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金点点头,感到十分欣慰。他确定李泉肯定已经向联盟通报了详细的信息,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部落的间谍也会将这些信息报告给他们的上级。虽然他还是对加尔鲁什听到这个消息后会采取何种行动有些担心,但这一次,加尔鲁什一直以来对战争的饥渴却似乎并不是一个大麻烦。这三十三人会死在这里,但赞达拉的入侵也会随之土崩瓦解。巨魔一族也会得到救赎。
祝踏岚双手合十。“尽管我没有亲眼见证魔古帝国的覆灭,但是我保证这个关于魔古人末代皇帝的故事是真实可靠的。他跟一个熊猫人侍从一起爬到了晴日峰的峰顶,比我们现在所站位置还要更高。他站在那里,伸出双臂兴奋地在原地转起圈来。他俯视着整个潘达利亚,满心欢喜地对着仆人说道:‘我希望能做一些让所有潘达利亚子民都为之高兴的事情。’仆人冷冷地答道:‘那么,可以请你跳下去吗?’”
武僧们都笑了,欢乐充满了整个房间。沃金只希望当他们重伤尖叫濒临死亡之时,还能够记住这一刻的笑声。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认为自己还能活下来,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但他暗下决心,如果他是最后一个牺牲的,他一定会放声大笑,并记起此时此刻回荡在这个房间里的欢声笑语。
“没有人知道这个故事里的仆人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但是据说这位皇帝感到十分愤怒和痛心,他向世人宣告,那座他被吐槽的山峰,也就是此刻我们所在的影踪院,是一个被污染的地方。从此,再没有任何一个魔古人来过这里,但这反倒给我们留出了一条活路,让我们有地方可以聚集、训练,并且筹谋商议如何推翻他的统治。我们没有被发现,因为他们从没想过要来这里找我们。”
在祝踏岚继续发言之前,他对着老陈和沃金尊敬地鞠了一躬。“数月之前,我和那些魔古人一样从未想过去寻找那些我们需要的东西。风暴烈酒师傅先是给我带来了一名人类,然后就是这位暗影猎手。我让他们留了下来,也告诉风暴烈酒师傅不要再带人过来了。对于这个决定,我感到非常后悔。就在这个房间里,我曾经和风暴烈酒师傅有过一次谈话,我们谈到了船锚和海洋,谈到了火金派和土水派。我问他,在他眼里哪一样才是最重要的,他说都不是,他说最重要的是船员。对于他的回答,我思虑良久,而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站着的你们,就是船员。”
他把双手负在身后。“你们因为不同的原因来到影踪禅院。你们都被教导要团结一心。然而在这场危机面前,在这个崇高的目标面前,你们才真正得以凝聚为一个整体。”
祝踏岚举起一个木质徽章。“风暴烈酒大师已经备好了佳酿。为了纪念我们,他把这酒叫作‘三十三’。而作为‘三十三’的成员,我们将流芳百世,永垂不朽。人们会怀着自豪来怀念我们,铭记我们。而且,我希望你们能知道,作为这其中的一员,我感到无比骄傲。”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以示内心的敬意。武僧们,还有沃金、老陈,也都向掌门回之以礼。沃金的喉咙变得沉重了起来。他突然发现,他曾认为向其他种族鞠躬是有失身份的,然而现在,他的内心却因为和他们同为影踪派的一分子而感到无比骄傲。
他们就是“三十三”,他经常想象部落也能如此。各种不同的力量因为相同的目标而团结一致。他们的精神——就如邦桑迪的意志融入巨魔的意志一样——也已经融入了意志之中。是的,沃金仍把自己看成是一名巨魔,巨魔仍旧是他最重要的身份,但这已不能代表他的全部。
武僧们都直起身来,解散了队伍然后直奔盛宴而去。战前的美食佳酿总会带来愉悦,老陈的美酒振奋了他们的精神,让他们有勇气去抵御任何困难。武僧摆出了大量的食物——如果影踪院最终沦陷,敌人会发现让粮仓空空如也的原因,竟然是这些熊猫人们不做饿死鬼的觉悟。
老陈在雅丽亚的陪同下,递给沃金一大杯溢满泡沫的啤酒。“我确实是把自己最好的收藏留到了最后。”
沃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浆果和香料的芬芳触动着他的嗅觉。这杯啤酒温度适中,味道丰富,细品起来还有着苹果酒的刺激浓烈。这酒的滋味非常奇特,又酸又甜,还带有些许辛辣,这些味道全部在他的舌尖跳跃。酒里混合着各种味道,他甚至很难分辨出其中的一半。而它们融合得如此完美,执意分辨未免又显得太煞风景。
沃金用袖子擦了擦嘴。“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夺回回音群岛的时候,我在岛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那个温暖的夜晚、那阵轻拂的暖风、那片海洋的味道。我毫无畏惧,因为那是我命中注定的地方。谢谢你,老陈。”
“我欠你一句感谢,沃金。”
“为了什么?”
“因为你曾告诉我,最好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付诸行动。”
“那么你是我们当中最伟大的,因为你把自己的真心全部交给了我们。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在这里我们不会害怕。”沃金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至少,在赞达拉来临之前,这里不会有害怕。他们会带着恐惧到来,而那时,我们会用行动为他们奉上更深的恐惧。”
第 32 章
沃金忽然想到,激战爆发之前的这么一个细微而短暂的瞬间,恐怕便是自己死前能够记住的最后一刻了。这个念头就这样攫住了他的心。黑云压城,天色早早地暗了下来,但是赞达拉依然推进至了落英林。初雪撒落得好似尘埃,徐徐飘荡,任由反复无常的微风肆意摆布。树上结满了粉色的花朵,遮住了敌人的行迹,但这并未给他们带去任何实质的优势。
在他右手边的十几码处,提拉森拉弓上箭,随着些许轻微的嘎吱声,他一箭射出。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沃金几乎都能看到那支箭离弦之前弯曲的一刹那——能够看到猩红的箭杆、蓝色的尾羽和条纹,以及专为穿透锁甲而设计的钩刺。箭消失在了粉色的花海之中,只有两片细小的花瓣跟随雪花摇摇晃晃地坠落,表明它们曾经来过。
远处,有个声音在昏暗的薄暮中湿咳起来,然后一个身体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传来了属于战争的尖啸、哭号,以及古老而邪恶的诅咒。赞达拉倾巢出动,开始向前猛攻。
有些人在穿越小树林之时便倒下了——他们的双脚再一次踩进了陷阱之中。即便陷阱里没有那些能够刺伤他们或是困住双脚的利器,单是这些巨魔冲刺的速度与力量就已足够令他们折断双腿,扭伤膝盖。没有人因为队友的失足而停下,大部分人都选择直接跳过他们,继续前行。
情况严峻异常,祝踏岚告诫武僧们一定要倾尽自己的全力。他挑选了六名技艺最精湛的弓箭手与沃金共同协作。他们设计了一种让每一支箭都能够射杀好几名敌人的战术。当侵略者穿过树林时,沃金严肃地点了点头,六名武僧便搭箭射了出去。
树林中设下的埋伏不仅仅只是几个陷阱而已。修剪好的树枝被削成了长钉状,有一些还和镰刀绑在一起,还有一小部分从头到尾都缠绕着倒钩的锁网。所有的机关都掩藏在粉色的花海之中,它们都用仪式结绑着,完全不着痕迹。
武僧所用的箭矢上都装着狭长的锐角箭头,箭刃打磨得十分锋利,非常利落地射断了林中的绳索,让树枝纷纷回弹。
锁网像恋人的拥抱一般裹住了一名赞达拉。他奋力晃动着身躯,徒劳地想要挣脱束缚。而此时镰刀也在不断地划过其他敌人的脖子,或是狠狠地刺穿他们的身体,让他们一一倒下。其中一把砍在了一个巨魔的脸上,划瞎了他的双眼,割掉了一只耳朵。他枯坐在树下,试图用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把耳朵重新拼凑回去。
在北面的封印之厅门口,一批小型攻城武器咔嚓作响。几十只小陶罐翻滚着直冲而上,朝着那座通向禅院中心小岛的索桥而去。这些陶罐有的装着之前抹在石块上的那种剧毒,有的则填满了油脂,用来让地面打滑,还有的则在碎裂之时散布出一股股白色、紫色、绿色的苦涩烟雾。
沃金希望这场面能够拖住巨魔。不幸的是,狂风稀释了那些烟雾。落雪开始变得密集,洋洋洒洒地替代了先前的雾霾,但他还是一眼便望见前方的赞达拉正穿越树林排山倒海而来。沃金站在小岛正中的亭子里等候着。他与敌人之间只剩下一座架在沟壑之上的索桥相隔,而这并不能减缓赞达拉的脚步。
“提拉森,撤到安全的地方去吧。除非我前去阻挡,否则他们不会停下。”巨魔抽剑出鞘,“所有人,按照计划,撤退。感谢你们的努力。”
人类和武僧们一起沿着另一座桥撤到了攻城器械所在的地方,接着又迂回到了雪流道场南面,在这里见到了曹大哥和他带来的命令。
此时,在沃金的对面,赞达拉已经抵达小峡谷的边缘。他们犹豫着是在大举进攻之前休憩片刻,还是继续推进,然后出其不意地攻向那名在岛上独自等待的暗矛巨魔——那名暗影猎手。沃金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会选择后者,因为赞达拉无论如何都不会迟疑。
他将手中的阔剑高举过头顶,在狂风中大喊道:“我,森金之子,暗矛部族的沃金!我乃暗影猎手!若有何人相信自己的血统、勇气、本领能够在我之上——我在此恭候,以决斗见分晓!如果你们心怀荣耀,或是笃信自己乃无惧之勇者,就上前来接受挑战!”
对面的巨魔们被震慑住了,愕然地面面相觑。队伍推推搡搡地骚动着,突然间有一人被推出队列,坠入了峡谷。他落在一堆积雪之中,抬头看了看沃金,然后在峡谷的墙面上扒寻摸索,而他的同胞们只是在一旁嘲笑着他。赞达拉做出这样的行为颇有些古怪,但沃金没有时间去考虑这到底预示着什么。
这些傻瓜们没有相信我。沃金看着深坑里的那名巨魔。他的身上沾满了雪花,而沃金念出的咒语已经将他冻住。巨魔崩溃了,他颤抖着,却依然还在迟缓地抓扒着墙壁想要逃脱。
一名手持刺矛的魔古人用宽阔的双肩挤出一条路来,走至桥头。“我乃邓泰,邓冲之子。我的家族早在暗矛出现之前就已在侍奉不朽之王。我,血统不凡,无所畏惧。我的武技会让你饱受千刀万剐的淌血之苦。”
沃金点了点头,然后退开一步,示意魔古人走上前来。邓泰踏上索桥,绳索立刻绷得紧紧的,木板亦随之嘎吱作响。沃金颇有些希望能有一支箭矢直接射断桥绳,然而实际上这只会激怒魔古人,并让自己蒙羞。
但若是恰巧那一坠足够致命,沃金也便能用羞辱换来活命。对于那把刺矛,他并不是非常有把握。它的矛身极短,矛刃反倒很长,看上去异常锋利,并且还带着钩刺。手持这把武器,只需简单出招,便可以击倒一头公牛。
幸运的是,我并非公牛。
这名魔古人仅比沃金高出一寸,肩膀却足足宽出了一半。他身上罩着一层锁子编成的内衬,外面附着严严实实的板甲,但行动的步伐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放慢。他以惊人的速度笔直冲向沃金。
邓泰握矛直刺。沃金举剑将其格向左侧。矛锋击中了亭子里的一根石柱,擦出点点火星。沃金挥剑向下,又将之举起横扫一圈。剑刃尖端划到了魔古人的右腕,它顺势而下,划破了锁甲和护腕,直至击穿护手,让黑色的血液喷薄而出。
这是魔古人首次见血,但巨魔还没来得及高兴,敌人的长矛便又刺了过来。这一次敌人将矛柄反转了过来,用柄末的金属球猛地击中了沃金的肋骨。这一招把巨魔挑到了半空之中。沃金立刻调整平衡,以蹲伏的姿势落回地面,勉强招架住魔古人紧接而来的一击。
飞雪凌乱于风中,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帘幕。对手的踪影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沃金低落地继续用剑挥砍着。魔古人的矛锋几乎贴着他头顶划过。他反手刺出,猛地击中了什么,似乎是脚踝,而且毫无防御——看起来是从铠甲的缝隙间刺了进去。
沃金收起手臂往右翻滚。他压低重心,防范着长矛的横扫攻击。接着,他期待的事情发生了,魔古人的巨大身形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风雪之中,他负伤倒在沃金之前躺着的地方。那支长矛直刺入了地底五尺之深,将所在之处的石块击得粉碎。
沃金抓住时机,立刻起身疾奔过去。他斜挑阔剑,由左下划至右上,曲刃刺入了魔古人的腋窝。连接锁甲的铁环砰地断裂开来,鲜血顷刻涌出,但不管锁环还是鲜血都不足以证明这造成了足够的损伤。
沃金回旋身子,重新面向树林,那里一众巨魔们还等在小峡谷的边缘。此时一名赞达拉军官出现了,他粗鲁地打着手势发布命令。尽管沃金从一片白茫茫之中只能捕捉到几个朦胧的轮廓,风声也将对面的命令声吞噬,但毫无疑问,他定是在命令战士们进行攻击。
敌人的队伍开始从沟壑中蜂拥而至。
沃金本想喊出一个警告,但那名魔古人再次攻向了他。他并没有将长矛从地底拔出,而是扭动着矛身,将之折断,握在手中蓄力挥出。对沃金发出的那一击划过了他的腹部,将他击回了亭子的石柱边。暗影猎手一头撞了上去,眼冒金星,整个人缩了下去。
邓泰站到了他跟前,将矛身反转过来,让那枚金属球泰然自若地停在那里,随时准备过肩一击,以粉碎沃金的头骨。魔古人笑着说道:“他们为何会惧怕你?我不明白。”
沃金也咧开嘴笑道:“因为他们知道暗影猎手从来都是致命的。”
邓泰盯着他,不得其解。雪花在小岛上盘旋飞舞,遮掩着其中的战士,一如潘达利亚上空的迷雾遮掩着这片大陆。尽管视线如此糟糕,一支黑色的箭矢还是刺破风雪射了过来。提拉森本打算杀掉那名魔古人,但他失手了。不过,这支箭仍然像面纱一般,在邓泰眼前划过。
这便已足够。
矛身坠落在地。
魔古人一瞬间的分心,为沃金赢得时间闪到右边。金属球未能命中他的头部,只击中了他的左肩。沃金听到了清晰的骨头碎裂声,比他自己能够感知到的还要真切。他的左臂失去了知觉,要是放在其他时刻,这也许会让他异常心焦,但现在他感到与痛觉已经失去联结,对于未来亦不再忧虑。
事实上,唯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