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厨房,客厅里沉默站了很长时间。
他怀里还藏着白衣,手里还提着弹匣,腰间还别着符刀,整整一天时间,他一直奔跑着站立着,没有坐下,没有喝一杯茶,没有吃一点东西,但他这时候完全没有煮面吃的心思,只是怔怔想着心事。
干净的桌椅,勾起了他很多回忆,至于具体回忆了些什么事情,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有张楚楚的家,每个角落里都透着股冷清的味道,他不能习惯。他不禁想到这才一天时间,自己已经孤单寂寞到难以忍受,离开沈州去草原的这大半年,张楚楚一个人家是怎样过的?
院墙上趴着一只猫。
那只猫抬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
秦杰看了一眼它,从墙脚柴堆里抽出一根扔了过去。
正模仿孤独的猫儿被打扰了情绪,扭头冲着墙下的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厉叫,然后跳下墙去消失不见。
没有张楚楚的家,没有烟火气息,四处透着股寒意。
秦杰无法这样的家里呆下去,所以他离开。
秦杰先去了西城大酒店。
雁荡山的弟子们都住这里。
雨珊也住这里。
西城大酒店里生着一大片竹林,纵使冬季依然泛着幽幽的绿意,此时夜里被灯光一照,显得愈发静谧。
秦杰没有进西城大酒店,他站酒店门口对面的锦山假石间沉默看着那处的灯光,看着灯光里的人影,他的眼力很好能够隐约看到深处的那间套房里,窗畔有少女的剪影,她正专心地写着什么。
是写很难写好看的“秦杰”二字吗?
宁静静静看着窗畔的少女剪影,看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转身离开,向城南去。
沈州市南,雁鸣山下雁鸣湖。
秦杰站湖畔,沉默看着湖面,湖面上的冰层早已融化只不过因为冬意犹存,所以冰块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变成了近乎柳絮状的事物,遥远对面湖岸间的灯光照耀下仿佛是无数道柔软的金线。
“噗通!”
“噗通!”
他拣起石头向湖面上的那些黯淡金钱砸去,一块一块又一块,直到终把自己眼前的所有冰絮全部砸成碎末才罢手。
先前拿干柴砸野猫,此时拿石块砸冰絮,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现非常不爽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被破坏的不成模样,所以他不允许别人能够藏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偷偷笑话自己。
把手里后一块石头扔到脚下,秦杰扶着腰喘息了半晌才平静下来,看着夜色下的雁鸣湖,用微哑的声音抱怨道:“鸡蛋在冰箱里煎的时候少放点油?你人都不了还要管我煎鸡蛋时放多少油?有你这么抠门的家伙吗?什么叫你养我?我杀人抢劫,这辈子什么阴损的事儿都做完了,辛辛苦苦抢些钱都交给你收着,后成了你养我?你不要说什么我花钱花的多。我在襄平的时候喝过酒吗?赌钱……确实是赌,但那不一样是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你什么时候看我去滥饮狂嫖过?老子沈州市里逛楼子什么时候给过钱!这样你还不满意?什么叫你不让你嫁我也不能娶?你给我说明白了,你到底想干嘛!你这个小黄毛丫头到底想干嘛!你给我说清楚了!”
第245章 两个道士!
“你问我到底有没有过想着娶你?好吧,我承认有时候偶尔会想过等你长大了娶你当老婆。但你还是个小姑娘,这事儿想想便罢了,难道还真能说出?真说出口了你万一羞了要拿刀砍我怎么办?就算你不砍我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想砍我?而且就算我要娶你,也不影响我多喜欢一些人吧?我为什么要喜欢别人?喂,我喜欢吃肉,不代表我就不喜欢吃虾,人本来就是杂食动物,我喜欢多吃两口别的又能怎样?你又能拿我怎样?那你怎么办?你跟着我一起吃啊!你说什么?我喜欢女人,难道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喜欢女人?嗯,这个好像确实有点说不通。”沙哑的声音幽静的湖畔不停响起。
……
柳编别墅中,像上面这些对话根本不可能发生。
因为秦杰完全不敢对张楚楚说这些话,他知道一旦自己真的如此说,那个倔强的死丫头肯定会转身就走,再也不给自己任何挽回局面的机会,而张楚楚也绝对不会问出那些问题,但他知道她心里想问什么。
所以他只有深夜的雁鸣山下,寂静无人的湖畔,对着根本听不懂也无法反驳的湖水,像个白痴般连声痛斥,声惊湖鸟。
夜色下的柳编别墅一片安静口前些日子便已经备好的小姐闺房中,各色陈设华贵异常,妆匣里摆满了陈锦记的脂粉。
张楚楚以前喜欢陈锦记家的脂粉,但她今天看都没有看一眼,也没有理会那些佣人神情复杂的请安,只是默默看着镜子。
镜子琢磨的非常光滑,旁边镌着繁复的花草枝,一看便知道是很名贵的物事。
张楚楚没有看镜子她只是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微黑的小脸,眉眼平淡无奇,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明显有些微黄偏软那双曾经明亮的柳叶眼也变得有些黯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张小脸都谈不上漂亮,甚至连清秀都不算。
“你长的真的很难看。”张楚楚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
从昨天夜里听到秦杰那句话,到清晨离开枫林别墅,再到下午与秦杰重相见,她一直都没有哭,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的神情因为那是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哭,无论如何都不要哭。
那些弱质纤纤的大小姐扶着花儿可以流泪,因为她们好看,而你虽然也很弱但生的这般难看,又哪里有资格哭呢?
张楚楚很少照镜子,因为除了除了白之外她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容颜,也因为秦杰身为一个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打扮小姑娘。
张楚楚摇了摇头说道:“你真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小孩儿。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让他担心了。我是想给他结婚腾地方。但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把你扔下不管所以你这就是逼着他做选择,他对你已经够好了,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可他说过要过一辈子的。既然说好要一起过一辈子,多一个人也能在一起吗?多一个人还能过一辈子吗?你为什么非要和人抢呢?可是那本来就是我的呀!可是他会很难过。我从来没有抢过东西,但这次不一样,就算他会难过,就算我变成讨人厌的小孩子,就算我变得丑,我还是要抢。”
……
晨光熹微,雁鸣山下的湖面映出淡淡光泽。
秦杰站湖畔扶着腰,疲惫地喘息着,时不时地喃喃说上几句什么。
整整一天一夜未曾进食未曾饮水,对着夜湖骂了整整一夜,他的嗓子早已干哑到了极点,脸色憔悴的很是难看。
“小师叔当年呵天骂地,何等豪迈壮阔,你对着这片小湖骂来骂去,又能骂出个什么感觉?何况纠结的还是那些小事。”
湖畔林中响起一道声音。
秦杰转身看着那个死胖子,恼火说道:“你这个自幼受了虐待所以有心理阴影的废柴哪里知道男女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白武秀耸耸肩,说道:“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计较。”
秦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为了某件事情,清梦斋开了一场大会,结果大家吵来吵去都没吵出什么结果,后四师姐说干脆把你抓回去审问审问,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结果你昨天没去清梦斋,所以大家派我来抓你。”
秦杰这时候的思绪很是紊乱,根本没有听明白他想说些什么,思及让自己苦苦思了一夜的那个问题,看着白武秀很认真地问道:“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你一下,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蟹黄粥?”白武秀着后脑勺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喜欢吃煎蛋面,但如果让你天天顿顿吃蟹黄粥,你会不会腻?”
白武秀思忖片刻后回答道:“总吃哪有不腻的道理?”
秦杰皱着眉头,忽然想到一个合适些的比喻,声音微哑问道:“那清水呢?你喝水会不会喝腻?”
白武秀恼火说道:“什么狗屁问题,不喝水是要死人的!”
不喝水是要死人的,秦杰想着这句话,认真问道:如果你要吃喜欢吃的蟹黄粥,就喝不着水了,怎么办?”
白武秀挥手不耐说道:“不可能会有这和情况发生,哪里找不着水喝?”
秦杰坚持问道:“如果水有脚,有思想,不想让你喝,当你靠过去,它就自己跑掉,你怎么办?”
白武秀愣了愣,思考很长时间后无奈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了活下去,还是喝水吧,虽然会痛苦一些。”
秦杰看着湖面上的晨光轻波,忧伤感慨说道:“别人都能养小三……好吧,换一个比较好些的说法,别人都能拥有很多段爱情,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我家那个还是个小孩子就学会吃风吃醋了?”
白武秀站他身旁看着湖里的雁鸣山倒影,说道:“这和事情你不要间我,对于女人这和奇怪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明白过。”
秦杰看了他一眼。
白武秀摇头说道:“你也不要奢望能从师兄师姐们那里得到什么帮助,后山里没有谁有这方面的经验,都是些天才与白痴。”
秦杰感慨说道:“我本以为做人嘛重要的就是开心,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开心,说起来已经十几年了,我好像就没赢过她一次,这究竟是为什么?世间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而且我也很喜欢,然而她不喜欢……我似乎便没有任何办法,难道这就是命?”
白武秀安慰说道:“那你就要学会认命。”
“我可不觉得这算是安慰。”秦杰说道:“对了,师兄要抓我回清梦斋问什么事情?”
“大家想问清楚你到底是想选雨珊还是张楚楚,不过现看来可以不用问了,我很赞成你的选择。”
秦杰神情微异问道:“为什么?”
白武秀看着他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会这样选。”
秦杰沉默了很长时间。
“这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秦杰沉默片刻后说道:“楚楚从小的时候不愿意自己洗衣服,我那时候就教过她一句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既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终究得我自巳去处理,而且这和事情必须处理的毫不拖泥带水。”
白武秀忧虑说道:“你不担心会伤着她?”
秦杰笑着说道:“难道我不是一个很薄情寡性的人吗?”
白武秀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你笑的很假很惨淡……”
秦杰惨淡一笑,不知该如何言语。
白武秀感慨说道:“男女之事果然是世间麻烦的事情,现想来我还真要感激李彤那斤……婆娘,她让我这辈子对女人都没有任何想法,如此一来反而让我不需要经历你这些苦恼。”
二人绕湖而过,离开雁鸣山,重回到人声嘈杂的街市之中,此时晨光大作,沈州百姓们都已经起床,早点摊子前排起了长龙。
一家馒头铺旁,站着两名道士。
一名是干瘦的道士,裸露道袍外的手臂看上去就像钢铁一般,另一名中年道士肤色黝黑,脸上满是风霜之色。
两名道士手里捧着雪白的馒头,正沉默地咀嚼,脚下的石板上搁着两钵清水,道袍陈旧……形容漠然,与周遭热闹市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沈州市里很少看见臭道士。”远远看着街边那两名道士,白武秀眉头微蹙说道:“尤其是这么强大的臭道士。”
秦杰看着前方那两名低头沉默啃馒头的道士,感慨说道:“有生皆苦有生皆苦,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苦了,没想到世间还有比我苦的人,吃馒头居然连腐ru都没得配……真不愧是臭道士。”
沈州市每日里不知有多少奇人异士出现,虽说道士比较少见,但二人也不以为意,就这样走了过去。
走过那两名道士身旁时,秦杰看了那名中年道士一眼。
恰这时,那名中年道士抬头看了秦杰一眼。
秦杰停下脚多。
那名中年道士的目光宁静而强大,没有任何杂质。
而那名中年道士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也极为宁静而强大,他此时虽然站人声鼎沸的坊市里,手里拿着半个雪白的粳头,但却像是站莲花盛开的仙界,手里拿着一枝沾露的青枝。
第246章 秦杰VS道石!(一)
白武秀跟着秦杰停下脚步,他蹙眉静静看着那名中年道士,忽然开口说道:“人间净土自身成道……你从太虚观?”
中年道士合什说道:“太虚观道石……见过清梦斋七先生,八先生。”
道石是一个很没有名气的道士。
白武秀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世间绝大部分修真者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因为道石自出太虚以来……便一直在乡野村落里苦修静悟。
但修真者的名气与实力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关系。
白武秀看着这名道士站在红尘中,却凝出身在三界外的法像便知道对方的修为境界非常强大。
白武秀看了秦杰一眼。
秦杰看着那名中年道士忽然问道:“来找我的?”
道石平静说道:“请八先生赐教。”
既然入世,自然便会不断面临源源不绝的挑战,想当年小师叔靠着一把剑击败世间锋雄,才在世间铸就了清梦斋的不世威名,秦杰对于这和局面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今天没有准备好。
因为草原之行的那些故事因为与水燕霏之间的冲突,因为那个叫何伊的可恶的老女人,秦杰对丐帮对太虚观没有丝毫好感,但前些天与观海道士一战后,他对道门弟子的观感有所改变。
他看着那名中年道士诚恳说道:“我今天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做,大师能不能多等几天?”
道石平静说道:“道门讲究缘法,我自太虚观千里迢迢而来于这繁华长安城中遇见你,又岂能错过?”
秦杰微微皱眉。
白武秀看着他憔悴的神情,知道化这两天心神不宁,而且没有休息好,不由摇了摇头,看着道石微笑说道:“我来?”
道石认真说道:“贫道不是七先生的对手。”
白武秀怔了怔,气极反笑说道:“你们若是要挑战清梦斋,我出手还是小师弟出手有什么区别?你们这些道士要脸还是不要?”
道石黝黑的脸颊上型出一丝微笑,说道:“侍道之人要脸作甚?”
从昨天清晨到此时的清晨,秦杰没有睡觉,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被恐惧惘然的情绪折磨的不善,在湖畔站了一夜痛骂一夜,也没能让他情绪稍微变得好些,所以他这时候很烦,非常烦。
听着这名太虚观道士的说话,秦杰愈发烦躁起来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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