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压着情绪的霍小乙，一下脸色就僵了。
沈照楼他们下巴都要掉了。
不带这样的吧？
拜访别人的女朋友这是什么鬼！
陈尧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
“不方便吗？”陈尧问。
沈照楼都想代替霍小乙回答“废话！怎么可能方便？”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霍小乙的冷汗已经渗出了几滴：“恐怕……不是很方便。”
沈照楼愣了愣。
陈尧这是……
抓到重点了吗？
“嗯，也对。因为今天太晚了。”陈尧点了一下头。
“是……啊。”霍小乙重新恢复了笑容，仰视着陈尧回答。
可陈尧转即又说：“那，既然是你的女朋友，我们代表战队，给你女朋友送一份礼物好了。楼姐，上次胡子住院的时候，你订花的那间花店的电话有吧？”
“留……留着呢。”
“嗯，”陈尧又转向霍小乙，“几楼几号？我们没时间就不来了，让花店老板送过来……”
霍小乙的嘴唇动了好几下。
没办法了。
代表战队送个花，合情合理，怎么拒绝？
如果他说好，他一点都不怀疑，陈尧真会这么干。
两个人一句一句这么对……
就好像赛场上在对狙的时候，那种完全对不过的感觉。
他沉默了好久，终于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也是，他的存在，对独裁战队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
如果不是他和秦一烛之间的矛盾冲突，独裁战队又怎么会跌入C级联赛，几乎等同于重头再来？
而且，秦一烛的暴力事件，对战队声誉造成的影响，一时半会也是拉不回来的。
“小乙。”陈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们不相信你，我们就没有必要来。”
“哦？”霍小乙微笑地抬头，不闪不避地和陈尧对视着。
“我们的队友，出过太多的事了！”陈尧声音平淡。
但霍小乙的呼吸一下都停了。
陈尧相对于其他队长，不属于交流特别流畅的，但他无论多短的话，他们总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没有把霍小乙，当成他真正的队友……
那么，不用怀疑……他们的这位队长对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从来都是不在意的。
“小乙。我也会害怕。”陈尧面无表情。
霍小乙觉得心跳一瞬间都停了。
陈尧怕他出事。
比如，像胡子那样……
而他问的什么破问题？
正因为陈尧相信他，认为他是自己的伙伴，才会在发觉事情不对的时候，警觉起来，怕他出什么意外。
想清楚这一点，霍小乙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负罪感：“对不起。”
“没关系。”陈尧看了看时间，走到他身后推动他的轮椅，“上车。慢慢说。”
第872章 你们有点耐心哈
车缓缓地开动了起来。
窗外的夜色在流动，像是调色盘里被一笔搅开的颜料。
五颜六色的光，从窗外飞驰而过。
霍小乙坐在最后排，说：“嗯，好吧。我没有女朋友。”
他旁边的队医嘴巴已经张成了“O”形。
“住在小区里的是我大姨妈、姨夫和两个远房表弟，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三年半之前，他们十一岁，是双胞胎，在读小学五年级。”
独裁战队的大巴里，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等着霍小乙一个人继续往下说。
然后，霍小乙下一句却是：“这件事是他们告诉我的，直到前年我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我妈妈才说，她是独生女儿，并没有兄弟姐妹。”
“……”队医刚刚闭上的嘴巴，立马又成了“O”形。
“那个，司机小哥开车稳着点儿。”沈照楼能感觉到霍小乙这么一说，司机脚一抖才踩上的刹车。
她再一看，差一点就闯了个红灯。
陈尧静静地看着窗外，好像并没有在听霍小乙说话。
但霍小乙知道他在听，继续说道：“我当时很不理解，因为我刚来江城市，举目无亲，战队还在C级联赛的时候，都是他们在照顾我……我一度怀疑他们骗我是不是因为……”
“你是他们的私生子？”叶虹影举手。
“我是这么怀疑的。”霍小乙虽然想的不是什么私生子，但大意也差不多，“结果，我去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说，不是。”
沈照楼拍了拍胸脯，生怕霍小乙真有什么惨痛的过去。
童年被抛弃被拐卖之类的，那可就太惨了……
嗯。
还好不是。
然后，霍小乙接着说：“大姨妈说，我妈妈是她父母的女儿，很小的时候被抛弃了。”
“……”队医再次贡献出了他的“O”字嘴形。
好吧……
霍小乙的出生没毛病，但她妈妈是个弃婴，勉强也还能说得通。
“因为我不知道我妈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想，这件事我暂时就没有告诉她，”霍小乙从头开始说，这样思路很清楚，“我过年的时候，回去外公外婆家，偶尔翻出了一张我妈妈幼儿园时候的老照片，上面有两个女孩儿，一个是我妈妈，另外一个看不太清楚，但猜测很有可能是那个自称是我大姨妈的人。”他叹了口气，才说，“当时，我觉得，弃婴可能并不是我妈妈，而是我那个大姨妈被外公外婆抛弃了。可我去问我外公外婆，和我妈妈一起的女孩子是谁……他们却跟我说，这不是个女孩子，这是邻居家的一个小男生，最喜欢扮女生跟我妈妈一起玩了。”
坐在霍小乙身边的队医，果断挪了位置。
再这么近距离地听他一上一下的，小心脏真心受不住。
霍小乙每一句都像是在扯淡！
每一句，他们都需要花好大的精力来消化。
然后，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上一句的时候，下一句更扯淡的就来了……
如果不是陈尧没吭声，所有人都觉得，比起霍小乙刚才跟陈尧对的话，这些才更像是假话好不好？
“但大姨妈一家对我真的不错，我和秦队商量之后，秦队直接说，杀到我那个大姨妈的父母家去，不就行了？我顿时豁然开朗，那个周末，秦队就陪我一起去了上海……找所谓那个大姨妈的父母，”霍小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老爷子已经去世了，老奶奶还在，人是找到了，可是，是在医院找到的。”
“生病了？垂危了？没问成？”叶虹影一脸担心。
“不，挺幸运的，问成了。她告诉我，当年是她造了孽……她生下了一对异卵双胞胎女儿，乘着产房混乱的时候，和我外婆刚生下的小男孩对调了一个，然后，一直对外宣称她生的是龙凤胎。而被和我外婆生下的小男孩对调了的，就是我妈妈。”
“天哪……”沈照楼气愤地捂住嘴。
“我是坐车直接到停车场，再电梯上去到病房的，等我自己一个人离开医院的时候，才发现老奶奶住的这是一间精神病医院。”
“……”沈照楼想一头栽死算了。
帮他们开战队大巴的小哥，也真的是备受考验。
估计从来没有哪一天的战队大巴，难开成这样的。
所以，他们今天坐的车，明明是行驶在平坦的泊油路上，却好像在跑过山车似的，一下快一下慢，每个红灯必急刹。
陈尧看了一眼司机。
他突然觉得上车再说，是个很糟糕的提议了。
“我再一次回去问我外婆，他们说他们早就知道这个说法了，因为邻居家的小男孩，在读到初中的时候车祸死掉了。”霍小乙继续说，“当时邻居老爷爷就气病了，老太太也得了精神病，整天说我妈妈是她女儿，当年是她在产房里把婴儿换过来的什么什么……”
全队都摸着小心脏，告诉自己淡定，淡定。
像陈尧那样淡定最好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现在产房的管理那么严格，怎么可能换得过来？
“当时跟我一起回去看望外婆的是韩副队，他心思比较细，在走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我外婆在抹眼泪，回去之后，他把这件事跟秦队说了，秦队想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直接飞去找我妈妈了，嗯……他没跟我说。”霍小乙的目光，盯着手上印着LOGO的抱枕，“回来之后，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陈尧还不知道，秦一烛这么喜欢讲故事。
而其他人也听出来了，秦一烛从霍小乙的母亲那里带回来的，可能就是这件每个人都说不清楚的事情的答案了。
霍小乙不愿意拿这个问题，去问他的母亲。
而秦一烛作为队长，选择的是最直接的办法——问一个又没有精神失常，又没有年迈失智，又肯定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和知情人的人……至于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估计在他眼里，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刚好就是霍小乙的母亲，那就去问清楚呗。
“秦队带回来的故事，有点长，你们如果不想听了，我也可以不说下去了。”霍小乙笑着问道。
“不不不，说，赶紧的。”叶虹影急忙阻止，“你到底是人是鬼，也得搞搞清楚嘛！”
第873章 无法接受的过去
霍小乙的声音不大，但在大巴车这种相对比较封闭的空间里还是很清晰。
而秦一烛带回来的这个故事，几乎是把之前每个人的说辞，全部都推翻了！
“秦队说，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对少女是闺蜜，比亲姐妹还更亲，从小学就一直好到大学。其中，少女A长得很漂亮很漂亮，家庭条件又很好，从小就有很多男生喜欢，到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结果未婚先孕，那个男生也怕负责跑掉了。”
“少女A生下了一对龙凤胎，非常可爱，可因为家庭原因，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于是，少女B和她的男朋友，将这对龙凤胎收养了。”
“三个月以后毕业了，少女B和她男朋友结了婚。不久，少女A也结了婚。两个家庭都很幸福，但这个秘密一直憋在他们心里，成为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少女A的老公是个教养极好的男性，而且是个教徒，绝对无法接受少女A生过两个孩子，而且还把他们抛弃了的事实，所以，这对龙凤胎是不可能回到少女A身边的……”
“偏偏这个时候，少女A在一次体检中，查出了她生下这对龙凤胎的时候受了伤，不可能再要孩子了。”
“这个时候，少女B怀孕了，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让少女A假装怀孕，而她拿少女A的身份证去医院建档、生子……然后，她就将她生下的孩子交给少女A抚养……”
“我不知道这件事办起来有多困难，但一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
“没错……”
“那个故事里的少女A，就是我外婆。而少女B就是我去探访的，那位精神病院里的老太太。”
“那一对龙凤胎中的姐姐，就是这位大姨妈，龙凤胎中的弟弟确实已经死了——他们都是我外婆的孩子。”
“而我妈妈，就是那位精神病院里的老太太的女儿。”
大巴车里沉默了好久。
秦一烛带回来的这个故事，能把他们每个人的视角的故事推翻，但也还是有一些细微末节的联系。
叶虹影声音弱弱的：“那个……小乙大神呐，小说都不敢这么瞎掰的呀！”
“就是啊。”沈照楼整理了一下这个故事，觉得脑子都要被烧坏了，“小乙大神这也是嘲讽战练出来的？”
生死狙击的嘲讽战，该得是多高端？
能让一个职业选手的瞎掰，现场说来就来。
霍小乙又是低头一个叹气，他笑道：“是吧？但这件事无论是秦队还是韩副队，都是知道的，至于和我妈妈聊的过程，秦队可能比我自己都更清楚，我真没法瞎掰。”
他在说的，是他的外婆的事情。
他的外婆应该是待他很不错的，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的亲人是正直、美好的人，就算不是什么抗战英雄，至少也应该是有过光辉的青春岁月。
霍小乙应该是很难面对，他非常敬爱的，那样慈祥又疼爱他的外婆，有着这种不堪的过去吧？
一直都是他以为，怕伤害他妈妈，没去讨论这件事。
直到秦一烛回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妈妈什么都知道，却怕有着这样过去的外婆会让他失望，才不跟他讨论这件事。
他们都爱着自己至亲的人，保护着自己至亲的人。
“那医院换子那个说法……”吕洱托着下巴，思考道。
“唉……”霍小乙的声音更低了，“那对龙凤胎里的弟弟去世之后，少女B，也就是我外婆的闺蜜，也是他们之前说的邻居老太太，确实是精神开始出问题了。”
“毕竟也是她养到那么大的孩子……”杨林也跟着霍小乙叹了口气。
可以想象，如果他们突然不在了，他们的父母该会有多伤心？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
吕洱的声音有点飘忽了：“精神出问题的老太太，不记得她养的是闺蜜的孩子，闺蜜养的是她的孩子了？她自己臆想出了医院换子的说法？”
霍小乙摇了摇头。
“老太太记得的，她记得很清楚。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谁是自己的孩子，她都记得。”霍小乙紧紧咬了一下牙，似乎是有点说不下去。
可是，沈照楼他们都看着他呢。
霍小乙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每一个字都吐得很艰难：“她甚至连自己精神出了问题都知道……她怕自己精神完全失控的时候，亲情的本能会让她将当年的一切真相说出来，所以，她给自己编了一个医院换子的说法，并不断地自己给自己强化。”
沈照楼和吕洱两个妹子，都已经僵在椅子上动不了了。
“每一次她想认回她的女儿——也就是我妈妈的时候，她都会到处跟人说，当年她在医院换了孩子。”
“……”全队默然。
“我去看老太太的时候……她的脑细胞已经退化了，大脑功能十不存一，有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连自己多大都不记得了，吃了饭没有也不知道……”霍小乙压着沉重的呼吸，说着，“可是，她给我说医院换子的事情，说得像十八岁的少女一样口齿伶俐，逻辑通畅……”
“呜。”沈照楼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