了她一眼,佩恩无奈地扶额叹气。
“纪溯小姐,有些话不用搬到台面上讲,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越讲越不能明白佩恩的意思,纪溯歪了歪头,啊了一声。
这样的反应似乎刺激到了佩恩,这回她连方向都顾不上控制,回过身来就准备要朝纪溯开口,被纪溯赶紧推了回去,“太危险了佩恩,快看着方向。”
“今天我讲的话,您难道还没有听明白吗?
纪溯回想了一下,大概佩恩指的是今天在花园中喝茶的时候她所说的话。
当即神色就黯了黯。
其实话她并不是全部听不懂,相反,有些地方,佩恩提示地太过明显,只是她刻意去忽略。
因为埃菲纳,她不可以明知事实如此还妄想横插一脚。趁现在她还没有陷深,她还可以选择逃离。
见纪溯不说话,佩恩也有些着急。
“是不是帝军长做了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
纪溯失笑,他怎么会做令人不开心的事?连那样一个性格恶劣的弟弟都如此容忍退让的人。
“没有。”
“那您怎么一直想着回去?您才来普斯曼没几天,普斯曼不好吗?”
“普斯曼很好啊,我不过是想家了。”纪溯垂下头,反复地咀嚼着这句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回答。
“您回去的话,帝军长一定也会想您啊,您不想念帝军长吗?”
佩恩突然地话语问得纪溯脸上一热,虽然知道洛修已经有了女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佩恩这样的话起了反应。
“佩恩!别胡说。”
佩恩急得扶额,语气都有些脱力。“纪溯小姐,您难道还不知道帝军长对您的心意吗?”
纪溯全身一僵,“……什么心意。”但很快又醒悟过来佩恩的意思,当即皱眉道:“话不能乱说,埃菲纳知道一定会生气。”
“这跟泰勒小姐有什么关系?”这回轮到了佩恩皱眉,只是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怕是纪溯一直以来就误会了洛修与埃菲纳的关系。佩恩很快笑开,也难怪纪溯一心想要回地球,以为帝军长有了恋人,那位恋人还时不时地来面前晃荡一番,纪溯小姐就算是有心,也被那样的情景给刺激地想要赶紧走人啊。
透过后视,佩恩又朝熟睡的洛修望了眼。
帝军长,还真是一直没变啊,从来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真正地摆脱别人的疑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讨人的欢心,只知道一味顺从,纪溯只说要回地球,他就真的替她准备了回去的航班,如果不是她今晚与纪溯的对话,是不是帝军长二话不说,就要放人回去呢?
这样能给自己制造遗憾,还真是帝军长的强项啊。
“我想您误会了,泰勒小姐与帝军长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从来都不过是朋友而已。”
似乎一时还不能相信佩恩的话,纪溯干笑着摇摇头,“别开玩笑,我亲眼看到的。”
佩恩好奇,“看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1 一步僭越
纪溯沉默了一瞬,其实并不愿意开口。
再次回想到那一夜他们缠绵的拥抱,内心深处其实仍旧会有一点介怀的钝痛。
如果没有任何关系,怎么能够这样毫无介怀地相拥?难道要给她解释这不过只是普斯曼的礼仪吗?
纪溯涩涩一笑。
抬头望进后视中佩恩的眼,“他们的关系足够亲密,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来解释不是吗?”
其实她想要回地球,并不只因知道洛修与埃菲纳的关系。其实就算不开心,那也不过是她自己与他的差距,她自知两人的距离,就算真的动心,她也可以压抑,只是。
低头又看了看身旁的洛修。
如今他的用意也许有些明显。
她怎么会不懂,他带有关切的眼,若有若无的在意,她不怕自己留有遗憾,却怕造成别人的遗憾。她不想当第三者,就如看到宁瀚那样做,对梁音造成的伤害一样,她不想伤害埃菲纳。
她一向认为,相爱从来不易,既然能够在一起,就不要分离。
似乎发现了纪溯的晃神,佩恩试探地喊了一声纪溯。
纪溯拉回思绪,嗯了一声。
“我想您是误会了什么,帝军长与泰勒小姐真的只是朋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