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的话,便也不难理解贺清章如此爽快就答应了这个条件的原因了。
她心中想着,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为宇文琳琅。
就在此时,贺清章偏又开了口:“贺某也无意为难憬之兄,我的条件……”抬手一指风细细,他悠然的道:“我的条件,就是她!我要她随我回去大源!”言下干净俐落、掷地有声。
这话出口,非止风细细,便是宇文憬之也不觉愣住了。不无诧异的看了一眼风细细,他皱眉道:“贺兄这是有意为难在下了?”脸色同时难看起来。
贺清章笑笑:“为难?这事再为难,也不会比憬之兄助我篡位难吧?”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言语,从他口中说出,偏偏就带了几分的理所当然,让人只觉欲辩无言。
眉峰紧锁,宇文憬之犹豫的看向风细细,好半日才开口道:“贺兄何不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看也没看风细细一眼,贺清章就那么大大咧咧的道:“我知道她一定不愿,所以不问!”
这等无赖的态度,弄得宇文憬之一时也是无可奈何。若是风细细不在,他还能与对方有来有往的对上几句,然而风细细这会儿偏偏就在旁边,一旦说得太过,也难保这位风家小姐会作何反应。毕竟风细细的脾气,他如今也算略有了解,也由此更不愿触着对方的逆鳞。
宇文憬之正自思量着该如何应对此事,这半日一直置身事外的风细细却忽然展颜一笑:“我答应随你去南源,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的忽然表态,却让在场二人都是一怔,宇文憬之的面色旋即为之一沉,却强忍着没有言语。贺清章则微微扬唇:“何妨说来听听!”却是不置可否。
对他的算计毫不在意,风细细脆声俐落的道:“我要见风入松!在衍都!”
显然没料到她会作出如此要求,贺清章抿紧了唇,好半日才不满道:“他人在大源,只要你去了,日后何愁没有见面的机会,又何必折腾不休!”
神色坚定的看他,风细细平静道:“我要见他,只为‘善始善终’四字而已!”这善始善终四字,所指的自然不是她自己,而是瞿菀儿。虽然瞿菀儿从未提过此事,但风细细知道,瞿菀儿仍是想见风入松的。这一面,风入松欠了她八年,如今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贺清章懒懒道:“你倒是个有义气的。好!我就帮你带这句话给他!”说过了这一句,他也懒得多加逗留,便站起身来,朝宇文憬之一拱手:“告辞!”
宇文憬之身为主人,见此少不得起身还礼,又亲自送了他出去。风细细既非主人,对贺清章也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自是留在了偏厅。宇文憬之送客回来,打眼一看,正瞧见她默默而坐、静静敛眉的恍惚模样。心下无由的抽痛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想去……”
他想说,你若不想去,我自然有法子留下你。然而话才说了一半,却早被风细细一口打断:“我想去的!”没错,她是想去的。虽说南源也不会是什么世外桃源,但总比衍都好。
在衍都,她是靖安侯府内不得宠的小姐,有视她如无物的父亲和一心算计她的继母,与其留在这里,小心提防、处处戒备,倒不如一走了之。而在南源,风入松自有化名与其他身份,对她的管束自也有限,两厢比对之下,何去何从,自然清晰明白。
抬眼看向宇文璟之,风细细莞尔笑道:“不必我多说,九爷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要烦劳九爷,还请九爷务必允我所请!”
沉默片刻,宇文璟之才终于开口道:“你说!”
风细细坦然道:“我曾答应身边之人,要为她们脱了奴籍。我原想着此事不急,但如今我既答应了贺清章要去南源,她们的事儿,便已迫在眉睫,少不得只有请九爷助我一臂之力了!”L
☆、第三十五章 兄友弟恭
不曾想风细细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宇文璟之愣了一下,到底压下莫名而生的惆怅之感,应道:“此事容后再说!你当真想好了,要离开衍都?”
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风细细挑眉道:“我以为九爷绝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呢?”
宇文璟之为之默然,没错,旁人也许会想不明白风细细离开的缘由,他却不会,只因他是这世上唯一清楚风细细真实底细的人:“那……你想过怎么离开风家吗?”
风家虽不稀罕风细细这个女儿,但也绝不会允许她私自离去。这也就是说,风细细想要离开风家,必须有充足的、可以让风、瞿两家都闭口不言的理由。
微微仰头看他,风细细道:“若是我忽然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以为亡母祈福超脱,你说他们会反对吗?”她的这个念头,产生于景山行宫的佛堂,大熙崇孝、重孝,她愿为生母出家祈福,乃出于大孝心,风家与瞿家本不在乎她,又岂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制止她。
“看来,你是早已准备好退路了!”沉默片刻,宇文璟之这才徐徐开口道。面上神色更是古怪,似忧似怒,又仿佛带了几分迷惘与淡淡的不悦。
坦然点头,风细细道:“我的处境,九爷总该略有所知!菀儿表姐与琳琅虽与我交好,但也只能帮我造一造势,让人不致欺我太甚。旁的姑且不说,只说我的婚事,她们就无法插手!”而不巧的是,在这个时代里,大多数的女子几乎都是一婚定终身。
“出家以后呢?”干脆的截断她的话。宇文璟之反问道,心中没来由的只觉得不舒服。
“以后?”风细细扬眉,脸上多少现出些愕然之色来:“以贺清章的能耐,从尼庵中调换出一个人来,应该并非难事。三五月后,再报个病亡,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事实上。这个念头初生之时。她想到的接应之人不过是宇文琳琅与瞿菀儿而已,现如今贺清章既自己跳了出来,这事委他去做。自然更是易如反掌了。
她只是奇怪,奇怪宇文璟之怎么居然会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来。
宇文璟之自己也怔了一下,面上隐隐有些异色,但终于没再多说什么:“不早了。我送你回四公主府!”说完了这句,他便转了身。径自往外走去。他将风细细从四公主府带出,这会儿回去,少不得也得亲自相送,否则公主府又岂容一个少年男子踏足内院。。
虽觉他态度颇有异样之处。风细细也还是不愿多想,当即起身,同他一道出去。
一路无话。到得公主府,风细细仍旧低了头。默默跟在宇文璟之身后。宇文璟之是惯来四公主府的,内外人等自是无人相拦。二人堪堪行到后花园内,对面却恰有人过来。
抬眼瞥见那人,宇文璟之不觉暗暗皱眉,只是这般迎头撞见,若不招呼,却不免太过失礼,若要招呼,偏偏风细细又在身后,倘或露了蛛丝马迹,却不免平生事端。他这里正自忖度,对面那人却已抢先扬声笑道:“已这个时辰了,怎么九弟竟又来了?”
对面来的那人,赫然正是六皇子宇文珛之。
宇文珛之身着莲青色锦缎圆领长袍,玉带围腰,金冠束发,行步之间,衣袂飘飘,俨然一副贵介公子模样,见着宇文璟之时,更是笑意欣然,情意拳拳。
他既已打了招呼,宇文璟之又怎好视而不见,少不得含笑应道:“原来是六哥!”说话时已朝宇文珛之身后看了一眼:“六哥这是从四姐那边过来吗?”
宇文珛之点头,却敛了笑容,皱眉道:“四姐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连宫中也都惊动了,我怎能不过来看看!”说到这里,不免又关心问道:“琳琅那边如何了?”
宇文璟之扬眉,反问道:“六哥既来了这府上,怎么竟没去探看琳琅?”
脸色一僵,宇文珛之很快辩驳道:“我才来时,已遣了人过去琳琅那里看了,因琳琅午睡正酣,我想着她才刚遭了罪,如今正需休息,便没过去扰她!”
话虽这么说着。宇文珛之脸上到底有些讪讪的。
风细细默默垂头立在宇文璟之身后,心内暗暗冷笑,却也不敢有所流露。她女扮男装随宇文璟之外出一事,毕竟不合礼数,若被存心不良之人得知,也不知要闹出多少风言风语来。
宇文璟之所以忽然反问他一句,一则是想打压一下他的气焰,二来也存了不让他注意身后风细细之心,这会儿见他神色讪然,也就不为己甚的笑了笑,同时语带歉然的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了六哥!小九鲁莽,还请六哥恕罪!”
话说到这个地步,眼看着原先的打算是不能成了,宇文珛之倒也光棍,当即干笑一声,敷衍了宇文璟之几句后,借口府中还有事,拱手作别而去。
冬日日头本来甚短,这会儿却早暮色四合,暗沉了下来。宇文珛之去后,风细细却忽然开了口:“我觉得他似乎认出我来了?”虽说没什么证据,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轻嗤了一声,宇文璟之冷静道:“何止!他就是来截我们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毫不客气的抬出仍在病中的宇文琳琅生生将宇文珛之一军。
今上平日颇重情谊,尤重孝悌二字,只看汤太后非他生母,仍能有此地位便可知端倪。宇文珛之一时得意忘形,却被宇文璟之拿住了要害,暗讽他不知关爱病弱幼妹,生生将原本有意揭开风细细身份,且追问笑谑宇文璟之几句的宇文珛之给惊掉了原有的打算。
说到底,宇文璟之与风细细之事即便传的沸沸扬扬,也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加之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就有些什么,对宇文璟之而言,也是无伤大雅。至于风细细,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委实没有任何值得他算计的地方。但这事若这样传到他父皇耳中,却不免成了妹妹落水病重,他却还有心去盯兄弟梢、揭兄弟短这样一个事实,于他实在有害无益。
倘或宇文琳琅再跟在里头掺和一二,那他就更是百辞莫辩了。
“他……这件事,只怕他也有份吧?”良久,风细细才道,语气却是十足肯定的。L
ps:最近三次元事多,网络又老有问题,弄的人完全无心码字,会尽快调整状态的。本书预计本月结束。
☆、第三十六章 只要能说服
“他……这件事,只怕他也有份吧?”良久,风细细才道,语气却是十足肯定的。这个时候,宇文珛之出现在这里,不像偶遇,倒更像是守株待兔。
眼底无声的掠过一丝寒芒,宇文璟之淡淡道:“还有四姐!”语调平淡而略带冷冽之意。
风细细本无意多说,才刚那一句话,也只是意存提醒,此刻见宇文璟之如此,自也乐得不再多言,点一点头后,道:“我们快些过去芷兰汀吧!琳琅只怕已等急了!”
宇文璟之知她无意介入皇家家事,自也不会勉强,当下点了头,匆匆往芷兰汀而去。
一到芷兰汀,风细细便别了宇文璟之,径回屋内换过衣裳。再回宇文琳琅屋内时,宇文璟之早已离开。宇文琳琅正歪靠在炕上,神情倦倦的,面色虽仍苍白憔悴,比之早些时候,却已好了许多。见她进来,忙冲她招了招手:“回来了!快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身体底子甚好,这回虽折腾得不轻,到底也没伤了根本,休息了一日一夜,看着已无大碍。
听她这么一问,风细细不觉大为诧异:“九爷没同你说?”她回屋换好衣裳,应付了嫣红、嫣翠二人后,又磨蹭了一刻才过来,本以为该说的宇文璟之早该说完了,不料他竟没说。
宇文琳琅撇嘴:“你们两个倒好!他让我问你,你来了,又说这话!”说到这里,她却又忽然一笑,俏皮道:“这样,是不是也算一种心有灵犀?”
不意她忽然说出这话来。风细细一怔,面上也不觉有些发烧,没好气的白了宇文琳琅一眼:“你只是胡说吧!如今外头正有人等着捉把柄,你再这般口无遮拦的,仔细真传了出去,没得又闹出多少风波来!”心跳却在不经意间漏了几拍。
偏头看她,宇文琳琅嬉笑道:“我怎么胡说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呢!”
见风细细面上已抑不住的晕出浅浅酡色。脸上神气也有些着急。她才敛了打趣之色,认真道:“细细,我这话可并不是玩笑话呢!”
压下有些混乱的心绪。风细细勉强岔开话题:“别闹了!我来给你说说今儿的事吧!”
到底还是对当下的情势更关心些,且风细细与宇文憬之之事也的确并不急于一时,宇文琳琅闻声到底没再过分纠缠,便点头道:“你说!”
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辞后。风细细很快将贺清章所透露的信息大略的说了一遍,及至说到宇文憬之的打算时。宇文琳琅更不可置信的轻呼了一声,面上满是错愕之色。
侯风细细说完之后,宇文琳琅才苦笑道:“九哥……他……他……”声音却已微微颤抖。
事实上,她是真没料到宇文璟之竟肯为她这么做。要知道。宇文璟之准备去做的这件事,一旦泄漏出去,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欺君之罪。以宇文璟之的身份,虽说未必丧命。但重则褫夺王位、幽禁终身,再轻,只怕也得是个失宠、失势的后果。更不说璇贵妃也会因此大受牵连,地位一落千丈。而这,也正是为何宇文琳琅在落水被救后,迅速接受现实的真正原因。
深宫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事,她早看的多了。又岂会只因自己不欲远嫁就活活拉了母亲、兄长下水,闹得大家都落入窘境,徒然让人钻了空子去。
也正因如此,宇文璟之肯如此做,才会让她愈觉心中酸涩,难以自已。
见宇文琳琅神色一时怔忡,一时又似喜似怒,风细细忍不住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的玉腕:“别想太多!我想,九爷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勉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宇文琳琅轻轻摇头,下一刻,却忽然抬头,开口问道:“细细,如果你是我,这事……你可会接受?”
风细细为之一哽,面上到底忍不住现出了犹豫之色。
宇文琳琅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早想到了,所以宇文琳琅此刻的犹疑,她完全能够明白。只是宇文琳琅若真拒绝了宇文憬之的相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