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杰皱眉思考了很长时间,说道:“那筹码你有完全的自主权?”
“既然他给了我,便是我的。”
秦杰看着她说道:“很遗憾,我的筹码是清梦斋的,我没有完全的自主权,这件事情我需要回清梦斋去问一下师父的意见。”
“请便,我想不用我提醒你这件事情需要保密。”
秦杰点点头,离开雁鸣湖。
清梦斋那间草庐四面迎风,好在山中植物茂密,又有云门阵法相掩,灵气充沛而不知寒暑,庐内的风并不像雁鸣湖畔的风那般燥热。
斋主坐在上,左手拿着一卷书,右手执笔正在不停地抄写什么。
秦杰盘膝坐在案畔的上。
从来到清梦斋,走进草庐,被斋主命令在旁等候,他在上已经枯坐了很长时间,案上那卷史书都已经向前走了两年。
中间他曾经尝试着开口说话,然而斋主却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依然专注抄着书卷,仿佛小徒弟的话只是庐外吹进来的风一般。
斋主把左手那卷发黄微旧的书卷很随意扔到案上,揉了揉了手腕,又仲了一个懒腰。
秦杰用最快的速度站起身来,从水盆中捞起毛巾拧干,递到斋主的手中,然后把案上那杯残茶倒掉,换了一盏热的。
“做事情,不能着急。”斋主扔掉毛巾,端起微烫的茶杯,轻轻吹着面上的细沫,说道:“就像茶一般,太烫了怎么喝得下去?”
秦杰这时候一心想着怎么把李彤胸前那张薄薄纸剑拿到手里,哪里听得进去师父的教诲,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说道:“但这盏热茶,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斋主转身看着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喝那杯茶便是,何必还来问我?整个后山,你向来是最有主意的小家伙。”
这句话里隐着的教诲甚至是警告,秦杰想不听也不行,身体骤然微僵,苦着脸说道:“弟子没有茶钱,茶钱是清梦斋和师父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虽然有主意,但这么大一件事情,真不敢有主意。”
“什么是主意?”斋主说道:“主意就是面对选择时你最终决定的那瞬间的心意,岔路口选哪个方向?换或是不换,你想怎么选?”
秦杰很老实、又或者说很不老实地反问道:“怎么选?”
斋主被这句话噎的险些呛着,恼火训斥道:“如此简单的事情,居然还要来烦我!你这个白痴!任何选择当然就是要选对自己有好处的!”
山风灌入草庐,拂的纱幔乱晃,雾气从斋主手中握着的茶杯里冒出,然后瞬间消散,想来杯中的热茶也会凉的更快一些。
第322章 观剑!
秦杰不是白武秀,脸没有被风吹出皱纹,但被斋主一通恼怒训斥,也不免显得有些愁苦,说道:“就是想请您看看,到底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斋主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摇头说道:“我年纪这般大了,哪有精神去想这些小事情,你自己觉得划不划算?”
秦杰认真说道:“从她提出这个要求后,我便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逆天剑确实是我们清梦斋名头最响亮的剑道本事,但如果没有小师叔的逆天气,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完全不能外传的。”
斋主不置可否,说道:“继续。”
秦杰回忆着当初与李彤在庭院别居里碎梅一战的画面,想着她当时指间拈着的那片纸剑,有些犹豫说道:“她拿的那把纸剑,虽然我看不懂,但确实很有意思,我甚至怀疑那很有可能是北陵……”
斋主蹙眉看着他,不悦说道:“简单点。”
秦杰老实说道:“我觉得划算。”
斋主很随便地说道:“既然如此,还犹豫什么,那就换。”
清梦斋绝学逆天剑便被这样送了出去,斋主的神情是那样的无所谓,感觉就像是送出去了一棵已经蔫黄的大白菜。
秦杰有些无法适应场间的气氛,他犹豫片刻后,看着案后的斋主试探着问道:“师父,您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斋主拿着书卷,准备继续先前的事情,随意说道:“有什么好问的?”
秦杰带着希冀的神情问道:“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斋主根本没有抬头,看着手中的书卷,等着新墨的融化,说道:“谁都会死,如果你死了,不用你提醒,我自会节哀。”
最美好的希望就此化为泡影,秦杰那颗被尸水浸泡的百毒不侵的强大的心脏,在听着师父如此不负责任,甚至冷淡寡情的话后,终于啪的一声裂成了两瓣,一瓣留给张楚楚,一瓣化为幻想中的烈火烧了斋主的胡须。
……
秦杰先去了三师兄的小院,在瀑布声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后他去了那片藏着万卷书册的崖洞。
斋主给了个极不负责的口谕,三师兄、读书人以及二师姐极为不负责任地根本不要任何信物,便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了他,以至于当他捧着那厚厚的好几本书籍时坐上车时,依然有些没有醒过神来。
他心想按照今天的经历,岂不是自己可以随时随地从清梦斋里偷出那些珍贵的修行书籍?
如此说来自己这辈子倒是可以不愁衣食了。
回到雁鸣湖畔的宅院里,秦杰直接去了后院,把怀中厚厚几本书籍,全部扔到了书桌上,说道:“你要的东西。”
李彤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微微蹙眉,便是她也没有想到,清梦斋居然真的如此浑不在意地任由秦杰把这样珍贵的修行书籍拿了出来,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些书籍的真假,然而掀开封页一看,她便知道确实是真的。
秦杰发现她手中拿的那本是逆天剑初探,正是自己当初吐血观书时的那本,不由有些感慨。
片刻后,他从这种情绪里摆脱出来,看着神思已然开始沉浸在书籍中的李彤,提醒道:“我的呢?”
李彤抬手缓缓解开道袍领间的布扣。
秦杰盯着她手指的移动,便是他自己此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期待那柄似乎蕴藏着无数玄机的纸剑,还是期待道袍下的白皙曼妙风光。
李彤取出那张藏在亵衣深处的薄薄纸剑,却没有递过去,而是盯着秦杰的眼睛说道:“有两个要求。”
“你说。”
“这柄纸剑你只能看一夜。”
秦杰摇头说道:“不可能,除非这些修行逆天剑的书你也只看一夜。”
李彤微微一笑,准备说些什么。
秦杰忽然想到,身前的少女道士乃是修行界里的天才,说不定真有像张楚楚那般过目不忘的恐怖本领,赶紧伸手阻止她接话,说道:“把时间限制的这么死不合适,我同意你看多几夜,那我也多看几夜。”
李彤静静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摇头说道:“算你反应的快。”
“我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三夜。”
秦杰思忖片刻后说道:“成交,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李彤看着指间那片纸剑,说道:“你不准闻上面的味道。”
这片纸剑一直藏在她的胸中,不知染了多少香汗脂意体息,若是一般女子只怕要羞的要命,李彤虽然不至于此,却也不想让秦杰做出那些恶心的事。
秦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我像是这么变态的人吗?”
李彤微笑说道:“楚楚师妹跟着你一起长大,还未成人你便把她变成了房里人,怎么看这都是很变态的行为。”
……
夏夜的庭院,偶尔听蝉声,蛙鸣不断。
秦杰借着油灯的光线,静静看着指间那柄纸剑。
张楚楚先前陪着他对着这把小纸剑发呆,这时候终是撑不过困意去睡了。
秦杰感受着指间传来的纸张触感,下意识里轻轻摩娑了起来。
这个动作看上去有些猥亵,实际上他没有丝毫猥亵的念头,也没有去思及这片薄纸曾经在李彤胸前的软肉间轻轻摩蹭过。
他只是想通过这个动作来缓解心头的紧张。
这片纸剑很薄,纸质普通寻常,只有人的两根手指般大小,纸剑边缘是浓淡粗细不匀的墨线,墨线之外是些毛糙的纸边。
最开始的时候,这应该是画在纸上的一把小剑,然后被人撕开,从纸剑边缘的那些墨线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画剑之人不擅用笔,丹青境界极低,但那个人的修行境界很高,高到那些墨线仿佛是真的剑锋!
微黄的灯光,把他指间这片薄纸照耀的愈发暗黄。
秦杰盯着纸剑,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越来越紧张。
入夜后的湖畔庭院,并不像白昼那般闷热,然而他的脸上却有汗水开始渗出,渐成黄豆大小,缓缓自颊畔淌下。
汗水越来越多,从他后背股间不断涌出,渐渐打湿身上的薄衫,打湿身下的裤子,浸透布料,然后顺着椅腿向地面流淌。
他此时的身体,仿佛就像是一团吸饱了水的棉絮,被纸剑上那道凛冽强大磅礴的无形剑意一逼,开始不停地淌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念力已经冲破纸剑边缘令识海剧痛的锋利无形边界,进入到纸剑的内部,从而感受到了那道剑意的真相。
前些日子在别居里的那场战斗中,当李彤自怀中取出这把小纸剑时,他曾经感受到纸上附着的那道如大江大河自天上来的恐怖剑意。
此时的小纸剑在他的指间安静雌伏,所以他可以更细腻更真切地去感悟这道剑意,静思半夜他终于明白,原来这道剑意并不是模拟的大江大河于九霄云上倒悬而下的威势,而是形容的大江大河本身。
这个事实证明了秦杰心中的某个猜想。
他觉得指间这片轻飘飘的纸剑,骤然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感受到滔滔黄浊巨lang,不停冲洗着自己的身体,击打着自己的识海,似乎随时可能冲破识海边缘的堤岸,蔓延至荒野之间。
剑意中的他如堕大河深处,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强大压力,夏夜卧室中的,则像是真正溺水的人,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身上的汗像瀑布般涌出。
……
清晨时分,秦杰从冥想状态中苏醒过来。
他所坐的圈椅上全部是水。
圈椅下的青砖地面也已经被打湿了一大片。
他手指间拈着的那张纸剑,也已经被汗水打湿,变得有些隐隐透明,但纸上画着的那道剑却依然是那般的清晰,似乎那些墨线里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可以不被世间的物质影响。
张楚楚在旁边满脸担忧看着他。
秦杰看着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声音竟是那般的沙哑干涩,听上去就像是在沙漠里断水十几天后的感觉。
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缺水太严重的后果,说道:“熬一锅稀饭,再把书房里藏着的那根黄精打过来,我要好生补一补。”
“那根黄精已经熬进粥里了,我见你流了太多汗,所以加了重盐。”
张楚楚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过一碗一直渥着的杂粥,看着他小心翼翼说道:“还有没有力气,要不要我喂?”
……
稍微补充了一些精气之后,秦杰走到别院,把纸剑还给了李彤,观剑一夜,他已经确定了很多事情,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境界,最多只能领悟到这等程度,就算再多看两夜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彤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感慨说道:“清醒地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在哪里,并且能够抵抗住这把纸剑的诱惑,不愚蠢的贪痴妄进,我不得不承认秦杰你虽然资质一般,但心性却是世间第一流。”
换作平日,被李彤如此赞许,秦杰肯定会流露出得意神情,但他今天心中有事,识海里的剑,并没有与她多话,便告辞而去。
第323章 划算的交易!
他乘着车离开了雁鸣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清梦斋,穿过云门阵进入清梦斋,来不及与镜湖处的师兄师姐打招呼,一路皱眉愁苦自言自语,神情时而惘然时而坚定,向着山腰间那片崖洞走去。
静湖亭榭里的四师姐放下手中的绣针,看着消失在山林中的秦杰背影,蹙起秀眉,喃喃说道:“小师弟……今天看着有些古怪,好像发痴一般。”
正在溪畔修补水车,同时放鱼给木鱼这只大白鹅玩耍的六师兄,直起身子,看着那个方向,摇头说道:“小师弟今天怎么傻了?”
秦杰根本不知道师兄师姐的议论,他就像个痴傻的家伙般,失魂落魄走到了崖洞下方,走到读书人那张桌子旁边。
读书人在读书,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秦杰站在读书人身旁,不再继续自言自语,而是沉默了很长时间,当那些线条在他识海里渐渐叠合成形后,他的眼睛微亮,直接走到桌后,把读书人从凳子上挤开,取纸提笔,开始埋头狂书。
读书人是清梦斋最奇异的存在,平时脾气非常好,但如果有人打扰到他读书,他的脾气会变得非常不好,即便是大师兄或三师兄,都不敢在他读书入神的时候来打扰,今天却被秦杰如此粗暴的挤开,正捧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的他,顿时大怒,卷起袖子便准备打秦杰一顿。
然而当他看到秦杰在纸上写的东西后,已经举到空中的拳头缓缓落了下来,他好奇地站到秦杰身后,看的越来越入神。
没有用多长时间,秦杰便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把笔搁到桌子上,举纸到空中对着阳光细细端详,确认自己虽然绝无可能完全模拟出那道磅礴的大河剑意,但这已然是自己能够做的最好水准。
他忽然发现读书人正在身后看着自己手中的纸发呆,赶紧解释道:“我知道这剑画的着实有些难看,但可不关我的事。”
“这剑……哪里难看?”读书人背着手,微佝着身子,看着纸上那柄歪歪扭扭的小剑,赞叹说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剑了。”
秦杰大感震惊,心想难道这个只知道读书的家伙,居然也能看懂这把剑,下意识里问道:“先生你以前看过类似的东西?”
读书人没有回头,指着身后的藏书崖洞说道:“那里面藏着很多剑诀典籍,有些作者很喜欢画插图做注解,所以我看过一些剑。”
秦杰心想原来如此,好奇问道:“您觉得这剑怎么样?”
“如果说是你临摹的这把剑,在崖洞藏书无数把剑中,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这把剑透着原先那位画剑之人的精神,这便妙了。”读书人说道:“我不懂画,也不懂剑,但能懂这把剑上的精神。在我看来,这把剑在清梦斋千年所藏中,可以排进前五。”
……
草庐之内,山风轻柔惬意,正如斋主此时的心情。
大师兄和三师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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