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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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风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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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这笑中却还带着艰涩滋味,允真不由心想,当日那口口声声说爱我护我的王八羔子段士章,如今见我落难至此,却又轻易反口而去,忒也不是男人,还锦衣卫都指挥使呢,这锦衣卫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难怪落得如此难听名声!还有那几次三番坏我好事的张玉冲,心心念念要将我送出城去,最后反倒将我送进这教坊司来,虽不知他在这其中的角色,多半也不是个好人。不是本领高强么,不是侠义心肠,救人危困么?怎么还不来将我救出去?
  心中啐了自己一口,允真暗骂自己,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到了这步田地,眼下这十指还是生疼着,丝毫无法抻直用力,却还想着靠男人搭救,忒没点心志,将自己那点骨气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虽身为女子,岂可自甘轻贱,就算逢难此间,不堪摧折,也须当效仿那遗世君子,设法自强自救才是。倘若不能自立,莫非时时靠着男人过活?现下看来,又有哪个男人靠得住呢?以这美色惑人,待得红颜老去,又何以立身?允真啊允真,从此后,应是挺起腰来作人,须知这世上再无人能予你依靠,只能靠着自己,活下去,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报得这刻骨之仇,灭家之恨。
  深吸口气,待心绪静得片刻之后,允真突觉好笑,因自己素来也算文雅娴静,偏生这市井粗话如今也是顺口而出,浑然天成,想来也甚是好笑,看来这世间,没甚么是作不来的,也没甚么是恒远不变的罢。
  允真被逼着跪在这房间中央,等那罗嬷嬷到来,跪了足有个多时辰,仍是不见踪影。她忍不住伸展手脚,活动活动筋骨。此刻身上的素白棉布衣裤并不合身,衣裤委实太紧,玲珑有致的身形一时显露无余,正在尴尬时,却听得身后对话声传来。
  “灵萱姐姐,这谢允真当真美貌得很啊,我一个女子也看得失了神…。”
  “红云你这话儿却说对了,京师第一美女当真名不虚传,她这一来到,想必顾剪秋就挂不稳那头牌了,呵呵,该她也有今日,谁教她嚣张跋扈…”
  允真循声回头望去,却见窗边窃窃私语的,正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两人都是十七八岁上下,一个灵动活泼,面带天真笑意,应是名为红云的吧,另一个稍稍年长,脸形略长,却眉眼精致,脸上还略略生了几个白麻子,更显娇俏,想来应是灵萱。
第十一回 春意如水东流去


 允真玉面含春,眼中秋水凝波,向那两个女子看去,见她们也是面带笑意,不由径直起身行至窗前,柔声说道:“二位姐姐安好,允真给二位姐姐见礼了”,说罢深深一福为礼。那两位女子也是还礼不迭,然后三人就此攀上话来。
  却原来,这两位俱是教坊司中的官妓,同为犯官之后,不幸被充作官妓,只是在这教坊司中待的时间都在四五年之上,早已挂牌出去了。她们说的那顾剪秋,也是个红颜薄命的人物,本是嘉靖爷时御史顾彦广之女,自幼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无所不晓,却在那“壬寅事变”时,因其父被牵连入狱,免官破家,连这明珠样女儿,也被送进教坊司中,沦入风尘。
  但这顾剪秋自恃才高,虽是白璧蒙尘,仍是心气不低,加之被些好事文人,风流才子捧为京师第一名妓,自觉不自觉间更是目下无尘,在这教坊司内,却并不如何得姐妹们的人缘。
  允真此时还不明了这姐儿间的娇妍邀宠,明争暗斗,只是觉得,同为天涯沦落人,即便不能交心,何必交恶?却不知这脂粉班里的争斗正如官场上的生死角力,实为逼不得已,不进则退。
  蓦然一声娇吒响起:“你们这两个骚蹄子,跑来这儿打秋风么,不回去好好等着点花牌,是要作死不成?”允真一看,却是罗嬷嬷和她的贴身侍女盼儿到了,那高声斥责的,正是身形高挑,姿容俏丽的盼儿。
  灵萱和红云面色苍白,向允真眼神示意后,匆匆小跑而去。允真也是自顾回去,跪在地上。待得这两人进得屋来,自是按着规矩,又狠狠拿捏允真一通才作罢。
  罗玉香手里甩着一条小钢丝鞭,鞭上还裹着细细的银狐皮毛。这阴毒鞭子却还有个学名,名唤玉奴鞭,这一鞭抽到身上,不会伤到皮肉,留下血痕,但却能让人疼得浑身颤抖,痛彻心腑,恨不能俯首为奴,故而又名玉奴鞭。允真这两日也是吃尽这鞭子的苦头,看着它在面前甩来甩去,心中委实有些怯意。
  只听罗玉香开口说道:“这两日考校你功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确是样样出色,无怪乎京中盛传才名,这些地方,我并没什么可教你,全凭你自行精进罢了。”说罢仔细查看允真面上神色,见其面平如水,并无骄矜自得之意,这才缓缓说道:“只是这歌舞方面,你还得跟着盼儿再好好练习,抓紧功夫,将那新词新曲和身段功夫练将起来,如此才能早日出师挂牌。”
  盼儿在一旁点头不已,面上颇有得色。而允真则是暗中苦笑不迭,那所谓的新近词曲,无非就是些淫词艳曲,其中高低喟叹的,尽是些春闺相思,风月骚情,更有甚者,连那男女间事,也隐晦修饰,唱得婉转缠绵,荡人心魄;而那身段功夫,则就是反复习练眉眼间功夫,要在那不动声色间传情送意,媚惑心神,还有些歌舞中摆臀送胯的**动作,若是真要一一学会,自己离那淫娃荡妇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当下允真却只能是强自按捺,点头不题。
  只有一点允真不知其情,就是罗玉香所教授的眉眼身段功夫却是秘传自内廷的媚功,并非寻常女子的俗艳来路。本来这门功夫也须得天资颖悟的女子习得,才可将其用得自然圆融,浑似天成,哪怕其中一个媚眼轻抛,却也讲求角度,深浅,手势身段的妙用以及周遭声光,情氛的配合,内中之妙,存乎一心。若是习练精深,哪怕姿容并不出众的女子,也可化身娇媚动人的尤物。
  罗玉香见得允真服贴,心中满意,继而说道:“还有那这侍候爷们的功夫,你却还是半点不通,须得重头学起,尤其是那坐缸的功底,你年纪已是十六,不比那十一二的女孩儿,别人一日坐上两个时辰,你须得坐上五个时辰,如此加倍努力才能早日有成。”
  说到此处,允真却已是面色绯红,羞得无以复加。却原来,这是京中妓院大都教习养练的功夫。年幼的雏儿,往往须受那坐缸苦楚,每日里,要将下身那羞人之处坐在特制的陶缸之上,陶缸开口仅如杯口大小,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年深日久之后,这女子的下身却是悄然发生变化,号称“重门叠户“的所在。虽是成功者不多,然而一旦成就,也是追逐者甚众,只因这其中滋味,甚为众多脂粉客所推崇。
  除此之外,还需拿着那不堪入目的**册和大小淫具,熟悉各种匪夷所思的体位,兼且习练相应的软功和口舌功夫,以便日后取悦人客。
  如此下流龌龊之事,允真此前闻所未闻,叹只叹身世飘零,沦落风尘,不得不受这荼毒摧折之苦。若非心中恨意浊天不退,腹中怨气填膺难消,允真实实难以撑持下去,真不如了却此生,也可求个清白解脱。
  春去秋来又一冬,转眼间,已是一年过去,而允真此刻,也是年已十七,转过春去,就要按照罗嬷嬷等人安排,正式挂牌接客。
  这一年似乎极短,转瞬即逝,但实又无比漫长,其间数不尽的艰辛苦楚,拭不尽的眼泪汗水,种种辛酸,迄今历历在目。
  允真起初想要自救,但百般设法,厚颜请托,却也是无济于事,甚或牵累他人,已有两次快要逃脱,却被人举发暗告,或为人识破,其后种种阴私酷刑,折磨得允真死去又活转过来,可谓一时之间,生死两难。
  说来却也难怪,之前允真已是脱逃过一次,若是让她一柔弱女子再次从容逃逸,岂非视教坊司如无物?更何况,还有那明中暗里的“贵人”深切关照于她,附赠不少功夫高强的守卫,定要让她安心认命,终老于此地。
  允真起初还抱着丝丝希望,盼着会有谁将其救得这风尘困苦中,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的,心也就息了,这茫茫天地间,也浑似只剩她一人而已。若是还有谁要救她,早也就来了罢,何必等到今时今日?不觉间,心已渐冷。
  但罗嬷嬷等人却是满意无比,这谢大小姐天生就是白眉大神赏饭的,经历这一年来的“鞭”策,如今已是出落得光彩夺目,风华无限,确是没有白费这么多时日的苦心。
  官妓该修习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允真是本已通晓,如今自然也是更为精纯;至于罗玉香所传授的媚功,允真如今也是妙用无形,那迎来送往的眉眼功夫,身段手腕,经允真徐徐使来,竟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自觉不自觉间,已是风情流泻,直扣心扉,真可谓勾魂摄魄于香艳色相之间,销魂蚀骨于天然风华之际。谁也不曾想到,这原本端丽娴雅,灵动秀美的官宦千金,竟可化身为天生媚骨的人间尤物,实可谓魅惑人心的红颜祸水。
  说到其他的软硬功夫,允真虽是未曾亲身历练,但举凡官妓应懂得的,俱是烂熟于心,只差一一操演了,只看她坐缸的功夫已经小有所成,还怕她不能将那些臭男人收得服服帖帖的么?如此佳人,如此尤物,再加其官宦背景,离奇身世,从一年前,就不断有人前来问价,甚至不乏愿意一掷千金,以求一夜春宵的老客。
  这教坊司的诸位大人可谓眉精眼企的老江湖了,自然知晓奇货可居的道理。如今这谢允真色艺俱佳,风姿卓绝,实乃可遇不可求的摇钱树,必定不愿轻易出手,别说京师第一名妓,就是那天下第一名妓,也敢争来坐一坐的,又怎会轻易许人。
  远在半年之前,教坊司就已放出风声去,明年初春,京师的“品花榜”,状元红必定不会旁落别家。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而那品花宴,正是设在明日入夜时分,京师的状元楼之内。
     

第十二回 品花盛宴品君心


 这一厢,东城,府中。
  大厨房,辰时初。
  “李嬷嬷,这是二爷让小顺给您拿过来的菜单,俱是那位主子喜欢的菜色。二爷交待了,让您这边看看,哪些个师傅比较拿手的,先勤着练熟手,到时好好侍候新来的主子。”
  “好,还劳烦小顺哥儿给儿爷回个话,我们膳房这边定会打点精神,把新主子侍候得舒舒坦坦的,请爷放心。”
  二进院内。
  “吕管家,院子和房间都已洒扫干净,江南那边新送过来的锦缎软丝被褥枕套,也已铺叠整齐了。”
  “好,那就随我到库里取些古董摆件,字画饰品,到时好给新主子房里再布置一下。”
  “是。”
  花园内。
  “老李师傅,这三品的瑞仙碧桃和洒金香桃都开花了,四品的鸳鸯千瓣红怎么还是花骨朵啊?”
  “吕管家,这您就别费心了,鸳鸯千瓣红的花期晚,所以还没开呐。俺老李的手艺在这京师之内,怎么也能进得了前三,您等好就是。俺知道新主子喜欢桃花,一年前就已经按二爷说的预备下了。别说桃花,到时这院子里一年四季,管保这新主子赏不尽的繁花美景。”
  书房内。
  “事情如何?”
  “爷,定远已按您早前的吩咐全都安排好了。这一年来的辛苦筹备,定是天衣无缝。院里所有的人都口风紧密,家世清白,与主家那边毫无牵扯。院外的人手也都依足筹划,作好准备了。”
  “细细给我再说一遍,看有无错漏之处,我等了这么久,不容有失。此事若成,你大功一件,若是不成……”
  “爷,若此事不成,定远提头来见。先说这啸月和踏雪,问香他们……”
  巷弄中,辛时末,月色温柔,清晖千里。
  啸月和踏雪交班后,舒了一口气。这回连休两天,可得回府里歇歇了,老是跟二爷这边待着,心忒累,实在吃不消。
  二爷近来越发的冷漠了,要以前的脸是铁皮,现在的脸就是铁板了,让人看上去就发怵。也是,那么高的位子,可不是好坐的,多少勾心斗角,多少官场倾轧啊,难怪爷心事那么重。啸月一边想着,一边在半明半暗的巷弄中快步前行。
  咦,前面似有动静?
  “不要……求求你,行行好……放开奴家……放开……来人啊…唔…唔…”这年轻女子声音骤然停歇,象是已被人堵上嘴了。
  男子并不出声,但静静的夜里,粗重的喘息却是清晰可闻,其中欲望不言自明。被压制在墙上的女子拼命挣扎,但衣衫已被彻底撕开,男人大手用力一掰,已将她玉腿分开。
  啸月犹豫了片刻,右手飞蝗石终于出手。
  男子软倒在地,那年轻女子也随之跌倒,这般剧烈反抗,实是让她筋疲力尽,再也无法站稳。啸月上前查看,但这一看,却是惊心动魄,那莹润美目,娇美泪颜从此留驻心底。
  他将她送回家中,却被苦苦挽留。弱冠男儿,无以自控,终究是一夕风流,暗种情根。
  醒来后却是大惊失色,无他,只因此时已是两日后了。品花盛宴早已开过,而啸月也知道,自己已是错过了多个暗卫值守的排班。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暗卫兄弟踏雪和问香也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为人所殷切慰留。直到一两天后,才回到老太爷府中候命。此时,尘埃早已落定,而心中已有牵挂的他们,被人明示暗示之下,又如何敢多生事端。
  另一厢,洪福客栈内。
  “大管事,你看,这次品花宴他们将小姐带出来,却不好带得太多人手护卫左右,正是良机。”
  “嗯,言正,此次已是将老爷生前暗中留下的营生一并盘出,才能请来这许多人手,如若行动失败,小姐和我们,均已毫无退路了。”
  “大管事,言正明白,这一年来的数次营救,均告失败,此次已是破釜沉舟。”
  “好,你明白就好……再给我详细讲讲你是如何打算的吧,我心里也有个谱儿。”
  “是!大管事,我已经看好了,状元楼位于定府大街的十字形路口,我们重金聘来的高手可在品花宴后,小姐出门入轿时下手。那时教坊司以为事已底定,必会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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