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语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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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语春秋-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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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旁边看着,忽然覆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包在他的掌中,取下我手中的埙。
  “?”我诧异地抬眼看他。
  “婧不必学吹埙,以后由煜吹给你听。”
  我:“……”
  “不但埙,还有箫、笙但凡能吹的东西,婧都不要去吹。”
  我:“?”
  “婧只要记住,以后能亲吻的,只有煜一个。”
  我:“!”
  男人的思维,你永远不要指望能理解。
  景煜单手抬起我的下巴,凝视我的眼睛:“婧有意见?”
  我:“不,我只是在想,夫君更喜欢我亲吻哪里?”
  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缓缓移向我的唇,渐渐热切。
  我咳了一声,佯装淡定地起身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无声的目光灼热暗沉。
  四面竹帘依次落下,营造出一方幽闭的世界,却能清晰地听得到外面的鸟语相和,春情融融。
  其实说起来,景大夫和那些鸟儿也没什么不同,都会用一种优美婉转的声音,勾搭配偶。
  

  ☆、绑架

  65
  大白天风流花园这种事,不知道是我堕落了,还是景大夫堕落了。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被如此妥帖地照顾着,病却好得这样慢,是不是就因为景大夫太勤奋的缘故?当然事情的起始总是我先招惹他,然后再被他反过来狠狠招惹。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约如是。
  三月的春光华彩盛放,如一幅盛世画卷。而我的心思便在这春光花影里,秘密地绽开无数无法言说的暗蕊。
  我想有个孩子,真的好想,为我,也为他。
  虽然他从未提过子嗣的事,可他如此年纪却还膝下孤凉,这让我觉得很难过也很内疚。
  这个世上的女人,有的很容易受孕,有的则正好相反,而我,大约就属于后者。
  有时候想想,他那般冷淡的性子,却喜欢那般热情的事情,焉知不是为了子嗣的事?
  是以,我从不拒绝,无论何时何地,因为情,也因为此。
  府中断断续续地开始有匠人之类的人出现,渐渐地频繁到我想视而不见别人也要来扎我的眼的程度。
  可是景煜不说,我便不问,稳稳地固步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上。
  但景煜却自己拿着羊皮图纸来找我了。
  “煜准备建一座新宅,”他说,把图纸展开,一一指给我看,“后院要建得更大一些,书房单独分开,但仍有别室建于花园内,别室与正室有走廊相通,”接着便是一大堆林林总总的细节,诸如“筑什么形状的灯,种什么花,植什么树,挂什么窗帘”之类,然后对我道,“你还有什么想法,煜再添上。”
  我问:“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建一座新宅呢,建在哪里?”
  景煜抚额:“煜忘记告诉你了,君侯想要迁都,大臣们私下已经开始准备,煜家底所限,新宅建得可能不会比现在这个大,但一定会比现在这个更舒适更雅致,是我们都喜欢的新家。”
  我被他说得心动起来,却还是疑惑:“晋侯怎么就想起迁都了呢?”
  景煜道:“大约是因为国事不顺吧,外有诸侯叛盟,内有大臣争乱,国中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所以难免会想换个新环境。”
  迁都?呵呵,我想。
  “准备迁到哪里去呢?”我问。
  “大臣们建议迁到  ,说那里土地肥沃,地近盐池,国家可以获取丰利,国君也会快乐。不过君侯最后决定迁往汾水浍水交汇处的新田,说那里土厚水深,不易生病。”
  我点了点头,心中对此不甚了了,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他手中的羊皮图纸上,兴致勃勃地与他探讨起来,主要是我说他听,并时不时地沉吟着在图纸上加上一笔。
  我想象着新家的模样,不禁有些心潮澎湃,试想在我们自己设计的新家中,跑着几个我们自己的可爱的小萝卜头,那该是何等温馨诱人的前景?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去求拜媒神了。
  把自己的想法对景煜一说,景煜道:“等煜忙过这一阵就陪你去。”
  我想告诉他可以自己去,但这句话在嘴里打了个弯儿,还未落实到唇边,便烟消云散了。
  没有等到景煜带我出门,便有人先一步邀我出门了。
  这一日天光甚好,风和日丽,我坐在堂中,吃惊地盯着眼前的侍女:“君姬?”
  侍女低眉敛目:“正是,我家公主说,景大夫的提点相助之情不能或忘,想请景夫人过府一叙,请夫人赏光。”
  我满心疑问,想了想道:“公主相邀,苏己怎敢违命?只是夫君现在不在府中,苏己不告而出,似有不妥,待夫君回来,苏己禀告过后,再去叨扰公主如何?还请公主见谅。”
  找的借口十分牵强,说过后连我自己都觉得脸红,可君姬?是非人呐,谁知道景煜那厮会不会又不高兴。
  侍女掩了掩唇,含蓄地笑道:“原来夫人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柔婉依人,夫人放心,我家公主已经派人知会过景大夫了。”
  我:呵呵,是在说我没主见吧?
  口中却道:“原来如此,公主费心了。”
  话已至此,只能出们。
  应邀坐进公主派来的马车,车子宽大严密,容了三人还有富余。我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但见暗淡的光影中,对面的两个侍女像两团乌云似的囤积在那里。
  我客气道:“公主好生谦和,还特地派车来接,就连车子也是这般宽大低调省眼力。”
  侍女:“......应该的......”
  车马辚辚前行,看不到窗外的景物,只能听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我问:“公主现居何处?”
  侍女:“君太后的寝宫......”
  我诧异:“那我们这是要进宫?”
  侍女的声音干干地:“不,是别院。”
  我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颠簸两下,停住了。
  君姬的侍女下了车,打开车帘,和棠一起服侍我下来,说道:“夫人先随奴婢进屋休息片刻,公主随后就来。”
  刚走进内室,门便“啪”的一声在眼前合上,棠惊愕的面容在我眼前一闪而逝,接着便是一阵拖拉扯拽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拼命地拍打大门,大门沉沉纹丝不动,拍了一阵,我停了下来。
  把今日的事在心中过了一遍,我坐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口,又拈了块点心尝了尝,休息一阵后,我又开始拍打大门。
  如此几次三番,每次保持相等的时间间隔 ,相同的拍打次数,直至案上的点心消耗完毕。
  我多少有些劳累,刚想闭目休憩一会儿,一个女声沉沉传来:“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不慌不忙,看来景煜对你的看重也并非全无道理。”
  我道:“过奖了,你是谁?”
  女声沉寂下去。
  我道:“我这么问其实只是一种礼貌,是为了满足主人想要神秘的心理,其实我知道你是君姬,那君姬你把我请到这里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想听我叫?”
  又是一段诡异的沉默,女声道:“我对你叫没有兴趣,想必你夫君更感兴趣。”
  我道:“虽然我很敬重君姬你,但你这样就不对了,既然你不喜欢听我叫,就应该早点知会我,要知道,拍那么久的门也是很累的,君姬你又不肯多备些点心。”
  君姬道:“你的话很多。”
  我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的缘故,其实我平时很文静话很少,但主人花这么多心思把我弄来和我说话,我就不能不多说些迎合主人,你知道,我们做淑女的,要懂得理解别人的心。”
  君姬:“......我会想让办法让你闭嘴。”
  我道:“虽然我仍然很敬重君姬你,但你这样就不大好了,如果你不把我弄来并开口说话,我怎么会专门跑到人家家里面来开口说话呢?不过虽然这是君姬你的不是,但因为我很敬重君姬你,我就不计较了。”
  “。。。。。。闭嘴!”
  我说:“怎么君姬你又不记得了呢,如果你不开口说话的话,我怎么会开口说话呢,我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所以君姬要想让我闭嘴的话,只要自己先闭嘴就可以了,不过在闭嘴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君姬你的点心虽然备得略有不足,但茶水却很丰盛,所以我没有辜负主人的用心,喝了不少。如果我要如厕的话,是君姬开门放我出去呢,还是让我就地解决?”
  君姬:“来人!”
  然后,我如愿地被人带出去放风并顺便观察地形,但紧接着便被人捆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像蝈蝈一样丢在榻上。
  世界安静了。
  第一次经历被人捆绑着躺在榻上的感觉,很奇妙,很不舒服,但并非无法忍受。
  现在连门也拍不成了,似乎只剩下闭目休憩一途。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自己睡着了没有,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公主引煜前来,意欲为何?”
  我霍然张开眼睛,张望四周,目光急切。
  “意欲为何,你问我意欲为何?”君姬的声音凄厉起来,如夜枭的啼哭阵阵刮擦着人的耳膜,“你让我到国君面前告赵氏兄弟谋反,以至赵氏灭族,你还问我意欲为何?”
  我的心剧烈一抖,无法置信已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震惊和惶恐同时袭击了我的感官。
  不!是他?是他?
  心若蛛网战战栗栗,紧握绳子的手指,不自觉地苍白透明。
  景煜的声音淡漠如雪:“赵氏兄弟若不欺人太甚公主会恨他们?公主若不恨他们会告发他们?即使没有我,公主会任其欺凌逼迫而隐忍不发?赵氏该不该灭族国君最为知晓,可不该灭族为何国君还要将其灭族?还要听任屠氏推波助澜痛下杀手?难道这些公主都要推到煜的头上?煜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影响力?说到底,公主不过是个引,有没有我一样是个引,有没有你,灭族一样会发生。”
  “可它至少不会发生在现在,不会发生在我的手上!”女人的声音哀婉悲切,如含了一把孤注一掷的剑,“是你,你让我引来的恶魔,让我失去了所有,我也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景煜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这一笑,不仅把我给笑呆了,也让君姬的声音变了调:“你笑什么?”
  景煜道:“恶魔?对,国君、屠岸贾、栾家、还有那些因嫉恨赵氏兄弟而推波助澜的大臣,他们手上都沾了赵氏的血,可公主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反而来找煜?”
  景煜的语气变得微讽挪揄起来:“是因为煜初来晋国根基未深,还是因为煜身后没有强大的家族扶持?”接着便是有人起身的声音,景煜淡笑的声音不变,“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没有人要为你的内疚负责。”
  君姬的声音有些不稳:“你真的不担心你的夫人?”
  景煜:“我为何要担心?要担心,不也应该公主先担心担心自己么?”话中隐含犀利,“说也奇怪,都到了如此地步,公主为何还对晋国恋恋不舍没有去齐国投奔赵婴齐?还是说,晋国有令公主更难割舍的人物?”
  他的声音笑意淡淡却丝毫不令人感到愉悦:“听说是赵家门客程婴向屠岸贾告发了公主孩子的下落并亲手把孩子交给屠岸贾的,可据煜所知,这位程婴堪称一位义士。当年,他冒着生命危险向晋国传递了敌人来侵的消息,得到赵盾赏识,做了赵家门客。且他是名医士,医者仁心,这样的人突然做卖主求荣的事是不是很奇怪?而且听说,事后程婴就消失了,连荣也没求,那他那么做是为什么呢?反常即为妖,公主说,这妖中会含有什么文章呢?”
  君姬的声音早被景煜一连串缜密的分析冲击得风雨飘摇颤颤巍巍:“你。。。。。。你怎么。。。。。。你不可能。。。。。。”
  “我对晋国的家族斗争不感兴趣,”景煜截口道,声音复又变得淡漠,“对公主孩子的去向也毫不关心,现在,公主可以告诉我我夫人的下落了吧?”
  片刻的沉寂。
  君姬的声音变得平稳起来:“听说景大夫来晋国是因为你的夫人?”
  没有回答。
  君姬:“你就不怕她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后,觉得你很可怕,从此心怀芥蒂?”
  景煜傲然笑道:“她是我的人,她的一切所有,身家性命祸福荣辱全在我的掌中,公主觉得,我应不应该怕?”
  她的一切所有,身家性命祸福荣辱全在我的掌中,全在我的掌中,全在我的掌中。。。。。。
  我再也听不见其他,耳边反反复复回旋的,都是他以轻慢傲然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闭上眼,压下自己的颤抖,一种冰雪贯心般的彻悟攫住了我,霎时,我只感到冰凉透骨,痛彻心扉。
  我被放出来得很快,快得连景煜也没有想到,当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我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微微一愣,四目交接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决裂

  66
  我率先走向外面的马车,仓促得就像一场逃亡,就连那传说中的君姬的样子都没来得及看到。
  景煜随后跟了过来,牵住我的手:“婧没事吧?”
  我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从他手中抽回来:“没。”
  车壁的阴影淡淡地笼下,我微侧着面容,目光低垂,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压抑,睫毛颤抖。
  他伸手把我拉到怀中,修长的手指执起我的下颌,黑魆魆的目光像要探进人的灵魂深处:“婧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委屈?呵,我想。
  汹涌的泪意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勉强牵起唇角,眼帘微阖,苍白退色的唇间依然只有淡而又淡的一个字:“没。”
  他凝目审视着我,却不再追究,低头在我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安抚道:“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婧也不要再到处乱跑。”
  我没有反驳,转目望向窗外,烟光浮影一闪而过,像一场流离的梦。
  去质问那些谈话的始末吗,我想,有什么意义呢?毫无意义。
  我能离开他吗?我的一切所有、身家性命、祸福荣辱不在他掌控中吗?
  他说得对,他知道,我心底的那个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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