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内还钱。讨回来的钱都是给你的赏赐。讨来的多,你得的便多。讨来的少,你得的便少。若是讨不来,别说你自己一个铜板得不到,坏了我的好事,我还要反过来罚你。”
阿丁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刚才的惧怕烟消云散。他两眼放光,将欠条仔仔细细的收入怀中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把主子的事情办好。三天之内将一万两银子一分不少的收回来。若是收不回来甘愿领罚。”
冬凌又嘱咐阿丁道:“很好,此事不能让旁人知道。”
阿丁在屏风后点头如捣蒜,乐颠颠的应承着下去了。
冬凌立即又吩咐喜儿道:“你上账房找一下潘柱子。让他来我这里一下。”
一顿饭的功夫,喜儿叫来了潘柱子。隔着屏风冬凌问潘柱子道:“我这里有一件事,须得你帮我,不知你可否愿意。”
潘柱子一家皆受冬凌恩惠,上次吃酒打架的事情还是冬凌让他免受牢狱之灾。一听冬凌如此问话,潘柱子立马回答道:“姨娘有恩于潘家全家,若不是姨娘恩典,我们早在这府中混不下去了。不管什么事情,但凭姨娘吩咐。”
冬凌点头笑着道:“很好!我问你,鸳鸯姨娘的哥哥金顺可有在账房赊账?大夫人可知道这事儿?”
潘柱子不知冬凌本意,心中犯难。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回答,道:“金顺以前经常在账房赊账。钱不算太多,所以大夫人之前几次查账也没有查出来。再往后,他的债越滚越多,我们也不敢再借。幸而金顺后来得了府里管草木的差事,赊的账渐渐都作平了,这事也就瞒过去了。”
潘柱子说的情况和阿丁说的完全一致,冬凌很是满意,继续道:“如若金顺这几天上账房赊账,还请务必借给他。”
潘柱子立马道:“回主子,此事小的万万不敢。现在换成大少夫人查账。大少夫人看得很是严厉。按照金顺那性子,赊账不是去吃花酒就是去赌钱。一时半会儿肯定还不上。我们再敢赊给他,若是被大少夫人查出来,还不得掉一层皮?”
冬凌笑道:“让他以鸳鸯姨娘的名义写下借据。以他自己的名义借,自然是不能赊给他的。到时候大少夫人查出来只说是鸳鸯姨娘让给的。鸳鸯姨娘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出了问题也不干你的事情。”
潘柱子思忖片刻心中明白了八九分,口中道:“小的明白了,定当按照姨娘吩咐。”
第二日,阿丁便带了七八个泼皮无赖,拎着几大桶泔水往金顺家去了。到了门口,阿丁拿出欠条,直嚷嚷着要金顺还账。当日,家里只得金顺和媳妇还有一个老娘在家。金顺本不记得跟阿丁赊过账,看了欠条自然不肯认帐。一群无赖泼皮便在金顺家门口敲锣打鼓,骂骂咧咧的摆起阵势来,引得街坊四邻全都来看热闹。金顺媳妇从屋里出来与阿丁对骂,被阿丁一桶泔水从头泼到脚,惹了个臭气熏天。金顺媳妇关了门不敢再出去,泼皮们便在外面将门砸的“咣咣”作响。又听得有泼泔水、砸门窗的声音,一家三口在屋里吓得不敢出来。
金顺老娘痛骂他道:“你个作死的赌鬼,整日在外面吃喝嫖赌。往日没有惹出事情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赊下这么多钱,叫人家讨债上门了。你拿什么去还?还不起,你倒学乌龟躲在家里面不出声,让你媳妇和老娘出去顶着。我看等会人家打进来,我便抱着你媳妇一起死了干净,我看你到时候还能在这屋里面缩一辈子?”
金顺被老娘骂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出去与阿丁周旋交涉。一出院子,只见院子门口被泼得到处都是泔水,臭不可闻。金顺踩了一脚泔水,涎着脸央求道:“阿丁兄弟,这借据确实不是我写的。我何曾借过这么多钱?”
阿丁带着的一个泼皮冲上来照着金顺甩了两个耳刮子道:“你睁开狗眼看看是不是你签字画押?若说不是你写的,那我们现在便去县衙,让县太爷给断断。”金顺被打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眼冒金星,泼皮又扯着他要往县衙走。
金顺吓得只好道:“大爷,你放过我。到了县衙别的不说,就是那杀威棒我也吃不起。我认账便是,认账便是。不过,我现在手头也没有这许多钱,各位也得宽容几天才能筹钱还了。”
阿丁笑道:“谁不知道金顺哥哥是将军府鸳鸯姨娘的哥哥,这两个钱还用得着筹措?分明是想赖账。”
金顺道:“兄弟,你我都是在将军府当差的。就算鸳鸯有心把将军府全搬到金家,将军和夫人也不答应啊。一万两银子,这一时半会哪里筹得出来。我现在全部家当只有一千两,各位先拿着。等过两天我凑齐了剩下的,亲自登门送给阿丁兄弟可好?”
阿丁冷笑一声说:“想拿一千两打发了我们,没门儿!你吃酒赌输了一万两就是一万两,愿赌服输。现在想当缩头乌龟赖账,不是拿兄弟们寻开心么?我看这宅子前前后后打点下来都不止一万两,守着个金山跟兄弟们哭穷。”说着伸手一招呼,泼皮们就要冲进去砸东西。
金顺吓得只好掏出家里所有银子,连老娘棺材本和媳妇的体己银子都摸出来给了阿丁。阿丁和一群泼皮一数还差五千多两,仍旧不依不饶领着一群泼皮要进去砸房子。金顺只好跪下求阿丁再宽宥两天,等自己上账房借些凑上。
阿丁听了恶狠狠的说:“那便等你两日,若是你跑了或者不还钱。我便拿着借据上将军府找鸳鸯姨娘还钱。”怕他跑了,阿丁特意留下两个泼皮在金顺家门口日夜看守,自己回去了。有泼皮在门外转悠,金顺家里的老娘和媳妇吓得抱成一团,晚上也不敢合眼睡觉,生怕门外的两个泼皮什么时候冲了进来。
金顺第二天便慌忙不迭的上账房找潘柱子赊账。潘柱子心中早已有数,只肯以鸳鸯的名义赊账。金顺哪顾得了这么多?一门心思想着打发了阿丁和泼皮。只得按照潘柱子说的法子,拿了银子赶紧找阿丁讨回了借据,送走了一众泼皮。
第七十六章 反击
通武二十七年,八月十二。鸳鸯产下一子,取名章左鹏。
环碧山庄东廊小抱厦内,大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费氏坐在下首低着头不敢吭声。大夫人道:“你和左褚成亲也有五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连鸳鸯都生了,又是一个儿子。实在不行将荷香放在左褚房里。”
听到二夫人要把荷香放到左褚房里,费氏心里就生气。荷香那丫头心里想的什么她能不知道?从费家陪嫁过来这么多年,都二十几了也不肯出府。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就是不同意,不就是等着攀章左褚姨娘这个高枝吗?前两年,秋岚的事情之后,章左褚被费氏管得不敢收妾,但对费氏也不亲近。如今再放一个荷香在章左褚身边,费氏料想着自己还能有翻身之日吗?
她委屈的说:“母亲,左褚一天到晚也不着家。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鸳鸯只是个姨娘,她生的孩子还不是得认您做嫡母。说来说去还不是为您生的。母亲该高兴才是,这会子担心什么?”
大夫人冷笑道:“你不要忘了,这将军府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二夫人这个平妻。鸳鸯本来就是二夫人那边的,她的儿子到底认谁做嫡母还不一定呢。她若是主动跟老爷提出给二夫人养,老爷也不会驳了她。”
费氏心道,看来只有帮大夫人抢到鸳鸯的儿子,才能避免荷香被收房。想着,她笑着对大夫人说:“原是说不准的事儿。可是,我这两天查账发现一样东西。有了这样东西说不准的事儿,也就说得准了。”
“哦?什么样的东西?”大夫人听出费氏话中有话。
费氏从袖管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大夫人道:“是鸳鸯姨娘向账房赊了五千两的借据。”
大夫人结果借据只消看了一眼,便心下生奇怪,问道:“鸳鸯要赊这么多钱做什么?况且这借条并不像鸳鸯写的。”
费氏心中当然清楚钱不是鸳鸯借的。她柳眉一皱,对大夫人低声劝道:“嗳!母亲。这话不是这么说的。鸳鸯大字不识一个,借据当然不是她自己写的。但钱确确实实是在她的名义下背着人借走的。我问过账房,不过就是给她那个赌鬼哥哥还赌债去了。这事儿若是让将军知道了,不仅鸳鸯自身难保,恐怕二夫人也得给牵连上,不能脱责。”
大夫人会意,嘴角泛起一丝满意的微笑。她收起欠条又问费氏:“二夫人还不知道此事?”
费氏松了口气道:“媳妇前两天查账才看见的,这欠条还是新的。二夫人当然不知道。”
当天下午,大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将鸳鸯借钱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跟章平之说了。章平之见了欠条气得脸色发青,冲大夫人吹胡子瞪眼的骂道:“家里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不赶紧撵了出去。钱都被人卷走了才发现?你是怎么当这个宗妇的?”
大夫人一脸委屈道:“鸳鸯姨娘本来一直是跟着二夫人的,老爷您是知道的。我直接教导她并不合适。况且鸳鸯又身怀六甲的,一个不小心哪句话说重了,出了事情,我可担待不起。只是如今出了这样反天的大事情,我不得已才来回了老爷。让老爷心里有个数,给她提个醒,也就算了。”
章平之道:“什么心里有个数,提个醒就算了?家都给人偷出去了,还不赶紧叫人把鸳鸯送到外宅去。她原本吃喝都在府中,从来没有短了少了亏待她的。如今她借什么钱?无非是贴补她那个赌鬼哥哥和她老子娘去了。这五千两银子一分钱不能少,都得叫账房给我要回来。要不回来拿她哥哥的宅子抵。另外,鹏儿你留到身边自己养,仔细别被他那个吃里扒外的娘给教坏了。碧落轩那边,我会提醒的。”
大夫人听了大喜,连忙传下话去。下人们一张床板直接把生产后尚未恢复的鸳鸯抬出了府门,送到了章家在钱塘向下的田庄里。任凭鸳鸯怎么哭号叫骂也没人敢帮她出头。送走了鸳鸯,大夫人又让奶妈把尚在襁褓的左鹏送到自己的环碧山庄,认了自己做嫡母。
至此,大夫人得了四子,二夫人遭到打压,鸳鸯干脆被撵了出去。谁也没有想到在背后算计这一切的是冬凌。
再过三天便是中秋节,但赵老夫人身体抱恙,经不得吵闹。因此章平之不敢大摆筵席。只草草的办了两桌自己家里人热闹一下。酒席之间,大夫人抱着鹏儿喜笑颜开的四处给大家看,逢人便说:“看看我们鹏儿长得多好。赵老夫人都说这个儿子是最像将军小时候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夫人说一次,二夫人的脸色便阴沉一分。酒席还没有结束,二夫人便托词酒吃多了,回去碧落轩歇着了。二夫人一路往碧落轩走,一边道:“我早说了鸳鸯那个哥哥也不是个省心的。鸳鸯自己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是栽在了那个赌鬼哥哥手上。竟然连带着我们也跟着倒霉。本来生了个儿子,好好一件喜事,这下全成了给别人做嫁衣。白忙一场不算,还赔进去许多。”
彩蝶劝道:“夫人息怒,再怎么着四少爷还小。而且还是个庶出的儿子,被大夫人认去了也没什么威胁。倒是该劝劝三少夫人那边,早点有个一子半女的,坐稳了嫡长孙的位置重要。”
二夫人一听提及林奴儿更生气道:“她?更是个不中用的,还不如鸳鸯心里有算计。光是个冬凌都能把她折腾的灰头土脸。彩蝶,我的意思是把你放到三少爷身边。一来可以帮帮三少夫人,二来也能早点帮三少爷开枝散叶。”
彩蝶一听低头红了脸不答应。二夫人看了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计较的,比她们都强上许多倍。等赵老夫人的病好点了,过两天我去跟老爷和左英提。”
谁知中秋过完,赵老夫人的病竟然一日重似一日。彩蝶的事情便被放下了。章平之、大夫人、二夫人、费氏、箫容佳、林奴儿每日在床前捧药奉茶自不待说。章左褚、章左扬和章左英每日也晨昏定省前往朝云阁问安。
到了九月底,赵老夫人病得竟不能起床。大夫人私下对费氏道:“看样子,老夫人的大事也该准备准备了。你心里要有数。”
费氏答道:“媳妇省得。这几年陆陆续续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大件的基本都齐全了,只是一些小物件可能得临时筹备。账房那边,这个月初已经让留出一万两银子备用,到时候也应该够了。”
大夫人又道:“到那时候,些须得有个人在内宅主持局面。迎来送往,看管这些下人、仆妇。还得管着点账房的银两和库房的东西。这些头脸上的事情已经够你忙的了。我看林奴儿也是个妥帖之人,那些要准备的小件东西不如就交给她帮你办吧。免得让人说我们什么事儿都揽在自己手里。”费氏答应着带着荷香往甘棠堂东院找林奴儿商量去了。
费氏只顾着和林奴儿在内间商量,把梓禅、荷香一众下人都撵到了院子里伺候。荷香一早上跟着费氏跑完朝云阁,又跑环碧山庄,这回子又在甘棠堂伺候,跑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她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了一阵,不见里间叫人,便溜达到了二门。正看到一个老妈子提着银铫子和脸盆经过。荷香道:“站着,给我倒点水,让我洗把脸。”
老妈子不认识荷香道:“这水是大夫人要的,姑娘要洗脸自己去厨房提吧。也不就差这一趟的力气。”
荷香怒道:“大夫人要的又怎样。你也不看看是谁跟你要,若是旁人要不来的,也不会跟你开这个口。”
正巧冬凌带着青玉和喜儿经过,对老妈子道:“嬷嬷,这是大少夫人房里的荷香姑娘。你赶紧给了吧。”
老妈子听了这才乖乖的倒了一盆子水给荷香盥洗。荷香向冬凌告了声罪,喜儿赶紧上前帮荷香摘了手镯发簪。冬凌又问道:“荷香姐姐这早晚的到甘棠堂来干什么?”
荷香因为收房的事情没个着落,心中总不痛快。如今赵老夫人恐怕不济事,她的事情就更没指望了。荷香一撇嘴道:“还不是因为赵老夫人的事情。大少夫人找三少夫人商量。”
喜儿在一旁压低声音道:“赵老夫人就不济事了吗?”
荷香胸中不快,一撇嘴回答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