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有人等不及了。”凌昭云扇子一收回到胸前,扇面上八枚银针稳稳地插着,尾端微微晃动。麻布衣衫的男子摇头晃脑,状似十分惋惜地道,“虽然本楼主还想和你们好好玩上几局,但为了不拂美人的面子,只好委屈你们了。”
言罢玉扇一转,挽了一个扇花,白色真气如扇面铺开,挟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过方圆十丈。
后领被一只手提起来,身体倏然腾空避开强劲的真气激荡,祁无芳看着脚底下,倒抽一口冷气,头也不回地骂道:“娘的,你小子动手前不会说一声啊!”
背后的凌昭云闲闲道:“我打过招呼了,是你脑子太笨没反应过来罢了。”
大多数黑衣人闪避不及,受到真气冲击,身体刹那间化为灰飞,是真真的魂飞魄散。方才还耀武扬威吞云吐雾的黑蛇被冲得七零八落。而仅剩的六名黑衣人堪堪躲过杀招,见势不妙,迅速飞至一处,六人同时张开双臂,黑色纱袍连成一片,周围空气涌动,瘴气瞬间如潮水般喷涌而出。无数股黑色瘴气瞬间融合至一处,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黑蛇,比房屋还要粗壮的蛇身疯狂扭动,带起剧烈的旋风,蛇尾霸道地横扫一切可以触及的地方,周围房屋被直接击碎,碎木飞溅。血盆大口向几人张开,伴随着刺耳的嘶嘶声,血红的蛇眼瞠然亮起,如两盏血红的灯,妖异血腥至极。巨蛇掀起气浪,瘴气席卷,血红的蛇眼带着狰狞的杀气,毫无章法地进攻。
白轻墨袖袍一挥,一道紫色真气冲着蛇首轰然撞去,气流飞卷,大蛇收到冲撞,发出震天的长嘶,痛苦地扭动身躯,更是飞沙走石,混乱不堪。白轻墨旋身腾空,堪堪避过从脚下扫过的粗硕蛇尾,再次运起真气,轻蔑地勾起唇角:“还算有两把刷子么。”
飞身而起,盯着从眼前晃过的蛇身,凌昭云咂咂嘴:“啧啧,如此庞然大物,放在此处当真是碍眼的很呀。”言罢手中玉扇一紧,再一挥,白芒如巨大的扇面向着巨蛇拦腰切去,轰然一声巨响,巨蛇列成两段,发出痛苦的长嘶。
折阙长剑倏地劈下,一名黑衣人在为黑蛇补足真气之时来不及防范,刹那便身首分家。飞腿一踢,将另一人踢出去七尺远,打断了其运功,折阙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剑光四射,霎时将那人五马分尸。
巨蛇疯狂的扭动着,仍旧不灭,血盆大口中骤然喷出无数银针如暴雨落下。银针尖头泛着诡异的青黑光芒,一看便是淬了剧毒。
白轻墨眼眸一沉,双手十指交缠,紫色细线从指尖蜿蜒,缠绕至手腕处,紫光渐盛,倏然张开一张大网!
在瘴气和血红的包裹下,夺目的紫光瑰丽无比,细细的线条勾勒出一张方格大网,紫色流光疏忽闪现,将所有银针全部收入囊中。白轻墨双掌一拍,大网骤然收缩,转眼张弛竟将银针尽数射回来处,紧随其后的是凌厉的夺命紫芒。
折阙一把拎起祁无芳的衣领,将他迅速拉出波及范围。凌昭云提起一口气身子一纵,翩翩然避开白轻墨的反击,看着脚底下的黑蛇身体从头到尾如同石头一般寸寸爆裂,瘴气呈粉末状洒落,而那仅剩的四名黑衣人在一瞬间被挫骨扬灰,咂了咂嘴,叹道:“果然,女人是无论如何也招惹不得的啊……”
白轻墨落在地上,轻飘飘瞟了他一眼。
瘴气的旋风渐渐散去,周围逐渐恢复了平静。房屋尽数倒塌,茅草被吹卷得到处都是,房梁皆断裂倒塌,房顶被撕开,墙壁被砸碎得七零八落,有些已经埋进沙土里,整座村庄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
祁无芳看着四周的荒凉惨状,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差点没命,看来回去之后还真得好好练练武了。”说着又转向静立一旁的白轻墨,“你……”
却被对方抬手制止。
白轻墨微微偏着头,双目虚起,停顿了一下,看向凌昭云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凌昭云一愣,当下沉下神识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片刻后睁眼道:“这是……风?”
祁无芳嗤道:“风有什么稀奇的?”
“慢着,这不是普通的风。”凌昭云面色倏地凝重下来,“这是……”
只见折阙忽然出声,手指向西北方的天空:“看那儿!”
几人顺着折阙所指的方向望去,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万丈高的沙尘遮天蔽日,刹那间乌瘴漫天,如一堵厚重高大的墙壁,铺天盖地向此处的方向迅速推移而来。
“——尘暴!”
凌昭云迅速将目光搜索周围一切能够起到遮蔽作用的地方,奈何此处乃荒漠深处,无一草一木,连原本的房屋都已经破烂不堪,起不到半点藏身之用。
“该死,今儿个是什么鬼日子!”
尘暴推进的速度奇快,眼看就要到达此处,狂风乍起,飞沙走石,整片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
白轻墨迅速道:“抓住有根基的东西,别松手!”
话音刚落下,便觉身边狂风怒吼,头顶乌云蔽日,没有一丝亮光。飞起的沙石迷了双眼,眼前只见浓浓的一片沙尘蒙住,狂风骤然袭来,白轻墨一手抓住手边的梁木,一手捂住口鼻。狂风怒吼,周围碎木都被卷起飞跑,若非有物体能够借力,人早就被卷走了。
“抓紧了,别松手!”凌昭云喝道,一边扶着断梁艰难地挪步到白轻墨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衣袂翻飞,“让你平时吃多点,瘦成这样不被吹跑就算你命大!”
这话说调侃不算调侃,说教训又不算教训,夹杂着风声,在白轻墨耳朵里听得甚是别扭,然而当下这情景又容不得她反驳,挡开迎面飞来的木屑,咬咬牙道:“管好你自己,不见得你命大到哪儿去!”
另一边的祁无芳也死死抓着硬物,冒着烈风往这边挪来:“喂,你们——”
话还没说完,白轻墨的眼眸倏地睁大:“小心!”
祁无芳一怔,尚未回过神来,便觉脚下忽然一陷,整个人霎时间向下沉了将近一尺!
凌昭云悚然一惊:“流沙?!”
不远处的折阙也迅速向这边移动,将长剑的一头伸向祁无芳让他拉住,想要将他拉出来,却冷不防自己脚下也一个下沉,再回神时,沙土已经埋没了膝盖。
风暴中看不清具体情况,凌昭云抓紧了白轻墨,却觉得身侧陡然一沉,原来是白轻墨的双脚也陷入了沙土,还来不及出声,便觉自己的身子也骤然下沉,心中狠狠一紧。
“宫主!”折阙担忧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流沙!”白轻墨大声道。
漫天黄沙滚滚,四人即便是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彼此,却见离祁无芳不远处的地面上,一个漩涡陡然出现!
沙砾石子形成的漩涡,在风暴中格外的令人震惊,脚下沙土如崩塌一般迅速下陷,随着飓风迅速被吸入漩涡中心。
凌昭云咬牙一把搂住白轻墨的肩膀,另一只手去碰祁无芳:“抓住我!”
祁无芳立刻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凌昭云,同时将折阙拉近,四个人在风暴中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漩涡不断地将外界的东西吸入,包括沙砾、木头等杂物,转眼间几人已经被沙子埋到了胸口。
白轻墨道:“别慌,如若不出我所料,这下面是空的,只要抓紧了别走散!”
“好!”
话音落下,四人便觉脚下一股极大的吸力,身子猛地下坠,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随后一股浓郁的气体灌进口鼻,腥臭的气息刺向身体的各处神经,尔后便再无一丝清醒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柳暗花明又一村
“吁——”
两匹深棕色的高头骏马停在了一家茶庄门口,当先的那一匹马上的男子一身黑衣,却略显得凌乱,显然是连续几天风尘仆仆地赶路,但依旧风度翩翩。男子从马上下来,将马缰交给了身后随行的随从,径自进入了茶庄。
男子甫一踏入门槛,店中便立刻有人迎上前来引路,领着男子穿过大厅和后院,进入了一间屋子。
小厮留在门口,恭敬地道:“请。”
男子跨进房门,身后的门被关上,房间里光线一暗。
“教主。”一人走上前来,单膝跪地。
“兰溪,不必多礼。”兰箫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椅子就在身边却不愿坐下,张口便问道,“有消息了么?”
被称作兰溪的男子道:“属下查找过这一个月以来所有进出西域的人员记录,发现有四名自称是普通商人的中原人于半月之前进入西域,一路深入大漠,至今未出。”
“四人?”
“是。”兰溪垂头答道,“两对男女,一对夫妇,一对仆从,倘若他们便是教主要找的人,必定是易容过了。”
“能确定身份么?”
兰溪答道:“基本上能够确定,分别是沉月宫宫主及暗影、倾云楼主和祁家家主。”
听见最后一个名字,兰箫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黑眸中掠过一缕精芒,略作沉思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兰溪道:“自从半个月前他们进入沙漠,我们一直派人手跟着他们,但直到五日前,他们四人早晨离开下榻的客栈,便再未回到住处,而三天前大漠起了一场尘暴,在那之后我们发现,沙漠中一座长久未用的村庄在一日之间消失,而沉月宫主等人也再无消息。”
兰箫神情一震,陡然眯起眼,漆黑的双眸中浮起震惊:“那就是说……你们跟丢了?”
语气不怒自威,温润的面孔在一瞬间散发出难以抵挡的压力。
兰溪双膝跪地,头垂得低到不能再低:“属下办事不力,请教主责罚。”
兰箫眼底一片翻腾,半晌才平息下来,万千情绪深深地埋进眼底,道:“罢了,错不在你。继续盯着,若有半点动静,加急来报。”
“是。”
兰箫转身打开门,门口站着随行而来的兰幽。
“教主?”
兰箫眼底一片深沉的冰冷:“改道,去修梅苑。”
听见“修梅苑”三个字,兰幽一惊,猛然抬头:“教主,这……”却见兰箫目光冷冷扫来,自知失言,当下住口,垂首道:“属下遵命。”
翻身上马,茶庄外的荒草沙地荒凉无比,人烟稀少,没有水源,没有绿洲。远处的大漠寸草不生,只有黄沙漫漫,风沙阵阵。谁都不知道,在那广袤的大漠深处,藏着怎样令人恐惧的秘密。
他策马飞奔了五日才到达这个地方,就为了得到那个女人的消息,却被告知她失踪了!现在那已经绷紧了五日的神经却在这一刻狠狠地再度拉紧,让他整个人几乎失态。
今日已经是八月二十一,那女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失踪了!茫茫大漠,要找一个易了容的人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他身为碧落教主也难以轻易办到。更何况这可是魔宫的老巢,他们若要动手脚,谁能拦得住?而那几人皆是一方势力之首,武功高强城府颇深,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此时平白无故失踪,定然与魔宫有关。凌昭云、祁无芳、折阙……这三个人都在,竟然还由得她这般胡闹!这女人……
竟如此不识好歹!
兰箫翻身上马,握紧了缰绳,掌心几乎磨破。
要是出了什么事,他……
兰箫闭了闭眼,稳定下自己心中翻腾的情绪。
不会的,都说祸害遗千年,那女人心狠手辣干尽了坏事,怎么可能就这样出事。但是,他必须在八月底之前赶到她的身边,否则……
狠狠地一拽马缰,兰箫调转马头,扬鞭趋马绝尘而去。
先去修梅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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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拎着酒葫芦,吊儿郎当走在街上,身边是一身白色锦衣的北堂寻,背后背着装着半月琴的包裹。
二人一白一黑,皆是风度翩翩气度卓然的年轻男子,就这么徒步在大街上走着,十分的抢眼。
进了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点了满满一桌酒菜。
北堂寻望着单飞手上那材质奢华的钱袋,问道:“你不是出门从不带银子的么?这是怎么来的?”
单飞随意地道:“这个啊,刚才在路上瞧见一个公子哥儿,在他身上摸的。”
北堂寻震惊:“你、你居然……”
“你忘记我的名号了么?天下第一神偷,干的不都是这档子事儿嘛。”单飞不以为意嬉皮笑脸,“那人穿得贵气十足,不缺这一个钱袋的。”
北堂寻依旧无法接受:“这是偷盗啊……”
“唔,那公子哥儿身家无数,施舍咱们这一个钱袋还算是避免了两条人命被活活饿死。”单飞正儿八经地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是帮他这是造了十四级浮屠啊。”
北堂寻无语凝噎。
单飞一边倒着酒,一边随意地往窗外一瞟,手忽然一顿,目光也定格在了窗外的某个点,酒水满出了杯子。
“怎么了?”
“没什么。”单飞收回目光,眨了眨眼睛,“我好像看错人了。”
“哦。”
片刻后——
“啊喂!你做什么!放开我!唔——”鬼哭狼嚎之声打破酒楼中的和谐氛围,伴随着匕首寒光一闪,宾客们纷纷逃离此地。
一名黑衣男子走至北堂寻面前,不卑不亢地道:“北堂少主,碧落教悉闻少主入凉州,为保证少主此行安全,兰雍特地赶来护送少主至我碧落教。”
竟是碧落教四大座使之一的兰雍。
“那阁下这是……”北堂寻望向一旁被牛筋捆绑并且被塞住嘴不断挣扎的单飞。
“单飞擅离职守,未经教主允许便回到影芙门,理应受到惩戒。”兰雍看也不看单飞一眼,淡淡回答,“教中事务,还望少主勿插手。”
北堂寻点点头,道:“我没有要救他的意思,只是问问原因。”
“那就好。”兰雍无视顿时变得无比激愤的单飞,瞟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道,“教中膳食比这等市井酒菜好的多,若是北堂少主不介意,能否现在移步,让我碧落教略尽地主之谊?”
“无妨。”北堂寻颔首,“座使请。”
“北堂少主请。”兰雍礼貌微笑,然后转首,对那捆着单飞的两名下属一招手,“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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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当心点。”凌昭云扶住白轻墨的身子,略有些担忧地问道,“还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