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伯特陷入了沉思，脑袋里念头转的飞快。
虽然不知道工业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动一些心思，帮助自己的家族占据先机。
江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将他的想法放在心上。巨石城的建设本来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情，除非他将殖民舰的标准装备全部搬过来，否则驱使这些土著们替自己干活，依旧是最高效的办法。
“我们到了。”
戴着伦伯特进入了钢铁厂。
穿过紧闭的铁门之后内，炎热的气温扑面而来。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交响乐，推着独轮推车的地精飞快在工厂中跑动，将加工完的器件送去下一个地点。被烧的红热的铁水从高炉的出水口留出，浇在模具上发出汽水蒸腾的烟雾。
与外面的寒冷不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忙的热火朝天。
注意到了江枫，一名戴着猎鹿帽的学徒，小跑着迎了上来，站定之后恭敬鞠了一躬。
“大人，实验已经开始，菲尔丁老师吩咐我，如果看到您，一定要尽快带您过去。”
“在前面带路吧。”
“是。”
那个机灵的小男孩再次鞠了一躬，带着江枫和伦伯特向厂房后面的那个配备有独立高炉的“研发中心”走去。
相比起一脸淡定的江枫，伦伯特此刻是满肚子怀疑。
从一开始江枫就说要带他看个宝贝，然而到现在他连东西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在他琢磨着江枫找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时候，终于两人在一间封闭的小厂房前停下了脚步。
随着铁门推开，机器轰鸣的声音传来，向门内看去的瞬间，伦伯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诧异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直到江枫已经走进门内，他才恍若初醒，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蒸汽喷涌，活塞飞快抽送，催动飞轮高速旋转，将纵向移动的机械力转化成旋转的力量。三十多个纱锭数值排列着，由一个纺轮带动，如同野兽的牙齿，撕咬着通过纺轮的棉花，带着棉屑四处飞舞。
由棉花拉成的纤维条，被带着面罩的工人从进料口送入，那纺轮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将那些纤维条织成光洁柔软的布匹。比起手工编织的布匹，它的面料更为均匀，就像是出自纺织大师之手，仿佛每一根棉丝都经过精挑细选。
散落在地上的棉屑，被身材矮小的地精捡起，防止堆积的棉屑阻塞机械的转动。这些边角料不会丢掉，在集中处理之后会被重新投入进料口，最大程度上杜绝了浪费。
不只是伦伯特，站在这里的杜维，同样一脸惊愕的表情。相比之下，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半个小时，然而视线一直没有从那转动的机器上挪开半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台机器意味着什么。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这么一台机器，便已经完成了需要十数名熟练纺织工半天才能完成的工作量。而它消耗掉的东西，除了棉花本身之外，不过是一些煤炭和水罢了。
“压力计到达红线。”
“别傻站着，去把煤车推过来。”
“打开阀门！”
忙活在机器的旁边，菲尔丁和他的学徒们，脸上写满了难以形容的激动。
这一刻，他们见证了奇迹的诞生。
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江枫，菲尔丁将调试机器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学徒们，向江枫这边走了过来。只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江枫，神色激动地说道。
“大人，我们成功了！”
“我看到了，”看了眼那台古铜色的机器，江枫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们做的很好。”
整台蒸汽纺纱机的动力系统，便是上次由那台菲尔丁和他的学徒们打造的蒸汽机，至于连接在蒸汽机上的纺纱机，便是不久前画在他交给杜维的那张图纸上的东西。
虽然在江枫看来，这种生产工具依旧原始，但以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条件来说，却已经相当惊人了。
“还记得进来时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吗？”看向了旁边一脸呆滞的伦伯特，江枫微笑着说道，“这就是我所说的工业。”
“这也太……”
“很惊讶？”江枫笑着说道。
伦伯特咽了口吐沫，飞快地点头。
就在这一瞬间，伦伯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连他自己都感到了意外，在震惊和兴奋之余，他的脑海中竟然闪过了一丝丝恐惧。
先是锻造，现在是纺织业，一台机器便完成了数十人才能完成的工作。如果完成这个奇迹的人是巫师，他心中或许还没什么想法，可操作着这台机器的人，分明不过是几个炼金学徒。
如果再来十台，甚至是上百台这样的机器，整个南方城邦的纺织作坊都得关门，根本没有拿双灵巧的手能与这样的怪物竞争。
隐隐约约中，他已经明白了“工业”这个单词的含义，并且意识到了巨石城即将迎来的变革。
然而这种变革是好是坏，他也说不上来。
第204章 启程
十二月初，小雪微停，气温难得暖和了几分。
没有错过这个天晴的好机会，江枫让巫师塔的仆人备好了马车和旅行需要的物资，准备明天一早便启程出发。
这次他们不会按照原路返回瓦尔兰，而是直接穿过荆棘荒原，在南部的城邦港口上船。返回鳄鱼岛之前，江枫会顺道去一趟瓦尔兰，从那里提走国王许诺赏赐给他的黄金。
听说要回鳄鱼岛，已经受够了冬天寒冷的埃米莉，兴奋的一整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晕晕乎乎地下了楼，最后竟然就这么耷拉着脑袋，在马车旁边站着睡着了，后来还是被她姐姐抱上了马车。
米莎帮着江枫将行李放上了篷车，然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了篷车上，等待出发。
巫师塔外，黑压压的人站了一片。
不知是从哪里听来了巫师大人要返回鳄鱼岛的消息，无论有没有关系的人都出现在这里，为江枫等人送行。其中有像伦伯特、杜维、菲尔丁这些江枫认识的，也有一些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商人、贵族。
“我会在来年开春之前回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看向站在马车旁边的杜维，江枫说道。
杜维向江枫深深施礼，恭敬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江枫点了点头，看向了马卡鲁。
“巫师塔这边希望你多看着点，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至少一名学徒感应到魔力元素的存在。”
“是，大人。”
马卡鲁微微颔首。
α学院的学徒从十二月中旬开始会放一段为期一个月的长假，而β院的学徒在突破见习学徒的瓶颈之前，都必须留在巫师塔中。江枫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只能拜托马卡鲁那边看着。
身为正统学院派出生的巫师，无论是学识还是远见，他都远远大于莱娅和埃米莉。自从从荆棘荒原回来之后，江枫便授予了他β学院院长的新头衔，而现在正是考验他能力的时刻。
虽然研究院不培养黑巫师，但马卡鲁在冥想和对精神力的理解上，还是能帮上那些学徒们不小的忙。
对肚子越来越圆的伦伯特叮嘱了几句荆棘荒原发展上的事项之后，江枫便转身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
虽然江枫暂时离开了荆棘荒原，但飞梭号商会扩张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为了让江枫在回来之后，能够立刻看到自己工作的成果，从巫师塔回来之后，杜维便一刻也没有歇着，一边着手蒸汽纺纱机的生产，一边紧锣密鼓地筹备新厂的建设。
按照江枫临走之前的要求，纺织厂的位置就选在了钢铁厂的旁边。
在完成选址的第二天，“飞梭号”钢铁厂旁的泥路上，已经堆上了一大堆木头和砖石，一群负责施工建筑的工匠，正在配合市政厅的官员丈量土地。
负责施工的是莫里安家族的建筑队，搬运砖石的篷车上印着四色盾牌的家徽。至于这个莫里安家族的来头，可一点不小，虽然半年前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小家族，可在一场选拔巫师学徒的考试之后，俨然已经成为了巨石城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以莫里安家族的资质，无论如何也竞争不过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然而谁要家主布莱恩生了个好女儿呢？整个上流社会社交圈，谁也没想到，那个跟在达丽雅小姐身后的小跟班，竟然成为了巫师大人的学徒，而且还是最有前途的β学院。
现在整个巨石城上流社会，没人不知道约瑟芬的名字。
伦伯特市长背后的卡雷尔家族之所以将这个机会让给自己，而没有选择那些实力强大的商人家族，未尝没有拉拢的意思在里面。布莱恩很清楚，这些都是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
也正是因此，他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大冬天亲自站在工地上督促施工，哪怕是冻得鼻子通红，也没有一点儿打道回府的意思。自己的商会会长都如此的敬业，那些工匠和奴隶们自然也是格外的卖力，谁也不敢偷懒。
杜维只是来工地上转了一圈，和那个叫布莱恩的负责人寒暄了几句，便前往了市政厅。
区区一个布莱恩，还不值得他花太多时间去结交。
为了给纺织厂的销路铺平道路，一会儿他要会见一位特别的客人。
这位客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是来自南方城邦的安条克男爵，同时也是安条克商会的会长，主要从事港口经营。
与阿迪亚大陆上大多数封建国家不同，在南海岸城邦联盟，爵位是可以用金钱买来的，也正是因此，南方城邦的爵位经常被戏称为最不值钱的爵位，甚至于在卡迪伦帝国这些实力强悍的老牌封建国家，根本就不承认这些商人的贵族身份。
不过这些商人的影响力却毋庸置疑。
比如安条克商会，不但是垄断罗纳港经济命脉的大型商会，更是通过操纵选举的方式控制了罗纳港的市政厅，甚至于在整个南海岸城邦联盟都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市政厅，会客室内。
在天鹅绒长椅上坐下，安条克男爵看了眼仆人端来的饮品，挑了挑眉毛，看向坐在对面的杜维问道。
“这是？”
“咖啡，一种产自鳄鱼岛的饮品。”杜维笑道，取出两块方糖丢进了杯子里，靠在椅子上享受地品了一口，“可以提神，不过那苦味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
杜维的动作打消了安条克男爵的顾虑，将信将疑地抬起杯子闻了闻，试着喝了一口。
不过很快，他便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放下。
很显然，他不属于能够接受的那一类人。
杜维笑了笑，也没有放在心上，停顿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安条克商会需要的五千把双手长剑和步兵胸甲没有任何问题，最晚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这边就可以处理完成所有订单。”
“一个月的时间没问题吗？”安条克男爵皱眉道。
“没有任何问题，要不要多买点？”杜维笑道。
安条克眼神微微晃动了下。
在前往荆棘荒原之前，他便商会中的商队护卫说过，荆棘荒原的巫师掌握了一种特别的巫术，能够将矿石直接变成锋利的刀剑。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因为根本没有巫师会屑于用高贵的巫术去解决凡人的问题，然而现在他却是不由信了半分。
一个月能够完成五千把双手长剑和步兵胸甲，就算是调集整个巨石城的铁匠，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如果一个月之后，你们的库存还有多余，我们可以全部吃下。”思考了片刻之后，安条克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事先声明，我们订购的都是新剑，那些质量不达标的老古董，可别想蒙混过安条克商会监工的眼睛。”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市面上流通的武器不只是新出品的刀剑，还有来自上个世纪甚至是上上个世纪的老古董。这些武器大多锈迹斑斑，虽然能用，但价值上与新品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把出自锻造大师之手的骑士长剑可以卖到上万瑞银，而五枚银币同样能在市场上买到一把生锈的短剑。
“这个你放心，印有飞梭号商会徽章的刀剑，无一例外都是精品，这个你在南方的佣兵团稍微打听下就能听到，以男爵大人的门路，想必不算什么难事儿。不过我这边也得事先声明下，在我们这订购货物，必须支付货款两成的订金，尾款必须在货物交割当天一次性结清，只支持瑞银和黄金付款。”
得到肯定的答复，安条克稍微放心了些。
两成订金，虽然比起一般铁匠铺足足高了一成，不过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一般的铁匠铺，可没有处理上千件武器的本事，就连很多实力强悍的商会都做不到。
“钱的事你无需担心，我们安条克商会，可从来没有拿白条买东西的先例。”安条克说道。
“那么恭喜我们合作愉快，”杜维笑着说道。
“合作愉快。”
安条克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容。
卡迪伦帝国与游牧民的战争已经进入关键阶段，连带着两个大陆的铁器都在涨价。只要将这些武器从罗纳港运到卡迪伦帝国任何一个港口，一把双手长剑至少能赚上五百枚银币。
至于步兵胸甲，那就更贵了。
就冲着一笔买卖，已经对得起他这个家主，亲自往荆棘荒原跑一趟了。
就在这时，杜维再次开口了。
“说到合作的事情，我们这边也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贵方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边的提议？”
安条克男爵的眉毛挑了挑，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不过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道。
“哦？如果有什么事是我力所能及的话，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放心，这件事对于贵方来说很简单，”杜维笑了笑，用轻松地口吻说道，“只是一张羊皮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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