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冷漠说道:“无战斗,不修真。”
“这种观点我是一直很反对的,不过我不和你这和修真如痴的怪物争论,以后有机会去长安城,我请三位姑娘吃面,楚楚煮的煎蛋面……”
周莉莉好青看着某人的侧脸问道:“楚楚是谁?”
“楚楚是我的女朋友,要知道我家楚楚做的面,绝对是世间最好吃的面条。”
王雨珊看着秦杰虽然憔悴但提到某个名字便神采飞扬的脸,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然而却不知为何觉得心里面有些空荡荡的,有些不安。
秦杰看着周莉莉认真说道:“就算要打,咱们这时候也别打,出去打感觉会壮阔一些,话说回来,其实我和神话集团的仇也很深,不比你浅。云正铭知道吗?”
周莉莉被他的神情所感染,声音从兽尾里透出来悄悄说道:“我知道,我看着你一枪把他射穿的。你那枪真厉害,那么远也能射中人。”
秦杰诚恳说道:“哪里有你们魔教强悍,那么高的地方你也敢跳。”
周莉莉微羞低头,轻声说道:“我当时也是糊涂了。”
秦杰用手指着李彤的背影,悄悄说道:“云正铭被我废了,神话集团哪有不报复我的道理,事实上这个女人就一直想杀我,只不过我和她在你们圣地里说好出去再动手,所以到时候如果出了山真打起来,我可以帮你。”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却也没有刻意瞒着谁,毕竟在这幽寂山谷里正青春四人同行,哪里可能真的去编织什么阴谋,玩什么纵合之术。
走在最前方的李彤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微怒说道:“秦杰你能不能闭嘴?斋主收你为弟子,我真替他老人家不值,我敢肯定将来你一定会成为清梦斋之耻。”
“不用将来,我现在已经是清梦斋之耻。”秦杰笑着回答道。
还是那句重复了无数遍的老话,只要能带着楚楚一直活下去,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既然如此,此对面对着四人行中战斗力暂时最强大的,而且看起来也不怎么给清梦斋和老诡面子的魔教少女,说些俏皮话讨讨对方欢心又算得什么?
只要愿意,任何人都能被他逗的无比开心,所以魔教少女周莉莉毫不意外地开心起来,不时发出清稚的笑声。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周雄的妹妹久仰久仰。”
秦杰想起在清梦斋后山第一天躺在草甸上白武秀说的那些话,微微一惊,然后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比如白武秀对梦中情人的形容,于是瞧着身边的魔教少女愈发眼熟,发现除了年纪实在太小了些,这小姑娘完全符合白武秀的想法。
“既然你要去南方,那真要去长安城逛逛和我先前说的煎蛋面无关,那里住着很多有趣的人。其中有个家伙我想介绍给你认识他年龄和我差不多,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入了元婴,都说他是真正的天才。”
周莉莉睁着清亮的眼睛看着秦杰,吃惊说道:“那么小便元婴期?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难道说那个人比李彤还要厉害?”
李彤听着这话,忽然说道:“那个死胖子心性糟糕到了极致但偏生修真破境极速,只能说昊天对某些人有些偏心罢了,真要打起架来可不是你的对手……他在清梦斋这些年可好?”
秦杰这才想起来白武秀与李彤相识,而且每每提及此人时,那个骄傲得瑟的胖子便会恐惧的像只鹤鹁一样,挠了挠头回答道:“还不错。”
听到这个回答李彤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淡然说道:“那就好。”
四人在寂静甚至有些沉沉死意的石谷里行走,他们是修真世界最优秀的年轻人,宗派各异理念不同甚至彼此之间有极深的仇恨,然而却没有上演血腥厮杀勾心斗角的剧情或许是因为在雪峰深处那个老道面前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和阴谋从而有些腻了,或许只是简单的因为青春作伴回家的路上不愿意去想那些。
青春真的是很美好的事物,无论痴于王雨珊于李彤于力量还是痴于金钱他们依旧保留了一些简单而纯净的部分,没有完全陷入像泥潭般复杂的世事之中。
如果世间只剩下青春不再苍老,没有腐朽,或许会减少很多杀戮和纷争,热血而不冷血,依然战斗但却是直接的战斗,那么世界会变得简单而美好很多。
然而很可惜的是,所有人都会渐渐老去,渐渐世故,肩上会多出很多的责任,那些沉甸甸的责任会把人的腰压弯,会让人勤于思考却懒手感受。
……
莽莽冰寒山最南端,渐低的山脉探入草原,然后在湖水北面没入平地消失不见,那支商队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湖面已经几乎完全冰封,但他们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中年男人缓缓抬高帽沿,望向天边遥远的雪峰。
他觉得那里有人。
董事会来的人吗?按道理论,天书现世,神话集团不可能只派出李彤和云正铭这些年轻一代的子弟,便奢望能把天书抢回去。
然而除了自己和不知藏身世间何处修真《二十年甲子》的那个家伙,还有谁知道圣地山门被封闭后剩下的唯一出口就在这里?
不过就算是董事会派来了世外入俗,他也不会停止自己的计划,因为他已经在天道盟和神话集团之间摇摆沉默了太多年,他很厌慢这种感觉,所以他决定做些事情。
只要天书在手,便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做为魔教在世间寥寥无几的强大传人,中年男人对这个传说坚信不已。
第197章 相遇!
中年男人看着遥远雪峰之巅轻蔑一笑,把手中吃剩的半条羊腿搁回盘中,从下属手里接过丝巾仔细擦拭干净手指间的油清,然后长身而起。
靴底踩在刚刚冰封不久的湖面上,中年男人缓步向着湖对面远处的山峦走去,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那般扎实,仿佛要把冰面震开一般。
他在世间有很多敌人,那些敌人都知道他不会水,甚至惧水。
但他今天却偏偏要从湖面踏过,仿佛要踏破过往这些年月里的憋屈不满。
寒风劲吹胸膛,中年男人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年时,这和感觉很好。
……
时值隆冬,莽莽冰寒山间寒风劲吹,至于雪峰之上的气温更是极低,好在因为峰顶太高,没有被山麓间那些弥漫密谷的薄雾遮住,阳光直射至此,虽然带不来多少真实暖意,却能给人的心理上带来些许安慰。
正如湖畔那个中年男人猜测的那般,苦寒寂清可能万年无人踪的雪峰顶上确实有人,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神情宁静身材清瘦,静静看着雪峰下方飘动的白云,以及白云下方荒芜的原野,还有那片像面白色镜子般的湖面。
来自董事会的世外入俗李然,前些日子在魔教山门外的shuangfeng间,与来自魔教的世外入俗周雄,在秦杰和云正铭的破境速度做了一次赌约。
最终秦杰胜了,云正铭废了,于是,他输了。
按照那份没有说出口却彼此心知的赌约,李然不能再加入到天书的抢夺之中,但这不代表他不可以站在雪峰上远远地观看这幕大戏。
他“看”到了湖畔的那个中年男子,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去看那名中年男子,因为如果自己看到对方,那么对方也能看到自己。
他来自世外之地,但他很清楚世间一直隐藏着很多真正的强者,比如湖畔的那个中年男人,对于已经接近超凡入圣境界的人间武道巅峰强者,即便强大如他也必须保有几分敬意和矜持。
当然,如果他还是那个骄傲的男人,绝对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对于这个世界和自身的认识早已不同。
只是他会偶尔还会怀念已经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
看看天书究竞会落在谁的手中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然而自幼在董事会里长大的他,从刚识字时便开始看那天书,少了神秘感,自然不会像世间凡人或是那些修行者般对天书存有一种莫名敬畏,所以这并不是他来到此地的真正原因,至少不如那个真实的原因重要。
他来这里是为了怀念已经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或许是为了祭奠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或许是为了寻回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那些青春叫做骄傲。
李然默默转身,望向山间某处水潭。
那面水潭面积极小潭底或许有热水涌出所以前些日子一直没有冰封,只是终究禁不住寒风凛冽,水潭表面上还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或许是很多天前,或许是先前那一刻,小潭水面的薄冰破了一个很小的口子,便是他也无法确认,那片薄冰究竟是什么时候破的。
但他能确认水潭冰面破口的形状很特别,像是一只木瓢留下的痕迹。
十四年前,他见过哪只木瓢,然后再也没有办法忘记。
十四年前七卷天书中最神秘的天字卷显现出了一个极重要的征兆,然而负责看管天书的董事会却对此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神话集团副董事长阅天书,亦未多言。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光明大神官卫光明便在此时向渡劫期的神圣领域迈出了半步,那双幽深而纯净的眼眸,看到了黑夜的影子降临人间。
道魔二宗这一代的世外入俗齐聚荒原。
当年的三位世外入俗还是三个少年,他们聚集在一棵小树下,沉默看蚂蚁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们看着那道黑线看了很长时间,最后各自离去。
那时候的董事会传人李然很骄傲,很自信。
他喝斥周雄为邪魔,不屑言天机为外道,一剑便把那株小树斩成了五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块,然后念出一道至今为止自己最满意的道偈。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在那一天黑夜将至时,在那道所们不敢跨越一步的黑线那边,有一个穿着草鞋破袄的男人,一直平静坐在一方小池塘旁,手握一卷书喜乐颂读,腰间挂着一只木瓢,饥渴时便饮一瓢池水。
其后他周游列国,勘破死关,前往南海,兴奋地向师尊禀报。
礁石上那位男人看着他怜惜地笑了笑。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当日黑线的那头一直有一个人坐着。
于是他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骄傲,那般自信。
多年后,历经俗世繁华世外霜露,他成功地看淡看透了很多事情,于是自信自然地回到了身躯中,然而当年的青春与骄傲已经不在了。
他一直很遗憾,没有机会向线那边的那个人请教。
直到今天,他似乎终于有了机会。
所以小水潭畔明明没有人。
站在雪峰之巅的他,却认真看着山腰里的水潭,在寒风里都纹丝不动,便如他此时的静明道心。
……
雪山外的湖畔有人。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湖岸,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他摘去戴了很多天的帽子,露出自己的容颜,他望着远方的莽莽群山,那双浓若墨蚕的眉毛微微蹙起,红如稠血的双唇微微一翘,露出一道意味复杂的笑容。
在凛冽寒风中他再次举步,从湖冰走到坚实的土地上,魁梧坚实有若钢铁的身躯,完全无视荒原劲风的存在,挟着一身肃杀之意向北走去。
他走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脚步每次落下,也不见如何便会陷入被冻硬的荒原地面,留下一道极深的脚印。
离开湖畔向北面的冰寒山麓行走,随着时间流逝,中年男子身上的肃杀气息渐渐敛没,身后留下的脚印也越来越浅,直至没有任何痕迹。
他没有像世间那些知天命的大修行者一般,把自己和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因为他修的从来都不是道法,他用恐怖的念力把自己的身体意识与天地完全隔绝开来,仿佛把自己变成了一颗石头,如果闭上眼睛,根本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
然而山腰间那片安静了很长时间的小水潭却忽然有了动静。
水潭畔响起一阵很轻微的“哗哗”声。
这些“哗哗”声像是木瓢勺水的声音,又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又很像一只手缓缓阖拢书页所发出的声音。
“听闻你十三岁开悟,三十金丹,再三月元婴,一日之内分神。”
“听闻那十七年间你日日登山,却毫无阻碍。”
“听闻你第一次登书院时,在柴门外看到了四个字。”
“那四个字是仁者乐水。”
“所以你这一生极喜爱与清溪幽潭亲近。”
“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李然听着遥远山腰间那面小潭畔传来的“哗哗”轻响,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些话,然后发出一声极幽寂极满足的叹息声,微笑着向雪峰边缘走了一步。
随着他走出这一步,身后那柄薄薄的木剑悬浮至空中,嗡鸣作响。
天空上的太阳忽然间仿佛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数万束光线照耀在那柄木剑之上,竟让单薄的剑身金光大作。
一道极纯净的剑意,就像凝结成束的光线一般,发自雪峰之巅,平静而强大的无视任何空间距离,瞬息之间降临到千丈之外的那面小水潭畔!
如此神乎其神的道法,已然站在人间的最高处,处于分神境界的最顶端,虽然尚未破境,但距离合体境界也只剩下极薄的一线。
如此强大的道剑,世间能得几回见?
当那道纯净剑意降临山腰小潭上空时,水面上的那些薄冰瞬间变得更加凝固,即便是那道极小的口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起来。
那些“哗哗”的声音早已寂灭不闻,潭畔某处响起一声轻“噫”,似乎有些意外。
然而唤出轻“噫”之声的那人反应有些慢,启唇的速度很慢,所以这一声轻“噫”感觉被刻意拖长了很多,悠长幽远“咿咿呀呀”,便像是戏曲主角登场时的那声唤。
……
山脚下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眉,此时的他当然感知到了那道剑意,他不知道那道剑意刺向何处,却也隐约猜到值得那人倾尽毕生修为刺出一剑的人会是谁。
这片荒原之上他已经撒下无数眼线,更是不惜调动了天道盟里的帮手,明明那个人前些日子还曾经出现在城市当中,怎么却忽然来到了这里?
但他没有犹豫,身为人间巅峰强者,能隐隐感知到自己的气运,知道这是自己一次绝佳的机会,而且他有自己的骄傲,所以他无视雪峰这间那场无人知晓,却注定会震惊世间的相遇,神情肃然向着山谷出口处走去。
山谷里依然弥漫着薄薄的雾,遮住那些光滑陡峭如同刀斧砍出来的石壁,也掩去那些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后却无法永远遮住里面那些年轻人的身影。
第198章 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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