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重楼- 第16部分

独孤灭天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不管自己怎么分说，自己这个兄弟就是这么失魂落魄地站着，满脸的失落，看样子，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独孤灭天想要开口再次解释，但一看萧子涵那失魂落魄，还有那无限委屈的神情，独孤灭天一张口，话语在喉咙间飘荡着，却又没有说出来。

这种莫名其妙发生的事情，又在自己兄弟都不相信自己的状况下，他能说什么？

独孤灭天一咬牙，不再去看萧子涵那张布满了委屈的脸孔，一跺脚旋风一样冲出了门去，他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萧子涵啊萧子涵，你我是什么关系？十几年的兄弟，生死相随的交情啊！

我会莫名其妙地扮成黑衣剑客攻击你？妈的，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吧。

怔怔地，思索着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的萧子涵，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大哥在说些什么，好像灵魂都在飘飘荡荡一样，他整个人，都沦陷在了那种有若深渊一样的挫败，耻辱当中。

为什么，失败总会降临在我身上？那黑衣剑客给予他的无尽耻辱，独孤灭天轻轻松松地击败他的挫折，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虚幻的状态，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良久，萧子涵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回过头，刚想跟自己的大哥说一说，自己这几天受到的委屈，蓦地惊讶地发觉，大院里，空落落的，哪里，还有自己大哥的人影？

萧子涵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理都不理自己，就这么突兀走了的大哥，突然举得，这，才叫委屈，真正的委屈……

皎洁的明月，清冷的夜风，时不时有寒鸦孤鸣，幽幽地为这出尘的景色添上了几缕凄恻的韵味，独孤灭天凝心静气，轻飘飘地在空中飞扬着，逆风飞行在空中。

独孤灭天从来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小时候在街头流lang，偷人东西，从那些想要拐走他，甚至吃了他的种种人的手上活下来。

那个时候，他活着，也只是为了活着，为了让自己和萧子涵不会在某一天清晨，被人发现横死在街头。

懵懵懂懂的，独孤灭天也不知道自己在街头混了几年，但，在金老大擒住他们回到烟雨楼，独孤灭天敏锐地发现了烟雨楼拥有的可怕实力的第一时间，独孤灭天就果断地选择了这个能让他与萧子涵活得更好的地方。

于是，开始了练剑，练武，轻功，暗杀，下毒，解毒，易容术，印度瑜伽术，缩骨功……

十二年来，充斥于独孤灭天生命里的，就是这些没完没了的武学奇招，千奇百怪的各种暗杀术，神秘玄奥的易容术，甚至还有金老大去东洋擒来的几个号称“忍者”的下三流武学。

为了能让自己与萧子涵，在这弱肉强食，哪怕一柄好一点的剑都要争夺的烟雨楼更好地生存下来，独孤灭天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学习这些技巧，哪怕是一开始让他极度反感的暗杀术以及不屑的易容术，独孤灭天都是在烟雨楼里学得最好的一个人。

现在，自己和萧子涵，也已经可以说是长大成人，也拥有了一身在武林中可以睥睨江湖的武功，求仁得仁，好像独孤灭天，也没有什么可以埋怨的了。

但，这种生活，并不是独孤灭天真正想要的。他想拥有的，不过是清清静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与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闲看花开花谢，静观云卷云舒，听听鸟语，闻闻花香，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就好了。

独孤灭天不想杀人，一点都不想，更何况他要杀的人，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个陌路人，谁都不认识谁，可能两人这一辈子都没有交集，可是独孤灭天却要为了一纸命令而去收割他人的生命。

不爽，独孤灭天很是不爽，这种被别人擒在手心，唯他人之命是从，做别人的杀人工具的生后，让独孤灭天很是不爽。

何况，萧子涵，那个小时候胖嘟嘟，经常在他身边跑来跑去，可爱的小孩，现在……

独孤灭天一声苦笑，现在的萧子涵，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而且，还是一个在他十几年来的溺爱下，比普通杀手更加莽撞冲动的冷血杀手。

是否，来到了烟雨楼，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乱，乱，乱，独孤灭天心乱如麻，萧子涵这个从小与自己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生死至交，可以说是独孤灭天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上唯一的挚爱与全部希望的寄托，可……

独孤灭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凉的空气沁入心扉，一点点地抚平着他的焦躁，让他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望着身下向身后飞快逝去的景色，凄凄蒙蒙的月色下，眼前的景色，一切如笼罩在轻纱下，朦朦胧胧的，宛若人间仙境。

在烟雨楼十二年来，这是独孤灭天最喜欢发泄的方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是活着的，才是一个自由的，有着自己尊严与人格的人。

宁静与速度在这里并不矛盾，反而相配成为一个绝妙的佳境，一轮孤月冷冷地挂在天上，清风迎面而来，卷起他额头的长发吹向后方，白袍发出飒飒的响声，独孤灭天觉得很愉快。

至少，远比他刚才和兄弟的厮杀对峙的时候来得愉快。

想起萧子涵刚才那差点刺穿他喉咙的一剑与后来他那脸上绝佳的委屈表情，独孤灭天只觉得一阵阵憋屈。

没错，憋屈，极度的憋屈。

独孤灭天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刺激，刺激，他要刺激！速度，速度，我要速递！妈的，你给我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独孤灭天陡得仰天一声长啸，逆风飞行的速度，立马加快了五成。

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雾态真气，从他的全身气门，以及四肢百骸处溢出，缓缓地流转到他身体的表面处。

就在刚才，萧子涵那几乎就要刺穿独孤灭天喉咙的一剑的时候，让独孤灭天在生死关头，看到了那千年难得一见的，似真似幻的场景，更是让独孤灭天的心灵达到空灵清澈的境界，从而突破了地剑境界达到了人剑境界。

这虽然让他击败了萧子涵，救了他自己的一条命，却也让他陷入了另外一个死境。

天绝剑法与地灭剑法，分三个大境界，每一个大境界，又分初期，中阶，末端三个小境界，每一个小境界导致的实力差距，就是天壤之别，更遑论是独孤灭天直接从地剑中阶突破到人境初期了，他的实力，在一晚之间，有了一个实质性的飞跃。

独孤灭天突破的，是天绝剑法的人境，虽然，天绝剑法与地灭剑法两种剑法他都有修习，但金老大却断言，独孤灭天日后必舍地灭剑法而取天绝剑法。

没有人真的金老大为什么这么说，但每个人都知道，金老大的话就是金科玉律，绝对没有人敢怀疑金老大说的每一句话。

事实也证明，金老大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一次都没有，独孤灭天现在突破的人境，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独孤灭天的体表处，那若有若无的雾状真气，渐渐地变得凝实精纯，状态也在慢慢地变得实质化，他的丹田气海内，那个初入人境时出现的漩涡，幽灵似的，在独孤灭天都没有来得及察觉时就已再次出现。

漩涡滴溜溜旋转起来，但，这次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吸血鬼似的吸取外界的功力，漩涡每旋转一次，就吸纳着巨量的独孤灭天体内的真元，真元经过漩涡旋转过后，变得愈发凝练，接着就被漩涡甩到了独孤灭天的体表。

渐渐地，独孤灭天全身的真元，都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好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疯狂地向着丹田气海内的漩涡涌进，接着在被漩涡旋转一次过后，再次流到了独孤灭天现在已然是云笼雾罩一般的体表处。

这……究竟是怎么了？

独孤灭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知道，好疼，自己全身经脉都很疼，那种可以让正常人立刻晕眩过去的疼痛，独孤灭天甚至感觉，自己全身所有的经脉都被人用剪刀，用利剑一小段，一小段地切碎，痛痛痛痛痛……

体内的雾状真气，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争先恐后地向着丹田处的漩涡涌进，相同的，体内真元流出体外的速度，也变得愈来愈快。

现在，独孤灭天的身体，都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状光圈，好像一个大虫茧似的，无声无息地在空中飞行着。

可，按照真元现在流出的速度，只消一时三刻，独孤灭天就会变成一个真元尽失的废人。

独孤灭天脑子里拼命地在回想着这个怪异的情况是怎么发生的，蓦地，他脑子里想到了上次，那刚刚突破地境的时候，不也是在丹田气海中出现了一个漩涡吗？区别只是，上次的真元吸纳外界真元来补充经脉的空洞，而这次的漩涡，就是在吸纳自身的真元，然后在漩涡的旋转下流出体外。

感觉着丹田内那相似的漩涡，独孤灭天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已经想到了，这是否是突破人境境界后，身体不适从而产生的后遗症了。

金老大曾经说过，天绝剑法与地灭剑法，每突破一层小境界的时候，都会让实力有一个质的飞跃，这就需要有可靠的人在自己身边护法，以免因为外界环境的纷扰，在调息真元，适应突破的时候导致走火入魔。

至于每突破一层大境界，那就需要更加谨慎了，由于真元的涨幅跟不上淬炼过后的经脉与丹田的容量，每突破一个大境界后，最起码都需要有一个同等级的高手，在一旁为自己输入真元，以补充空落落的丹田与经脉，让突破的人能够更好地调节真元与静脉，适应实力的大幅度提高引起的不适反应。

上一次突破地境的时候，有第九组的杀手与金老大为他们护法，为他们输入功力补充空荡荡的丹田，可是，现在……

“嘿嘿嘿……”独孤灭天望着四周，除了冷月外，就只有几只寒鸦在鸣叫着，他不由得带着点不甘，带着点不忿的，苦笑起来

第二十四章　人境再变（中）

蓦地，独孤灭天的经脉中，真元流出的速度加快了数倍，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也变得愈加狂暴起来，独孤灭天再怎么冷静沉稳，也已忍受不住了。

痛，痛，痛痛痛痛痛……

“嗷……他妈的，好痛啊！”

独孤灭天的每一寸经脉都在不停地断裂，粉碎，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块猪肉一样，整个人都被杀猪的王大头放在了砧板上，用他那把杀猪刀疯狂的，每一块每一块，细细碎碎地剁成猪肉馅。

那从周身每一个角落里，传来的好像无止尽的，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痛楚，让神经坚韧得跟钢铁都有得一比的独孤灭天凄厉地嗥叫起来。

冷冷的夜风中，凄迷的月色下，一个拼命嗥叫着，如同街头被宰杀的肥猪一般的人在逆风高速飞行着，这场景说不出来的滑稽，但对于独孤灭天来说，这却一点都不好笑……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无止尽地沉下去，好像坠入了黑幽幽的万丈深渊，现在，他体内的真元已经十去八九，那体表处流溢着的真元，看似毫无轨迹可言，却是循着一种莫名的规则，均匀之极地分布在独孤灭天体外。

真元以一种玄妙的方式，缓缓地围绕着独孤灭天旋转着，流动着，独孤灭天感觉到，真元每一次的旋转与流动，都会让真元的模样变化了一点点，雾态的真元，真元的间距已然缩小了不少，变得更加密实了。

但，就是这很多一点点加起来，让真元的性质再一次大幅度的提高，向着更为稠密，更为坚韧，更富有杀伤力的方向前进。

估计，等真元凝练完毕的话，独孤灭天的实力能提高很大一截，可是，要命的是，独孤灭天体内的内力，已经不够用了。现在，他每一条经脉，全身的每一个最为细微的角落里的真元，都被漩涡丝毫不剩地抽了进来，接着甩了出去。

片刻，只需片刻，独孤灭天体内的真元就要全部流失，同时流失的，还有他的生命。

失去全身内力，经脉尽毁，这对一个绝顶高手来说，几乎就意味着死亡。一般而言，一百个失去内力的人，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就算是上辈子积了德，但这个人，也必定会因为受损的经脉与丹田的缘故，而变得终身残废。

但，对于信奉弱肉强食的准则的烟雨楼，对于身处于烟雨楼的独孤灭天来说，残废就意味着死亡，因为金老大绝对不会养着一个废物。

就算这个独孤灭天，在前不久还被他很是看重，但一旦独孤灭天失去了可以被他利用的资本的话，下场也只能是死亡。

“嘿……”独孤灭天嘴角绽放出一丝冷笑。

死亡，有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字眼罢了。

想不到，一天之内，我竟然面临了两次死境，阎王爷啊，你就这么想召见我下地狱和你聊天么。

更想不到的是，我独孤灭天没有死在任务中，没有死在自己兄弟的剑下，反而要死在突破境界的关口处？

荒谬，哈哈，真是荒谬……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再去理会体内那似能将自己整个人撕成碎片挫成飞灰的疼痛，独孤灭天仰天一阵狂笑。

狂妄放肆的狂笑声，在久久不能停止，独孤灭天好像看到了世间最为可笑，最为荒谬的事一般，歇斯底里地狂笑着。

我哭着来，那么，我就笑着去。

现在，已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自由。

独孤灭天体内的最后一丝真元都已枯干，体外的真元围绕着独孤灭天旋转了一会后，好像要凝结成某个形状，可旋转了一会，还是没有成功。

独孤灭天体内蕴含着的真元，在同一个境界的他人眼中，可以说是多得惊世骇俗，可在，很明显的，在这突破境界的关口，再怎么浩瀚的真元还是杯水车薪一般，根本不够用。

如果萧子涵在这里的话，以萧子涵绝不低于独孤灭天突破前的实力辅助，那么独孤灭天就肯定能够熬过这个生死关头。

不过，此刻的萧子涵，还在自己的院子里怔怔地站立着，颓然地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心丧欲死……

独孤灭天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自己没死在萧子涵的剑下。

如果给他选择一个死法，那么，他肯定会选择死在自己兄弟的剑下。

独孤灭天合上眼的一霎那，恍恍惚惚之间，好像看到一个黑衣剑客，鬼魅一样从下方向他飞上来。

幻觉？

不，不是幻觉，的确有一个黑衣剑客从下方向独孤灭天所在飞过来。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