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并非不能回了帝国再做报告,政务上的事情太多,如果把报告留回帝国,只怕他还不能完全脱身,那时才会跟塞兹说的那样,纪溯会不适应那里。
他清淡的声线划破宇舰中沉静的空气。“宇舰将会作一次超光速空间跳跃,可能会有些难受,你做好准备。”
他已经将跳跃的次数减少的最少,这么多天的飞行,使他们的跳跃点能最近距离地跳跃到目的地的附近坐标,只是纪溯再怎样也从来没有经历过,他还是有些担心。
她却突然而笑,“没关系,我应该能够适应。”毕竟,她体会过那样的感受,也许第一次真的恐惧害怕,只是经历几次过后,她虽心有余悸,却还是能够快速地调整心情。
宇舰仍旧在宇宙星辰之中平缓前行,纪溯站在主舱内,听着那个机械化的报备声,恍如某种熟悉的感觉忽然而至。
好像仍旧心有余悸,只是幸好,危险与压迫全部都已经不在。
机械的报备声回荡着最后一个零的尾音时,肩膀却突然被一阵力道扣住,天翻地覆的感受漫天铺地席卷而来之时,背脊触上男性肌理结实的触感,手背摩擦上军装布料的清冷,纪溯不动声色地反手握住。
失重感完完全全消失之后,纪溯才缓缓睁眼,原本翻天覆地的失重带来的耳鸣消失,她开始听到四周细碎的议论。
纪溯下意识地松开了那片布料,与此同时听到了头顶传来一声低微的轻咳,那些细碎的声音顿时没了踪迹。
再抬头的时候,映入纪溯眼帘的只有前方一片璀璨瑰丽的星云,不同于此前黑暗中的华光,这一片星域的星云耀眼不失温和,却缤纷地令人移不开眼。
有一种云之彼端的错觉。
纪溯看得入神,并没有发现原本覆盖全身的温暖忽然全身而退,等到从那片星云带来的震撼之中回过神,四周的人早已散光,而洛修,修长的身形微陷在边角的座椅之中,长臂微曲撑着头,侧脸俊逸美好。
他大概是真的太累。
穿过星云之后的宇舰行进速度明显加快,纪溯原本没想打扰洛修的睡眠,只是宇舰才进了停靠站,洛修已经微微动了眼睫,醒了。
他眼底的疲惫简直一目了然,纪溯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再睡一会吧?”
洛修还是拉开了她的手,眼角有淡淡笑意,“离家都不远,为什么不回家睡呢?”打开手腕上的投射影屏看了一眼,又转头向她,“很快就是普斯曼的晚上了,我有足够的睡眠时间。”末了起身,下颚弧线尖削,“走吧。”
纪溯最后看了一眼他眼底的疲惫,他意见执一,她也再没有多说,跟着他出了宇舰。
停靠站之外不算鼎沸,士兵们下了宇舰大概已经先一步启程,只剩佩恩塞兹与几个她并不算眼熟的士兵在外等待。
所以当这停靠站之中响起一声忽然拔高的呼唤,那样清晰准确地,令在场的人都俱是一怔。
“洛修,洛修。”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急促却不失仪态的小跑声,逐渐清晰在纪溯面前的,是一个同声音一样妩媚动人的女人。
白皙皮肤,缱曲金黄卷发高高束在脑后,剪瞳秋水,唇鼻精致。
她大概是精心装扮而来,衣着隆重却并不突兀,面妆轻扑却并不浓艳,恰到好处,点到即止。
目光轻飘扫过洛修身旁的纪溯,埃菲纳便再没给纪溯更多的关注,微微抬头,目光灼热,视线尽头是洛修。
纪溯看她侧脸勾勒出的线条,安静垂下的金黄卷发在一瞬有着闪闪发光的味道。
“这一次返航的时间怎么这么久。”那一头女人温情妩媚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是熟稔,连问话开口的语气也并不陌生。
纪溯下意识地去看洛修。
只是洛修没有回答,金发女子又继续说道:“这次回来陪我几天吧?下一次你离开又不知道会多久才能回来。”说罢有些委屈地看着洛修,“陛下原本也并不认同你每一次都这样拼命,洛修,你还是丢了帝军长这个包袱吧。”
言语之中的关切显而易见,纪溯心口莫名一阵泛堵,不清来由。
洛修深邃双眸似乎微微一黯,沉默否定后又开口,“再过几天。”
埃菲纳明白洛修的再过几天当然并不是指离开军队,但他已经答应陪她,担忧过后仍旧满心欢悦,眼底笑意蓄得比来时更深。
“这是哪位。”原本不过在原地沉默,却不知道无视她许久的埃菲纳忽得又将话题转向她。
纪溯瞬间就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无措,明明在职场应对干练,这一次却好像突然变得有如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女生。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太过熟稔?这种排斥在外的陌生让她一瞬间觉得些许无助。
她知道她问的是洛修,却抢先开口。
“你好,我叫纪溯。”
埃菲纳倒也并不介意纪溯突兀的开口,转身看向她,浮起浅笑:“我是埃菲纳泰勒。”末了,眸光微闪,“洛修的朋友?”
“也是我的客人。”清淡的声音。
纪溯看到埃菲纳应声侧过的面容之中眸色转变,最终不露痕迹。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做声的佩恩忽然侧进了身来,毫不避忌地揽过了埃菲纳的身子,她俩的身高都比之纪溯高出一些,倒正是差不多的高度。
佩恩娇艳的面容上笑意浓烈,凑着埃菲纳道:“泰勒小姐,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想我吗?”
埃菲纳的笑容慢慢淡开,锁着眉在佩恩犹在说着话的时候沉默着思索了会,也没有避开佩恩的拥揽,朝洛修的方向:“我们可以一起招待纪溯,好不好,洛修?”
佩恩的声音又大了几分,手上也似乎用了力道,因为纪溯看到埃菲纳一副想挣扎却又放不开的样子,被佩恩拉着走向来时的方向时,些许话语都被佩恩的一句“泰勒小姐难道不想跟我一起拥抱弗纳里特萨布的街道吗”掩盖覆灭。
她也许可以挣扎或者诉说不满,只是她最终却一副要保持良好素养的样子,于是只得被佩恩一路拉着走远。
作者有话要说:埃菲纳是谁呢~会不会是洛修的什么人呢~洛修为什么在听到埃菲纳让他放弃帝军长的时候神色不对呢~佩恩为什么要帮纪溯支开埃菲纳呢~咩哈哈 窝们来猜猜看嘛~~
、Chapter 27 原来在意
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
他的视线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只是纪溯目光仍旧停留在佩恩与埃菲纳消失的方向,似乎陷入某种思绪。
耳旁却冷不防传来他一句清淡的话,“走吧。”
说罢修长身形已经越过她。
沉默地跟着,抬头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脊,有些话哽在嗓中,最终还是尽数吞下。
现在想来他们真的算不上多么相熟知交的人,甚至连一句原本简单到近乎平常的询问都开不出口。
其实原本不过一个救与被救的地位关联,他们的熟稔与她无关,普斯曼,与她的世界相隔多少星辰光年,她与他,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被这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纪溯心虚地低头,她居然会去想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她居然,不知不觉地在在意。
真是不切实际,他高高在上,弗纳里特萨布的皇子,帝军长,上阶贵族。这么多光环。
想到这里,纪溯不由无奈地扯着嘴角干干笑了笑,而后汇成一声叹息。
察觉到身后人的不对,洛修停下了脚步。
只是她似乎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毫无防备地就这样撞上他的背脊。
有些迟钝。
突然的撞击令纪溯后退了几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就伸了过来,传过他指尖温热,包裹在她的手腕。
“不舒服?”他很快放开了手,动作云淡风轻。
“恩,有点困。”再次垂下了眼,纪溯脱离了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熠熠双眸。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言语搪塞,是不想听到喜欢的人女朋友未婚妻这样的结果,抑或勇气不够。
纪溯想,她原本不是这样的。
可到底不过是搪塞,纪溯站在露台阳台望着普斯曼比之地球越加星光璀璨的夜空,出了神。
从停靠站直抵这里,在得知了是洛修的住处之后,她生出些微抵触。
这里也许会有那个人的气息,也许会有生活的痕迹。
于是揣揣,于是不安,可还是仍由心底那最微末的求知悄然蔓延,尾随洛修而进,可入进眼底的不过最为淡雅的家具摆设,清冷氛围诉说着这久无人居的房子中的空荡寂寞。
她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只是刚才一句搪塞,用过了晚饭,她已被带领到了房间。
洗过了澡,躺在宽大的床上,没有睡意。
纪溯索性推开了房门走出阳台。
夜已昏沉,只是普斯曼璀璨星空之下,夜也并不显得昏沉,而直贯大门的两旁道路夜灯缤纷,一条夜道就被映衬地同白日里一样的清晰明亮。
以至于,灯光下两人纠缠身影,不稍半点遮掩。
远处他一身清冷军装已经换下,夜色微凉,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衣,身形修长侧脸俊逸,朝那个自车中探出半个身形的女人伸出手去,明明相隔尚远,纪溯却能清晰辨出那双手白皙修长,指尖温热。
大概印象深刻。
纪溯有些落寞垂眼,却在落下的眼风中看到女人久别恋念般地扑进他怀中,臂弯微收,两人已经亲密无间。
这样的画面,她是不是应该移开视线。
只是视线有如突然滞粘,明明不想再看,眼底却仍旧是那样一副画面。
视线尽头,翦水秋瞳透过重重夜色似不经意般扫过她的方向,也许只是错觉,纪溯收回视线,仰头仰望星空。
真是天真,没有她的气息,没有她的痕迹。当然如此,因为洛修不在,而如今他回来了,她不就也回来了吗?
再瞥向那条夜道,空寂地仿若从来没有人,没有那样情深意切的拥抱。
鬼使神差地捧着一个水杯下楼,却在楼梯尽头碰到了佩恩。
佩恩望了眼她手中的水杯,又望了眼神色疲惫的纪溯,忽然笑开:“纪溯小姐,房间里有自动取水装置。”
只是原本就心不在焉,佩恩的话也许根本没有听进去,也忘了手中的水杯原本就是个掩饰,却鬼使神差地问:“洛修睡了吗?”
当然没睡,她其实清楚地很,只是仍旧固执。
佩恩似乎了然地点头,摆了摆手,“没有,帝军长出门了。”
许是看纪溯沉默,担忧地上前一步,“纪溯小姐有事找帝军长吗?我给您联系?”
“不,不用。”连忙摇头,端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沉默着转身,朝来时的房间走去。
没有联系的必要,答案清楚,她已经明白。
身后似乎传来几声佩恩略带担忧的呼喊,纪溯转头朝她淡然一笑诉说无碍,轻轻关了房门。
***
二层车道没有过多来往车辆,埃菲纳将车速拉到最高,车窗打开,耳旁晚风呼啸,卷起她披散的金黄发丝,生出慵懒却肆意的味道。
洛修修长指尖轻叩在车门沿边,望着窗外景致,清俊面容几不可闻地微微锁了锁眉。
“不是回家?”
埃菲纳伸出一只手拢了拢耳边散开的发丝,温情妩媚的笑容在夜色映衬之下越发动人,“是,难得的机会,想让你多陪我一会,也不可以吗?”
有些娇嗔的尾音,好看眉眼带着些许企盼的意味。
呼啸风声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微叹息,却很快被一声通讯嘀声覆盖。
“帝军长。”那一头佩恩面露担忧。
“什么事?”已经回到了普斯曼,没有重要的事情,佩恩倒不会打扰他的休息时间。
“纪溯小姐身体不适的样子,问她只说没事,房门不开,问她需不需要医生,也说不需要,您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些担心。”
话音刚落,洛修已要开口,手臂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圈住,眸中期冀,泛着微光。
晚风依旧呼啸在耳,他温热指尖碰触到她的手,些微起伏的胸膛贴上她一侧手臂。独属他大海般好闻清冷的气息霎时包围全身。
车身一瞬被微微调整了方向。
刚才她心不在焉,竟不知不觉偏离了车道。
欣慰满足,因为他突然的靠近。
下一秒,却听到那个听过无数遍的清淡声音慢慢传进耳。
“路上小心,前方停车。”
他还是要走。
一瞬的欣慰满足被突然升腾而起的不甘愿覆灭到不存片缕,原本缓慢下来的车速又忽然提至最高。
“泰勒。”认真了的语气。
她委屈看着前方,“埃菲纳。”她不喜欢他这样喊她,他却总是不曾改口。
“停车。”稍微柔和下来的语气,却仍旧让人觉得冷冷冰冰。
埃菲纳终于不再坚持。她一直知道把握分寸,知道如何与他保持关系,别人企及不到的帝军长,她可以。她从来不会去做令他察觉厌恶的事,只是这一回,她似乎过了头。
只是明明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人,竟然比不过他们相识这些年,竟然横不过让他耐心陪她回到家。
车子停下,四周车流不见,她是故意的。
侧头去看他的脸色,仍旧冷冷淡淡,他本就是个表情不多的人。
洛修并没有说些什么,离开的动作干净利落,车门被关上之前,他又用那种凉薄的语气关照,“注意安全。”
埃菲纳透过车窗,看着他单薄衬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修长身形在夜色中渐步走远,最终不见。
再没有看他的方向,埃菲纳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灯光却犹自亮着,佩恩等在大厅,见到洛修回来,蹭地起身,朝纪溯房间的方向望了望,叹了口气,总结道:“纪溯小姐是不是不适应普斯曼的环境?”低头想了会,伸出一根手指,“就是他们所说的水土不服。”
沉默了一阵,洛修朝纪溯的房间走去,身后是佩恩小声的提醒,“帝军长,你回来的太晚啦,纪溯小姐一定是睡着了。”
洛修回过身,白皙好看的食指侧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佩恩捂了嘴巴,摇了摇头。
房门轻巧被打开,洛修放轻了动作,身后佩恩已经离开,窗帘只半掩,窗也忘了关,星光流泻进来,打在纪溯安静的睡颜,显得本就白皙的脸蛋有些许苍白。
真的跟塞兹说的那样,不适应普斯曼吗?
夜风很凉,纪溯在睡梦中似乎也察觉到,伸手揽了揽身下的被子,微微皱了皱眉。
只是睡梦中的她实在不懂把握分寸,只是稍稍扯动了被角,洛修看不下去,侧身替她掖了掖。
手背却无意擦过她些微冰凉的脸,就此停顿。
大概是因为他指尖温暖,畏冷中,纪溯朝那只停顿在脸侧的手轻轻蹭了蹭。
手背传来她轻蹭带来的细痒。他手臂一滞,无可奈何地笑笑。
温热手背还残留她微凉的体温,洛修远开身去,替她关上窗。
他动作尽量放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