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这人居然是个富翁!还绝对不是乍富的那种,而是不知富了多少辈子的富翁!否则,怎么会可能用这种不为多数土豪所知、贵得令人咋舌、却连个标识也没有的欧洲皇室专供奢侈品?太好了!不会被讹上了!
我喜滋滋地一边翻开皮夹一边想,这种人必然是不会与我计较的。我现在虽能靠着稿费自给自足,但若真有什么大的赔偿,还是只能回去动用老头给我的生活费。没面子不说,关键也会重创我的独立大业。
这可总算可以放心了。砸人竟能砸得这么准,夏镜,有眼光,砸得好!
翻开皮夹,我只找到了他的身份证。我疑惑地问道:“咦,你学生证不在里面?挂号大约要用的吧,在你那里吗?”
他似乎愣了一下。我再次扫了一遍他身份证上的地址与出生日期。地址是学校理学院,那便一定是本校的。年纪轻轻,应该是学生吧?
不会是老师,理学院老师必得要博士毕业,还需得取得过有重大国际影响的成就才算可以,所以,那儿的老师都是些中老年妇男。那么,多半是博士无疑。
于是,我再次问道:“你学生证没带?”
他没做声,只摇了一下头。我担忧道:“我也没来过,但是我貌似听说过这里是要看学生证的。不然好像不大行,不是不能报销,就是不能看病。”
这时,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个富翁。只要能看病,报销大概是无所谓的。可转念一想,不对,虽说他不差钱,可道理上讲,若是不报销,这钱是该由我来出的。天啊,骨折算手术吧?那要多少钱?
暗自纠结了半晌,良心还是占了上风。于是,我沉重抬头道:“你等一下,我先去挂号试试。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对你负责。”说完,我没再看他,径自毅然决然地向人堆里冲了过去。
大半个小时后,我捏着萧律同学的X光片企图加塞儿未遂,还几乎和护士台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大打出手。一号大妈张开双臂,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我拦在她的身后,鄙视道:“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能不排队。”
我欲哭无泪地辩解:“阿姨,方才已经排到我们了,只是刚才又去拍了个片子回来。”
“回来就是要重新排队的。”二号大叔严肃道,“小姑娘,这还是在学校里,要注意素质啊!”
“叔叔,拜托了,”我苦着脸哀求道,“我刚才听了听,您们都是热伤风,还是复诊……我们这个是骨折,搞不好要出人命的。若不是今天只有急诊,就两个医生,其中还只有一个能接骨,我也不会这样麻烦您。”
“小姑娘,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热伤风就不能出人命了?”三号大姐疑似医学出身,对我谆谆教诲道,“而且,热伤风是一种……”
我看了看台子后面的护士小姐。她胸前挂着一个实习生的标牌,一副想要帮我又不敢犯众怒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我也是头一遭做这种豁出脸皮的事情,一时间感觉就要支撑不住:“实在对不住大家,可是我……”
“夏镜。”远处,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似是唤了我一唤。
我艰难回头,越过人群向外看去。萧律站在人堆外沿,似乎想要进来,却根本没有落脚之地。而他的口型像是:不用这样,我没事。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方才说带他来医院也是“不用、没事”这几个字,最后还是被我强行扭送过来的。我决定扭头忽略他,却在他的面孔再一次于黑压压的人头间浮现时,突然心生一计。
这里似是女性居多。蛇打七寸,这样的名言警句怎么能被我忘了?
于是,我气沉丹田,指着萧律扯开嗓门大吼道:“看,就是他!”
整个人群蓦地定格了一瞬,然后,在场人士全部顺着我手指的方向齐刷刷转头看去。被看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愣在当场。而看的人不明所以,便也愣在当场。
趁着这个空白的当口,我抓紧时间慷慨激昂道:“就是这位同学,我校理学院博士高材生,刚刚为人所害,严重骨折,肇事者当场逃逸……”
一边侃侃而谈,我一边十分满意的发现,直面萧律那张好看得不合理的脸,人群中所有女性听众的颜色,都开始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
于是,我再接再厉道:“天气炎热,骨折极易引发感染。若不及时治疗,且不说是草菅人命,就说学校和国家培养一个优秀的博士生,要投入多少……”
尚未等我这边激昂完毕,校医院那略显昏暗的候诊室已焕然一新。无数大姐大妈阿姨婶婶的眼睛,全然亮成了心形,将这座阴森黯淡的建筑化为一幢粉红灿灿的宫殿。只不过,宫殿中的王子同学此刻似乎有些局促的模样。
我连忙趁热打铁,替他解围道:“能不能麻烦大家,让我们的优秀骨折博士……”
我的话音未落,人群却已瞬间“刷”的一声从中间分开,只剩几只大哥大叔大爷孤零零伫立。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立上很久,便被女性朋友们给拽了出去。
“谢谢,谢谢大家。”我一边赔着笑,一边拉过尚处在状况之外的骨折博士,从大道上飞奔而过。
我靠在诊室的墙上,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窃认为,自己今天真可谓过五关斩六将。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失误,大约就是放跑了那个让我摔倒的始作俑者——洪钟壮士。
下面一个要盘算的,就是医药费问题了。没有学生证果真是能够看病,但是不能报销。我粗略算了算这个月的稿费,看起来,它是否足够用来填补这场无妄之灾都是两说,给自行车换胎的许诺注定是又要泡汤了。这真是让人有些丧气。
不过,还是那句话,福祸相倚。我今日虽然破财又遭灾,但压倒了这位萧律同学,着实也算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艳遇。至少,我作为一个作家,能亲身体验如此劲爆的素材,也乃一大幸事。
唔,方才一直慌慌张张,现在仔细看看如此美色,真是连人生都变得更加无憾了。一个人的轮廓怎么可以如此深邃?身材怎么可以如此修长?露出的受伤那截小臂怎么能如此匀称有力?
眉眼怎么可以如此无暇?气质怎么可以如此清冷淡漠?怎么能将衬衫牛仔裤穿得如此严谨而又笔挺?世上怎么能有如此禁欲系的无上极品?
哎,他好端端的,怎么把脸转到那边去了,不别扭吗?难道是发现我在看他?不可能,我觊觎美色一向是很隐蔽的。
“小李,你过来一下,帮我扶住患者肘部。”一直忙碌的医生忽然冷不丁开口,几乎吓我一跳。
一旁那个唤做小李的护士快步上前,内心的喜悦实在溢于言表。我摇摇头,脑海中很突兀地冒出了“红颜祸水”四个字。
可谁知,一直沉默的萧律同学竟突然开了口:“医生,我不会动的,不需要护士小姐帮忙。”
我一愣。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萧同学今日凭他的那张脸蛋横扫校医院,但可惜现下这医生是位大叔,萧同学的特长完全发挥不出来:“不行。接骨时的疼痛不是你说忍耐便忍耐得了的。这是手术,哪里能够如此儿戏。”
“医生,”萧律口吻清淡却很坚定,“我保证不会有问题。若有后果,我会自行承担。”
我有些同情地去瞧被一再拒绝的小李护士。小李护士抿着唇,原本春意盎然的脸上此刻略显凄凉。
“胡闹。”医生大叔明显开始不悦了,“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后果你自行承担?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医生叔叔。”见萧律似乎仍不打算妥协,医生也越来越气,我在连忙上前,打算在事态恶化前赶快平息风波。
可是,谁能告诉我,这风波该怎么平息?我与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觉得为今之计,只剩下转移矛盾了。而现下,这个黑锅除了我以外,还真是无人能背。
于是,我对着医生强笑道:“医生叔叔,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是我平日里将他看得太紧,不许他与任何其他女性靠近。他这骨折就是我误会他与别的女人有接触,胡闹一通才害他摔断的。所以吧,他现在对与女性接触有心理阴影。您看,能不能就听他的……”
“那就你扶着!”无语至极的医生对我大吼一声,“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每天都在想些什么,简直就是胡闹!快扶好,后面还有许多病人等着呢!”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萧律坚决不让护士小姐帮忙定是有原因的,而那个原因虽然未知,但想必对我同样适用。
我张着嘴,尴尬地转向身边的萧律。他只是淡淡地盯着我瞧,情绪莫辨。
一直冷眼旁观的医生终于几欲崩溃:“你们……”
我瞬间咬牙闭眼,在医生大叔发作之前,猛地将双手按在了萧律架起的肘部。我能明显感受到,肌肤相接之时,他的手臂紧绷到了一个怎样极致的程度。他受了那样重的伤,这种反应会在很大程度上牵扯伤处吧?可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仿佛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用来克制对我的排斥。
我胆怯地睁开一只眼去觑他,同时小声道歉说:“实在对不起,你先忍一忍吧。虽然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自己是犯了你的忌讳。可是毕竟治病要紧,等你好了,我随便你罚。”
他突然抬起头,直直望进了我的眼底。我蓦地再次陷入与他头回对视时,那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之中。他定是有什么地方与他人全然不同。
不过这一次,我的表现相当淡定,特别是见他慢慢放松以后,我的胆子便开始越发大起来,连愧意也在与此同时一点点退了下去:“你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连压都被我压过了,只是再摸一摸,也没有多么了不得么,是吧。”
他怔了一瞬,再看向我时,清澈的眼底竟蕴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我还没来得及震惊,便瞥见医生骤然伸来的魔掌。我本能地闭上眼,不去看那残酷的一幕。
两个小时前我还认为,将一个人的手臂砸断是我做过的最大恶事。而两个个小时后我惊觉,与将断了手臂接回去的痛苦相比,把它砸断大约只能屈居第二。
这当然并非从动机上来说的,而是在我比较了二者的疼痛程度后,得出来的结论。因为即使闭着眼,我也还是可以听到他手臂内里些微的碎响,还是能够感受到骨肉碰撞时强烈的摩擦。
其实那时我便该了解到的。与断裂相比,将破碎复合才是这世上最为疼痛的一种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久之后萧教授就会发现,对于夏镜这样的同志来说,摸摸小手啦,掏掏口袋啦,实在都是小意思,调戏实在是没有止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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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打击报复
初夏黄昏的微风还是很有些凉意的。我捏着指尖簌簌发抖的医院账单,只觉得自己登时穿越了正翩翩而来的盛夏,直接入了秋,满心的衰败萧瑟之感。
三千块其实真不是多么巨大的金额,可是以我目前的稿费收入,够自己温饱都是勉勉强强,一朝负债,便很有一种永无出头之日的无望感觉。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不想动用老头给我的生活费,而且,我还要在两个月内攒够毕业后那押一付三的房租。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指间的账单却被人应声抽走。我抬起头,正望见萧律同学那张若有所思的俊脸。
我生怕他误以为我准备赖账,急忙解释道:“我今天身上是真的没有带钱,不得已才划了你的卡。你放心,我说过会负责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做人么,还是气节最为重要。只不过……”我冲他挤出一个心虚的假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分期付款?”
我在心中用意念对他默默进攻:你这个富豪,还要跟个贫困潦倒、为奸人所害的小女子计较么?快说不用不用不用了!
我发誓,我是真的看到,他那好看的薄唇处已经形成了“不用”的“不”字那个口型。心下正要暗暗欢呼,谁知耳中听到的,竟是一个十分清澈的“好”字。什么?我瞪大眼睛瞧他,深切怀疑自己的耳眼配合出现了问题。
接下来,我眼睁睁看着他摸出了手机,然后淡淡问道:“夏镜,是吧。是哪两个字?”
“盛夏的夏,镜子的镜。”我机械地回答道,“经管学院四年级。”
他没有抬头,语气也愈发淡漠:“手机号?”
我在这一刻醍醐灌顶。一个人对一样东西必须要有深入骨髓的热爱,才可能最终勇攀巅峰。比如一些人热爱文字,就当了作家,而另一些人热爱银子,便成了富豪。
我大约就是而面前这位萧同学则正因为对银子斤斤计较、锱铢必较,才成就了如今这般极致低调的奢华。
他那个皮夹的价格,大概够我日以继夜码字码到夏去冬来春又至,没准还要再去卖上半年血,可他却还如此坚决地要做这三千块钱的债主,着实很拿豆包当干粮。等等,他不会再问我要分期付款的利息吧?
这世道,为富果真不仁。我顿时想要将他引见给我家老头。想必,这志同道合的两位当代葛朗台定然会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何况,若非他不带学生证,这医药费本来该是可以报销的啊!对,报销!我突然捞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了,我能不能麻烦你件事情?你看,虽说今日你没有带学生证,但是所有单据我们都是留着的,之后如果你拿来学生证,再补交一下相关材料,我想应该还是可以申请报销的。”
他很是莫测地盯了我一会儿,深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趣味的光点一跃而过:“我刚从国外回来,尚有许多手续未能办理,怕是不行。”
“入学手续也没办?”我顿时泄气。
他有些奇怪地眨了一下眼睛,最终无情答道:“没有。”
我突然觉得他在诓我:“你既尚未入学,那身份证上写的怎么能是学校地址?”
“我是在这里读的本科。”他看上去倒是十分坦诚,“身份证是那时办的。”
可这个回答让我的疑窦更加丛生:“你在这里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