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院外,我问他我们是否见过时,他的欲言又止;七食堂里,他问我是否认识与他相像的人时,脸上的纠结神色;夜幕中的辉腾中,他艰难地说:夏镜,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
我怎么能怀疑他呢?他若真对萧氏有什么图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
“可是,为什么最终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呢?”我不解地望着他。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披着一身温柔的光影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因为我怕你知道了我尴尬的身份、知道了我最初对你的利用后,会想要远远躲开。”
萧律停在与我呼吸相闻之处。他的黑眸如同浸了宇宙洪荒千万年的思绪,层层叠叠将我包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也从未体会过这样柔软暧昧的氛围。
我连手指都无法移动,只像一块木头般呆在原地,感受着萧律完美的脸庞离我越来越近:“夏镜,我喜欢你,你能不能放下陆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给这章起名叫做:窦娥冤终得昭雪,夏小镜受到惊吓
☆、第二十四章 非礼非礼
“小镜?”我家老头对我的温柔召唤中,细细密密织满了恐吓,“还不快见过陈世伯。”
正在出神的我一个激灵,连忙扯出一个微笑:“啊……陈世伯好,小时候陈世伯可是帮我打过柿子的。”
对面,无比脸生的陈世伯笑成了一朵牡丹:“小镜的记性真是好啊,人也出落得愈发亭亭,老夏你真有福气。哎对了,小镜与我家阿盛好像是同年,得空该让孩子们多处一处。只是不知道,小镜有没有男朋友啊?方才我好像看见小镜和萧……”
“没有没有,”老头坚决否认道,“小镜课业忙,我今天便没等她一起,只让她自己前来。谁知,她却在门口偶遇了萧教授。老陈你知道,我家小镜是从小与萧纪一起玩大的,二人相熟得很,可是这些年又许久未见。结果,小镜居然错将萧教授认作萧纪。萧教授大约也是想开个玩笑,便没有揭穿,这才闹了一出大乌龙。”
“原来如此,”陈世伯哈哈一笑,“也难怪,这兄弟二人长得太像,不小心还真是会弄错。我还奇怪,小镜怎么会与萧教授这样熟络,听老夏你这样讲我便放心了。我家阿盛也是单身,咱们抽空一定让孩子们好好认识认识。”
“阿盛已经回国了吗?”老头连忙暗中将我一捅,“麻省理工的博士,人才啊人才!一定,一定要见!”
我强扯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内心奄奄一息。神啊,萧纪的这什么公司成立宴,生生被老头搞成了我的相亲宴。我暗中拼命四下张望。萧纪在哪里?他的宴会被老头这样胡搞,难道他要不作为么?
片刻,还真叫我逮住了萧纪的目光。我对他挤眉弄眼,发送求救信号。谁知,他竟视若无睹,明显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我已经郁闷地想要咬人了,只见他突然被身边的一个美丽的身影拖住,往我的方向一阵推搡。
我瞬间很是涕零。萧纪其人不厚道,倒是娶了个好老婆啊!
不一会儿,萧纪夫妻便来到我们身边。一通冗长的寒暄过后,陈世伯终于依依惜别,临走还用看自家孙子他娘的目光,将我好一番打量。我倒吸一口冷气,灌了一大口手中的饮料聊以压惊。
这一口还没咽下去,只听顾惜的声音欢快传来:“镜子,原来你也是恨嫁一族啊。”
“咳!”我一呛,口中的饮料直接向萧纪笔挺的西装上喷了过去。
萧纪一个敏捷的闪身,恰好避过了我的袭击。然后,他居然十分满意地拍了拍顾惜的肩膀,并向她投去一个“做得好”的宠溺眼神。
“你你你,你们……”这夫妻俩简直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我抖着手刚想发作,便被老头登时喝止:“没规矩!夏镜,你这行动作派,哪里像是大家闺秀?喝个水都喝不好,还对你萧纪哥哥指指点点?”
“我……”我被噎得满脸通红,“老爹,你要讲道理啊,明明是他……”
“他什么他?萧纪哥哥是你能‘他他他’叫的么?”老头明显是在报复方才在萧律问题上我对他的忤逆,已经进入了胡搅蛮缠的状态。
“我……”
“伯父你也不要怪镜子啦,”顾惜兴高采烈道,“镜子年纪还小,大约只是被陈世伯的热情给吓到了。伯父您是那样开通的人,还是先让镜子自由恋爱嘛。”
“她还不够自由?这都晃荡了多少年了?”老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是大学毕业的人了,整天不着四六。不帮我忙不说,还成日专门与我对着干。我是管不了她了,所以就找个人来管她。所谓成家立业,先赶快给我成家,然后马上给我立业!”
听到这番耳熟能详的离奇论调,我彻底崩溃了:“爸!”
“这些事却也不急在一时。”看我真的再绷不住,冷眼旁观的萧纪先生终于开了金口,“伯父,镜子性格伶俐,从小就有许多过人之处。她年纪尚小,您大可以放心让她自己多闯上一闯。”
我躲在老头身后,向萧纪做了个“谢谢啊,你终于说了句人话”的口型。萧纪的唇角微不可见地一勾,随即问道:“镜子,小律方才去找你了么?”
我目瞪口呆。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知道我家老头在意这个,才先假意帮我说话,然后再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老头的脸色即刻黑得堪比墨汁:“萧纪,今天的事情,我不得不多说一句。小镜无知胡闹,我已说过她了。你顾念亲情当然没错,但事关重大,多些谨慎总也必要。”
萧纪眸色沉沉:“不是镜子的错。我看得出来,不论是今天的场合、还是小律的背景,镜子恐怕事先都是不清楚的。不知则无过。旁人的议论这些年一直都在,伯父为我考虑,我是很明白的。只是事隔多年,小律终于回来。虽然我对他了解不多,但他曾帮过我一次,所以我也必定要相信他一次。我知道,如果我判断错误便会拖累伯父,这又是我欠伯父的一个天大的恩情。”
“你我之间没有这些生分的话。”老头摇摇头,“说到底也是你的家事,不论你怎么选,我是一定会鼎力助你的。钱财皆身外之物,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有监狱里的那位在,你只要赌,赌上的就一定不只钱财,还会有性命。我老了无所谓,可你还年轻、还有妻子女儿,所以才要特别小心。”
“我明白。”萧纪认真点了点头,“谢谢伯父。”
“你们年轻人聊吧,”老头挥了挥手,转身走远,“我去那边再找老陈聊聊,他还欠了我好大一笔咨询费,今天必须给我签字画押。”
我望着老头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萧纪哥哥,从讲话态度上两相对比,我深刻怀疑你才是我家老头亲生。”
“那是因为伯父与你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萧纪语重心长,“镜子,伯父给予我的恩情,我这辈子注定无法还清,所以必须在你这里为他讲一句话。我们两家的情谊,起源于我们的母亲。当初,我看到伯父豁出性命为我做了多少事,就也看到他有多爱你母亲。而伯父有多爱你母亲,就同样有多爱你。镜子,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明白。”
“其实我是明白的,萧纪哥哥。”我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只是老头失去了我的妈妈。他害怕重蹈覆辙,就总是试图控制我,结果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一个凶恶的暴君。我是任性,但那只是因为,我实在没法忍受被人左右。”
“爱之深责之切。既然明白,就不要总是针锋相对。”萧纪淡淡道,“镜子,你能任性,还是伯父在纵容的结果。伯父年纪大了,不要待来不及的时候再去后悔。”
萧纪讲话的语调总是低低沉沉,不带多少情绪,可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公理,让我无地自容:“是,我知道了,萧纪哥哥。”
“好了,镜子,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小律方才都对你讲了些什么?”
恍然间,萧纪的面孔一晃,竟和萧律刚刚在休息室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他、他都讲了些什么来着?
***
他说:“夏镜,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接近我,我也受不了任何人的接近。你是唯一接近了我、而我也想要接近的人。”
他说:“夏镜,我的生活里就发生过许多可怕的事。你总说我长得好看,可是,如果我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你能不能接受?”
他说:“夏镜,我知道你喜欢陆泽。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可是我能明白你说的,他对你来讲是像空气一样的存在,因为你对我也是一样。所以我才会拼命想要把你放在身边。”
他说:“夏镜,我喜欢你,你能不能放下陆泽?”
***
“镜子?”顾惜的声音从未知处飘来,“你怎么了?你脸红什么?”
“什么?脸红?”我腾地向后跳了一步,奋力甩开眼前的幻影,“没、没有哎,可能是……哦,刚刚喝了点酒,有点那个……呃,上头!对,酒气上头。”
“你喝的明明是饮料!”顾惜的眼角眉梢全是八卦的精光,“不对,夜伴而行,必有□□!镜子,老实交代,你和小律两个刚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什、什么?我向后退了一步。
对,我当时也后退了一步。然后……
***
然后我麻利地转身就跑,打算落荒而逃。结果萧律拦腰将我截住,随即今日第二遭,按回了门板之上。
“夏镜,不要走。你方才讲,只要我给你一个解释,不论什么都行。我现在也是一样,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无论是什么,我都接受。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继续纠缠。你的债务夏先生已经帮你还清,那么从今以后,你不需要再做助教、也不需要为我做任何其它工作。那间办公室我会收回,除了上课之外,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我只是一门你讨厌课程的任课老师而已。”
如果这段话讲在几周以前,我听见大约会喜极而泣吧?可是为什么,现在我能想到的,只有他奴役我时眼角愉悦的纹路、他偷看我的小说时眉间淡淡的光华、以及在书桌前与他并肩而坐时,那种温暖而又清凉的温度?
所以,如果我拒绝了他,那么以后,他都不会轻轻敲开我办公室的门,对我微微一笑了么?也不会与我围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麻辣香锅,听我忆苦思甜,再为我夹一截最喜欢的小香肠了么?更不会在夏影挑衅我、任清利用我、或者坏蛋袭击我的时候从天而降,将我牢牢护在身后了么?
我在一瞬间完全慌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一想到这些都不会再次发生,我就这么的……这么的难过?我喜欢他吗?不可能!我喜欢的是陆泽哥哥啊,陆泽哥哥才是我的空气啊!
“夏镜。”萧律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我的鬓边。他的眸色深重而又沉静,仿佛正在平和地等待答案,又仿佛早已笃定了答案。
我试图张口,可全身的神经都像坏死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剩眼睛还能瞪得老大,干盯着他为所欲为。
“这样算是默许么?”萧律低声喃喃道,“夏镜,你这样,我只能当你是默许了。”
他眼里的颜色依旧温和而平静,可却噙了种难以言喻的蛊惑。我所有的理智都被抽离,人飘飘忽忽的,连立也立不住,只能完全听从依附于他。
他略略垂眸,视线从我的眼睛掠过鼻翼、脸颊,最终停在了我的……唇上。我想,我现在一定是已经晕倒了,要不,为什么连动也不能动?
当他俯身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他一字一字道:“夏镜,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放下陆泽。”
然后,我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触感。它让我想起柔软的羽毛、金色的阳光、或者夏日余晖下的碧色海水。萧律唇上的温度清冷,可是随着细细的辗转研磨,竟变得如春日午后一般温暖,还溢着那季节最美好的馨香。
他起初只是轻轻抚着我,并未深入。而我定是被他下了咒,或者被那甘冽的气息诱惑得失去了神智,情不自禁地微微启唇,很丢脸得想要汲取更多。与此同时,萧律的动作完全滞住。
在定格几秒以后,他扣着我脸庞的手指瞬间握得更紧,唇上的动作似乎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克制。我的齿关顿时失守,随即,便是整个人完全失守。不仅仅是口腔唇舌,就连双腿都不再属于我。我的所有氧气和能量都被他全然夺去,舌尖唇畔的感触全都是他,四肢也软的很不像话,只有攀附他则力量才勉强立着。
待到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我的身体早就变成一坨加了太多水的面团,不成形地瘫在了他的身上。萧律的唇印在我的头顶。从那里的感受上来看,他应该是微微笑了笑。而他这一笑,让我蓦然清醒。
天啊,刚刚我都干了些什么?将自己拱手奉上给一个相识几周的人么?我喜欢的明明是陆泽哥哥啊!这是传说中的身心分离么?夏镜,你不怕老头把你掐死么?你的矜持呢?你的神志呢?你的节操呢?!
一道霹雳当空落下,打中我的天灵盖。我竟就这样臣服于了美色!这是要有多么丢人!这个认知,让我终于成功召唤了身上残存的力气,猛地一掌推出,从萧律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混乱间,我似乎听见他闷哼了一声。可眼下,我的脑袋中就像有一万只公鸭在同时发言,所以根本无暇在意,便胡乱转身扯开大门,深深低着头道:“那……默认……不是,不、不,我是说,那个不是……不是默认,我不不……知道……不知道……”
说了半天,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终于放弃,捂脸遁走。这回他没再拦我,我总算成功地逃之夭夭。
***
“老公,我赌一个礼拜的炸鸡腿,镜子一定对小律做了什么。”顾惜的声音叮叮铛铛飘来,“你看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番茄看到都要羞愧而死。”
“嗯。”萧纪确定道,“我以为然。”
“哈?!”我霍地抬头,“不带你们这样护短的,为什么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而不是他对我做了什么?”
“哦?”萧纪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