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真真实实的你,倔强任性也好,沉默无言也好,只要是你,就好!”他说着将唇印上她的额头,而苏云儿则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的唤着:“三爷……”
……
粗大的手掌覆盖在那若青葱般的手指上,老爷的口里轻喃:“委屈你了!”
太太叶如意淡淡一笑:“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儿大不由娘,爱怎么就怎么吧!”
“你能想开就好,我真怕你和以前一样,钻在胡同里不出来。”老爷说着脸上似显了一丝淡淡的笑。叶如意则不好意思般的笑了:“都钻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才舍不得进去呢!你放心吧,我现在没什么想不开的!要斗,就随她,反正我也没打算当家,只是她未必就斗的过咱们这个儿媳妇!她,和你娘很像!”
“像?”老爷摇摇头:“我倒觉得不像,我娘一辈子精明,就是看似发狠也是早有算计,她啊,没这份算,不过却很有些能耐,不过奇儿倒会算,他们凑一起,我倒不担心!”
太太笑言:“是啊,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意,等家事顺了,我们不妨去北境吧!”
叶如意惊讶的看着老爷:“您,您说去北境?”
老爷冲她点点头:“你不想看看轩儿吗?”
叶如意的脸上抽搐了下:“那不孝子对您和婆母那般,就是逐出家门都不为过,您,您难道……”
“再不对,那也是我的儿子啊!”老爷说着将叶如意的手捏了捏:“我的心里装着亦兰,也曾沉浸在与亦兰的回忆中,但我不会一辈子都住在里面。她已逝去,我将缅怀,但日子我还要过,我身边的人,我也要珍惜。如今子奇回来了,这家里的事,我想过些日子也就没什么我可以去操心的,而轩儿的事,的确令我意外,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们到他的身边去,帮帮他也是好的,总比把他丢了不管,令他走上弯路不回头的好,你说呢?”
叶如意激动的点头:“是,是,老爷能原谅他,能给他机会,我,我……”
老爷摆摆手:“别说了,你我是夫妻,说别的没什么意义,这辈子我们相伴着好好走完余生,虽然到死不能与你同穴,但我们相扶相持过,也不算枉了这半生不是?”
叶如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我知,我知,我无所求,我,我亦无所憾!”说着她拿了帕子擦泪,而老爷看着她心里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
插旗,挂帘,扫土,锄草。
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因着是夏日常有雷雨,那些野草也是长的极欢的,将坟包显得冒着绿意。
一家大小动手整理,不论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都哭哭啼啼的烧着钱,磕着头,唯有大老爷似个局外人,独独的站在边上,手背其后冷眼而看,不见其泪,不闻其哭,只是一张木色的脸在坟前无动于衷。
大太太这会也没功夫和苏悦儿计较,抽噎着烧了纸,便是看了看那站在一边的夫君,只能自己代其磕头,而后口里念着自己儿子女儿的名字,又烧了些纸钱,裱糊的房子车马这才起身回到大老爷的身边,无言的立着。
老爷和太太又哭了一气,这才轮到了大爷白子奇。
苏悦儿同大爷一起跪下,准备磕几个头再听大爷表演一段悲伤就打算完事的,可奇怪的是,打从大爷一跪下开始,苏悦儿就发现大爷不大对劲。他不是磕头,也不是烧钱,更不是哭诉,而是伸着手一次又一次的抚摸着墓碑上的那属于老祖的一串字,尤其是那“白田氏”三个字,更是摸的慢而重。
苏悦儿越瞧越觉得心里透着别扭,干脆的轻咳了一声,拿胳膊撞了下大爷,大爷的手正好停在白田氏三字上,当即转头看了眼苏悦儿,那一刻的眼神竟是透着冷气,而苏悦儿当下便觉得陌生,但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大爷的桃花眸子里便是温情,那种相错的变化,让苏悦儿觉得好似大爷是个玩具娃娃,头上有个开关,一按下去会哭,一按下去会笑,表情的变化宛若机械一般。
“奇儿,你这样不言不语的可吓到我了。”在旁的太太见大爷一直这么抚摸那几个字,也是忍不住言语,当下的白子奇收了手,一脸抱歉的说到:“让母亲大人忧心了,我,我只是一时心里,心里……”大爷锁了眉,好似寻找这一个合适的词,而太太却伸手放到了他的肩头:“好了,我懂。老祖最是疼你,她去了,你心里痛,偏又是在你还未好时去的,她这一年多来对你的好,你心里清楚却难言。”
大爷有些恍惚似的点点头,人却开始拿着纸钱焚烧。苏悦儿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想熏在那烟里,便赶紧的低头磕了三下,人往一边移,而大爷也体谅着她,赶紧的磕头后,陪着起来,让位给三爷一房。
古人讲究孕者相避的道理,所以苏云儿留在山下的马车内并未上来祭拜,只三爷一个磕头,如此这般弄了阵子,便也收拾了,开始下山。
大家走了片刻,忽而大太太开了口:“老爷,您的坠子呢?”
大老爷一脸沉色的看着她:“什么坠子?”
大太太指了指大爷腰扣处的长绦,大老爷便是伸手一摸继而锁了眉:“嗯?怎么没了?”
大太太捏了捏衣袖说到:“您刚才站在坟前,也没去别的地方,许是落到那里了吧,要不我回去给您……”
“不必了,你个妇道人家还是跟着大家先下山去吧,我自去看看就是!”大老爷说着便转身。
“大哥何必亲自去,说说什么样的,叫小厮去找不就……”太太当下言语,话没说完便被老爷扯了衣袖,也就收口,老爷便立刻接了话:“大哥可方便说?”
大老爷阴着脸:“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是那坠子可是祖爷留给我的物件,若失了我一辈子不安,这东西还是我自己去找的好,免得哪个黑心的见了收了说不曾寻到的好!”
苏悦儿闻言嘴角轻瞥而言:“既如此,那伯父就回去寻吧,我们先慢慢走着,反正下山路需要小心,大家走不快的,伯父可以慢慢寻找不必着急!”
大老爷看了眼苏悦儿,便不言语的返身回去,大太太则看了看她家老爷的身影,扶着身边的丫头默默的下山走在了前。
“他这是何必?”细小的声音来自与身前太太同老爷的低语,苏悦儿听的真切,便是无奈的笑了下,人撇了眼身边的大爷,便见他神色有些游离之态,似是想着什么,便撞了他一下言到:“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大爷眨眨眼:“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需要理一理。”
苏悦儿见他这般回答,也就没在言语,只和他扶着慢慢下山,一直走到山脚的时候大老爷才从其后追了下来,苏悦儿微微扫了下,看不出他有什么端倪,膝头处也无什么泥印折痕便觉得有些诧异,心讨他难道真是掉了坠子不成。
大太太走在前头,早已到了马车边拉着苏云儿言语,瞧见她家老爷下来自是上前相迎:“可找到了?”
大老爷把手摊开亮了手里一个似印章般的条状小坠子,一脸不悦的说道:“叫人重新打条挂起,再别这般不结实,落了这东西我可恼人!”说罢就把坠子放进了大太太的手里,人往他的马车处走,大太太一脸小心的装了坠子,跟个小媳妇似的乖觉。
苏悦儿见他们往自己的马车走,便赶紧的喊了句:“伯父伯母!”继而人快步的走了过去言道:“伯父伯母今日归来,家里自用晚宴,海家二爷恰也最近才奉迎了太子回来,我欲请来一起吃顿家宴,您也好和他说说最近的朝局,两家毕竟有着亲,最近这天是个什么天也许斟酌,不知可成?”
大老爷闻听苏悦儿这话中话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点了头:“自是成的,你且安排吧!”
苏悦儿便是欠身答应,大老爷则转身上车,恰在此时他撩了袍子登车,那内里裤子的膝头处两团泥印便是入了苏悦儿的眼,当即苏悦儿心中一叹,默默的退开来。
一行人回到白家已是近黄昏的时候了,大家回去各自换衣整理的才忙活完,便是下人报,海二爷已到府,苏悦儿叫人去请了人到厅,自己亲自去请了公爹出来,又遣了管家去请了大老爷出来,当即便请他们在一出谈话,自己去张罗晚宴。
忙活了一气,便设了两桌晚宴在事厅旁的小花厅内,主桌自是安排的大老爷,大太太,老爷,太太以及海家二爷,大爷和自己,以及三爷三奶奶。下首的副桌,则是姨太太们并着两房小辈的妻妾,只是三爷本就无妾只早先一个通房丫头上不了席面,所以也就坐的是眉夫人,并抱着孩子的周何两位小妾。
大家从事厅出来,便入了席,因着大爷才回来,大老爷更是很久没见,周何两个带着孩子的小妾就比较招人,大爷和大老爷便逗弄着两个小娃儿,又是亲又是抱的,一时厅里倒热闹,苏悦儿瞧着那两个妾眼里蒙着泪的样子,心里便觉得这两个女人也的确可怜,便想着反正自己来前,这两人都是给大爷生了孩子的,加之自己也有了身孕,空了还是要让大爷去两房里住一住才是,免得太亏了人家两个。
她正胡思想着,眼扫到了眉夫人的身上,便瞧见眉夫人直勾勾的看着大爷,一双手死死的掐在一起,便是心中一叹看了眼红妆,红妆便快步到她跟前贴着耳朵说到:“我去传话的时候,眉夫人才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询他们,要不我这会去问?”
苏悦儿微微摆手轻言到:“饭后了罢,免得那个人掺合……”
她正说着,大太太的声音亮了起来:“诶,韵儿呢?这可少了个人吧!”
苏悦儿看了眼红妆,红妆便大声的说到:“回大太太的话,奴婢去请了魏夫人的,可魏夫人说她抱恙就不来叨扰了,叫大家用的欢畅就是了。”
大太太闻言便是挑眉:“抱恙?她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不舒服?”说着便似要抽身去瞧,此时太太开了口:“嫂子就别操心了,快坐下来用餐吧,中午就没怎么吃,这会可都前后贴一块了,您叫别叫我们都饿着了!”
话到这份上,大太太自是抿了唇的坐了,当下苏悦儿做了引人说了两句开场话,就把话头交给了老爷去说,自己招呼着下人把各色银盖取了,于是色香美味的菜肴一冲,老爷举了酒杯开了席,这晚宴也就用了起来,魏灵韵便被掀了过去,大太太也顾不上给她出头了。
用了几口菜后,因着两个孩子闹腾,周何两位小妾只得叫乳娘带了孩子下去,一时厅里略静了些,大太太就轻咳了一声说到:“这有了孩子,吃个饭也觉得喜庆,我那儿外放,小孙子吧也瞧不见,就女儿处有个外孙偶尔能给我瞧瞧,可到底是外孙,再疼也不是白家的啊,如今过来,瞧着两个孩子就觉得心疼,只可惜没个带把儿的!我说子奇,你现在过来了,人也对了,可要多努力才是,开枝散叶可是大事,耽误不得,你瞧瞧,你弟妹都有了信儿了!你可不能落在后面啊!”
白子奇闻言笑了笑,看了眼身边的苏悦儿:“是,我们是要多多努力!”
苏悦儿瞧见大爷这般样子,没语言的撇了嘴,心说:真是装傻装惯了,这个时候也不要脸了。
两口子如此神色自是惹的老爷和太太高兴,便是咯咯的笑,苏悦儿便干脆低头往嘴里扒饭,却不想此时大太太竟是毫不客气的说到:“哎呀,大爷的眼里难道就只苏氏一个?可别忘了魏氏啊,要我说,皇上给你送了这么个美娇娘来,怕是觉得她有主母之相!想想人家父辈也是城主一系,自是教养极好,主持中馈也游刃有余不会失了礼数。苏氏虽好,只可惜出身差了点,为妻是不错,但做家主未免欠了点,要我说,子奇你还是该早早的和魏氏生下一男半女才是真!”
苏悦儿闻言没出声,继续的夹菜吃饭,白子奇倒是弄的有些尴尬只能笑了笑说到:“让伯母操心了,不过子嗣的事,是要随缘分的,急不得。再说了,我和悦儿也成亲没多久,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有信儿了呢?是吧?”大爷说着看向苏悦儿,可苏悦儿却是慢慢的送了一勺菜汤进肚,冲着大爷浅笑一下,继续吃。
“我知道你们嫌我多管闲事,可我不能不提啊,你们做的生意经,不懂揣摩圣意,我家老爷为官,自是明白圣旨背后的意思,我今个这般说出来,也是想你们明白,有些事且莫不用心,尤其是皇家的这道圣旨,你们更要费费心!千万不能不当事啊!”
大太太说着摆出一副她最懂的样子,苏悦儿却不管她说的什么,只管伸筷子夹菜入口,吃的欢畅。
白子奇此时笑了笑不言语,也学苏悦儿夹菜吃饭,大太太见两个都不卖账便拉着太太说到:“弟妹啊,他们小的不懂,你这当娘的可要操心,就今个的事,你瞧瞧,苏氏的脾气和性子,日后若是做家主,只怕少不得惹事得罪人的,要我说还是要寻个知书达理的人才是正经,琴棋书画那是一样也……”
大太太正说着,海二爷忽然冲苏悦儿开了口:“大奶奶,我想起个事忘了和你说了,太子爷上次到白府对你那一曲《流觞》可成天的赞不绝口,我本来听了特别想和你一同操琴会上一会,你也知,我以为这世间独我会此曲呢,结果你却封琴不弹,想来尤为可惜啊!太子爷说了,您若封琴不弹也罢,但他希望你哪日里愿意在碰琴可一定要知会他一声,他一定快马加鞭而来,只为再听一阙!”
苏悦儿听的心里一乐,知道海二爷是帮自己挣面子,便笑着说到:“舅爷客气了,我一女流之辈不争这些名头,琴棋书画乃是修身养性的事物,若用此来判人高下,却粗鄙了些,何况我以允诺再不碰琴棋书画,做人要以信字当先,自是没可能了!”
海二爷立刻一脸惋惜之色,大太太却惊讶不已:“什么?太子爷要听她的曲?”
海二爷点头:“是啊,当日大奶奶的一曲,可惊了四座呢,只可惜大太太是无缘再听了!”
大太太不自然的撇撇嘴:“是吗?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