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光线和生硬的墙壁……我靠在车椅上,闭上眼睛,逃避着这里的一切……
当我带着困惑和窒息拨打红衣女子的电话时,回应我的依然是无人接听的提示……我的恐慌在没有限制的蔓延着!
无法计算过了多久,出租车终于带着我来到了卓美大厦,车子还没有停稳,我便打开车门向卓美的方向跑去……
我停下了脚步,我在50米之外的停车场看到了数个熟悉的身影,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却能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们的表情……
他们进了车子,陆续往与我相反的方向驶去,我的神经产生了撕裂般的疼痛,我在这些人里看到了方圆和米澜,看到了向晨和那个叫初心蕊的女人,还有米仲德……他们离去的方向和地方,充满了胜利的味道……
我不想把看到的这一切当成是真实的……我害怕人生会碎裂在人性的虚妄中,可是我绝望的感觉到,这并不是幻觉,我所憧憬的一切,距离碎裂只有一步之遥,此刻,只差一个可以告诉我今天所发生一切的人。
时间撕扯着我的痛苦向真相一步步靠近着,我终于看到了陈景明从商场的员工通道里走了出来……他在人群中发现了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我走来。
他在我的面前站了很久,终于点上一支烟开口说道:“天扬集团投资卓美的方案被董事会否决了……取代天扬集团成为卓美投资方的,是法国的一个大型投资集团,这个集团是由你一个叫向晨的兄弟带回来的,他们早就看上卓美在传统零售领域积累的资源和强大的渠道力量,希望借助卓美在中国的电子商务领域,分上一杯羹……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行动……米总败了,败的很彻底……很彻底!!”
陈景明痛苦的吞咽着口水,好似在转眼间苍老了很多,他在卓美的日子也随着米彩的失势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成了这场派系之争中最直接的牺牲品……
我已经顾不上这些,抓住他的肩,问道:“米彩呢?米彩她人呢?……她还在公司吗?……”
陈景明摇了摇头,道:“昭阳,是你一手毁了米总……是你的无知毁掉了米总苦心经营的一切,我早就说过,方圆这个人是包藏祸心的,如果他愿意站在米总这边,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个结局……”
我颤抖着问道:“他……他做了些……什么?”
陈景明眼神冰冷的看着我:“今天的董事会议上,米仲德父女,以上市失败,以及米总错误的引入ZH投资,让卓美陷入空前的危机为由,对米总进行了控诉……”说到这里,陈景明一声惨笑:“……董事会里是有不少老董事长(米仲信)留下的亲信,他们当然力保米总,可是势单力孤……这个时候方圆就成了关键的人物,可惜……他在董事面前,没有留丝毫余地的对米总进行了控诉!!控诉是米总的战略不当导致了卓美现在的困境……而当初那场改变卓美的圣诞节活动在他嘴里也成了米澜的英明决策,是米澜主导了这场活动,是米澜保住了卓美的根基,更控诉米总有强烈的个人倾向,阻挠圣诞节活动的举行,差点让他这个功臣在卓美待不下去,米总是卓美的千古罪人……昭阳,你当初想到了吗?你费尽一切心思,帮他造就的圣诞节活动,却成了他攻击米总的武器,让米总毫无还手之力……米总她太冤了……摆在她面前的只剩下引咎辞职这最后一条路!!”
我摇摇欲坠……我生平最信任的两个兄弟,竟然合谋害了我最爱的女人……而我是帮凶!我让米彩彻底失去了卓美,失去了米仲信留下的最后托付……我是罪人!罪无可赦!……
我的气息变的断断续续,就这么呆立着……陈景明绝望的看着我摇了摇头,绕过我的身体,向那片停车场走去,我的世界在让人窒息的严寒中完全凝固了……直到手机在自己的口袋里响了一遍又一遍,才仿佛从地狱看到了通往人间的缝隙,可身体还是停在地狱里无法喘息。
我拿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是红衣女子打来的,她的语气焦急:“昭阳,从卓美出来后,我没有能够跟住米彩,她像疯了似的开着车,我在一个十字路口跟丢了……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她!!……也许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尽快找到她!!她那样开车会出事情的!!”
我的心像被生生绞了一刀又一刀,我看到了无数个画面,画面里有人笑的多邪恶,就有人痛苦的多真实……我能体会米彩在这邪恶笑容下的痛苦,我用仅存的理智对红衣女子说道:“我在卓美,你快来找我……”
电话瞬间被挂断,而我在揪心的疼痛中,等待着红衣女子的到来。
。……
好似在炼狱里走了一遍,我终于等到了红衣女子,她下了车后将车钥匙递到了我的手上,说道:“我现在没空和你聊卓美的董事会议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你赶紧开车去找米彩……我去请路政的朋友帮忙,调看实时的路况录像,看看她到底去了哪个方向,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我慌乱的点头,慌乱的坐进了车里,慌乱的将手机放在了车子的中控台上,生怕错失了联系……而红衣女子也脚步匆匆的上了一辆出租车,在我之前离开了这充满罪恶和背叛的地方。
我启动了车子,下意识的往老屋子赶去,我不知道绝望之中的米彩会去哪里,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屋子上……
可是,除了那些挤在一起的楼群,昏黄色的路灯,只剩下一只的木马,我没有发现任何米彩回来过的痕迹,我的心像被困在冰与火的交融中煎熬着……随时可能崩溃在找不到她的绝望中。
如果今天她出了意外,我也不想活了……我就死在这座没有归属感的城市里,死在人性的虚妄中,死在没有退路的忏悔中……
我一脚重踩油门,发动机颤抖的嘶吼着,方向来不及修正,瞬间将路边的垃圾桶刮倒,垃圾铺满了我刚刚停留过的地方,可是我却不知道,下一刻我的方向在哪里,米彩又在哪里?……我在崩溃中,痛哭……近十年的兄弟感情,成为了背叛的手段,我要守护的女人,在这残酷的手段中,丢掉了活着的灵魂,否则淡漠的她,怎会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去发泄,在发泄中撕裂……在撕裂中,将我从头恨到脚!!……她不会原谅我的!是我对方圆的盲目信任,毁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我该怎么救赎?还能怎么救赎?
我已经没有了理智,在黑色的马路上,疯狂的将这座面目全非的城市抛在了身后……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看不到剩余的明亮,曲线穿行在重型货车与货车之间,车上的测速仪,一遍遍疯狂的发出了超速行驶的提醒声,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飘荡着……渐渐,我的视线里只剩下一闪而过的路灯,队列般的为我送别……我已经没有了恐惧,生或死都可以!
手机里传来的铃声,终于唤回了我的意识,接通后,听到了红衣女子的声音,她紧张到有些气喘:“昭阳,米彩她是在8点16分上了去上海的高速,大约行驶了60公里后,便没有出现在道路监控的画面里,我怕她出意外,你赶紧过去……我这边也已经和附近的高速交警大队联系过了,但他们不一定有你快!”
我的思维短暂的停滞,瞬间变的清醒,挂断了电话之后,重踩油门,向高速的进口处驶去……
延伸着看不到尽头的高速路上,我的身体里只剩下了不被意念所支配的麻木,眼里只剩下对米彩停留地方的张望……
第628章:好好活着
车灯射出的光线将前方的提示牌照成了黑夜里的明亮,点缀着夜色,却转眼沦落成了后方,我在前方和后方的交换中,无法感知这60公里的路到底有多漫长,我的心已经在不能克制的焦虑中被烧成了碳,恨不能跟随车子的光线,一秒间就到达想去的地方,又恐惧那个地方是一幅能够摧毁我的景象……
人性的背后到底是什么?难道成功又一定要以践踏为前提?……与我和米彩沉入地狱所对应的,是否又是方圆带着一群心怀鬼胎的人攀上了天堂?
几百米之外的地方,我终于看到了一辆停在应急通道上的SUV,后尾那双闪灯的光线,对我而言好似是一种召唤,召唤我回到现实中,告诉我,她是安全的,现实还没有残酷到让我放弃这个世界……
我的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在那辆红色的Q7后停了下来,也打开了双闪灯,却没有勇气从车上走下来,只看着她站在高速的护栏边,挂在胸口的围巾,带着她的发丝,在寒凉的风中,飘动、静止,又飘动,而她也没有把我的到来放在心上,双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静止,眺望着被黑暗包裹的没有边际的远方……她的侧脸充满了平静和疲乏的哀伤。
我终究是要面对她的,我打开了车门,轻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千言万语堵在心里,不知道要怎么和她开口,我知道她很痛苦,有时候痛苦到一定程度,便不需要靠泪水去发泄了,只想一个人站着,一个人感受着生存与死亡的距离,站的越久,死亡和活着便没有明显的界限……生或死也只成了一念之间的事情,这种感觉我曾体会过,心死了,便不在乎身死!
我低垂着头,我很想说话……
她没有看着我,终于开口问道:“昭阳,你听到车里的歌声了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车里传来的不算很大的歌声,在呼啸的风声里,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也许只有静心的她才能听见……
我听清了些旋律,说道:“是陈慧娴的千千阙歌!”
“嗯,生于六七十年代的人都很喜欢这首歌……”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起这些,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撕心裂肺,也不知道这首在她车里循序播放着的歌曲,在此刻象征着什么,又代表着什么。
“昭阳,你去车里把音量调大一些,你来了,我快听不清了……”
我打开了车门,放大了音量……可在极度担忧的驱使下,我还是对她说道:“走吧,我们回苏州吧,车子停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米彩终于看了看我,说道:“这里是不安全,每次路过这里,我都没有勇气多看一眼……可是,今天晚上,这里却是最安全的地方……爸爸他是在这里离开的,站在这里,理应离他现在的世界最近,对吗?”
她的话刺痛着我,我不敢去看她的脸,把逃避当成无奈之下的救赎!
“昭阳,给我一支烟……”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拿出一支烟放在了她的手上。
“帮我点燃……”米彩将夹在指缝间的烟,放进了自己的口中,可却是那么的不协调,她晶莹的样子,驾驭不住烟草的粗犷!
米彩一直知道我的打火机习惯放在哪只口袋里,她很轻易的拿出了打火机,自己帮自己点上了香烟,然后靠着护栏,坐在了地上,入神的听着那首歌。
她不会吸烟,就这么将烟放在手指间,她不责怪我,也不说与今晚有关的任何事情,可我的心情已经被她的样子刺透了,我情愿她撕扯着我,骂我是蠢货!!……我的确是个蠢货!我辨不清真伪,辨不清人性的善恶,是我一手将米彩推进了深渊中。
烟快要在她的指尖燃到尽头时,她终于放进了口中吸了一口,却无法游刃有余的将那些代表着虚妄的烟雾从口中走一遍,于是剧烈的咳嗽着,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我从她手中抽掉了烟蒂,掐灭,扔在了护栏的下面,然后看着她,我哭不出来,也无法认错,因为错的太离谱,错到不敢和她要原谅这两个字。
可她看上去似乎并不恨我,还在尝试着和我做交流,她告诉我,米仲信生前,工作累到不行时,总是喜欢一边抽烟,一边听着这首在90年代初流行过的《千千阙歌》,所以她要学着米仲信的样子。
我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我不敢听她说起从前,说起关于米仲信的一切,她说的越多,证明她越痛苦,越对没有守住米仲信的托付而愧疚。
“昭阳,你听得懂歌里的歌词吗?”
我当然知道,这首被一个时代记住的歌曲,通篇都在表达临别前的美丽和哀伤,我怕的要崩溃,死死抱着她,哽咽着说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你不要用离开惩罚我,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
米彩摇了摇头。
“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是永别,我不在意用什么方式!!”我语无伦次的说着,我已经承受不住现实给予我的惨痛,我不知道她离开后,我带着负罪感和无法承受的痛苦,要怎么继续生存下去……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好了,我不怕死,只怕她带着恨和我说永别。
我在她的沉默中,越来越心慌……终于忍受不住,拉着她的手臂痛哭着:“……我知道我是个没有用的男人,我配不上你,也伤害了你……可是我真的没有想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要离开我,我还有手,我四肢健全,无论做什么,哪怕去做苦力,我都会养活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要离开好吗?……我求你,求求你!”
我哭,米彩也终于跟着哭泣……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们是有感情的,她也会舍不得我这个废物,可是这样的感情,在这天翻地覆的变故中又能阻止住什么?
如果米彩对卓美还心有不甘,她一定会摆脱我这个拖累,去和米仲德,米澜父女争夺卓美的所有权……这里,不会成为她在卓美的终点,只会是另一段痛定思痛后的开始。
米彩用她的手背擦掉了我的眼泪,哽咽着说道:“昭阳,不要哭,更不要说死……我们都要好好的生活着!”
我被撕裂了,这仿佛是分开前的赠言……
第629章:看破!
往来的车辆,在高速上高速的飞奔着,没有人在意我和米彩的痛苦,可我们的痛苦却如此真实的存在着,它在我们之间像火焰炙烤着,烧的我们体无完肤。
米彩抱着痛哭到不能回应她的我,轻声说道:“昭阳,你别哭了,好好听这首歌……”
她的轻柔让我渐渐平静了下来,我好似看到了一丝并不是分手的曙光,于是那首歌的旋律也变得清晰了起来:“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我终于对她说道:“歌里的分别太遗憾了……遗憾到不应该唱的这么美!像是一种杜撰出来的美……”
米彩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