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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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风云-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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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一百零八路连环水寨,乃是江南各地水乡渔民的民间帮会,其来源已久,并以乡民之间守望相助,同进共退为守则,内中虽不乏身手了得的好汉,但绝大多数都是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
  不料隆庆三年,这水寨总舵中出了一名叛徒栾忠。他私下**妇女事发,被赶出总舵之后,竟是怀恨在心,向官府举发,构陷江南一百零八路连环水寨结社不轨,意图谋反。时任浙江府尹的房望北本就忌惮这连环水寨之下兄弟数千,势力过大,眼下得一绝好机会,遂是将一百零八路水寨的所有大小头目上百人先后拿获问罪,上奏朝廷请功领赏。这些水寨头目本是良善百姓,惟恐牵涉家人,又哪里会真的谋反抗拒,一时之间,俱是俯首被捕,任人拿捏生死。
  危难之际,也是明镜堂挺身而出,林恩南不知如何得与时任内阁首辅的徐阶徐大人相见,痛陈其冤情,并将栾忠所谓证据一一剖析计较,予以推翻,最后言明此事事关江南数千百姓,恳请徐阶为民请命,伸张冤情。最后,徐阶明中暗里查证林恩南所言不虚后,奏明天子,救下了被问罪的江南水寨中人,惩戒了房望北和栾忠等奸徒,终究还了江南百姓一个说法。
  嘉靖年间,江、浙、闽、粤诸省倭寇为患,根株未绝,荼毒沿海诸多百姓,林恩南与著名抗倭将领戚继光和俞大猷暗中联络上之后,随即尽数派出堂中高手,四散分布,为朝廷官兵搜集倭寇情报,直接助力一线抗倭。后战事吃紧,林恩南还请出明镜还恩令,广邀天下英雄,前往抗倭前线,襄助朝廷灭除倭寇。但凡慷慨响应,奋勇杀敌的江湖同道,无论生死胜负,尽皆入得明镜堂中还恩谱。
  而大江南北,上得还恩谱的英雄豪杰,足有三百余位之多,实为朝廷抗倭的一大助力。之后谱上英雄,若是战死残疾,俱有明镜堂全力照应其家小,若是得以全身荣返,此后但有所命,而又不违道义,明镜堂上下,尽皆全力应命,以还君恩义,由是谓之“还恩令”。
  自此之后,暗夜明镜堂以忠义热血之名传扬天下。一旦见明镜令现身,江湖同道心照的约定是,以持明镜令者之意先行,俱是因敬重这堂中兄弟行事侠义,忠勇节烈。即便林恩南约十年前销声匿迹,明镜令亦是多年不曾现身,但这其威名仍是为众人所熟知。
  至于张玉冲和月婆婆,则是颇为无奈,只因张玉冲祖父早年行商时,曾于浙北商路遇得凶险,其时承受明镜堂恩惠,得以避险脱身,故而家有严令,见得明镜令,须得恭敬从命,但这谢允真眼见脱险,再要将其交给明镜堂,对人对己,又如何交代得过去。
  这下两难的倒是张玉冲和月婆婆了。
  允真见得众人缄默,虽是不明所以,但牵涉己身,还是要开口周旋,但刚刚启口欲言,旁边冯言正已经站前一步,大声说道:“不管你是何人,我家小姐绝不会交予你处置,要想带走我家小姐,你且先取了姓冯的性命去!”
  只听树上那人又开口说道:“冯哥儿,城中官兵转瞬即至,你我多说无益。待会儿你还是先和侯长明一同回到落脚的临云胡同处,过得两日,你家小姐说不得还要见你。”顿得一顿,复又说道:“诸位有所得罪了,刚才令牌上抹了极微量的天远七绝香,诸位手脚麻痹片刻即解,之后还请尽速离去。”
  诸人这时才觉出手脚酥软麻痹,一时大惊,却在此时,树上已经飞落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蒙头汉子,只见他取过明镜令后,又径直扑到允真身边,一把将其横抱住,足下用力,身形暴起,已是使出绝顶轻功,瞬间远去。
  此人所言不虚,片刻之后,各人手脚酥麻即解,而紧接着,京师官兵的喊杀之声已是清晰可闻,待要杀那数人,又哪里能够,只能先行离去,徐图后计了。
   

第二十三回 院中谁知天下事


 夜正深静,东城,府学胡同内某处三进宅院。
  此时院内各色桃花,迎着微风,吐蕊盛放,其间浓艳淡雅,各有春秋,徐徐清风过后,枝头摇曳,暗香渲染,闻之令人沉醉。
  第三进的正房内,此际灯火明亮,让人看得分明真切,这房内是精心布置过了,无一物不精,无一物不美,分外的雅致华贵,大气从容,用色和格调中看不出主人家男女,但却不难看出,此处定非寻常府邸。
  允真端坐绣墩之上,身上大红锦袍仍未换过,满头珠翠在灯烛映衬下宝光流动,华美难言,明眸如天际寒星,闪烁动人光彩,此际虽是略带怒意,直视对面这蒙面男子,却仍是美艳不可方物。
  这黑衣男子身穿黑衣,头罩蒙头,只露出一对精光闪烁的眼睛,黝黑深沉。踌躇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此番多有得罪,谢小姐万勿见怪。”说罢拱手一礼。
  允真却是不言不动,神情凝肃,看他有何文章要作。
  男子却也不以为忤,轻声说道:“此地乃京师府学胡同段宅…”说到此处,允真眼眸一寒,却听他不急不缓说道:“段士章段大人的府邸。”
  允真并不言语,那男子停得片刻,继续说道:“我们暗夜明镜堂是想谢小姐帮个忙,暂且留在段士章身边,为我们搜集一些紧要的消息和文书。”
  允真心中一凛,却仍是不动声色,只是紧紧看着这男子。
  他接着说道:“还请谢小姐放心,我们暗夜明镜堂虽然只是江湖中一个小门派,却是行事有节,进退有度,不会有违纲常正道,让谢小姐为难。”他将明镜堂的来历和行事守则略略向允真解释了一番,继而说道:“隆庆爷时己巳年至己未年,鞑靼犯我大同,蓟州,锦州等地时,大内秉笔太监冯保与户部尚书詹一鸣暗中勾结,克扣军饷。此外,嘉靖爷时的丙寅年,淮州和徐州歉收,两地同时饥荒,饥民倒悬,隆庆爷时己巳年,湖广一带出现大蝗灾,灾民无数,饿殍遍野,在这两个大灾年中,冯保竟敢与詹一鸣里外联手,屡次暗中克扣朝廷加恩下拨的内帑赈银,实是罪无可恕。这些案子,朝中大小官员或是不知情,或是不敢言声,但我明镜堂断不会置之不理。如今个中详情我们均已有所掌握,但仍需要更多确实凭据,才能一举扳倒冯氏一党,予其致命一击。”允真听至此处,略略颔首,面上现出沉思之色,但仍是静静倾听,以待其下文。
  那男子看着允真美目,声音渐渐凝重:“这桩桩件件,均是由阉党一流作下的恶事,冯阉为一己私利,陷天子于不义,置军民于水火,实乃恶行昭彰,天地不容,如今詹一鸣虽已告老,但冯保身为隆庆爷钦定的顾命之一,愈发权焰滔天,不可一世,他把持朝政,陷害忠良,上欺君主,下压百官,有这竖阉一日在,百姓荼毒难免,天下安定亦不可期。”
  允真知道,这男子所说,却也并非虚妄之言。只因允真为家中独女,且天资聪慧,其父谢望直在世时,却也时常说些朝中之事与她知道,再同时说些自己的见解,略加评议,并不以允真为女子而闭塞其言听,故而允真对朝中大事也是有所知晓,甚而时有一些独到见解,为其父所赞赏。
  这权倾一时的太监冯保,字永亭,号双林,乃直隶衡水人士,十余岁时就已入宫,因其能棋善琴,通晓文墨,在嘉靖帝时即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嘉靖爷常称其为“大写字”而不呼其名。隆庆爷时,冯保提督东厂,兼理御马监,到得本朝万历爷处,更是以隆庆爷遗命“阁臣与司礼监同受顾命”,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得以与内阁首辅高拱,次辅张居正,高仪同列顾命,辅佐幼帝登基治国,被万历爷尊称为“大伴”。
  即便朝中和民间往往私下诟病,这先皇遗命乃冯贼矫诏,但如今冯保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谁又敢多言半句?就连内阁首辅张居正和次辅高仪,都被冯保和张居正联手逐出京师,足以想见这奸贼的胆色和心计。
  这冯保本身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兼且与现任内阁首辅张居正结盟议政,几为天子耳目,又加朝中不知多少心腹党羽,要想将之扳倒谈何容易?
  允真思想至此处,秋波流转,凝视这蒙面男子:“明镜堂秉持天地正义,护卫世间正道,明镜高悬之下,正邪秋毫分明,小女子对明镜堂实在敬佩不已。壮士敢以一己之身,出入艰险,为民锄奸,允真得以结识壮士,也是幸甚。”说罢,允真起身一福,那男子见状,连忙拱手还礼。
  允真重新坐下后,又缓缓说道:“只是允真有些许疑问,还盼壮士为我解惑析疑…”顿了一顿,允真逼视这男子:“小女子红颜命薄,出入风尘,名声有损,兼且文不能入仕,武不能却敌,何以让我这弱质女流,牵扯进这朝堂恩怨之中?”
  蒙面男子轻声一笑:“谢小姐才名遍传京师,委实无须过谦。别的不提,单单品花盛宴上这一手绝妙的琵琶,就可直追当今国手,睥睨天下乐师,今日状元楼中,确是无人能与谢小姐比肩。况且小姐通晓经史,机敏灵秀,胆识过人,不同于寻常闺秀…”
  允真冷冷一笑,截住话头:“最要紧的,还是段大人对小女子有所心仪吧?”蒙面男子尴尬一笑,索性点头应答:“这当然也是关键之一。”
  允真看着侧墙上的一幅书画,画中青山苍翠,流水潺潺,岸边桃花缤纷,落英无数,其中却有一些花瓣随水逐流,举身东去。那桃林深处,隐隐绰绰是一位高挑窈窕的仕女,却是背影杳然,不顾而去,允真徐徐起身,向那书画看去,只见其上题的是唐时诗人顾敻的诉衷情,诗曰“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允真细细看着画作,口中却是问道:“段大人与这冯保之事有何牵连?若我记得不差,他是前年才因挫败奸人毒计,护驾有功,进而升任都指挥使的,与那嘉靖爷,隆庆爷时的事情,有何相干?”
  蒙面男子细细解释:“正因为段大人已经升任都指挥使,其手中必然握有生死攸关的确证。厂卫之间,虽然表面和睦,同为天子效力,但锦衣卫和东厂素来在暗中勾心斗角,况且锦衣卫专主察听京师和地方大小衙门及官吏不公不法之事,甚而有权稽查风闻之事,故而这冯贼和詹一鸣的劣迹,锦衣卫定然有所征稽,留有证供。我们也从其他门路查证过了,锦衣卫手中确有能取冯保之命的事物。”
  允真看了一眼画作的落款:“那锦衣卫为何不将冯保等人的贪渎凭据呈报今上?”
  蒙面男子继续说道:“正因为二者均是常年暗中争斗,锦衣卫定然也有不可示人的把柄落在东厂手中,若是将冯贼举发,难免两败俱伤。况且皇上居中制衡,不愿厂卫公然争斗,这圣意不应揣度,却又是不得不揣度…”
  允真重又坐下:“此事凶险异常,如若插手,我又何能幸免?且让我辜负段大人厚爱,陷其于两难境地,允真此心何忍…”素手缓缓拨顺鬓间秀发,妙目流转生辉:“…如此说来,我又为何要相助你等?”
  

第二十四回 依旧人心依旧情


 更深夜漏,远处微微传来梆子击打的声响,随着微微寒意,似是记记敲在心头。此刻听着,让人隐隐焦灼,拿捏不住心中飘忽念想。
  灯花爆响,惊破一室静谧,两处思索,但这对峙时刻,二人均是无暇他顾。
  听得允真此语,那蒙面男子蓦地双目圆睁,其间精光暴射。略加思忖后,他却是压了一下心绪,沉声说道:“久闻谢大人耿直清廉,身在朝堂,心在民间,一生心力,俱是用于为百姓张目,为国家尽忠,谢小姐何不追随令尊遗志,以令尊为典范,为这天下苍生尽些心意?”
  允真听得此语,顿觉心中酸楚,但她反而高高抬起头颅:“不错,我父亲一生忠义仁信,为国为民,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到此处,她仿似又看见父亲书房挑灯,通宵达旦的审阅复核户部账目,殚精竭虑的思想治国良方,他为的是谁?为的是百姓疾苦,才分分计较,为的是社稷经济,才苦苦筹谋,为的是食君之禄,定要为君分忧。。。她强忍泪意,接着说道:“…但他一生忠君报国,换来的却是廷杖而死,妻女削籍为妓…”说道此处,允真略微哽咽,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庙堂高远,江湖辽阔,其间能人志士无数,想我区区一女子,又能做得了甚么?壮士未免太高看于允真…倘若父亲泉下有知,他也不会答应让我涉入此事…”
  那男子听得允真语中怨恨悲愤之意,又见她眼中泪光闪烁,遂是默默点头,片刻后,他又说道:“斯人已逝,谢小姐还请节哀…但无论如何,这冯保与户部尚书杜子均,以及户部右侍郎张凤致勾结,陷害令尊,谢小姐万万不可放过…”
  允真听得此话,微微仰头,秀目连眨,先将眼中泪水强行压下,而后凝望这蒙面男子:“冯保?事关重大,壮士有何凭证?”她得到的消息是杜子均和张凤致朋比为奸,污蔑陷害父亲,却不知道冯保也有所牵连,若是果真如此,却是更为棘手。
  那男子微微点头:“冯保和张居正明暗关照,里外通应,把持朝中大小事务,没有他们的首肯,杜子均和张凤致何以如此顺利成事?这并非我一家之言,朝中早有风闻。若要确凿证据,只需问过段士章便知。只是段士章与冯保表面上仍是好友,小姐还请斟酌着问他才好……只要你我联手,谢小姐的血海深仇又如何不能报得?就拿那赵万春和刘见飞来说,只是小小喽啰而已,今日暂且放过,他日冯党倒台之时,还不是任由小姐处置?”
  允真并未言语,却是若有所思,须臾间,已下决心:“好,多谢壮士实言相告,若是允真查证此事非虚,必定有所答谢!”停了片刻,她又说道:“若是壮士肯将我带离段府,报仇一事,我自会从长计议,不必假手他人;若是壮士铁了心要将允真留在此处,我相信段大人自会为我铲除仇家,主持公道,这复仇之事同样勿须劳动壮士。”说到此处,允真微微一笑,明眸皓齿,艳丽无俦。
  蒙面男子定定心神,笑了一笑:“谢小姐天姿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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