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强盗们走到坎普拉尔的正前方时,一支疾箭突然随风而来,射中其中一个。坎普拉尔松开短弓,伸手握住地上的十字弓柄,轻轻一转。第二个强盗几乎是同时倒下。强盗们顿时一阵骚乱,然而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第三个同伴又伏在黄沙中。
“有人偷袭!”首领大吼道。“去杀了他!”
利箭呼啸着飞来,速度因为逆风而降低,无力地撞在长袍上。强盗们随后而来,手握武器,杀气腾腾,却发现长袍下面只是一块石头。
坎普拉尔缩在一个小沙堆背后,暗暗骂了一声。三支箭杀了三个人,其中只有一个弓手。这风沙真是讨厌。
然而他也必须承认,正是疾风令他获得更大的优势。坎普拉尔伸手把靴子上的铜扣扳向下方,令靴子上的魔法发挥作用。这是他的一个小秘密,也是多次帮助他成功的工具之一。附有魔法的靴子能令他更快也更无声地移动,从而使他敏捷的优势更为加强。风沙对强盗们的影响比他要大得多。
坎普拉尔小心地探出头,拉满短弓。强盗分为三组,顶着风沙,朝这边慢慢走来。当他们离坎普拉尔所在的沙堆还有二十步时,又一支箭贯穿了第三个弓手的胸膛。随后,一个黑影从沙堆后面跳起来,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首领气得大吼。他从没遇到这么狡猾的对手。对方似乎比他们更善于偷袭,也更为敏捷。首领怒骂着,命令两组手下向前追击,第三组留在原地警戒。
然而坎普拉尔早就预料到了强盗们的反应。在两组强盗朝他追过来之前,他就借着夜色远远绕开,兜了个大圈子,反而来到敌人身后。现在他位于下风头,而负责警戒的三个人就在他前面不远,最后一个弓手也在其中。
好吧,坎普拉尔想。你们是凶残的掠夺者,但现在你们要面对一个暗杀者。
弓手端着十字弓,紧张地望着前方。由于是逆风,他只能眯着眼睛,在微微透明的夜色中扫视。他的两个同伴站在旁边,不时朝四周观望。然而,没有人发现身后沙堆阴影中潜行的敌人。如同一缕黑烟,又象捕食的猎豹,坎普拉尔一点点接近目标。
夜色中的黑影完全发挥出可怕的速度与精准,附有魔法的靴子令他的行动更为迅速。坎普拉尔从沙堆后面一跃而起,短刀逆风挥动,割裂空气,直接刺进弓手的后背。另一个强盗大惊失色,然而在他有机会反击之前,第二柄短刀从那个黑影手中飞出,寒气立即侵入他的心脏。
“要打吗?”坎普拉尔讥讽地望着第三个人。另外两组强盗已经发现后面的偷袭者,正在高喊着往回冲,但坎普拉尔毫不在意。“要打吗?”他再度重复道,盯着因为惊惧而跳开的对手。“我向你保证,在他们赶回来之前,我可以杀你十次。”
那男人重重地呼吸着,举起大刀。“你到底是谁?”
“我们算是同行,”坎普拉尔朝他挤挤眼,摊开空荡荡的双手。“不过我比你们更懂得这门艺术。”
强盗发出怒吼,大刀挟着风沙劈向坎普拉尔头顶。但他忽然感到脱力,脑中一片晕眩。他挣扎着嘶喊,而插在肚子上的黑箭迅速把他带进永久的黑暗。
◇ ◇ ◇ ◇ ◇ ◇
“我简直不敢相信,”菲尼斯说道。风已经变得和缓,与此同时,东方天际渐渐发白。现在他们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远处的情况。
“还有七个。”
“六个。”菲尼斯看着又一个被短刀掷进胸口的强盗。“我的天!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狡猾的盗贼!”维兰妮冷冷说。“他装扮成向导一定没安好心!”
菲尼斯没有回答,继续观察战局。坎普拉尔似乎用光了箭和短刀,正飞快往回跑,就象沙地上一只飞奔的黑狐。在他后面,强盗首领正带着最后五个手下紧紧追赶。看起来,强盗头子已经狂怒万分,一心只想报复。当然,他们的人数还是多上一倍。晨曦已至,暗杀者不再有优势,何况已经没有武器。
坎普拉尔转眼间就奔回帐篷,躲在骆驼尸体背后。“准备肉搏吧!”他向菲尼斯说道。
吟游诗人从腰畔取过竖琴。“肉搏?”他摇摇头。“我只善于弹琴,还有几个小法术。”
“你还是算了吧,”坎普拉尔朝菲尼斯扫了一眼。“我知道你们吟游诗人那点本事。把你的匕首给我。”他向菲尼斯伸出手。
“让我来。”维兰妮忽然说道。
两个男人转头去看她。法师毫无表情,灰色的眼眸紧盯着前方。
“我来动手。”维兰妮说道。“我并不象你们想象的那么差!”
“但你说过,你不能施展高阶法术……”
“解决六个强盗用不到太高的法术。”维兰妮冷淡地回答。她随即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在胸前。咒文吟唱声在空中回荡,菲尼斯注意到,她额头束带上的宝石忽然闪出光芒,越来越强,几乎有些刺眼。
强盗首领在四十步外放慢脚步,小心地接近。看到对方始终毫无动静,他不禁咧开大嘴,用力攥紧大刀。六对三,他有把握取胜。不论是盗贼还是吟游诗人,都无法在肉搏战中对抗强壮的战士。
“先杀了那个法师!”强盗首领吼道,挥手示意手下散开。六名强盗从两边包抄过来,各自挥着武器大步冲近。
然后他们就觉得眼前一亮。
两道耀眼的闪电飞射而出,分向两个方向。被击中的强盗哀嚎一声,瘫倒在地。然而闪电并不曾消失,它继续折射,击中下一个强盗。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两道连环闪电就放倒了五个人,包括首领在内。最后一个强盗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身急奔,但维兰妮的火球比他更快,立刻把他变成一个火团。
坎普拉尔从藏身处站起来,向前走去。闪电并没有令强盗们死亡,此刻他们正缩成一团,
痛苦地扭动身体。坎普拉尔捡起一柄剑,盯着地上的强盗,沉默不语,站了好半天。
“他怎么了?”菲尼斯喃喃自语。
绯红的朝霞升起来了。坎普拉尔一动不动,就象一尊黑色的雕像。忽然,他翻转手腕,把剑尖刺进一个人的胸口。然后是下一个。很快,强盗首领和最后五个手下全部躺在血泊中,鲜血很快被黄沙吸干。
为了安全,坎普拉尔想。我不能留他们活着。
年轻盗贼专门受过暗杀的训练,但是从图帕·尤里坦那儿出来之后,他很少承接暗杀任务。实际上,他并不能在杀人这件事上得到快感。精湛的暗杀技术令他感到自豪,但他的乐趣也就仅此而已了。他更关心财富与宝物。因此,要简单地杀掉这些无力反抗的人,令他有点不舒服。
但我必须这么做。他想。
坎普拉尔握着剑走向远处。另外十个强盗散乱躺在沙地上,有的已经死亡,有的还在挣扎叫喊。坎普拉尔在每个人身上都补了一剑,然后取回他的短刀和黑箭。当他往回走的时候,霞光照在他身上,然而,即使绯红的曙色也不曾给这黑衣年轻人带来一丝暖意。他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一身黑衣随风飘摆,如同冷漠的死神。
他很快就回到同伴身边,双唇紧紧抿住,一言不发。
“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维兰妮的眼神并不比坎普拉尔温暖。“我不再需要你了,年轻的盗贼。”
坎普拉尔似乎正沉入思索,没理解这话的意思。“什么?”他反问道,脸上掠过一丝迷惘。
“我说我不需要你了!”维兰妮冷冷地说。“我不希望有个又狡猾又冷血的小偷在身边!”
坎普拉尔眼中一闪,两道寒冷的目光直射向维兰妮。“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他低吼道。“我会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维兰妮毫不畏惧地迎视上去。“你马上就会知道,我的法术比你所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菲尼斯挡在两人中间。“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同伴?”维兰妮反问。“他比那些强盗更危险。我宁愿他马上消失!”
坎普拉尔从菲尼斯肩膀上瞪着法师,强自抑制心中翻涌的情绪。他知道,他一个人无法对付沙漠中心的蜥蜴人,否则恐怕他早就偷了维兰妮的地图,自己去找月影石了。他猛然扭过头,去看那些沙地上的尸体。
或许我应该现在就杀掉她,坎普拉尔想。我可以杀掉这两个人,拿走地图。
然而不知为什么,年轻人心里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倦怠感充满,甚至懒得说话。
菲尼斯看着坎普拉尔的脸,敏感地捕捉到一些细微的东西。在这个年轻人脸上,并不是冷酷的杀意,而是复杂交织的矛盾。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刚才的杰作。
“杀人并不是件愉快事,对吗?”菲尼斯缓缓说道。
坎普拉尔没有回答。
“你做得很棒,坎帕。”吟游诗人随手拨弄琴弦,露出微笑。“你剿灭了一个强盗团。你杀光了这些残暴的家伙。”
“是的,我杀光了他们。”坎普拉尔喃喃地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高兴。”菲尼斯轻拍着坎普拉尔的肩膀。“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是出色的……盗贼。”
坎普拉尔盯着菲尼斯。吟游诗人眼中闪着友善与理解的光芒。坎普拉尔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去。
“对我来说,暗杀算不了什么。”他冷淡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吟游诗人的亲和力,坎普拉尔忽然一阵冲动,脑中所想的事瞬间涌到嘴边。“我只是不太习惯……”他指着沙地上的尸体。“屠杀。”
“他们早就该死了。”菲尼斯平静地说。“况且,不杀掉他们,我们还会被骚扰。”
坎普拉尔点点头,忽然转向维兰妮。“你听着,法师。我之所以加入你们,是因为我想要月影石,和你们一样。别问我如何得知你们的目标,盗贼有盗贼的方法。我只想提醒你,梅琳娜之塔里面有很多机关陷阱,并不是只凭法术就能解决。你们需要我。”
维兰妮似乎吸了口冷气,额头绿色束带上,那几颗宝石再度灿然发光。
“另一方面,”坎普拉尔继续说道,“我一个人也拿不到月影石。很明显,我们可以合作。”
法师没有回答。吟游诗人转身面对她。“啊,维兰妮,”菲尼斯说道,“我真的建议你再考虑一下。关于机关陷阱的问题,我想他是对的。而且,”他背对坎普拉尔,朝维兰妮眨眨眼,“有一个身手高超的盗贼作为同伴,我们应该感到庆幸。”
显然法师立刻理解了这话的真正意思。如果驱走坎普拉尔,她会立刻失去一个帮手,同时又多出一个敌人。不管是谁都会对这样的敌人心存畏惧,在见过坎普拉尔精湛而可怕的暗杀技巧之后。
“我不会再雇用他,”维兰妮不带感情地说道,“但如果你想继续雇用他,那就随你的便。报酬你自己出。”
“就这么办。”菲尼斯展开笑容,向两个人分别看了看。“啊!希望我们会合作得很好。”
坎普拉尔转过脸。看起来,他已经摆脱了不愉快的感觉,重新恢复年轻人的活力。“这次旅程会很顺利,我保证!”他竖起手指,强调性地加重语气。“看吧!有这么出色的杀手同行,还需要担心什么呢?你们会很安全,很舒适……”
他停下来,望向骆驼脚边破裂的皮袋。
“当然,或许会有点口渴。”盗贼沮丧地说。
月影石 第五章 卡吉拉之牙
作者:凤凰
接下来的几天,三个旅行者面临着极为严峻的考验。四匹骆驼只剩一匹,他们不得不丢弃大部分装备,只留下食物、毯子和两顶帆布帐篷。晚上,菲尼斯就和坎普拉尔睡在一间帐篷里。按菲尼斯的意思,一顶帐篷也能挤下三个人,不必再多加一顶。维兰妮明白菲尼斯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要给骆驼减轻重量。然而,法师仍然坚持自己要拥有独立的居所。
当然,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水。他们在死去的强盗身上找到一个没破的水袋,存量只够三个人喝一天。即使按最低限度配给,到了第二天下午,水仍然喝光了。于是,三个旅行者发现必须面对沙漠中最可怕的境地。
晚上,菲尼斯在沙地上挖了几个小坑,要过坎普拉尔的几把匕首,再加上自己的,用绳子系住它们悬在坑里。到了清晨,凝结在匕首上的露水滴下来,聚在下面的小杯中。每个坑中收集的水还不够半口,但却是足以维生的希望。菲尼斯把少得可怜的水再分成三份。
“我不要,”维兰妮说道,“你们分掉吧。”
任凭菲尼斯如何劝说,维兰妮就是不肯喝水。她的容颜迅速干枯,变成灰扑扑的黄色,然而行动时却似乎不受影响。菲尼斯十分惊讶。他从没见过一个人不喝水还能在沙漠中保持体力。
已经是从特尼特尼斯小镇出发的第七天,沙漠的样子仍然不曾改变。坎普拉尔把一些装备绑在木棍上,用绳子拉着走,腾出骆驼来供人乘坐。第一个获得机会的是维兰妮,然而正象拒绝喝水那样,法师也坚决不肯上骆驼。
“你们轮流坐。我不需要。”
这一次菲尼斯决定不向维兰妮妥协了。他示意坎普拉尔一起把法师扶上去,但盗贼一接触到维兰妮,就迅速抽回手,满脸惊愕。
“我说了我不需要!”维兰妮怒冲冲地说。“你们可以理解为法术的作用。总之我不用喝水,不必骑骆驼!”
坎普拉尔也不愿乘骆驼,说是宁愿走路。菲尼斯知道盗贼说的是实话。除非病了或是累得迈不开步,否则沙漠旅人都习惯用双脚前进,因为长时间骑骆驼比走路还难受。没有进过沙漠的人绝不会体会到这一点。
于是绑在木棍上的装备又回到了骆驼背上。
菲尼斯再也没心情唱歌了。他半眯着眼,机械地跟着骆驼前进。三个人全都满脸疲态,眼睛充血,始终沉默不语,甚至根本不看同伴,只顾朝着黄蓝相接的地平线,一步一步向前迈。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会稍微活跃一些。
“她的手真冷!”坎普拉尔在黑暗的帐篷里对菲尼斯说。“简直象冰!”
菲尼斯已经累得无法露出笑容。“是,”他说,“我刚见到她时就知道了。”
“死尸都没那么冷。”盗贼咕哝道。
吟游诗人缩进毯子,用轻微的鼾声作为回答。
下一天,他们遭遇到出发以来的第十五场,或是第十六场风暴。这是一路上所遇到的最大一次。食物因此损失了一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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