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痛彻心扉,失魂落魄。几种情绪一瞬间挨个出现在章左英脸上。他踉跄的后腿了几步,要不是鲁然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章左英几乎就要摔在地上。
“爷!您怎么了?”鲁然担心的搀住章左英的胳膊不敢撒手。
“冬凌,她没了?”章左英泪水盈眶,转头看着鲁然问。眼神里全是无以复加的伤痛。
鲁然为难的点了点头,不忍的错开了与章左英对视的眼睛。
大夫人面色沉重的拉住儿子劝慰:“左英,冬姨娘的事情是个意外。你要节哀。”
章左英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大夫人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大夫人叹了口气偏开了头。
“是你们逼死的?”章左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吓得在场众人身体均是一震。
大夫人恢复了冷冷的神情,抬起眼直视儿子,理直气壮的答道:“左英,她是自尽的。她的死与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会怎么想,但是我们并没有逼她,而且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必要和一个姨娘过不去。”
“不过是个姨娘!”林奴儿冷哼一声。
章左英愤怒的眼睛都红了。
看着章左英令人胆寒的样子,站在一旁的林奴儿愤怒之余,胸中油然升起复仇的快感。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能伤得章左英如此之重。
她高兴又嫉妒又憎恨!
高兴的是章左英终于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正如自己嫁入章家的每个被冷落的日日夜夜。那种如遭蚁噬的入骨疼痛,那种歇斯底里的失望。终于一一的报复在了这个伤害她的男人身上。
可是高兴过后,看着章左英悲恸到几乎气绝的样子,她心底里的恨意更深一层。林奴儿恨不得自己是冬凌,她恨不得死掉的那个是她。她恨不得冲上去拽住章左英的衣领问他,如果今天没了的是她林奴儿,他还会不会如此痛彻心扉?
“够了!”林奴儿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如犹斗的困兽。
李妈妈只看见林奴儿面色不对,却没听清她的低语,凑上前问道:“主子要什么?”
“够了!”这一回,她的声音清晰响亮,并且直抒胸中怒意。
在场的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嗯?”大夫人黑着脸转向林奴儿,神情似在斥责她的无礼。
林奴儿冷笑着朝大夫人跪了下去:“大夫人、二夫人,媳妇不孝,媳妇请求大归!”
“什么?”大夫人觉得太阳穴隐隐刺痛。真不让人省心,按下去一个,又翘起来一个。
“我请求大归!”林奴儿铁了心,干脆不管不顾仰起脖子瞅着大夫人。
“为什么?不过是拌了几句嘴,怎么能说大归就大归?你当这将军府是什么?我们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大夫人唬起脸还想在林奴儿面前拿乔。
林奴儿却冷笑一声:“将军府的规矩就是太太还不如一个姨娘?是将军府不把我当人在先,我也不必给将军府留脸面!章家曾经家业辉煌,可如今岌岌可危。我们林家又不是破落户,凭什么处处忍让受气?”
说着林奴儿又吩咐身边已经目瞪口呆的李妈妈和徐妈妈:“回去通知一下我爹爹,明日我回林府。”
李妈妈看看大夫人又看看林奴儿,不知所措。
大夫人被林奴儿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林奴儿在她眼里一向是木讷内向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尖牙利齿?
二夫人赶忙上前在林奴儿耳边劝她,又拉着左英给她赔不是。
谁知章左英甩开二夫人的手,抛出冷冰冰的一句:“让她滚!我马上签休书。”
大夫人、二夫人闻言大骇。
林大学士可是帝师。此番章左英能出来全靠他这个岳父求情。章左英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样对林奴儿出言不逊。得罪了林家,林大学士一个不高兴,岌岌可危的章家不仅永远别想翻身,恐怕还会粉身碎骨。
二夫人连忙道:“左英,不可这样说!章家最难的时候林奴儿还留下来与我们患难与共。在你的事情上帮了大忙。你这样说便太不近人情了。”
大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章左英,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嫡母,现在就去给你媳妇认个错!”
章左英却冷着脸硬着脖子不动。
大夫人、二夫人无法。
林奴儿气得脸都歪了,铁下了心高声呵斥李妈妈:“人家都让我们滚了。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等人家把我们打出去不成?马上备车走!”
李妈妈和徐妈妈这才一路小跑的出去备车了。
大归的戏码闹了半个多月,直到林大学士亲自登门讨要向章家表明态度,大夫人才无奈将休书给了林家。
林、章两家至此分道扬镳。
第九十一章 结局
鱼池巷小宅,时隔一年,他终于来了。
一年以来,他一直不敢再踏访这座宅子。他甚至不敢面对与冬凌有关的任何东西。每日只是浑浑噩噩的吃饭、睡觉、做噩梦。
他曾经鄙视章左扬的脆弱,而今他比章左扬还脆弱。他的自暴自弃连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几乎看不下去。
今天是冬凌的忌日,章左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鱼池巷胡同里。这里安放着他们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站在宅子大门外忍不住叹气,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主子,天冷。我们回去吧?”小心翼翼跟在章左英身后的鲁然劝道。
章左英木然的点点头,抬步准备往巷子外走。忽而听见宅子里面传出悠扬的箫声。
章左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宅子里的人吹奏的是那首他熟悉的《忆故人》。
他一时间愣在原地。
是自己的幻听吗?章左英屏息闭上眼睛等了片刻,婉转的箫声还在。一首曲子吹得行云流水。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砰砰跳的更厉害了。
吹箫的那个人还是紫藤花架下,蓝裙粉衣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吗?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吗?
“凌儿!”他有些迫不及待,急急的伸手去推面前的黄花梨木门。
黄花梨木门应声而开。门上纤尘不染,一看便是有人常住于此。
“凌儿!”章左英看看干净的手掌悲喜交加。
他急忙吩咐鲁轩和鲁然留在外面,自己迈步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秋海棠正在盛放,几树金桂飘香。墙角的绿蝶白梅还有门前的紫藤花架正是冬凌的最爱。
“凌儿!”他禁不住胸中五味杂陈。难道自己日夜思念的人一直都在咫尺之隔,是自己不知不觉?难道她并没有香消玉殒,当初的一切只是幻术?
箫声停了,一个面若桃花的丫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谁啊?”
章左英与她打了个照面,吃惊得几乎跳起来:“若兰?”
若兰也有些吃惊。不过主子说过,章家三少爷迟早会回来摆放的。她们不必惊讶。
果然!
“少爷!”吃惊过后,若兰迅速恢复了常态,笑盈盈冲章左英拜倒。
章左英却几乎热泪盈眶:“凌儿…可是凌儿在这里?”
若兰掩嘴而笑:“我们家小姐姓张,是张桂将军义女。少爷可不要乱说,免得冲撞了我们家小姐。”
“哦?是吗?是张桂将军的义女。”章左英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难道真是自己太过思念故人,因而认错了人?
他擦去眼角泪水,摇头无奈的笑笑。
这曲《忆故人》多么平常,会吹奏的人料想不在少数。自己竟然觉得定是冬凌无疑。
若兰歪着头解释:“是啊!这宅子是费古扬费少爷的,他的夫人便是张桂将军的女儿。现在费少爷将宅子借给岳父的义女住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你?”章左英疑惑的指着若兰。
“我?我怎么了?少爷这话问的。我从将军府出去了,难道还不准再给别人当差吗?”若兰嗤笑。
也是!
见章左英踟蹰不去,若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又问他:“少爷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没什么事了。”章左英不甘心的垂下眼脸。最后,一跺脚咬牙转身出去了。
忽然若兰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少爷且站一站!”
章左英转身,只见若兰手中握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双鱼莲花紫玉:“这是我们家小姐给少爷。少爷拿好了。”
章左英接过玉佩的一瞬间,便如迎头挨了一记焦雷。
这只玉佩是当年自己送给冬凌的,是冬凌的随身之物。曲子会错,玉佩却定不会错。
章左英捧着玉佩,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他定定的看着若兰,口中喃喃道:“真的是凌儿!”
说完,不顾若兰的劝阻,拔腿便往屋子里面冲。
屋子里,一个蓝裙粉衣的少女临窗而坐。她粉面如桃花,肤如凝脂,长眉入鬓,一双秋水美目正含情带笑的望着章左英。
“冬凌!”章左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漏了一拍。他冲上前去将少女紧紧的抱起,搂在怀中不愿放开。
“你放开我!我快要被你挤碎了。”怀中的少女不舒服的娇嗔起来。
“不!凌儿,我再不愿放开你!”章左英热泪顺着脸颊一直流淌到冬凌的脖颈上。
怀中的挣扎挺直了,一双纤白的柔荑抚上章左英的头顶:“左英,我也不愿再离开你。”声音温柔得几乎将章左英化成一团水。
章左英忍不住激动起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冬凌!你没有死。”
在他怀中的冬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我姓张,是张桂将军的义女。你可不要乱叫啊。”
冬凌耳边回响起张佩儿对她说的话:“我让爹爹认你做义女并不是同情你。你别误会了,我只是为了我的丈夫。费古扬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留在费古扬身边,他只会对你念念不忘。如此还不如我做个顺水人情,让爹爹认下你做义女。将来你也好有个体面的身份重新回到章左英身边。这岂不是两全其美。所以,将来事成,你也用不着谢我。”
冬凌忍不住对张佩儿心生佩服。就凭这点胸襟和以退为进的谋略,张佩儿就远胜将军府所有人。当年秋猎上,章雅丽和箫容佳抱团挤兑张佩儿。可时至今日,她们当中哪个又比她幸福呢?
章左英泣涕涟涟,这才放开怀中的人儿。他以额头抵着冬凌的额头问道:“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却在这里。说说!你是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张桂将军的义女?”
冬凌将所有过往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章左英才恍然大悟。
一个月后,将军府再办喜事。三少爷左英迎娶张桂将军义女张氏为妻。
—全书完
*终于全部写完了。虽然成绩一般般,但也算是我第一本完本的小说。很感慨,写书确实不容易。很骄傲,整本书从头到尾没有断更过。同时,当然也非常非常感谢曾经支持过这本书的你。
………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