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想。小狐狸的娘亲是一个修为很高的白狐,对自己的女儿很是疼爱,这次之所以带她来人间,也是为了满足小狐狸的一个心愿吧。
但她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去放河灯这件事。说来也巧,小狐狸之所以产生放河灯的想法,是因为在一家茶馆,有一位说书先生,那天先生讲了一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小狐狸深受感动,她虽然还没喜欢过什么人,但是她清楚地记住了先生说的两句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若有朝一日,她也遇见了自己倾心的男子,也一定会这样告诉他。
正巧那晚在河边,看到好多女子都在放河灯,打听了才知道,是女孩们将自己心里的愿望说给河神爷爷听,那样就会实现了。
小狐狸现在心里的唯一愿望,就是也能过遇到一个,让她“不负相思”的人了吧。
岂料,河灯竟然被人给拿走了。
她转过头,看着躺在草丛中嘴边叼着一根杂草的梅邪,情不自禁的笑出来。
河神爷爷,你是听见了我的愿望了吧。
好景不长,这样“夜夜私会”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小狐狸的娘亲决定要带她回山里去了。
她很不舍。
但她也明白,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能说。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道别,等待下一次相见!
那晚,她依照往常准时到了他们约定的地方。依旧谈天说地,说说哪家的酒好喝,哪家菜好吃,没有一点异常。
梅邪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身边人的不同,他向来粗线条,这种女儿家的心思,他不会去揣摩,不然现在的他也不会这样懊悔。
梅邪只记得,那晚月亮很大,月光很亮,使得周围的星星都失了颜色。而身边的那个人,静静地听他说着一切,宁静安好。
天快要亮了的时候,小狐狸推了推他的肩膀,然后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张锦帛,薄薄的不过手掌大小,上面清秀的字体,就如他曾看过的那样。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梅邪用手接过,看了看,不解的问到“这又是什么意思?”
小狐狸笑笑“留给你作纪念吧。我要走了,回我的家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语气很惆怅,梅邪也是一惊“你要走了!?”
他还没有和她相处够呢,她就要走了。
听着梅邪的语气,小狐狸心里一喜,问出口“你舍不得我?”
“当然!”梅邪很大方的承认“你走了,就没人陪我解闷了。”
小狐狸天真的摇摇头“我可以去找你啊!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住在哪里啊,哦,还有啊,你到底是什么妖啊?”
梅邪看着她认真的眼,不禁的笑“为什么不是我去找你呢?”
“恩…恐怕不行…”
不是她不愿意,只是她的家乡经常遭到坏人侵袭,有好多自称是道士的人,去到他们那里大开杀戒,所以她们那里不可以带外人去的,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他们的家在哪。
“好吧,看你那么为难。”梅邪叹了口气,其实他的身份告诉她也无妨吧。
“那你记住了啊,我呢可不是一般的妖,我现在住在哪里!”
梅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树上?”
“是天上!”
小狐狸纳闷,不解的问“天上?那你一定是鸟妖了?”
鸟妖?梅邪皱皱眉,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听。
“什么鸟妖啊!我是神仙!神仙都住在天上的。”
小狐狸很吃惊,眼睛瞪得好大,手捂着自己的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神仙?”
“恩恩。”梅邪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表情还不错“所以啊,想要再见我,那就来天上找我吧!”
“好!那我们说好了!”小狐狸笃定的说。“我叫秋泱,你一定要记住我,我会去找你的!”
真是天真,想要找他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他不会拆穿她。
“好,我等你啊。”
年少不知言语重,一句轻而易举的承诺,却不想变成了最沉重的枷锁。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不知不觉,有人已经认真,他却傻傻的当做一句玩笑。
“天亮了,我要走了。”小狐狸冲他摆摆手。“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长忆。”
他本无心欺骗,长忆是他在人间时用的名字,可却一语成谶,长相思长相忆。
留在梅邪脑海里最后的画面,便是小狐狸穿梭在草丛中,时不时的回过头。
那张狐狸脸上,本应很难看出情绪的,但是梅邪却是真切的噶感觉到了,秋泱的不舍与难过。
他又何尝不是,短暂的相处,却令他无比的珍惜。
他们,应该很难再见了吧。
故事讲到这里,突然停下,未晞意犹未尽。
“怎么不说了?”
梅邪无奈的点点头“这就是我经历的全部故事了。”
“全部?”未晞疑惑“没有后来了?你真的再也没见到她?”
“恩,我没有再见过她。”
这并不算是个悲伤的故事,可为什么梅邪的表情看上去那么痛苦。
“老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梅邪尴尬的笑了下,是发生了些事。
“后来的事,我也只是听说了。”
“听说?”未晞更加纳闷。“这不是你的故事么?怎么还用听说?”
梅邪的语气颇为无奈“是我的故事,却没有我的参与。”
小狐狸走后,梅邪的日子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依旧是吃吃喝喝游戏人间,渐渐地也就把这个曾经跟他谈天说地的小妖忘在了脑后。毕竟日子那么长,他才不会傻到去怀念一个人。
慢慢的他也开始收了自己的心性,不再贪恋人间,但也偶尔去看看,却再也没见过那只小狐狸。
他想,或许她已经找到了那个愿与她“不负相思”的人了吧。
他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自己的这一段经历。在梅邪看来,这段经历并没有什么,再见,也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应承的话。
她不可能来九天找他的。
修炼成仙,不仅千年以上的修为,更要异于常人的忍耐力。妖修成仙,要受的磨难太多,他清楚地知道,纤细如水的秋泱,怎么可能为了他一个谈天的朋友,就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显然,他低估了一个女子对于爱情的忍耐力。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浑浑噩噩的在九天过了两百年,那个下午,梅邪正同另一位上神,讨教琴技。
小厮来报,说是有仙家跳了诛仙台。
这在九天可是千年难遇的大事。诛仙台,顾名思义,跳下去就算是天尊,也会灰飞烟灭。
是犯了怎样的罪,要承受这么严重的惩罚?
“怎么回事?”梅邪问。
“禀仙人,不知是哪个仙人,连天尊都惊动了。”
“哦?”不光是梅邪,身边的上神也很诧异。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被罚?”
“是的仙人,现在好多仙家都去诛仙台那看了。您要不要…”
梅邪和上神对了下眼神。
“走,去看看。”
到了诛仙台,很多仙家已经走了,听说天尊命令要查明真相。大家都去凌霄殿等结果了。
梅邪和其他仙人也一同前去了,那一刻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即将知道的是怎样的真相。
“可有查到真相?”天尊威严的声音,传到众仙家的耳中。
“禀天尊,有守卫称是一个女子跳下了诛仙台。”文昌帝君说道。
“哦?可知是哪家仙人?”
“恕臣不知,不过几日前,臣在南天门曾见一女子,神情恍惚,还向臣打听了一个人。想来蹊跷,或许与这件事有关。”
天尊点点头“说来听听。”
“那天,臣来禀报各方事宜,在南天门遇一女子,那女子仙气不佳,想来是化成仙身不久。他向臣打听,九天上可有一个叫‘长忆’的人。”
长忆!梅邪的眼一下子失了焦距,心跳变得快而强强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境。
不会的,不会是她的。
讽刺的是,他听得真切。脚下越发的无力,一旁的上神发觉他的异样。伸手扶住他。
“梅邪,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嘴唇却渐渐发白,手也不住的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共此明月光
“长忆?”天尊思索了下“九天上可有这个人?”
文昌君摇摇头“臣在九天上也有几十万年,从不曾听过这样的名字。”
“其他仙家可有听说过?”
虽然九天上的仙人数不胜数,但是也不会存在没人认识的这种情况,况且九天上有专门记录仙家的“呈仙薄”,这个长忆,怕是不存在的。
仙家们面面相觑,的确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
只有一个人知道,长忆是谁,可他却没有面对的勇气。
这时一个司命官走上凌霄殿来报。
“禀天尊,臣奉命刚刚查了这个长忆,九天上并没有任何记载。而那个跳诛仙台的女子,是一个叫‘秋泱’的狐仙。她刚刚修为仙身不久,不知为何跳了诛仙台。不过,臣听说她已经在九天上打听这个‘长忆’有些时日了,很多仙家都碰到过。”
刚刚修成仙身,就跳了诛仙台,这更叫众仙家们吃惊。要知道妖生化成仙要经过的磨难,一点都不比六道轮回的恐怖弱。自古能从其他路修成仙身的人,实在少数。
毕竟妖本身就是长命,而且不如神仙这般受拘束,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有违天道,大多数的妖都可以安稳一世的,这也是为何六界可以和谐共处之道。
所以很少有妖愿意经受磨难,忍受寂寞来修成仙身。
“她的修为有多少年?”天尊问道。
“禀天尊,有两千年。”
两千年,只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很难想象她在这两千年里,经受的是怎样的折磨。可为何,成功了之后又放弃了?难道都是因为这个叫“长忆”的人?
天尊叹了口气,时间还当真有这样痴情的女子。他也曾遇到过…
回过神,天尊说道“既然九天上没有她要找的人,或许她也就失去了成仙的因由。万事皆有因与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梅邪还是觉得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那天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攥紧的双手,惨白的面色和一颗疯狂跳动的心。
就是到了今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梅邪还是会心悸,还是会喘不过气。
未晞拍拍梅邪的肩,眼里有一丝心疼。
“你在后悔吗?”
后悔没有将一切告诉她,还是后悔告诉了她?
梅邪目光呆滞的摇摇头。这些年,他一直不敢提起,他一直想要忘记,可是他知道他在意的不是这些,不是他错过了她的感情,而是他再也没有机会明白自己的感情。
“未晞,两千年,你猜她是怎么过的?”
“当然是每天想着你过的。”未晞冷笑着道。这一刻她有些为秋泱不值,那么美好的女子,怎么就爱上了这个臭老头了。
女人就是爱自欺欺人。也许你在意的人,从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老头,你有喜欢过她么?”
喜欢,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字眼,不是想说就说的出的。
那件事过后,梅邪消沉了很久,他不明白为什么秋泱要选择跳下诛仙台。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从另一个人身上明白。
他就是秋泱这两千年来唯一的寄托,可是当她终于可以靠近那个寄托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心里该是怎样的感觉。或许她选择跳下诛仙台,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命运就是怎样的爱捉弄人,为什么她在九天上寻他的时候,碰到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
如果他知道,一定不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你有爱过她么?”见梅邪没回应,未晞又问了一遍。
梅邪终于转过头看她,未晞一惊。
那眼睛里闪烁的,是泪么?他在哭么?
“未晞,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种说不清的感觉,没有机会再认清,却还念念不忘。”
梅邪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未晞看去。是一个很漂亮的镶着金丝的锦袋。这袋子的主人,定是倾注了很多的感情吧。
梅邪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张手掌大小的锦帛。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会相思。”
他淡淡的出声“我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却不知…何以作相思。”
“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个故事?”
“因为你就是这个故事里的我啊。你不是想知道怎么面对朝歌么?那你就接受他吧。”
又是一夜未眠,未晞觉着自己最近的睡眠越来越不好了。
果然第二天很没精神,她没有过多停留,因为她知道,有个人需要空间,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回梁府么?还不想,她还有事情没有想清楚,梅邪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子里。
“那你就接受他吧。”
接受他?该怎么接受呢?站在他的面前,说我接受你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说不出来。
梅邪说,她是故事里的他。那么朝歌就是故事里的秋泱了?这真的只是个故事,还是说梅邪在暗示什么?暗示如果她不做个决定,找个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么?
未晞走在山路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等风”这儿。她还是这个样子,心里难过了,就跑到这,坐在“等风”上等风来,吹走一切烦恼,算是个好办法?
还记得那次与朝歌在这的时候,树上刚冒出新芽,如今都已经进入秋天了,还好现在是正午,并不觉得冷,如果入了夜,那这里的寒冷,一定能吞噬了她现在摇摆不定的心吧。
眼睛望着前方,是她曾经向往又惧怕的外面的世界。她还是比较适合生活在这个岛上吧,没有远虑也谈不上近忧,每日种种花看看书,烦了就来山上找梅邪解解闷,不是很好?
而且,还有那么一个人,一直等着她盼着她宠着她。
未晞不自觉的笑开,眼里映着秋天的山峦与远处的碧波,安静美好。若是描成一幅画,定是佳作。
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