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不明所以然,仍旧笑道:“倒不是拦两位妈妈。两位妈妈是三少夫人身边的,我也没有这个胆子。只是两位妈妈带了这么些人站在院子里也不大好看。叫其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怠慢了两位呢。不如两位妈妈并几位姐姐且往耳房坐一坐,我这就去叫冬姨娘。”
徐妈妈和李妈妈一听也不好辩驳,只好由青玉引着往耳房去了。这边喜儿赶紧往屋里向若兰和冬凌报了信。冬凌道:“来者不善。看这个气势,十有八九是来找茬的。”
若兰劝道:“主子不如就托说身上不舒服,暂且躲一躲吧。她们那两个老货,一味耍起横不要脸来,主子白吃了亏。”
冬凌道:“我看今日的样子躲是躲不过了,我们且去听听她们有什么可排揎我们的。”说着带着喜儿和若兰也往耳房来了。进了耳房一瞧,李妈妈和徐妈妈正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吃茶,屋子里站了四个服侍的丫鬟。见了冬凌两人只起身草草一礼。冬凌回了礼,客气的问:“两位妈妈今儿带着这么多人到西院来,是有什么指教吗?”
徐妈妈冷笑一声道:“三少奶奶一只陪嫁的累丝翡翠牡丹金簪不见了,想问问姨娘可曾见过。”
冬凌心下顿时明白了八九分,笑着答道:“我并不曾见过。”又问身边的若兰、青玉和喜儿:“你们可曾见了三少夫人的累丝翡翠牡丹金簪?”三人都摇头答曰没见过。冬凌便笑着看李妈妈和徐妈妈。
李妈妈道:“冬姨娘光口中推说没有见过可是不行的。东西明明就是在早上喜儿去过之后不见的。现在二夫人也已经知道了,命我们查清楚了马上要去回话。”
冬凌一听心知是林奴儿作的祟,面上仍旧和气的笑着说:“三少夫人那里不比我这西院,门庭冷落。东院来往的人多事也杂,说不定放在哪里忘记了也是有的。再或者被谁拿去了也是有的,因何就偏偏说是喜儿呢?”
李妈妈冷笑一声道:“放在哪里不记得是没有的事情,被谁拿了去倒是十有八九的事情。冬姨娘不要抱屈,二夫人吩咐了所有去过东院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的查一遍,不单单是喜儿姑娘一个人。何况现在查喜儿姑娘也不并代表就是喜儿姑娘有意拿的,或许不是喜儿姑娘拿的也不一定。又或者东西是喜儿姑娘拿的,却是不知道收了什么其他的人的挑唆也未可知。”
喜儿年纪小,脾气又倔。她自知没有偷东西,被李妈妈拿话一激,又连带着骂上了冬凌。喜儿顿时怒目而视的说:“没脸的老货,谁稀罕你们那几个物件。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来搜,若是没有搜到,我们就往二夫人面前痛回一回,看是谁受了挑唆,无端生事。”
此话一出正中李妈妈和徐妈妈一众人的下怀。冬凌心道一声“糟糕”,想拦却再也来不及。李妈妈一拍大腿道:“好!既然喜儿姑娘这样讲,那我们就搜搜看。”说着不等冬凌发话便对身后的小丫头们道:“你们给我到处仔细搜搜。”
若兰上前高声喝止道:“住手!主子还在这里没发话呢,你们几个反了天了,自己就动手搜起来了。我看今天谁敢动着屋里的一针一线?”
徐妈妈立马走上前柳眉倒竖,与若兰针尖对麦芒道:“不让搜?那就是你们心里有鬼。若说金簪不是你们拿的,都没有人信。”
若兰被徐妈妈一番强词夺理气得胸口发涨,干脆一头顶到徐妈妈怀中,口中喊道:“老没脸的,我让你搜,我让你搜。”徐妈妈被若兰顶了一个踉跄,“唉哟”一声,一屁股仰面坐在地上。李妈妈见她吃了亏,也尖声嚎叫着冲上来照着若兰的脸甩了两记耳光。青玉一见若兰被打,也不肯袖手旁观,立即冲上来与李妈妈扭打在一处。一旁的喜儿个子虽小,此时也不肯示弱,从后面扯住徐妈妈的头发一顿撕扯,瞬间却又被其他几个东院的小丫鬟拉开。整个屋子乱成一团。急得冬凌在一旁跺脚直喊“住手!”
忽然,一个先前被遣出去找金簪的小丫鬟冲进耳房,手中还拿着一只明晃晃的簪子高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耳房里混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红着眼睛看向房门口拿着金簪的小丫鬟。李妈妈头发散乱,衣襟也被扯开一半。见找到金簪,她双眼放光,回手甩开若兰和青玉,站在房中央乐得指着冬凌跺地大笑:“什么正牌主子?还不是个贼!”说话之间,青玉的两记耳光已经招呼上来。屋里顿时又乱成了一团。
正在失控之间,忽然门帘高挑,林奴儿搀扶着二夫人在彩蝶的引路下进了耳房。二夫人脚跟还没有站稳,一只青花白子图果盘迎面飞来,“咣当”一声砸在三尺远的墙上。二夫人吓得一哆嗦,随即面带怒色,高声喝道:“住手!还反了天了。”屋里的人见是二夫人来了,才都住了手,老老实实的垂脸站在一边。冬凌上前向二夫人、林奴儿请安。
二夫人怒道:“你这个姨娘是怎么当的?这么一群下人在你屋里耍猴一样上蹿下跳,你就在一边看着?你到底是无能还是故意无用?”
冬凌跪在地上不敢分辨。若兰伶牙俐齿,先反咬一口道:“回二夫人,我们这早上好好的。李妈妈和徐妈妈带了许多人,上了门二话不说就开始故意找茬。才闹成这样的。奴婢们心想着当着主子的面闹成这样也不好,开始只是躲,后来被打得狠了,才还手的。”说着故意露出被抓得红一道紫一道的雪白手臂给二夫人看。
二夫人对身边彩蝶咬牙切齿的说:“这些惹是生非的恶奴,全都给我拉到角门上,一人打四十大板,扔出府去。看下次还有人敢照样儿学的?”
冬凌一听二夫人连带着自己屋里的也要罚,怕若兰、青玉和喜儿吃亏,忙向二夫人叩头求饶道:“二夫人息怒,是我怠慢了李妈妈和徐妈妈,才惹出今天的乱子。二夫人就看在李妈妈和徐妈妈都伺候了三少奶奶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吧。若是母亲一定要拿人立个样子,妾身愿意领罚。”一句话,将责任全部推到了李妈妈和徐妈妈身上。
林奴儿听了气得暗中银牙咬碎,忙插嘴辩解道:“母亲,今日的事情是因孩儿急着要查丢失的金簪而起,李妈妈和徐妈妈也是奉命办事,为了早日查清楚给母亲回话。求母亲不要责罚。”
二夫人一听金簪,指着耳房里一众下人道:“好!既然如此。彩蝶,先一人赏她们十个耳光,再让她们说说都查出来什么了。若是说清楚了,后面的板子可以省下,若是说不清楚,刚才的板子便加倍打。”
李妈妈和徐妈妈本来年纪大,反应和口齿不及若兰、青玉,一顿撕扯下来,累得还没缓过气来。因故刚才半晌没有开口。此时二夫人问到,才想起来辩解。李妈妈气喘吁吁的说:“二夫人,三少夫人的金簪在冬姨娘的房里找到了。我们正准备拉冬姨娘去回二夫人,她房里的小丫头们就做贼心虚的怕了,冲上来抢。”另一边,找到金簪的小丫头也连滚带爬的拿着簪子跪到二夫人面前,双手向上一呈道:“二夫人请过目,金簪确实在冬姨娘房里找到的。”
二夫人的目光冷冷的扫到冬凌脸上,鼻中冷哼一声:“冬凌,这是怎么回事?”见二夫人问话,林奴儿、李妈妈、徐妈妈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冬凌心知此次落入他人的圈套恐难脱逃,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回二夫人,三少夫人的金簪冬凌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拿过。冬凌自知地位卑微。自入将军府以来,一直恪守本分,如履薄冰,不敢僭越半寸,钱财方面更无半分逾越之处。只求能尽绵薄之力服侍三少爷,每每深恐行为略有欠妥之处,被赶出府门。现在别说是这小小一枚金簪,就算是金山银山放在眼前,妾身也万万不敢失了体统。今日之事还请二夫人明鉴。”
第七十三章 若兰
冬凌一番话说得正中二夫人下怀,想起当年她拿了自己三千两银子,嘴上答应从此不再踏入临安半步,扭头就去凉州找了左英。三千两体己银子打了水漂不算,还让她进了门。二夫人冷笑一声道:“是啊,一支簪子是入不了你的法眼。连三千两银子都只卖得个言而无信,一支簪子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这东西是在你屋里找出来的,凭你嘴上推得干干净净,这事也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吧。”
其他人听不明白二夫人话中之话,冬凌却听得明明白白。知道二夫人是将今日新仇连着当日自己诓了她三千两银子的旧恨一并算上。心道一声今日恐怕在劫难逃。想了想道:“三少夫人的金簪在西院,妾身也十分惊讶。妾身惶恐,现下实在不在该作何答。二夫人容妾身下来向屋里的人问清楚其中缘故,再向您回话。”
林奴儿一听不依了,心道这蹄子是想将事情拖着,等左英回来替她撑腰。现在若是不就此拿住她的错,再往后拖一拖真就不好说了。林奴儿扬起下巴,阴阳怪气的说:“冬姨娘伶牙俐齿的好精明。现在打发了我们回去。等冬姨娘慢慢盘问一番,找出个托词借口回了二夫人。恐怕本来真有什么事儿,被冬姨娘一问,也变成误会一场了。到时候是不是还得我领着李妈妈和徐妈妈上门给冬姨娘请罪,告一声叨扰啊?”
冬凌垂脸向林奴儿道:“妾身不敢。金簪虽小,毕竟御赐之物,事关体大。若在事情还不清楚的情况下草草处置,恐有不当。”
林奴儿冷笑一声,指着冬凌对二夫人道:“母亲,不要听她妖言惑众。现在人赃并获,事情清清楚楚放在眼前。她都想抵赖,若是真由得她去问,还不知道怎么托词呢。说不定反成了我们诬赖她了。”
二夫人一听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顿时有了主意道:“三少夫人说得很是。我看也不劳烦冬姨娘问了。叫潘嬷嬷来。将这西院里所有人给我抓起来,先每人打十板子,再送到角门让上夜的人看着。不准给饭,谁想清楚了说明白了再放出来。不说的,就饿死为止。”西院这里皆是些小丫鬟,大丫头青玉若兰也不过二八年纪。哪里经得起这十板子?这无异于直接要了她们的命。
林奴儿面露得意之色,心道就不信这一顿板子下去,你冬凌还能有命活着见到章左英。她身边的李妈妈生怕二夫人变了主意,也顾不上僭越,更来不及找人去叫甘棠堂管事潘嬷嬷。自己一溜烟连跑带颠的跑到院子里高声叫人快去传角门上夜的人来西院拉人。
冬凌忙拉住二夫人的衣角央求道:“二夫人,使不得啊。这无异于屈打成招。若是真要打罚也等三少爷回来再打。妾身绝无怨言。”
听到冬凌提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二夫人狠狠甩开冬凌的手,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眼中燃烧着阴森的怒意道:“等左英回来?不提他也罢。他就是中了你的蛊,娘也不要了,妻也不要了。现在还养了这么些个不清不白的贼在甘棠堂。今日我就要替他除了你这个狐媚子。你不必担心他,将来他一定会谢我。”
冬凌跪坐在地上,心道此番恐怕必死无疑。又听见院子里李妈妈吩咐角门来的婆子“要狠狠的打”,闭眼咬牙打算拿出手里净慧仙姑签字画押的供状与二夫人扯破面皮,当面摊牌。虽然眼下并不是最好时机,但命悬一线之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忽然耳边传来若兰一声清亮的喝止:“二夫人不用为难我们主子,金簪是我偷的。与我们主子并不相干。”
冬凌转头一看,若兰两眼通红,发丝散乱,咬着腮帮子死死的等着二夫人和三少夫人。林奴儿脸上泛起喜色,朱唇轻启,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原是你偷的?你倒说说你为什么偷东西?”
“是!”若兰嘘出一口长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胡乱编排了一通偷金簪的过程。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又道:“与冬姨娘无干。是我一人的主意。”
二夫人心中清楚,今日的事情一半是林奴儿栽赃陷害,一半是旧恨作祟。她一面想报复冬凌他日所为,一面又恐将来左英回来派自己的不是。恶气出完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林奴儿当了枪使,眼前更是骑虎难下。见若兰将所有事情认在自己身上,二夫人也不好继续往冬凌和其他人身上赖,立即顺台阶而下,道:“既然如此。叫潘嬷嬷来,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再送出府去或卖了或配了人。永远不得录用。”
潘嬷嬷早在外面候着,见屋里乱糟糟一直不敢进来。听二夫人传,赶紧带着人跑进来,将若兰拉了下去。
若兰认罚,林奴儿仍不解气,对二夫人道:“虽说是下面人干的,但冬姨娘为这里的主子。也得问个管教失职的罪过。”
二夫人正后悔不该由着林奴儿撺掇着出了这个头,听了只草草道:“很是!如此便罚冬姨娘半年月钱。”只是罚掉半年月钱,这种惩罚对冬凌来说无关痛痒。林奴儿很是不满,但也不好再说。二夫人紧接着将西院一干人等教训了一番,才由林奴儿搀着走了,后面浩浩荡荡跟了李妈妈、徐妈妈等一众仆妇。
青玉赶紧上前将瘫倒在地的冬凌从地上扶起。屋子里盆碗茶碟碎的碎,砸的砸。青玉让喜儿和纤儿将东西清点收拾起来。冬凌急急的冲青玉道:“先不要管这些东西。你赶紧去找潘嬷嬷嘱咐她不要为难若兰。”青玉这才抬脚往角门跑去。
不一会儿,青玉回来回话道,潘嬷嬷感念当初冬姨娘的恩情并不敢为难若兰。只叫角门上的人装模作样打了几下完事交差。现在若兰已经被关在角门门房,由阿丁的人看着,好吃好喝伺候着,不会有什么错。请冬姨娘放心。另外,后面若兰的事情还请冬姨娘给个主意该怎么办。
冬凌听完,亲自到书房封了四十两银子交给青玉道:“青玉,给潘嬷嬷和阿丁各十两银子。另外二十两分给角门的小厮、下人们。让他们千万照看好若兰。再让阿丁找好车轿,明日一早将若兰送到城东鱼池巷子那间小宅子里安顿好。二夫人那边还麻烦潘嬷嬷想法子回了去。另外,你去看看若兰的情况,若是需要药膏,跟我这里拿了去。跟她说,我不能送她出府。让她不要多想,在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