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打游戏,谈了谈人生,交流了一下赛后秋假的计划,便各自回家了。
我回到部门分配前任留下的公寓里,站在玄关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就听见客厅好像有什么……动静
我动作停顿了一下,心脏跳的很快,手脚有点出汗。我慢慢摸到墙上那个夜光的小平面,开了灯
口!!!(←这个表情最近出镜率很高
我美好整洁的客厅都尼玛一去不复返了啊!!装饰用的落地灯整个倒在地上连电线都扯断了,墙上的画也戳在地上玻璃碎了一片,客厅角落那一盆长相猎奇的地府特产血茶花盆栽已经几近被盖在上面的沙发坐垫杀死,茶几下面的白色长绒毛地毯染上了一坨一坨红色和褐色的污迹,而原本压在上面的茶几四脚朝天翻在旁边。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呵呵,客厅中间有一只超级大的,血红血红的鸟,伏在我的白毛毛地毯上,喘息。
呵呵。
再也不相信这个社会了啦。
我很重地叹了一口气,有种一切不知从何说起的挫折感,大鸟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动弹了一下,慢慢从地毯上立起来。它真的很大,覆满鲜红色羽毛的翅膀即使半收着也几乎填满了我客厅的所有空间,根本不可能站直身子,难怪所有的东西都被它划拉到了地上,它似乎受了伤,翅膀根部的羽毛被血浸得黏答答,还不断滴落在我可怜的白毛毛地毯上。
从窗外闯进来一只受伤的小麻雀是情趣,闯进来一只受伤的鹰是奇闻,闯进来一只受伤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你……受伤了啊”我对着血红的大鸟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于是手脚也比划着:“但是我这里太小,你呆不下。”
大鸟明显听见了我说的话,头微微侧了一下,它的眼睛又细又长,虹膜呈浅淡的橘红色非常奇异,却找不出它到底聚焦在那里。大鸟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类似痛楚的呻吟,尖利的爪子抓扯着地毯颤抖,然后突然它的翅膀像是凭空折断一样弯曲起来,长着长长翎毛的火红头颅也向后仰去,一阵猎奇地骨骼变换之后,红色的大鸟变成了一个……红毛裸男
呵呵……呵呵
裸男右边肩胛骨有一道很深的血口子,血已经半凝固,皮肉有些翻卷,他用左手肘撑住还散落着红色羽毛的地毯缓缓坐起来,脸冲着我站的方向却根本没有看我,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这样地方就够了。”
我张着嘴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有千百只咆哮马狂野地奔腾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阿格马尼斯么!!!哈利!!!你在哪!!!拽哥他还好么!!!
裸男皱了皱眉说:“你怎么都不说话?”然后他侧过头低声嘟囔:“难道不在了?不对啊,明明还有气息。”
我这时候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眼睛依然是细长上挑的形状,睫毛和眉毛都是金红金红的颜色,配上浅橘色的虹膜效果非常惊人,却没有瞳孔的深点。
“你……你看不见么?”我举起手晃了晃,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很不礼貌的问话
裸男毫不在意地说:“看不清楚,只有一些影子。”
“那你怎么会,在我家客厅。”我问
“都说了看不清楚,我怎么知道进了谁家。”裸男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
裸男沉默了一下,问:“这边是地府?”
“是。”我不自觉瞄了一眼大敞的窗子
裸男眉头又皱起来,说:“啧,居然跑到这么远来。”
有翅膀就是牛逼啊,我心里默默想,一不小心就可以飞超远的,“那你家在哪边,我送你回去。”
“地狱”裸男说
“……”
把客厅收拾地能些微见出点原样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虽然地府不见日出日落,但是时间确确实实在咔哒咔哒地走向隔天,翻箱倒柜勉强找到几件大点的T恤和裤子给裸男套上,衣服上绿色的LOGO虽然跟他一头鲜红的长毛十分岔眼但好在他自己看不清楚也就算了,本来想帮他处理一下背后的伤口,但自从来了地府,实体都是后勤纷领根本不会在家里存什么伤药,也就作罢了,裸男也似乎对那一道深可见骨伤口不甚在意。
啊他现在穿上衣服了,不能再叫裸男了
“我说,”我吧茶几推回到原本的地方,指挥他坐到沙发上:“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什么名字?”裸男重复问话的表情有些似曾相识,他说:“我叫燧烛。”
第 6 章
经过长时间的艰难问答之后,我整理了一下一切的来龙。
裸……燧烛是一只生活在地狱的……传闻中的地狱居民。就好像地下河的冷水鱼一样,由于他们种族生活的地方常年看不到光,于是整个族类的眼睛慢慢退化掉了,其他触觉却非常敏锐,我心中怀疑他和蝙蝠一样是靠雷达的但是没敢问出口,他跟同族的一个谁(被他含混掉了)因为一些原因(被含混掉)发生了一系列什么争执(被含混掉),然后扯开打了一架(打架的过程他倒是重点描述了一下),结果一路闹得太厉害发现的时候竟然完全脱离了自己熟悉的范围,在一阵横冲乱撞之后他冲进了我家客厅并对我家客厅造成了毁灭性地破坏。
“喂!你到底在没咋听啊!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就可以不专心”燧烛推了我一把,说:“所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是,是。”我敷衍地说,靠在沙发上眼皮一直打架,“我真的撑不住了鸟兄,我明天还要上班的。这大半夜的你没地去愿意在这呆着也行,我实在闹不住要睡了。”
燧烛有些鄙夷地啧了一声,没说话。我用最后一丝力气东倒西歪地爬进卧室脸朝下扑在了床上。
隔日早上睁眼的时候,我心中还有那么一个片刻天真地以为红色的大鸟是一场怪诞的梦,可是看见客厅里腿支在沙发外沿晃来晃去的红毛青年就绝望了。我面带愁容地瞅着他半晌,他似乎感觉到我一动不动的散发着哀怨,做出一个自以为很体贴的恶心表情,朝我挥挥手说:“没事儿,你去忙吧”
没事尼玛……我张大嘴无声地骂,反正他看不见:“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红毛青年说:“都说看不见了,怎么找回去,还是说你要带我下地狱。”
动不动就说什么下地狱怪渗人的,“那……我去问问看,要怎么下去,你在家老实呆着不要乱跑,听到没有。”我露出狰狞的样子,但想起他看不见,有些颓然地出了门。
到了办公室,我依旧萎靡着,趁休息时间拉过荣同事说:“喂,上次你说可以下地狱参观的,要怎么下去啊?”
荣同事有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乐乐你对地狱这么interested啊,游戏里面的几大地狱城界面和怪兽你还没看够啊?”
“真……真的总是不一样嘛。”我有点心虚地笑说
“好嘛我帮你问问看这段时间有没有地狱tour参观团。”荣同事晃晃脑袋
“还要跟团!?”我叫说
“you wanna自助游?”荣同事说:“乐乐你这样新鲜的backpacker在地狱一定看起来很好吃。”
我又接受到了新的讯息:“他们……还要吃人?”
“浅层的低级兽类是有一部分会吃人,好像你家召唤兽的那种,傲因据说是很喜欢吃人脑”(这个时候荣同事突然发疯喊了一句“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又继续解说) “中层的妖魔,像是讹兽那种”他指指坐在一旁的花花,因为花花的游戏角色就是一只讹兽:“贪恋美食的谎言家,据说讹兽自己的肉就很鲜美,BUT吃过的人都再也无法说真话了,好像还曾有过讹兽受不了诱惑渐渐吃掉了自己的传闻,说不准会不会被乐乐香喷喷的肉attract。”
我背后一阵凉,对昨夜睡梦中有可能被客厅的鸟类吞食的可能性感到后怕,示意他继续说。
“那么底层的古兽呢,like浊龙那种嗷”荣同事继续说,浊龙是一系列超长副本的终极大BOSS,由于我直接继承了前任的号,平常跟他们玩的也都是PK没怎么练过级刷过怪,所以浊龙是我见过的少数底层族类之一,是一只嘴里含着烛火的人面龙身大怪兽。“似乎是世间五种龙里面唯一生活在地下的,‘在无日之地照明于幽阴’,这些种族都诞生自地狱最深处的虚无,besides副本刷到最后的时候,其他时间都见不到。”
“就算下地狱参观也见不到?”
“of course!”荣同事说:“参观最多走到八层十层的地方,而且都是在center区域活动,主要的reason倒不是底层有多么危险,pare to浅层胡来的怪兽倒是越下层越理性,只是地狱居民大部分都是释放负面能力的,咱现在用的body倒是无所谓。”荣同事又抬起脸用下巴指指坐在角落的小灰说:“小灰的角色虚耗本尊,就是一种会偷走人欢乐的monster,所以一般人根本走不到更下面的层数基本就撑不住了。”
偷走人欢乐的怪兽,小灰我一直不知道你选的角色是摄魂怪。
听了一系列地狱科普,我深深感到要送误闯民居的大鸟回归野外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拒绝了大家的对战请求,我以比上班时更颓然的姿态回到家,又欣慰又忧郁地发现红毛青年盘腿坐在客厅中央十分自娱自乐地玩着前主人收藏的益智类游戏。
“我回来了。”我说,红毛没理我
“我今天问了别人,要下地狱的话要跟团,而且不能去到太偏的地方,你说你住的地方都没有光,应该比较偏僻吧,浊龙的光都照不到的”我继续说
“恩。”红毛在毯子上摸索自己需要的那个玩具零件,应了一声
看他这么热衷益智游戏,怎么看也不像浅层那些混沌的小怪兽,我心中不抱希望地问说:“而且要我带你下去的话我不能下到太深的地方,你家住在第几层你知道么?”
“十八。”红毛说
红毛的身份真相对我内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和打击,我再一次地感到了对这个社会彻头彻尾的失望。
难怪我见到他的鸟样本体却认不出来,毕竟这么高难度的副本我还没有参与过,我翻翻找找游戏攻略上的简介,终于找到一只像变种凤凰一样的副本大BOSS,一旁写着:
鬼车,色赤,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烁人魂气,常滴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
鬼车不应该是一辆车么,我默默吐槽,突然想到我那被红毛血染的客厅,顿觉心惊肉跳,抓住红毛问他凶兆是什么,他别过脸不吭声,一副不想解释的摸样。在我第五次感叹我的魂气没什么好吃的请他千万不要惦记之后,红毛终于受不了地跳起来吼:“老子的血宝贵的要死!你以为谁想要就有么!别人求都求不到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傻 逼攻略不是因为写的比饺凶煞听起来比较帅气么!”
我对地狱底层的崇敬不禁又下降了一个level
基于红毛家住的楼层太高……太低,要谁领路下去可以说是没戏了,于是我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够自食其力,可是红毛总是一句“看不见”打发我
“那你以前那么多年怎么过下来的!”我吼
“那是在地狱!这是地府!环境彻底不一样!跟你说也不懂!”他也吼
“你说过你能看见一些影子,就是看不清楚是吧?”沉默了片刻我又问
“恩”红毛说,正试着想要把手上最后两个圆环解出来
视力模糊啊……这种症状让我产生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感觉,最终,我缓缓说:“你可能,是需要一副眼镜。”
配眼镜,听起来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但是,我错了。
追问办公室的同事们哪里可以配眼镜,得到的回复基本都是一样:“视力不好的话去后勤换一副实体就好了,要配眼镜来干嘛。”
当然也有更过分的回答:“乐乐原来你喜欢这种play啊!”
确实,地府里面除了神鬼就是工作人员,而工作人员所用的实体若有损坏就可直接找后勤更换,所以根本用不到药物或是眼镜这种东西。
说道神鬼……我思来想去,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摸样,白色的熊猫T恤很晃眼,镜片后的眼睛笑眯眯。
这!这不是有一个人戴着眼镜的么!
在床头抽屉深处扯出那张人力资源大叔发给我的地图翻到那从来没怎么研究过的反面,酆都全景图囊括的地界相当全面,但比例尺实在太小让人无从下手。我顺着地府南边出口往下看,地势十分复杂的一大片区域上立着两座分别标注着【罗】和【缚的山,背景文化知识匮乏的我才知道罗浮山竟然是两座山的合称,而在【罗】的山腰处有一座建筑标着【南殿】,想来应该是找人的好去处。
推开CP背后阴暗处藏匿的巨大石门,我口中念念有词:阿仁……不……仁殿下……请助我一臂之力放生大型猛禽
第 7 章
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我穿过一条又长又安静的暗黑走道,豁然来到了一片新天地。
这个地方,有光。刺眼的、炙热的自然光。
不同于灯火通明的地府,也不是我想象中业火滔天遍地焦土的地狱摸样,而是满眼翠生生的,一片山明水净。
还活着的时候,我没有怎么出门走动过,每天上下班的娱乐内容都建立在二次元上,活动的空间无非是各种硅酸盐的堆积,使用的器具无非是氯乙烯聚氯乙烯和二氧化硅的各类合成品,死了之后未曾想地府竟也是一片后现代科技城的摸样,突然见到这么广大的一片自然山水好风光,我心中不禁涌现出了作诗的冲动!
我满腹豪情地迎风站了一会,脑子里面除了紫薇陪皇上春游时候在马车里吟的那几句诗之外啥也想不到。
算了啦,理科生搞不出来这么有文化的产物是可以原谅的。我自暴自弃地上路了。
罗浮山风景区的路非常难找,估计是常年无人探访的原因,歪歪扭扭形状极不规则的石板路在草木中若隐若现,好在岔路极少很难找丢。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很多长相猎奇色彩鲜艳的花挥开支楞八岔的枝叶,艰难困苦地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欣慰地听见了水声,想必是来到了地图上那一道白色弧线所指示的瀑布处。
而瀑布顶端的湖边,就是南殿了!我兴致勃勃地拨开最后一大丛绿汪汪的叶子,在响亮的水声中,果然一道瀑布横在了眼前。
这座瀑布的SIZE不大但水势汹涌,源源不断喷薄泻下的水流砸得底端水面一片纯白,周围和缓的水域又是深幽幽的碧绿色,而最外沿靠着岸边的水几乎完全透明,水中沙石和阴影的形状都一览无遗,让人深觉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