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咕嘟”一串响就知道水要开了。
齐叶给自己的水杯灌满热水,掏出昨晚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享用“早餐”,三两口就没了。她和乌日娜跟着自己队伍里的其他人一起走出营地,挑了个方向慢慢前进。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齐叶起初还和乌日娜说上两句,后来也变得和大家一样了。所有人都边走边停,一是要注意方向随时留下标记,二是要找能入口的东西。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深入草丛的,一不留神就会迷失,所以大家都尽量靠拢在一起,队里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根粗荆条,一路用力鞭打两侧的草丛,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挥手让大伙停下,就这样一直走了大半个小时,回头还能看到营地上方的烟——实在是走不太远的。
一路上除了草还是草,连棵灌木都没遇到,虽然听见过小动物的动静,却不好贸然去追,就怕走失。这样的情况,真是让人沮丧。
大家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进发。
乌日娜个子矮,她就拽齐叶的衣角,跟着她走,不用抬头看路,干脆就低着脑袋瞧地上,正走着呢,忽然瞥到脚边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她停下来,被她拽着的齐叶就一个踉跄。
“怎么了?”
“你看那儿!有个洞!”她雀跃地叫了起来。
“哪儿呢?”前后的人纷纷围过来。
“就在这儿,我看着像兔子洞,我在我家的牧场上见过!”乌日娜肯定道。
“呦!那可不好抓!都说狡兔三窟,咱得找找它其他的门道才行,先把这个给堵上!”一个中年男人扒开那洞穴口,朝里面塞了一堆草,再用土坷垃封住。
当下十来个人就分散开来,在这一片几百米范围内四处找洞口,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给找着两个,当下就吹口哨唤人来,准备逮兔子。
离他们最近的一队人是二副耿大力带的队,人很快就赶过来了,两队人凑一起,商量出一个火攻的计策来,留下一个洞口,守五六个人准备抓兔子,另两个拔光附近的草,放到洞口点燃,青绿色的草烧不起来,光冒烟,就用这个烟把洞里的兔子逼出来。这个法子虽老套,却很管用,虽然最后大家伙也都被烟熏到了,但比起一窝肥兔子的收获来,就根本不算什么啦!
这两队人算得上满载而归,十二只灰皮野兔,正养秋膘的时候,肥嫩的很,可把大伙儿乐坏了,兴致高昂地回了营地,正碰上其他几支队伍也回来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最后一归总,鸟蛋最多,鱼也有不少,然后就是兔子了,素食反而最少,几乎没有,更不要说能填饱肚子的淀粉类植物了。
有位大叔在水边找到一种蕨菜,叶子挺厚,就是他不认得,也忍不住蓐了一把带回来,给大伙分辨分辨,看能不能吃。转了一圈没人认得,又回到他手里,他不甘心,咬了一口,咀嚼咀嚼,竟还觉得甜,等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好的,这才喜笑颜开道:“嘿!让我蒙对了,能吃!”
大伙哄笑开来,笑着笑着又觉得辛酸,这都快赶上神农尝百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机长
日上中天,那枚奇怪的行星依旧悬挂在半空,怎么看怎么碍眼,因为它时刻提醒着众人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亲,你穿越时空了呦!
从昨天下午飞机出事到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还没有一个人提起这回事,大家不约而同地闭口不提,好像不说就不存在似的。可惜,总有那么一个小屁孩——
“姆妈,天上有两个太阳!好奇怪!”
三四岁的小男孩坐在自家妈妈的腿上喝没滋没味又腥气的鱼汤,饿狠了也不挑食,喝得小肚子圆滚滚的,靠着妈妈好奇地探索世界,结果有了这么一个重大发现。
周围听到的人同时心里一塞。
国王的外衣不是你说有就有的,同样的,天上的行星不是你说没就没的,小朋友的眼睛奏是这么雪亮!
“这里是外星球吧?”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和身边的伙伴嘀咕。
“那肯定了——”小伙伴擦擦嘴角,用蚊子哼哼一样的音量自言自语,“不知道有没有外星人……”
“……说不定。”男孩先是一惊,后又兴奋起来,显然是脑补了一回科幻片,拔高音量说了一句让人惊悚的话:“对于这里的土著人来说,咱们不就是外星人了吗?”
齐叶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转过身不再听这么中二的话题,外星人什么的,想想就让人觉得恐怖,如果这个星球真的存在属于它本身的文明,那作为外来者的自己和身边这些人会有怎样的未来?被抓起来解剖还是变成神话传说?这也就罢了,就怕——想想人类史上对待异端的那些残忍血腥手段吧!
“你怎么了?”乌日娜奇怪地看着脸色突变的齐叶,浑然不知她刚刚脑补了一堆可怕的画面。
“没什么,吃饭吃饭!”齐叶用塑料叉子往嘴里猛塞兔肉,口齿不清地回她,结果把自己噎到,喝了好几口鱼汤才缓过来。
“慢点吃嘛,又不急。”乌日娜好笑地给她拍背。
齐叶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就接着吃自己那份午餐了。人多力量大,饭量也大,男女老少总共八十六人,除了刚刚那个小男孩和另外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其余都是成年人,光是煮这么多人喝的水就累惨了那十个空姐,更别说做饭了,总共就两个“锅”,一个煮鱼一个炖肉,将将够十人分量,得分批轮流吃饭,好在鸟蛋直接埋到草木灰里捂着,谁想吃都能拿一两个,才止住了大多数人的抱怨——就这样还是吃不饱。
能用来加热东西的除了两个锅就只有十来个托盘了,可惜太浅,不能煮只能煎,飞机上虽然没有食用油,却很巧地有一箱黄油面包,把面包中间夹的黄油刮下来,涂到盘上,打几个鸟蛋或是铺上用水果刀削得薄薄的兔肉鱼肉,放到火上烤,一会儿就能配着面包吃,只是黄油太少,烤几次就没了。
为了做饭多起了一个火堆,营地上空升起袅袅轻烟,搭配上湖畔青草地,这画面倒有几分春游踏青野炊的气氛,只是要忽略那争食催饭的嘈杂和喧嚣。
看着围绕篝火四散坐开的人群,机长深深叹了口气,问乘务长:“她们怎么说?”
芳姐正忙着往空矿泉水瓶里滤水:“能怎么说?你也看到了,忙不过来,要还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住,东西也太少,滤纸快用光了,也不知道这水能不能直接喝?”她看看湖面,回头对自己的老同事道,“真用光了,不喝也得喝!”
“水不是问题,我看着挺干净的,就是吃的,还有做饭——锅还是少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做陶,那个也能煮饭。”机长瞧了眼围在鱼汤锅旁边续汤的几个人,他们都用的喝水的纸杯,肉则放在一次性餐盘上,那是头等舱里的存货,能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问问看吧,唉,这才第一天,就吃不消,真不晓得以后该怎么办……”一向擅长处理这些琐事的乘务长突然愁眉苦脸起来跟他抱怨,机长表示十二分理解,然后趁着新的一锅兔肉开煮,大多数人都闲着的时候召开了一次非正式全员会议。
多数人都坐在草地上,机长站起身,他就在火塘边上,扫视一圈连外围的人都能看清楚表情——他的视力很好——就在原地拍拍手引起大家注意。
等所有人朝他看过来,他端正了面容,朗声说:“女士们先生们——”
“噗哧——”“哈哈——”下面爆笑声不止,从广播里听挺正常的机长发言,这会儿当面听见怎么都觉得好笑,机长摆摆手接着道:“大家请听我说,现如今的情况大家都有目共睹,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毕竟谁能想到呢?这样荒唐、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我们身上,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可它偏偏发生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这样的情况,我的职业手册上没写,我的岗前培训也没教,可是,你们是我的责任,职责所在,我无法推卸,所以,请容我说两句话。”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严肃,语气太沉重,刚刚还有些散漫的众人不由得安静下来。
“不管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黑洞也好,时间缝隙也罢,这些现在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只知道,我们已经不在地球了。可以说我们是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没有家人,没有政府,没有我们以前赖以生存享受的便利,当然,我想大家都很清楚这个事实,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们都回不去。”
这话让人难以接受,许多人从出事以来一直忙着眼前的事,还来不及伤心,能在紧急迫降中活下来,这就已经够幸运了,除死无大事,在众人潜意识里他们并没有失去什么,毕竟他们都活着,没死不是吗?可对于地球上的亲人来说,他们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回不去,就只能接受现实!目前最大的问题已经摆在眼前,我们想活下去,就得吃喝,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只靠她们,和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他指了指空姐们和放在空地上已经只剩小半的物资堆。
“所以,我想让大家来一起讨论,无论是什么样的意见,只要能改善现状,让所有人活下去,我们无不接受!”
说完后,他面带鼓励和期盼地逐一看过每个人,这些乘客本都是陌生人,他虽然是机长,天然地处于领导的地位,可是开飞机和搞政治不同,开飞机得听他的,这么多人想活下去,就得听大家的。
人群里鸦雀无声,这大段的话让人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不过一息间,陆陆续续有人哭出声来,迟来的悲伤格外让人心惊,都说生离死别是人生最大的痛苦,这么多人里就只有一家四口是全的,其他人又怎么能不伤心呢?”
机长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来如此反应,不由得有些郁闷尴尬。
乘务长芳姐、二副耿大力、三副Jam、工程师小黄以及九名空服共十三名机组成员不约而同都站到了机长身后支持他,他们也都失去了亲人爱人和孩子,可是长期的同事关系足以让他们比互不相识的乘客们多了许多默契和信心,也足以抚慰他们自己的痛苦。
“唉!我知道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独自一人,可是既然命运让我们一起到了这里,即便昨天咱们还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啊,都别难过了,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机长摸摸自己的地中海,不自在地使眼神给乘务长,暗示她说点什么收场。
芳姐临危受命,上前一步接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们现在还缺很多东西,不知道你们之中有没有人会做陶器,还有帐篷不够住,我们要建房子,有做工程建筑这一行的吗?会做饭的我们也很需要,另外……”她说了很多缺乏的东西和相应需要的人才,好歹让大伙不再沉溺在消极的情绪里,转而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能做些什么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好容易把排版改对了~
☆、生存的尴尬
无论在哪里,人活着都要解决吃穿住用行这些基本问题,吃喝拉撒睡每一样在现代生活中都被无限便利化,电话和网络让人能足不出户就可以享受到一切,宅男宅女辈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已经成为了大多数人的通病。
就这样的一群人,突然让他们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陌生世界,举目皆野草,低头还是野草,哪怕心理素质再强,也会慌乱不已,更别提短短时间内先后经历穿越时空和飞机迫降,各种混乱惶惑、惊恐不安深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是迫在眉睫的生死存亡让他们没空多想罢了。
现在突然有个人跳出来告诉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以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家人、工作、存款和房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没了!自己为之努力奋斗还没来得及享受成果的所有都烟消云散,不存在了!
怎么能忍?!
不过一瞬间的迷茫,之后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失落,嚎啕大哭也不足以舒解这突然失去所有的悲愤和恐惧,营地里哀声一片。齐叶鼻子发酸,她想起自己的爸妈,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么?从此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身边乌日娜也在无声地抹眼泪,齐叶揉揉她脑袋,拍拍肩膀给予安慰。
即使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和历尽风雨的知天命老者也不能安然地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吧?
乘务长在一片哭声中满心无奈心酸地跟大家诉说着缺少什么,需要什么,越说越觉得什么都缺,说到连手纸都缺的时候,她自己都想哭了。
齐叶听见顿时囧囧有神,赶紧摸了摸自己身后的背包,里面只有两包面巾纸和一小叠卫生纸,因为放在塑料袋里幸运的没被弄湿,还好还好——不过,用完了怎么办呀?
她兀自沉浸在学乡下人用苞谷皮和树叶擦PP的悲惨幻想里,没听见有人正在回应乘务长提出的问题。
“那个,我是学建筑的,不过这里连木头都没有,怎么起房子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举手问道。
“是呀,就是有材料,没工具也做不了活!”另一个年纪大些的附和。
乘务长朝机长点点头,把话语权递给他,又坐回原地,机长精神一震,思量着反问道:“一定要用木头吗?咱们条件有限,起不了大房子,可是茅草棚子总能弄几个出来吧?”
“草棚子?”建筑系大学生显然懵了一下,很快又转过弯来,连声道,“倒是可行,不过最好还是用土坯砌墙,没有木料的草棚风一刮就跑,根本不耐用。”
几个男人就建筑样式和材料你来我往地谈开了,很快就定了计划,原地取材,挖河泥拌上碎草屑做土坯,晒干后涂上泥浆砌墙,也不要多高,没有粗木柱支撑,没有工具挖地基,砌太高容易塌,只矮矮小小的一间房,能睡下十来个人就行,屋顶就用灌木枝编成网状,上面铺上草,压些土,这就齐活了!
这样的土房子打算先起四间,让所有人都有地方睡觉,不至于刮风下雨的时候没处躲就行。
一小撮人商量定,就把吃完饭的人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