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悄悄地走过来,又悄悄地离开。已是午夜。走廊灯熄了少许,灯光一瞬间黯淡下来。逃生口的绿色灯光还亮得刺眼。
幸村轻轻翻了个身,似是梦呓一般地说了什么,坐在一旁颇有些昏昏欲睡的真田便突然惊醒了,他轻声地那样呼唤着:“幸村?幸村?”
幸村没有回答。呼吸依旧平稳绵长。
不二靠着墙,双腿蜷缩在胸前,他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前面,呆呆地听着病房里的动静,真田紧张地走出病房想去找医生的时候,看见不二不由得微微一愣。不二抬起头来对着那样复杂古怪地望着自己的真田露出一个微笑来,支撑到午夜,少年的脸上有些疲惫有些憔悴。
真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才慢慢地说:“到里面去坐吧,地上凉。”
不二微微怔然,这才笑着摇摇头:“不了。”
真田也不勉强他,只是微微欠了欠身:“麻烦你照看一下幸村,我去找医生。点滴快要吊完了。”
“好。”不二浅浅地应着,声线轻轻浅浅,有些柔润有些温然。
真田步履匆匆地走了,不二站起身来,慢慢地踱步进去幸村的病房,幸村躺在灯下,黄色的光晕印在幸村脸上,有一种虚弱的憔悴疲倦之感。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又或是手术的伤口略略痛了起来,幸村纤长的眉微微蹙起,颊边有薄汗闪闪发亮。
不二拿衬衫的袖口轻轻抹去的时候,幸村轻呓一声,不二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他卷曲的蓝紫色发丝下藏着的那双紧闭的眼。那双漂亮的沉紫色的瞳眸,在微微颤动的眼睑下,就是不愿露出来。
真田带着医生匆匆地来了,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换过点滴,真田有些紧张地问:“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医生看了看床上的幸村,微微一笑:“这不是醒了么。”
不二和真田都有些错愕地看过去,幸村正含着满目的笑意柔和地望着他两,那样漂亮的沉紫色泛起微微的涟漪,他这样勉强着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如以往那般清柔,稍稍有些哑然:“真田,不二。”
“幸村……”真田有些讷讷,不二则对着幸村微微一笑,“还好么?”
“嗯。”幸村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田这时仿佛才反应过来的样子,从床边的桌几上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水杯,颇有些慌乱地递到幸村面前,幸村眨了眨眼睛。
不二扑哧一笑,扶起平躺着的幸村,握起他的手接过真田的水杯。不二感觉到幸村的手微微有些抖动,手臂绵软像是没有丝毫力道的样子。他回过头去看幸村,幸村正咬着唇,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手。
不二微微一笑,握紧了幸村的右手,连带着他手心里的那杯水也紧紧握住,慢慢地送到幸村唇边。不二坐在幸村床边,幸村靠在床上,两人回过头去含笑地看着真田,真田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恍然,幸村该是想自己喝水的,可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不二这样体贴的动作正合了他的心意。
真田不由得想问自己,若是不二不在,自己会不会像他做得一样好呢。一样体贴,一样温和?不会的吧,自己的性格如此,照顾人的事情,怕是一点也做不来。
第三十二章 【已修】
第三十二章 【已修】 深更半夜的,幸村突然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正是一片漆黑。只有彻夜不息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车灯的一点点柔柔的亮光。
幸村喝过水,又沉沉睡去,真田这才呼出一口气,有些放心了下来。他回过头去看站在床边的不二,床头灯将他的发点缀得柔亮无比,他神色温和地望着幸村,像望着亲人一样望着他。真田一时有些愣神,良久才暗咳一声:“不二。”
“嗯?”不二偏头去看真田,眉眼弯弯。
“你……”真田迟疑了下,“来了多久了?”
“不久。”不二微微一笑,声线平和温柔。
真田对不二点点头:“累的话就回去吧。”
“没关系。”不二又重新看向幸村,他睡得很沉,嘴角却有笑容,“明天你们来之前我会离开。”
“不是因为这个。”真田微有些怒意地打断不二,“大家不会介意你来的。我是说,你累的话,可以回去。”
不二被真田这样抢白一通,微微一怔,良久温暖的笑意从勾起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流泻开来:“谢谢你。”他这样温和地望着真田,“真田。”
真田别过头去,略有些掩饰地这样回答说:“谢什么。没什么好谢的。”
不二还是天亮之前就离开了。为幸村守了一晚上,幸村没再惊醒,离开的时候也没有遇上立海大的众人。由美子和裕太不二都事先告知了,也并没有特别担心。不二回家的时候天方才微亮,两人都还睡着,裕太的睡相尤其四仰八叉,不二关上裕太卧室的房门,微微一笑。
。
考过试,便是暑假。
刚一放假,青学的网球部的正选们便飞去了德国慕尼黑,探望在疗养中的手冢。如果不是因为获得了关东大赛的优胜,这一次德国之行怕是没法付诸行动的。青学的校方拨了大笔的款项给网球部,于是正选们就利用这公费看手冢去了。不不不,绝对没有假公济私趁机去游玩的意思,只是在探望手冢的过程中顺便看看慕尼黑美丽的风景名胜罢了。
听来接大家的他的主治医师说,手冢的状况非常顺利,他自己自身也十分努力,再加上身边有非常优秀的训练指导,虽然因为过于勉强的话会导致旧伤复发前功尽弃而不能立刻就出院,但是,距离归来复出怕是也不会有多久了。
虽然大家对于手冢不能和大家一起回日本感到遗憾,但是能见到手冢,用河村的话来说,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想见手冢么?想的吧。许久不见手冢,大家怕是都快想疯了。手冢在,就好像很安心的感觉,并不是不二一个人有的。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从车上下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手冢,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感动得想哭。手冢的气色不错,茶色的发丝下的金丝边眼镜都掩不住手冢眼里的温和。手冢的温和,和不二不一样。不二的温和,是丝丝渗透到性格里去的。但手冢并不太笑,愉悦的时候,也只是放柔了眉梢眼角的神色,带点点冷然的温和,自有手冢的味道。
他的唇角此刻弧度实在是柔和,柔和得让大家都不由得拿他开心,菊丸有些戏谑地眨眨眼:“感觉胖了一点呢,手冢。”
手冢也只是笑笑,环顾了一周,颇有些感慨地这样说:“大家也都很有精神啊。”
大家都围着手冢的时候,不二并没有走上前去,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望着他,偶尔和手冢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笑意更浓一些。一时见到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看着,看他和平常一模一样的举动和神色。
仿佛手冢还穿着青学的正选服,还站在青学的网球场上,还握着自己白色的网球拍一样。见到了,反觉得想念。
跟着手冢一路走,一路听他介绍这个有着恢复中心性质的疗养院。手冢很少说这么多话,也许见到大家太高兴了吧,大家的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异常详细。这样跟着,这样听着,不二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手冢带着大家去各自的房间将行李放好的时候,手冢正站在不二的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忙前忙后地把洗漱用品放进浴室,衣服展开挂进衣橱。
“不二。”
“嗯?”
“没什么。”
这就是他们说话的全部内容了。
看过作为美术馆像一般市民开放的宁芬堡宫,举办过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的奥林匹克公园,高达290米被誉为德国第一高的建筑物的奥林匹克电视塔,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收容犹太人和俘虏的集中营,站在圣母教堂的钟楼顶端上俯瞰整个慕尼黑,德国的建筑同日本那种亚洲文化不同,欧洲那般浮华雍容高贵的感觉更多一些,这让看惯了神社牌楼的众人不由得感慨慕尼黑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呢。
大石站在手冢身旁,看着眼前的慕尼黑,口气一如既往地没有才华:“街道很干净,设备设施也很齐全,真是不错的环境啊。”
手冢环着胸眼神像是在看钟楼面前的光景,又好像是在看眼前靠着栏杆微笑的不二:“的确这些就在我的眼前,但是……”他的语气微微迟疑,让大石不由得奇怪地看过去:“但是?”
“不管是在如何吸引人的环境里,接受如何出色教练的指导,只要站在球场上,就想打球。”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大家给他送来的冠军奖牌,金色的奖牌上刻着两只展翅翱翔的鹰身,六边形的中央镶嵌着绿色的宝石,熠熠生辉,“这种快乐的感觉……”
不二不禁回过头去,看着沉思中的手冢,阳光从他身侧透入,留下一个略长的阴影:“手冢……”
“抱歉。”手冢像是突然惊醒了的样子将金牌放回口袋里,他侧过头去看不二,“说了一些无聊的话。”
。
德国之旅有了些许的变故。
有个叫做樱吹雪彦吕的富豪邀请了全体青学众前往他的私人豪华游轮上参与他举办的公开表演赛。这人是个日本人,在德国发行的网球杂志上找到了有关于手冢的资料,原本的打算是想邀请他一人参与,谁料找到手冢的时候,他正在治疗不能比赛,于是对于那传说中的豪华游轮垂涎已久的青学一干正选们自告奋勇决定代替手冢参赛。
大家就握着樱吹雪的送来的精美邀请函登上了他的私人豪华游轮。
简直令人难以想象的豪华,巨大的游轮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炎炎的日光洒下来的金华耀目无比。无论是泳池网球场,还是餐厅卧室,金碧辉煌的装饰摆设绚烂得令人目不暇接。纯金镶着各类的剔透宝石熠熠生光,大理石的墙壁和雕花的楼梯扶手简直是雍荣华贵的典范。
青学一干只有大张着嘴连连惊呼的份。
不二对这个所谓的大富豪并没什么好感。反觉得他有些可疑。络腮胡上那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模样。当然以貌取人这种事情有些不靠谱。但是从他嘴角不时泛出的冷笑和眼里掩藏得极深的贪婪,还有手上戴着的一串宝石戒指,并不是诚心邀请大家来豪华游轮上享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暴发户的模样。真让人讨厌呢。
今天只是练习赛,场边的观众已经人声鼎沸。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网球这种事已经经历得多了,但不二和手冢对视一眼,都不由得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疑惑。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可疑。
场上的河村乾和海堂大石打过一场精彩的比赛,场边的掌声响成一片。各个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不二不由得猜想,是不是观看这网球赛需要买票,所以才会邀请大家的呢,那为什么练习赛已经有这么多人来看了呢?毕竟明天才是真正的表演赛不是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从另一边走来一群表情肃然的家伙,年龄看来要比大家要年长一些,他们边走边这样说:“让开,小鬼们。游戏时间到此为止了。”
非常嚣张非常不屑的语气,让打闹成一团的大家不由得一愣:“你们是……?”
其中一个颧骨微微高起的家伙昂着头,拿网球拍敲着自己的手心:“是接下来要你们比赛的对手。”他的眼神犀利阴鸷,“即使你们只是国中生,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话音刚落,从他脑边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那手握着一只大大的橙黄色橘子,顺势手臂将那家伙推到一边,有个墨绿发丝凌乱的家伙从他身后散散漫漫地踱步出来:“哟~好久不见了~小鬼~”
他的眼神他的发色像极了越前。不,该说越前像极了他,因为他的身高比越前要更高一些,眼里的不羁之下还掩藏着些许的沧桑风华,比越前要年长些。
越前的眼神有些迷惑。那家伙却轻轻哼笑一声,抛起手中的橘子又打横攥住,看向越前。
“他是谁?”桃城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由得回过头去问越前,“越前你的熟人吗?”
“不。我不认识他。”越前这样说着的时候两眼还直直地望着他,这表情,分明不是不认识的样子。
“啊?”他微微怔然,随即闭起眼拿胳膊靠住一旁人的肩膀,“喂喂,怎么了。”他将右手中的橘子扔到左手,挤了挤眼语气有点无奈有点调侃,“连哥哥都不认识了吗?”
“什么~”菊丸一手撑住球网猛地跳到越前身边,猛揉越前的脑袋,“小不点的哥哥?!”
他又轻轻哼笑,将手中的橘子连皮带肉大咬一口,闭目将那渗出唇边的汁水好一番舔舐,那表情异常享受:“我是越前龙雅,请多关照~”
玩世不恭的青年。叫做越前龙雅。身份,是青学小支柱的哥哥。
正是夜晚。游轮划破微微浮动的水面发出巨大的轰响,一片灯火通明珠翠环绕的场景之中,青学的正选们正隔着摆满精致佳肴的餐桌与自己明天将对阵的对手分坐两边。那胖厨师在台上挥舞着泛出冷光的刀具将手下的生鱼片片切碎,发出的清脆骨节碎裂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残忍。
“青春学园网球部的各位是吧?”樱吹雪深吸一口粗短手指中夹着的雪茄,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对于你们接受了我的无理要求而到访这里,在此我由衷地表示感谢。”
“我们也要感谢您的款待。”手冢微微低了低头,礼仪周全地这样回复着。
这类的空话,让青学的大家都有些听不下去。毕竟才是国中,对于成年人的一套虚礼,实在是不太感冒。不二对这也有些反感,明明只要打场表演赛就好,却一定要弄得这般兴师动众,有些不太尊重的样子。
樱吹雪的眼神从手冢身上移开:“一年中,我会多次像现在这样在自己的船上举行派对,招待我在社交界的朋友们。”他举起手中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面粉红色的液体微微晃动,“而且,我也非常喜欢网球,也拥有自己的网球俱乐部。”这样说着的樱吹雪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队员们身后,一拍龙雅的椅背,“这次的主要节目就是公开对抗赛。作为我们球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