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青玉案- 第6部分

　　一盏灯笼由船头而来，是两个负责巡夜的船员，塔矢亮迅速点了他们的哑穴，低声道：“有水贼上船，你们将余人叫醒，包围客舱。记住，不要惊动他们。”两人心知事态严重，连连点头。塔矢亮解开他们的穴道，两人迅速往前舱而去。

　　塔矢亮回身往客舱掠去，突然瞥见一道人影在转角处一闪而没。塔矢亮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翘曲的红发，半梦半醒的眼睛，这个人是今天在巴郡上船，就住在自己的隔壁舱房。塔矢亮当时就因他的红发对他多看了两眼，随即从他眼中偶然闪过的精光断定，此人不简单。

　　塔矢亮跟了上去，见那人将身伏在自己舱房的窗下，贴着墙板听着什么。塔矢亮有样学样，也贴耳细听。

　　墙板很薄，塔矢亮很轻松的就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他XX的！点子真的在这船上？！”

　　“瘦猴亲眼见他上了这船，就是这舱房，应该不会错。”

　　“呸！要是找不到人，看我不把这龟儿子的眼珠挖出来！上头可是指定要做掉那小子。”

　　“老大，上头怎么突然要我们做人头买卖了？”

　　“哼！老子怎么知道？！有胆子你去问！”

　　“……”

　　塔矢亮微皱眉，显然他们的目标正是那个红发人，为什么要杀他呢？

　　舱门轻轻地开了，塔矢亮刚想动手，只听“扑扑”两声，刚走出舱门的两人眉心出多出两个血洞，“砰”的尸体倒在地上。红发人站起身，走到尸体边，踢了两脚，咕哝道：“就凭你们还想做掉少爷我？！”抬头正见塔矢亮站在面前，显是吓了一跳，“你……”

　　塔矢亮此时正见船员们提着武器悄悄向这头靠拢，不及解释，道：“兄台，你负责左面，小心乘客安全。”说罢，带上几个船员奔向右侧舱房。

　　“啊？有没有钱给……”声音随即淹没在刀剑交击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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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

　　光将手内的纸条看了一遍，一扬手，纸条化作碎粉随风而去，微微一笑道：“这个三谷还真不错……省了我不少的心。”

　　藤崎明皱眉道：“可是他值得信任吗？要不要把他的姐姐……”

　　光摇了摇头，“明明，当他的利益与我们的相一致时，就绝对不会背叛。为了钱连命也可以忽略的人，是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藤崎明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钱真的对他这么重要吗？”

　　光微笑道：“对谁不重要呢？”

　　藤崎明一愣，“可是，光，……”

　　光摆了摆手，“就算他全部告诉了塔矢亮又如何呢？以他的智慧，迟早会猜到……”轻轻一笑，“我还真有点期待呢，明知是陷阱，还必须往下跳……亮啊，你会怎么做呢？别让我失望……”



　　16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公子！公子！”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入塔矢亮的舱房，脸色刷白，“公子，不好啦！那些水贼都……都死了！”

　　“什么？”塔矢亮脸色一变，迅速往关押俘虏的舱底掠去。

　　舱底中，站着许多人，三谷也在其中。五个水贼五花大绑，脸色泛紫，口吐白沫，已是死去多时。

　　塔矢亮心中懊恼，昨晚在攻其不备下，将所有水贼一网成擒，活捉了五个。审问之下这些人却是奉命行事，对主使者一无所知。本打算将他们押往成都后交给云龙堡处置，没想到……

　　三谷看到塔矢，道：“昨晚他们为了怕水贼逃跑，所有人都在底舱，没人有机会下毒。”

　　众人连连点头，生怕被怀疑。

　　塔矢亮站起身，摆摆手道：“是中了紫花散，应该是他们行动前就服下了。”皱了皱眉，“好狠毒的手段！”一顿，“先不要动他们，待上岸后，自会有人来验尸。”

　　“是，公子。”

　　塔矢亮走出舱底，迎面而来的江风令他精神一震。

　　三谷靠在栏杆上，深吸了口气，“舒服多了！舱底下面闷死人了。哈！我打赌下面那些家伙就算不被毒死，也会被憋死。”

　　塔矢亮微微一笑，“谁也不会和西川赌王的传人打赌的吧。”

　　“？”三谷一愣，就见塔矢亮的眼睛像把人看透一般扫了自己一眼，顿时打了个颤，“你……你怎么知道的？”

　　塔矢亮耸了耸肩，“船过巴陵时，听说城内最大的赌馆银仙阁被赌王的后人踢馆，你就是在那个时候上的船。还有这个——”塔矢亮一扬手，六点白光射向三谷。

　　三谷伸手接住，却是六颗骰子。

　　塔矢亮继续道：“这是在你杀的六个人身上发现的，每一颗按顺序一至六点向外。除了赌王，没人能在生死关头还在使用赌术吧？”

　　三谷将骰子一抛，重又落入手中，“没办法，赌瘾犯了，过过瘾也好。嗯，我是三谷佑辉。”

　　“塔矢亮。”

　　“哦。原来你就是名人剑宗的少宗主。”三谷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着塔矢亮的手，“塔矢，你的资质很好，要不要拜我为师？”

　　塔矢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心说你是要找个路上的赌伴才是真的吧，“不，我对赌术没兴趣。”

　　“却！”三谷撇了撇嘴，“没试过怎么知道，赌中所包含的深意要亲身体会才能明白。要不我先教你掷骰子？像你刚才那样的手势是不对的……”

　　“你被追杀是不是因为银仙阁的事？”塔矢打断道。

　　三谷点点头，“多半是因为那个，我可是把银仙阁的老本全赢了过来！赌场规矩，应该保证每一个赌客的安全。他们明里不敢动手，说不定会雇凶杀人。哼！竟然想动我？！我这次到成都非要把金仙阁连本带利赢过来不可！诶！要不也可以先教你牌九……”

　　塔矢亮沉吟了一下，他知道银仙阁为金仙阁下分号，这么说来金仙阁很可能与盗贼有关，这可是大收获，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你认识光吧？”

　　“啊？！”三谷一惊，闭上了嘴。

　　塔矢亮心中有数，看来自己是猜对了。其实说来简单，他只是突然想到“玉仙阁”与“银仙阁”同为金仙阁最大的两间分号，在短短不到十天之内前者被血洗，后者则被踢馆。尽管手段不同，但是对赌坊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说不定光与三谷有所连系。

　　塔矢亮没有再追问，因为三谷定会抵赖到底。目光转向江面，想起与光泛舟畅饮的情形。

　　光，这个三谷是你留给我的线索还是难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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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云龙堡。

　　越智康介端坐在书房内，仔细打量面前比自己稍大一两岁的塔矢亮。不知道他进步了多少，这几年自己的努力是否能拉近与他的距离？越智不断自问，对此却没有十分的把握。数年前他便明白，只有亲身体会，才能了解塔矢亮的强大和不可逾越。所以，塔矢亮，是高高在上的云龙堡堡主——越智康介，唯一打从心底里尊敬的人。

　　塔矢亮将一路所发生的事详细述说了一遍，并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越智。

　　越智想了想，道：“金仙阁的现任阁主老竹，三年前在赌桌上赢得金仙阁，其后又涉足个方面的生意，短短三年便发展壮大，在巴蜀论财富权势仅次于云龙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而且，盗匪猖獗，会危害整个巴蜀的商界，对他来说也会有很大的损失。”

　　塔矢亮皱了皱眉，“危害到底有多大？”

　　越智苦笑着摇了摇头，“巴蜀向来物产丰富，但交通不便。许多商人都靠着往来于巴蜀内外赚取其中差价获利。如果水道被断，等若断了巴蜀商界的生命线。就在这个月，由于水路不畅，光云龙堡就平白损失了上百万两黄金，还有不少小商行一蹶不振。塔矢，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幕后的主使者，否则会有许多人沦为乞丐。”

　　塔矢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越智，现在你有什么好的措施可以尽量拖延？”

　　越智道：“我已请了琴仙子来此做客，曼芳园在江南一带有很大影响力，或者可以借助江南商界拖上一段时间。”

　　塔矢亮一怔，扬州曼芳园那惊鸿一瞥突然闯入脑中。

　　越智见塔矢亮有点失神的样子，笑道：“塔矢，连你也挡不住琴仙子的魅力啊。”

　　塔矢亮脸上一红，心知越智误会，却也不好解释，“奈濑小姐也在成都吗？”

　　越智认定了塔矢对奈濑有意，很热心地道：“就在微雨楼。塔矢，我带你去，离云龙堡不远。”

　　塔矢亮淡淡一笑，“不，不用。我只要知道就可以了……”

　　光，你一定在那里吧……我感觉到了……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17

　　落花人独立。

　　光倚栏而站，清晨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点点淡金。

　　“光，塔矢亮和三谷昨晚去了金仙阁。”

　　“哦？”光一扬眉，“塔矢亮竟然答应他了？”

　　藤崎明抿嘴一笑，“哪有那么容易的，塔矢亮只答应做他的助手，不过三谷说他迟早会说服塔矢亮的。”

　　“三谷定是把他缠怕了吧——不过，他如果这么容易动摇的话，也就不是塔矢亮了，多半还是因为谨慎起见……”光深深看了眼藤崎明，“明明，说说昨晚的情形。”

　　藤崎明被盯得莫明心虚，垂眼道：“昨晚他们两个只是去摸清情况，只在外厅赌了几把。三谷说，塔矢亮似乎对一个叫伊藤的人很感兴趣。他们在门口见到他，好像是因为三谷说了一句那人多半是新手，进去也只是当羊牯……”

　　光微微一笑，“羊牯？能引起塔矢亮的注意，应该是披着羊皮的狼吧……伊藤……伊藤……呵！老竹竟然找这个独行大盗策划……”一顿，“三谷还留在云龙堡吗？”

　　藤崎明点点头，笑道：“三谷说，云龙堡当年对金仙阁袖手旁观，他非要好好敲一笔竹杠才能出气。”

　　光轻笑出声，“我真有点同情越智康介了……三谷做得不错，告诉他，我一定会实现诺言的。”

　　“是。”

　　光站直身，“走吧，明明，昨天答应了奈濑去听她新谱的曲子，再不过去她大概就要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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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矢亮坐在茶楼内，似乎是在认真倾听楼内卖艺人的歌声，实际上对面的金仙阁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一个人走出金仙阁，其貌不扬，衣着普通。但是塔矢亮认出他就是自己等候多时的伊藤，这个曾经在中原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伊藤。他并没有立刻跟上，只是看着伊藤拐入一条小巷。直到一曲唱罢，伊藤又出现在巷口；见无人注意，迅速往反方向离去，消失在人群中。

　　塔矢亮这才结账，施施然步出茶楼，往伊藤离开的方向而去。

　　塔矢亮远远掇着伊藤，尽管伊藤潜匿之术很不错，而且经常会耍花样，但是两人的功力相差太大，塔矢亮又颇有经验，一路跟来，倒也并不是很难。

　　眼见伊藤进入城外一所庄园，半天没再出来，塔矢亮心知这里便是自己要找的地方。轻轻一提气，身体贴墙而上，居高临下地俯看整个院落。

　　院落内杂草丛生，看来是荒废多时，奇怪的是伊藤也消失不见了。

　　塔矢亮心中有数，多半这里有地道之类，通往某处。可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悄然离开了这里。

　　回到云龙堡，塔矢亮将跟踪所得告诉了越智。

　　越智一听，大为兴奋，“这就可以确定金仙阁的确是脱不了干系！”说着就要马上就要集结人马前去扫荡。

　　塔矢亮阻止了他，“越智，先别忙，这里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越智皱眉问道。

　　“你不觉得一切太过于顺利了吗？”

　　“嗯？”如果是别人，越智一定会笑他杞人忧天，但是塔矢亮这么说的话，尽管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塔矢，你认为这是圈套吗？”

　　塔矢亮若有所思，“如你所言，老竹这么做对他的生意损失也很大，等若是杀鸡取卵。除非他不想在巴蜀呆下去，否则绝对不会这么做。”

　　越智一怔，“可是以他的财势地位，根本没理由放弃这里……除非……除非……”

　　塔矢亮道：“除非有人逼迫！并且，我是从三谷那里的消息推测出金仙阁涉嫌此事，又是因为三谷的话注意到了伊藤，所有的关键都与三谷有关，而我有几乎可以确定三谷与圣门有关。越智，似乎有一只手不断的在推动我们往他预定的方向前进。”

　　“一定是圣门！”越智断然道。

　　“圣门的目的是什么？”塔矢亮淡淡道，“那只手所要我们去的地方是什么？”

　　越智愤愤道：“哼！多半是想对云龙堡不利！”

　　塔矢亮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事情不止如此……”突然灵光一闪，“越智，先不要妄动，我要出去一下。”

　　“塔矢，你去哪儿？”

　　塔矢亮微微一笑，“微雨楼。”

　　光，总该轮到我下子了。



　　18

　　微雨燕双飞。

　　塔矢亮在月光下立定，静静的看着站在廊檐下的光。

　　“亮，什么时候你也做起偷香窃玉的勾当来了？”光的嘴角扬起，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塔矢亮耸了耸肩，“光，什么时候你改行做起护花使者来了？”

　　光轻笑出声，“亮吃醋了呢。”

　　塔矢亮脸上一红，“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光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吧，我可是很乖的，房里没藏着姑娘，也不怕你检查。”

　　塔矢亮自嘲地摇了摇头，对这样的光，自己丝毫没有办法。

　　光点亮蜡烛，回头笑道：“亮，等一下，我帮你泡茶，我泡的茶很好喝的哦。”

　　塔矢亮欣赏着光流畅优美的动作，虽然明知那一团乱是出自这个人的手笔，但他还是不自禁的抛开外面世界的纷乱，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静谧悠然的气氛随着淡淡的茶香缓缓弥漫。

　　“好了。”光欣喜地低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