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夜把人带到偏殿里之后,也不说话,就那样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不知为什么,顾晋文被他这样盯着有些发毛,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硬着头皮道:“琉兄原来真的是同道中人,看来当初我没看错人。”
然而琉夜却不买他的帐,张口就冷笑:“哼哼,我可是看错顾兄了呢……刚刚也不知是谁说自家师父江湖草莽,要人从旁照应,眼下看来,却是精明得很呢,不但人没事儿,还拖了我下水……”
这话却是要从皇帝吩咐琉夜去请金大川来宫里说起了。
那会儿琉夜领了差正往出赶,突然收到顾晋文托人送来的信儿,说自家师父江湖出身,怕得罪了皇帝,要他路上帮着提点些;还说金大川脾气火爆,一句话不对就要跳,要他一定要想法子留在殿里。
还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什么:飞毛腿虽快,但却跑不出天罗地网。
眼下看来,却是他把自己利用了。只怕这小子从一开始就算计着要自己帮他看蛊呢,所以才会说了那么些话来示弱。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琉夜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不就是抓错一次人么,至于这么一次次的……啧……
☆、第153章 解蛊之法
“哈哈,”被人看破,顾晋文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笑眯眯地拂了拂袖子:“我这身上的蛊一日不解,皇上就会一直操心。然后呢,我们家那门也就不好开,有些飞毛蚊子就不好放了……”
听到这里,琉夜恨得牙直痒痒。当初他抓错了人,想放回去,却又被人跑了,关键是对方还是个丝毫武功不会的农妇,这简直是森森的打脸啊。
跑就跑了吧,他派了人去追,去护送。结果那手下也送得没了影儿,本想着是人办砸了差事,不好意思,自己躲了起来。却没想到现在听顾晋文那意思,人竟然是被他控制了起来。
这让一心想要同春风公子一较高下的琉大楼主如何甘心。
然而不甘心归不甘心,该办的事还是要办,该救的人也要救,否则,让他以后如何在楼内立足?
想到这里,他又恨起给顾晋文送信的白夙臻来,一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内里坏水实在是太多了,他竟然还想把事情往皇后那里捅,真是嫌麻烦不够多。
看琉大楼主一直阴着脸不说话,顾晋文心想自己这回确实是有些过份了。
于是笑了笑又恭维:“哈哈,我这不也是看了琉大楼主你蛊术了得,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吗?实在是天心蛊一旦苏醒,到时候子蛊反噬,母蛊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我春风公子好不容易动一回春情,总不能走到一半活不下去了吧?那也太憋屈了点。”
这话说得琉夜心里倒是好受了一点,想到他那副身子,心里顿时隐秘地起了一丝优越感来。不过他向来是不肯饶人的人,更何况这回又吃了这么大个暗亏。
因此他把双臂一抱,脸上带了丝轻蔑的表情。点头咂嘴:“这倒是,你那身子,就算是解了蛊毒。只怕也干不什么花头来,噗噗……”
说到这里。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不由愉悦地笑了起来。
弯着眼睛,他冲明显脸色不好的顾某人招招手:“来来来,春风公子,快过来我给你看看,我还非要把你天心蛊给解了不可。”
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你春风公子不是有心疾么?心疾不是由天心蛊所压制着么?眼下天心蛊蠢蠢欲动要苏醒,再不能压制心疾。还有可能毒发身亡。那多没意思的,他一定要好好的给他治好了,然后让他带着心疾去面对落落,让你尝尝什么叫有心无力!
然而看他这样子,顾晋文却是松一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反正当初压制这心疾,其实并不止天心蛊这一种法子。只是师父当年总是疑神疑鬼的,一定要选这样偏激的法子来治他也没法。
现在只有拔了这天心蛊出去,他才好用其它的法子不是?
但为了避免那琉夜想通,他脸上仍是带了阴沉不爽的神情。半天才迟疑着伸出手去:“哼!只怕你解蛊的能耐不行!”
“哈哈,我琉夜别的不行,可是这蛊术。还有追踪探听情报的本事却是没人能比得上的……”琉夜果然上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伸手就抓了顾晋文的手过来。
只是他这一按脉,就觉出不对来。
当初看顾晋文身上的蛊毒是有苏醒的征兆,但现在看来,何止是苏醒,简直是醒得不能再醒了。
也不知道金大川当初是怎么解的,反正七搞八搞的,把那蛊虫竟是搞得彻底苏醒了。现在就等着吸够了主人精血。然后破体而出了。
这时候,他反倒庆幸起顾晋文有心疾这回事儿来。
若不是他有心疾。那蛊虫一时半会儿吸不够精血,只怕他早就死了。这蛊虫苏醒的前期其实是跟宿主共生的关系。宿主身体强壮,那蛊虫多半也长得快,成熟得早;反之,那蛊虫就长得慢,甚至吸一阵如果宿主供应不上,它少不得还要来滋养一下宿主,以催生出更多的精血来。
“怎么样?这蛊不好解?”斜眼看着琉夜的脸色,顾晋文心里一跳,突然想起来那天师父说的话来。
他说,如果这蛊虫真的苏醒了,那么我们两人,势必要死一个才行。
琉夜不说话,松了手撑着脑袋在那里细想。想一会儿又换手按脉,然后再想,想完之后又是掀眼皮,又是翻嘴唇的,直把顾晋文弄得烦闷无比,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过了许久,金大川那边都同皇上谈完了,寻摸过来打听消息。
他这才跟突然惊醒似的,拉了金大川过来。
又是同样的一番流程,搞了半天,把金大川也搞得心里头惴惴不安的:“我说,那天心蛊能不能解啊?”
这句话,顾晋文已经问了三四遍了,他一次都没回。本来这回也没指望他回的,却没想到他突然把手掌重重一拍,脸上带了笑:“能解!当然能解!只是有些麻烦!”
一听能解,金大川一蹦三尺高,竟是比顾晋文还要来得高兴:“能解就好!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说说咋解?”
琉夜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指了指金大川的身体:“金谷主的体内有寒症吧?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寒症。”
“是的,可这跟那有什么关系?”金大川纳闷了,自己的寒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突然要提这个?
“当然有关系,”琉夜笑:“大大的有关系,那天心蛊最怕的,一是宿主体弱,争不到足够的精血;一是宿主体寒,天心蛊的本体是在极热之地生长的天心虫炼制而成,天生畏寒。”
“而你们两个,一个体内有万年寒蚕之毒,一个先天心疾体弱。这下,无论是母蛊还是子蛊短时间内都争不到足够的养分,倒是为你们争取了点时间。”
一听这话,金大川顿时脸色变了,当年他也不懂这天心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听说种了母蛊的人能控制子蛊,就匆忙种了下去,当年的他想着只要报完仇就了事,根本没想过要解蛊这回事。
也是最近,被落落逼着,他才四处翻书籍,想要找到解蛊之法。才略微了解了一些一旦天心蛊苏醒,那么势必要子母相见,而子母相见之后,有一方必定要被吞噬,余下的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要天天用心血供养着蛊虫才行。否则就会筋脉逆行,爆体而亡。
此刻一听,那蛊虫竟是早就苏醒了,这让他如何不变色。当即就要出去,不敢跟顾晋文再同处一室。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现在还有未竟的心愿,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谷主请放心,本来这蛊虫醒了我是没法的,但是眼下你们把天心蛊最怕的两样占齐全了,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这法子有些凶险,我还得做些准备才行。”
琉夜笑着拦了金大川,又从怀里掏了两个玉瓶儿出来。一瓶给他,一瓶给顾晋文:“这药拿回去,你们一日三粒,七天之后,再到城里我的住处来找我,我自有法子帮你们解蛊。”
一听真有解法,金大川喜不自胜,赶紧的就接了药瓶儿要往回去:“走走走,别在这里打扰小夜准备了,七天之后你记得派人来叫我们啊!”
说完,也不管琉夜脸色如何,拖着顾晋文就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还嘀咕:“唉,也不知道我那老实巴交的表弟有没有受你们家人的欺负……”
顾晋文顿时黑线,以前没觉得自家这个师父这么犯二啊,怎么现在越发的感觉他是个孩子呢?
就在两人急匆匆往家赶的时候,顾府里已经闹得剑拔弩张了起来。田文俭一家简直是叹为观止了,觉得帮谁都不好,最后在落落的提议下决定闭好院门——专心听着完事。
“我不管!那就是我的儿媳妇!我已经认定了!爹您看不惯就别看!我儿子的婚事我这当娘的怎么就不能作主了?再说了,我那儿媳妇可是经了皇帝批准的,您难道还想让我儿子背个违抗圣命的罪名?”
徐闵兰一火起来,那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只见她一叉腰,什么贵妇风范都不要了,竟是显得比王熙凤还要泼辣几分。
“你!你这个孽障!真是丢我们顾家的脸!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进门!现在果然是这样,祸害完我儿子,现在还要来祸害我的孙子!”
都说老小老小,这顾老爷子还真的是越老越小。他气得浑身真哆嗦,猛地把拐杖往地上一顿,颤抖着嘴唇就开始掰旧帐,掰得徐闵兰越发的火大。
“哼!瞧不起我怎么了?瞧不起我,没我祸害你儿子,你现在还有没有孙子都是两说呢!”她把眉毛一挑,毫不示弱,论起嘴皮子来,她相信十个老太爷也对不上一个自己。
“夫人,你就少说两句好吗?还有爹您也真是的,当初要娶闵兰,是我自己的事儿,干嘛说她祸害咱家……”要说顾老爷子看不上徐闵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每回吵架他都夹中间,帮谁都不是。
☆、第154章 议亲
这下把他给急的,头上汗都冒出来了。那心也是砰砰砰一路狂跳,但是两人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又对上了。
“哼!我们顾家可是一门三公的清贵世家!怎么就没有孙子了?你意思是我其煌还娶不到老婆了?”老爷子气得青筋暴跳,也亏得他心脏好,要像顾晋文父子一样,早就倒地不起了。
“哼哼,爹您吹大话也得打打草稿吧?”徐闵兰气得眼圈子都红了,啪啪地把桌子拍得山响:“当年要不是娘的身子不行,何至于就生了其煌一个?其煌的身子又何于这么差?”
这下戳到了老爷子的痛脚,他脸色顿时一变,“哼!当年我瞎了眼才会同意你这无知村妇嫁进我们家!看你现在行事说话!哪一样不丢人?真真是没的带坏了我的儿子孙子!要不是现在你爹娘俱死,不然,我还真要请他们前来看一看,这就是他们教的好女儿!”
“怎么?许您当年任性,一定要娶自己心爱的人,现在到您儿子,孙子就成了罪过过错了?啊?”徐闵兰的声音有些哽:“当年本想着,爹是个重情的,我虽然出身低些,但是好歹这么些年下来,没有感情也有些面子情了,可是现在看来,竟不是这么回事儿……”
说着说着,她那泪就流了下来。她是真伤心,当年她跟顾其煌碰上的时候,自己也没想过他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当时本来是想放弃的,可是顾其煌不肯,硬生生拖着病体在她家耗了半年,更是同自己讲了当年老爷子跟她娘的事儿来,她这才放下了两人家世差距的成见,决心试一试。
本想着顾老爷子当年能力排众娶了一个有心疾的心爱姑娘回来。想来也是个重情的人,想着这些年就算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石头心也能捂热了。
没想到这回话里话外。老爷子透出来的意思竟还是后悔当年两人的婚事,而且还扯到逝者身上去了。这话就有些过份了。
她这回是真觉得伤了,一边抹泪,一边冲着顾其煌撒火:“我这就回去,就算是我娘家人已经死光了,我也要回去!这家,你们谁爱当谁当去!”
说着,她啪地甩开顾其煌的手,转身就要走。偏那个老小的老爷子还在那里闹腾:“哼!你走就走!可别想着能带走我们顾家一根针!你当年嫁进来时那嫁妆寒碜的……”
徐闵兰顿时火了,唰唰地就拔了头上的簪子珠花等物,又跳着脚要下人去把当年她的旧衣找出来,说要换上回家去。
这下顾其煌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他这个爹自年前症出臆症之后就有些拎不清,因为老爷子好面子,家里就谁也没说过。可没想到今天就爆发了,还当着外人的面,就闹得这样狠。
他心里突突跳着,拉了这个那个跑了。拉了那个这个又不高兴了,一时只觉得手软脚软,声音都没力了:“夫人。你先消消气,听我说。爹你少说两句……”
偏这时候顾晋扬又跑了进来,被院子里紧绷的气氛一吓,哇哇地就哭了起来。
他心里一急,一口气就接不上来:“谁!谁让你们把小少爷放进来的!还不快把小少爷带走!”
家里自他开始,就都有心疾。平时大家都会注意不会刺激到了,可是今天徐闵兰实在是被气得狠了,竟把这一茬给忘了个干净。
这会儿看自家丈夫脸色开始泛青,这才心里咯噔一下反应了过来:“其煌。其煌没事吧?赶紧歇下顺口气,我不吵了不吵了还不行吗?”
眼见着顾其煌只顾着大喘气儿说不出话来。徐闵兰吓坏了,声音里都带了哭音。而一边的晋扬也不闲着,一直大哭:“我不要娘走,娘别走……”
他刚刚进来,就听到老爷子要赶他娘走,小孩子一时吓住了,抱着老爷子的腿就是一通哭。他又有心疾,虽没犯病,但一张小脸也憋得通红。
院子里一时闹腾得不可开交。
落落躲在院子里听着,突然就觉得有些头大,这孩子这样哭法,心脏又不好,当心一会儿出啥事儿。
这下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赶紧的跟爹娘嘱咐了两声就出门劝架去了。
“老爷子您快别生气了,看扬儿吓的,当心一会儿哭出事儿来。”她一把搂过哭得小脸通红的顾晋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