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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絮语,舒缓而平和的语调中,却是将昔年已经渐渐湮没的那一段岁月烟尘,慢慢地重新说了出来,一个个已然逝去的人物,仿佛也在这一刻,在这清净午后青青竹林下,重现于人间,如浮光掠影,悄然而过。
翌日清晨,在大竹峰客房住了一宿的王宗景早早就起了床,随意洗了把脸后,便跑到厨房那边。因为天色才刚亮,厨房里并没有人,两扇木门倒是虚掩着,王宗景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正好眼角余光看到厨房外头不远处堆着好大一捆黑节竹枝,正是昨日自己从后山背下来的,还没来得及砍成竹片堆砌起来。
王宗景便挽起袖子,拿了放在一旁的柴刀,在这片清晨微光中,抡起臂膀做起砍柴功夫来。
只是这大竹峰上特产的黑节竹委实是坚韧异常,没砍几片,王宗景便觉得有些吃力,同时砍出的竹片也浑然不似那些堆砌好的竹片都是大小相同整整齐齐的摸样,歪七扭八,一头大一头小的倒是随处可见。王宗景看着从自己手中曱出来的这些怪模怪样的竹片,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自顾自微微一笑,却仍是继续坚持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渐亮,脚步声响起来,却是张小凡从住处过来了。
他首先看到了王宗景在厨房外劈着竹片,随后目光向地上那些大小不一的竹片瞄了一眼,王宗景这是才显出有些赧然,抓了抓头,干笑了一声。张小凡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叫他丢了柴刀,跟着进了厨房。
接下来便是准备早饭,一应事务多是张小凡一人做的,王宗景在旁边看着打打下手,两人在厨房曱中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却仿佛有一种淡淡的平和。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坐等吃早饭的一众家伙们就来了,喝了香喷喷的小米白粥,赞不绝口那是必然的,便是小鼎也是放开肚子,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可惜的是这天早上,来到厨房的仍是一众男子,大竹峰上如今的两位女主人,仍是没有过来。
用过早饭后,便到了小鼎与王宗景回青云别院的时候,虽然在这大竹峰上只待了一日,但不知为何,王宗景心中竟生出了几分不舍来,反倒是小鼎小小年纪却是洒脱得很,小手一挥,叫上大黄小灰,便准备出发了。张小凡叫过杜必书准备送这两人下山,一路送到山崖边上,杜必书自在旁边祭出那颗古怪的骰子法宝,小鼎带着大黄小灰跳了上去,王宗景却是停顿了一下,转身向张小凡看了一眼,眼中露出几分犹疑之**言又止。
张小凡淡淡一笑,那一双明亮仿佛看尽沧桑的眼睛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微笑道:“去吧,七日之后,再来就是。”
王宗景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原本的淡淡愁意转眼便消散而去,精神一振,却好像是从这一刻起,便有些盼望着那七日之后的再次到来。他对着张小凡深深行了一礼,随后再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杜必书的骰子法宝边,跳了上去。
杜必书对着张小凡挥了挥手,法诀一握,骰子法宝滴溜溜一个转圈,便载着众人飞了起来,破空而去。
这一路下山,却是比昨日上山的过程要舒服太多了。也不知杜必书是用了什么法术,这骰子法宝比昨天又大了两圈,所以众人站在骰子上,哪怕是比昨日还多了一个人出来,可站的位置仍是宽敞了许多。除此之外,杜必书操纵法宝飞行,那可比昨日猴子强得太多了,至少一路之上平稳无比,让人不必提心吊胆,生怕在高空之上就这么摔了下去。
一路无事,安安稳稳惬意无比地飞到了山下,杜必书特意停在了那条山道上的一处僻静角落,同时离山下那块巨石山门也没多远,这才把王宗景他们放了下来。
才跳到地上,王宗景还没怎么活动,小鼎已经是一个转身,一把拉住正想偷偷溜走的杜必书,嘻嘻笑道:“六师伯,来来来,咱们来打个赌不?”
王宗景在旁边听得一愣,随即只见杜必书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只是说不,看去面色坚决无比。小鼎瞪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嚷道:“六师伯,你这么大个人还怕我一个小孩不成,来赌一把!”
“不赌,你这个臭小子人小鬼大,每次总出些稀奇古怪的题目,说什么我也不跟你打赌了。”
小鼎说了好几次,杜必书却只是不肯,把小鼎气得跳脚,直到最后杜必书才呵呵一笑,道:“好啦,你不就是想骗个法宝回山舒服点吗,师伯答应你,七日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你,把你们几个接回大竹峰去,可好?”
小鼎眼前一亮,登时放开了杜必书的手,然后又兀自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道:“那你可要记住哦,一定要来接我,不然的话,我就告诉我娘上次你背着他们带我去……”话未说完,只听“嗯”的一声,却是杜必书眼疾手快,一把就盖住了小鼎的嘴巴,把下面那些话儿硬生生给盖了过去,随后只听他苦笑道:“小祖曱宗,那话是能随便说的么,说出来会死人的,记住了,以后可断断不能说!”
“嗯嗯嗯嗯……”小鼎连连点头,却是发出一阵支吾声,杜必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捂着他的嘴,哼哼干笑两声,松开了手,随后又转过身对王宗景挥了挥手,笑道:“小王,七天之后,你还来不?”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朗声道:“来!”
杜必书哈哈一笑,祭起骰子法宝,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后飞驰而去,看那飞去的方向,是回大竹峰了。
看着杜必书驾驭法宝消失在天际,王宗景转头看看小鼎,只见这小鬼对刚刚威胁了一次自己的长辈师伯丝毫没有愧疚之意,笑嘻嘻一拉王宗景的袖子,两人并肩向山下走去,一路之上,王宗景忍不住向小鼎问起山上的事,小鼎倒也没什么隐瞒,大概说了说,反正不外乎从记事开始大竹峰上就这么些人,大家都很疼爱小鼎,整日里日子过得平静温馨。
王宗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却是掠过那个山头的景色人物,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两人一路走回了青云别院,这时是白天,来往走动的弟子也是不少,他们并不算引人注目,不过在大门口处是柳芸当值,看到小鼎她却是跑过来笑呵呵“调戏”了小家伙一番,这才让他走了,王宗景也没管他,从旁边绕过先走了进去。只是顺着道路走回去的路上,走着走着,他心中忽然却想起苏小怜来。
上一次见到苏小怜,还是巴熊意外身亡于后花园中,众人赶过去时,看到苏小怜意外地待在死人的身旁,面带惊容、全身发抖,似乎是吓坏了。在那之后,苏小怜被青云门带走,想来应该是询问当日情况,直到过了数日之后她才回来。这期间王宗景也曾打听过苏小怜的消息,但只听说她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仍是一副孤僻模样,时常独自待在房曱中,加上很快王宗景自己这里又是接连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南山忽至,萧逸才才传功指路,甚至还上了一趟大竹峰,见了一次那个神秘莫测的厨子。
种种忙乱之中,他一时却是将苏小怜暂时忘了,此刻从大竹峰回来,算是暂时松弛了一下,便记起苏小怜那边多日未见,想想也的确有些担心,犹豫了片刻后,王宗景便转过身子,向苏小怜的住处走去了。
苏小怜的住处是最远的庚道十七院,与王宗景一样,住的也是火字房。说起来,青云别院的规模是颇大的,从乙道走到庚道,再找到苏小怜住的第十七个院子,也花去了王宗景不少时间。
走上十七院的台阶,院门是敞开的,一眼看去。这院子的格局与王宗景自己所在的乙道廿三院并无区别,金木水火土五间房平分其中,抄走游廊环抱院子草地,树影摇曳,门扉紧闭,流露出一片清冷景象。
或许这里住的人,也是性子安静不喜欢热闹的人吧!王宗景放眼看过去,五间房曱中倒有四间都是门窗紧闭着,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唯一一间打开的屋子,却正是想来有些孤僻性子的苏小怜所住的火字房,远远看去,那房曱中除了苏小怜外,似乎还有个男子的身影。
这却是王宗景没想到的情景,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但迟疑片刻之后,他还是走了过去,来到门外,虽然门扉敞开着,但他还是敲了敲门。
“咚咚”两声,屋中在桌旁相对面坐的两个人都是转头看来,一男一女,女的容色安静,但眼神中不知怎么却似有淡淡惶然,像是心神不定,正是苏小怜;而在她对面的男子英俊潇洒,却也是王宗景曾见过的人物,但他根本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苏小怜的房曱中见到此人,赫然是名列青云门五大长老之一的曾书书。
突然在此处看到了曾书书,王宗景也是诧异莫名,一时说不出话来,站在门口也不知该不该进去,倒是里头的苏小怜看到他后,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惊喜,站了起来,对着他叫了一声:“王大哥,你怎么来了?”
王宗景答应了一声,却见曾书书也是转头向他看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显然对王宗景也有几分印象,微微皱了皱眉后,语气还算温和,也问了个差不多的问题,到:“你怎么会到此处来了?”
王宗景不敢怠慢,便将往日自己与苏小怜相识的过程简略说了说,末了又道:“弟子是见当日苏姑娘受惊颇深,心中有些担忧,虽算不得深交,但总是相识一场,便想着今日过来看望一番,没想到正好遇上了曾长老在。”
曾书书缓缓点头,收回目光,却是重新落到苏小怜的身上,道:“原来如此,不过我也是过来随意问问。当日那巴熊死得有些蹊跷,凶手至今还未找到,所以我想有些事还是要过来问问你。”
苏小怜低声道:“是,请前辈尽管问吧,弟子一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曾书书“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在这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同时目光在这屋中淡淡扫过,中间看到摆放在床上枕边的那一个装着辟谷丹的葫芦时,他的目光明显停了片刻,随后又移了开去。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是说当日早上睡不着,这才大清早起床去后花园中走走的?”
苏小怜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头颅微垂,低声道:“是。”
曾书书负手转过身来,淡然道:“你事后跟我们说,是在那处山壁下发现巴熊尸体的,只是那处山壁十分偏僻,平时极少有人过去,你怎么会走到那里?”
站在门口的王宗景听到此处,登时一怔,目光不期然地落在苏小怜的身上。苏小怜似乎也被这问题窒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王宗景,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触了一下后,苏小怜又移开了视线,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启禀前辈,弟子性子不善与人交往,平日心中烦闷,常常就在后花园中行走,无意中发现那一处地方,喜其僻静,每至其间便感觉……感觉心境平和,心中烦闷之意往往便消散了,是以常去那里。”
她低声诉说着,放佛是在说着一件平凡无奇的事情,只是那言语之中,她眼角余光仍是忍不住向房门口处悄悄地看上一眼,那个男子的身影,依然还面带着一丝诧异之色站在门外边。
王宗景有些迟疑,正想着自己该不该先行离开,但就在这时,曾书书却好像已经问完了所有的问题,淡淡道:“好,就这样吧,我也没其他事,只是当日事多蹊跷,还是要细细查探一番才行。”
苏小怜赶忙也站起身来,道:“我明白,曾长老若还有什么想问的,随时来找我都可以。”
曾书书点了点头,转身欲走,但随即目光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看向苏小怜,面色温和地道:“对了,当日看你受惊不小,最近身子可还好吗?”
苏小怜道:“多谢长老关心,弟子一切都好的。”
曾书书眼光向她床上看了一眼,道:“你一直都在吃辟谷丹吗?”
苏小怜怔了一下,道:“是。”
曾书书走了过去,却是在苏小怜与王宗景的目光注视下,拎起了那个葫芦,随即摆动几下,里面便响起了丹药滚动的低沉声响。他想了想,回头对苏小怜微笑道:“你身子有些虚弱,当日又受惊,这样吧,既然我今日过来,也算有缘,这里另有一葫芦丹药名叫‘养元丹’功效比辟谷丹要更好一些,你且吃这个吧。”
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众人眼前一花,便看见曾书书手中多了另一个葫芦,笑吟吟地放在床上枕边,然后不动声色自然无比地将原来的那一葫芦辟谷丹收了起来。
苏小怜微微张开了嘴,不知为何身子似乎轻轻曱颤抖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深深低下头去,带了几分感激之意,道:“多谢曾长老。”
曾书书微微一笑,摆摆手,随后走出了房门,路过王宗景身边时,他目光转动看了他一眼,其中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意,只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飘然远去。
王宗景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苏小怜也走到了门边,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正仔细地看了苏小怜一眼,只见这好些日子没见的少女,明眸秀眉间似有淡淡哀愁凝于眉梢,但气色容颜,仍是比当初刚见面时又好了许多,望去似一朵依然绽开花曱蕾的美丽花朵,正日渐散发处妩媚而秀丽的风姿。
他心中原本有些关怀紧张之意,但此刻看着苏小怜的容颜,忽然又放松了许多,对着她笑了笑,道:“你还好吧?”
苏小怜凝视着他,片刻之后嘴角一抿,露出一丝温柔笑意,道:“我很好,谢谢你啊,宗景哥哥。”
王宗景怔了一下,道:“谢我什么?”
苏小怜微笑道:“谢谢你来看我呀。”说着,伸手轻轻一拉王宗景,却是将他拉进了屋子,然后双手抓曱住门扉,将房门关上。当那两个门扉缓缓合上的时候,她的目光淡淡,面上笑容也缓缓敛去,面无表情地望向这个院子的大门口处,那里空无一人,曾书书的身影早已消失,只是她眼中若有所思,却是不知道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屋中显得有些暗了,但苏小怜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光线照进,顿时这屋中又变得明亮起来。
王宗景站在屋中环顾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苏小怜的屋子,只见屋中摆设大都和自己那边住处一样,除了更干净整洁些外,也没有看到屋中摆放有什么少女通常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小东西,清净之中,仍是隐隐透出一股苦修寂寞的味道。
王宗景皱了皱眉,他年岁也不大,但那森林中三年,让他比常人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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