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不再关注银发妖怪,拍了拍铃的脑袋,轻声道:“呐,铃~该回去练功了!”便提溜着小女孩,转身欲要离开。
他不在意被人无视,不过兴致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少年,面对妖怪的冷言冷语,很快打消了那点不明显的想要结交的心理。
“人类的食物不适合我。”
杀生丸的下一句话,让黑山忽地顿住脚,他侧头看向大妖怪,半晌,扬起了浅笑:“嗯~这样啊……铃,记住了吗?”
黑山这时察觉到,先前留给大妖怪的药株,已经不在原处了……不管对方有没有使用,但似乎,这个高傲的妖怪还不是彻底地冷情冷心嘛!
被接受的善意总归让人心情舒畅,尤其对于黑山这样难得会动好心的人。
生活依然平静,却有了微妙的不同。
铃很喜欢杀生丸,黑山虽觉得匪夷所思,但也没阻止她的行动,无非在小女孩去看望或者送饭时,出于保护的心理随同一起。
几天接触下来,尽管杀生丸态度冷淡,爱理不理人的,但足以让黑山确定对方绝不会伤害到铃,随后,他就不太管铃的行动了。
有事上山时,黑山偶尔经过那片林子,便会很自然地与杀生丸打个招呼,当然基本是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只是也没完全地被对方无视,或是冷言冷语的攻击。
杀生丸不经意的变化,让黑山感到满意和有趣,不过,他也没有更深入地接触对方的想法了。做事凭着兴致的少年,行动上总有一些任性随意。
在黑山看来,杀生丸的伤基本好全了,对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没有意外或巧合的话,他们的交集恐怕也就仅限这一点了。
这一天,黑山如同以往一样,将采集到的药草送往镇子上卖掉。铃没有跟着他,村子里的人对他十分敬畏,所以他不担心单独留在家读书认字的小女孩。
回程的路上,他听到头顶上,有些耳熟的、显得尖锐的嗓音在叫喊着“杀生丸大人”。仰头看去,半空中飞着一只双头龙妖兽,妖兽背上骑着他上次在杀生丸那遇见的鸦天狗。
邪见没有发现黑山的存在。
想到杀生丸的重伤,起了好奇心的黑山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邪见。
在山麓间,双头龙妖兽趴伏在地上打着盹,坐在它背上的鸦天狗,正扯着一朵小花的花瓣,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拿我试刀,其实不是……拿我试刀,其实不是……”
模模糊糊地听到邪见的话语,黑山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大体有了推断:好像是,杀生丸拿鸦天狗试用什么刀?
扑哧一声,少年幸灾乐祸地笑了:嗯,他不喜欢邪见的气息,而且也很不爽对方上次的态度。
邪见听到笑声,猛地回头:“谁在笑我邪见……啊,你是上次那个可恶的人类,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这次我邪见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你……”
完全不在意邪见愤怒的神态,黑山慢悠悠地踱步,手指轻抚着双头龙妖兽的鬃毛:“哟~鸦天狗,你在这躲懒,你家主人知道吗?”
邪见顿时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蔫耷耷地嘀咕:“杀生丸大人……”目光落在仅剩的几片花瓣上,不再理会少年,继续扯了起来,“拿我试刀,其实不是……”
黑山没在意邪见的忽视,自顾自地和双头龙妖兽说话:“嗯~你是什么妖兽?”他的认知里,没有这个妖兽的印象,“叫什么名字呢?”
双头龙妖兽似乎十分喜欢少年,被抚摸的那只头蹭了蹭对方的掌心。
邪见通过数花瓣,得出了他想要知道的问题的答案,他站起身,震惊地仰头大喊:“那时候我死了也无所谓吗,杀生丸大……”
“簌”的一声响,破空而来,鸦天狗悲愤的呼喊被一块石子打断了。
黑山抬起头,就见缓步朝这边走来的杀生丸,不由得扬起眉,观赏着这对妖怪主仆重逢的“感人”场景,他不由得笑开了。
——忽然发现,那个大妖怪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高冷”嘛!
正要离开的黑山,刚站起身,便觉一阵急风吹过。
一对主仆的对话突然中断了。杀生丸侧过头,迎着风,平静地开口:“血,还有狼的味道……”
尽管声音很低,黑山的听觉却相当不错。他没有杀生丸那样的嗅觉,闻不到风里的气息,但是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的心情陡然沉重了。
风起的方向,正是村子所在地。
少年脚步轻跃,踩着草叶疾飞离去,很快消失在林子里。
奔跑在树林间,黑山已经闻到了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然后就在他和铃常走的山路间,发现穿着和服的小女孩,毫无生息地趴倒在血泊里。
猛地顿住脚,黑山紧紧握住手里的刀柄,愤怒和自责,是他清醒后第一次产生这样强烈的感情波动。
失去了记忆、一无所有的少年,对这个随性收养的小女孩,是投入了几分真心的。
稳了稳躁涌的情绪,少年快步走到小女孩身边,小心地将人抱起来,带着一点细微的期待,探了探对方的脉搏。
铃,死了,被狼群咬死的。
抱着冰冷的尸身,黑山垂目注视着女孩颈上的咬伤,乌黑的眼睛不经意地划过一道蓝色。
他真是,非常、非常的生气呢!
杀生丸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絮叨的鸦天狗。
黑山无心理会他们,正要打算带着铃的尸体离开——愤怒与自责,是最没用的情绪,他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找到杀害铃的凶手,然后用他的刀绞碎对方。
“这个人类女孩……”邪见看到少年怀里的女孩,不由得探过头。
杀生丸抽出腰间的刀,自言自语:“来试试看吧,天生牙的力量。”他挡在了黑山的面前,淡淡地说,“让开。”
黑山这才注意到对方,迎上那双无机质的金色妖瞳,视线随即下移,落在妖怪手中的刀上。
邪见听到了杀生丸的话,惊讶地呼叫:“杀生丸大人,你是要……”
黑山不知道杀生丸要做什么,但是眼下的情形很明显……铃死了,他没有办法复生小女孩,那么相信这个力量强大的妖怪,试一试又何妨?
毫无犹豫地松开了抱着女孩的手臂,少年稍微让开了一点,沉默地注视着杀生丸朝铃的尸体挥下刀……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里杀生丸和邪见有几台词都是TV里的原话。
铃很可爱,但是她年龄太小了,不管原着如何,在我的文里,她和杀生丸以及主角,都是纯粹的亲情、友情或同伴情谊这种,没有爱情。
☆、老妖一行人
杀生丸手里的刀,在落下的瞬间闪烁起一道耀眼的蓝光,奇异的是,本该穿透小女孩身体的刀刃,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的刀口。
通过一旁邪见絮絮叨叨的话语,黑山已经知晓这把刀的神奇了,便在杀生丸收回刀时,再度抱起铃,与此同时探上了女孩的脉搏,十分惊异的、却与他期待的那样,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复生了。
没一会儿,铃睁开了眼,看到了黑山,她的目光顿时流露了喜悦,嗫嗫地开了口:“琦sama……”
小女孩意外地能够说话,让黑山讶异了一下,随即微笑:“嗯~是我,铃,抱歉呢,没能保护好你。”既然决定收养,这个小丫头就是他的责任,这一次,是他疏忽大意了。
铃好像忘记了先前可怕的遭遇,冲着少年甜甜地笑开了,小声地又喊了一声:“琦sama!”
杀生丸已经转身走开。
邪见正在为自己突然的发现——原来他的主人先前真是拿他试刀——而伤心地大哭着。
此时,村子那边传来了阵阵狼嚎声。
黑山摸了摸女孩的头,站起身,难得主动地牵起女孩的手:“呐,铃~”他指了指渐渐远去的银发妖怪,“你先去找杀生丸玩,我回一趟村子。”
铃惊恐地瞪大眼,死死地拽着黑山的手:“不、不能回去……很多狼,大家都死了……”
黑山为小女孩的贴心感到愉悦,俯下‘身与对方对视:“不怕哦~你的琦sama很厉害的。”
不管小女孩是怎样的不乐意,黑山一旦下定了决心,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凭着这些天的了解,他还是相信,留在杀生丸身边,铃是绝对安全的,至于那个大妖怪的想法……嗯,至少是他救活了铃。
黑山回到了村子,果不其然,村民们全被狼咬死了。
地上交错杂乱的,是狼群的脚印。
浓郁的血腥掩盖了残余的妖气,让没有极其敏锐的嗅觉的黑山,无处寻找罪魁祸首的下落。
他并不担心,因为站在村口的一行人,显然是知道内情的——看周围打斗的痕迹,这伙人显然与那家伙交过手。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银发少年——或者说,半妖——举着一把妖刀,挡住了黑山的去路。
这群人,一个半妖,三个人类,一只妖猫,和一只狐妖……真是有意思的组合。
黑山轻轻地笑了:“嗯~这该是我问你们的吧?”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宅子,“这里是我家门口,你们在做什么?”满是笑意的双眼,突然变得冷冽,“还是说……这个村子里的人,是被你们杀死的?”
“你胡说什么啊,”半妖少年穿着红色的和服,毛茸茸的尖耳朵竖立起来,瞪眼咧嘴的模样,真像一只狗,“明明是那个臭狼干的,可恶的家伙,打不过就逃跑!”
这时,一旁穿得与众人明显不同的少女,走到了半妖身旁,对着黑山说道:“你是这里的村民吗?”
黑山定定地注视着少女。
他一直不说话,直直地盯着人看,惹得一行人都有些紧张了,更甚者,半妖已经摆出随时攻击的姿态。
“喂,你要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黑山不理会半妖的威胁,直接地问着女孩。
女孩的神情有些不安,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没开口,就被半妖打断了。
“戈薇,不要告诉这个古怪的家伙……”
“是叫戈薇吗?”少年喃喃道,“我不认识呢~”
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那么,为什么这个女孩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黑山仔细打量着对方,目光扫过女孩的“奇装异服” (校服),隐约有了推测。那种熟悉感,是因为对方的装束吧?那样的裙装,在他想不起的过去中,应该是普通人很常见的一种装扮。
弄明白这点困惑,黑山不再关注名为戈薇的少女,转而看向一直戒备着自己的半妖:“你说的狼到底是什么?”
那个人类法师,紧握着手里的法杖,谨慎地回答:“这里的村民都是被食人妖狼族的少主钢牙杀死的。”
“妖狼钢牙。”黑山记下了名字,对法师点头道,“多谢告知~”转身离开。
“喂,这些村民你不管了吗?”半妖在他背后嚷嚷道。
“他们……”少年的目光扫过地上横陈的尸体,露出点点温和的笑意,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与我何干?笨蛋~”
半妖大怒:“你叫谁笨蛋?”
黑山没再理会那一行人,回到宅子里,快速地收拾了一番,拿起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村子。
这个被鲜血淹湿了土地的村子,不再是无人打扰、安宁和平的世外桃源了。
黑山快速地奔跑在山林间,在路的尽头,意外地发现等在那里的铃。
不远处,双头龙妖兽趴着打盹;邪见举着人头杖来回走动,嘴里叨咕个不停;最让人诧异的是,那个高傲的大妖怪,杀生丸静静地站在那里,独臂负在背后,仰头看着天。
黑山刚跳下树干,立刻就看到他的铃,急切地跑了过来,一下子扑了过来,矮小的身子,让她只能勉强抱着少年的腿。
“琦sama!”
少年忽然有点感动了:“抱歉,让铃担心了~”他去找妖狼,与其说是为铃报仇,更多是为了发泄被人触怒的不满罢了。
“没事,”重新能说话的小女孩,似乎因为解开心结,变得开朗了许多,言语利落了许多,“琦sama没有离开铃就好。”
黑山微微一笑:“嗯~放心,铃,我不会不告而别的。”他不承诺不会离开,但是告别之前,一定会安顿好这个无家可归的小丫头。
黑山再度踏上了流浪的旅途,只是不再是一个人,他带上了视自己如亲人的铃。
于是,莫名其妙的,他和铃与杀生丸同行了。与其说是跟随这个大妖怪,不如说是黑山实在没有目的地,鉴于铃舍不得杀生丸,他不否认对这个妖怪也有些好感,便干脆顺着对方的路线走了。
杀生丸对黑山和铃的行动一向是不太理睬的,本质上,却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唯一不满的,只有与黑山不对付的邪见。不过,这个鸦天狗,对铃的态度倒是不错。
黑山也不喜欢鸦天狗的气息,于是旅途中,觉得无聊了,就开始故意逗弄对方,鉴于杀生丸根本不理会这一人一妖的小打小闹,邪见每每都被欺负得抓狂,更加讨厌起这个古怪的人类,反抗无能的他,变得越来越唠叨。
不知不觉的,这一个奇特的、十分不和谐的人&妖队伍,在一日又一日的朝夕相处中,竟磨合得相当融洽。
融洽的意思是指,黑山带着铃嚣张地坐上了杀生丸的坐骑双头龙妖兽,顺便一脚将邪见踢开,杀生丸依然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同时,双头龙妖兽阿哞,与黑山和铃的感情,亲密得都快赶超邪见了——事实上,阿哞的名字还是铃取的啊!
“黑山琦!”再度被人从阿哞的背上踹下去的鸦天狗,抓狂地喊道,“你太过分了,竟然又踢开我邪见,杀生丸大人……”
“邪见,闭嘴!”这是被吵得不耐烦的大妖怪。
铃趴在阿哞的背上,同情地望着邪见,不过……她更在意她的琦sama,于是只能乖巧地保持沉默。
黑山倒也不是非要针对邪见,只是,他很不喜欢鸦天狗的气息,于是一旦不留神,总是本能地踢飞让他不舒服的“东西”。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要是以前的他,说不准就随手一刀,直接劈了对方。
以前……
坐在妖兽背上的少年,忽地愣住了,想要再次抓取一些片段时,却发现脑子里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他已经相当熟悉了,没太郁闷。只是习惯性地掏出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