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达利亚的话。届时,暗矛部族的旗帜就将被鲜血染红,就会比原来更让人感到畏惧。
那样做的话我又会得到什么呢?
“你会得到我的赞许。”
沃金转过身来,邦桑迪巨大的身影就在他背后。邦桑迪屈耳向前,尽全力集中起下面沸腾起伏的呼喊声。“而且这会给你带来平静,沃金,当你遵循巨魔天性的时候。”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吗?”
“洛阿神灵没有对你要求更多,你又为什么想要追求更多呢?”
沃金想要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的思绪和眼前的景象一样——一片空白。渐渐地,一片黑暗到来,吞没了他。他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当然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平静。
* * *
沃金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意识到这一次总算不是梦境。微弱的光线透过蒙住双眼的薄纱照射进来。如果想要清晰的视线,就必须抬起手解开缠在头上的绷带,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做到。他没法主宰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双手被绑了起来,还是自己的手腕已经被砍断。
确认自己还活着之后,沃金终于有了动力去回想自己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伤重如此。毕竟只有活着,回想这一切才有意义。
没有任何人邀请他,他只是想要看看加尔鲁什兴师动众是打算做些什么,顺便围观一下加尔鲁什这一次又会落得什么下场。于是他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潘达利亚。他知道熊猫人的存在是因为曾经结识了陈·风暴烈酒,他想要在部落和联盟的战火蔓延到这里之前来看看熊猫人的家园。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阻止加尔鲁什,但他曾经威胁过会将加尔鲁什射个透心凉,而且他还真带了一张长弓上路。
加尔鲁什给了沃金一个为部落效力的机会,尽管他背后的目的恐怕并不是这么单纯。沃金同意了,他这么做不单是为了部落,更多的是为了阻止加尔鲁什的野心。于是,沃金同加尔鲁什的亲信拉克戈尔·血刃,以及另外一些冒险者们一起上路了,领命朝着潘达利亚腹地前进。
暗影猎手很享受自己的旅途,并且不断把这片大陆跟自己以前见过的景致做比较。他见过被风沙侵蚀的环形山脉,但在这里,同样的山脉却显得温柔优雅;他见过如锯齿般交错起伏的怒峰,但在这里,这些山峰看上去却没有那么尖利,反而呈现出一种龙盘虎踞的姿态。丛林中物种丰富、生机勃勃,但却不像荆棘谷那般四处潜藏着致命的威胁。这里也有废墟,而那仅仅是因为被遗弃,而不是遭到破坏或毁灭。当世界上其他地方被暴力和仇恨充斥之时,潘达利亚却丝毫没受到一丝冲击。
至少目前还没有。
当沃金还沉浸在沿途迷人的风景中意犹未尽时,队伍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之前,拉克戈尔和他的两名副官一直都骑着双足飞龙在前方负责警戒,当整组人到达山下的洞口之时,沃金却完全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这里只有一群貌似人形的蜥蜴兽堵在洞穴入口,冒险家们剁碎了他们,然后沿着黑暗阴森的洞穴小路向前深入。
黑蝙蝠在洞穴深处炸开了锅,尖叫声阵阵传来。沃金只能艰难地分辨出一些叫喊声,他怀疑其他人除了蝠翼扇动的声音以外恐怕什么也听不见。洛阿神灵中的一位——希里克——就习惯于化作蝙蝠的形态,这是不是神明对他们的一种警示呢?告诉他们再走下去只会凶多吉少。
洛阿神灵没有给他任何答案,于是暗矛部族的战士们只得继续领队向前。他们越往前走,那种阴森的感觉就越强烈。沃金停住脚步蹲下身来,除下一只手套,然后用手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凑近鼻子闻了闻。腐烂植物的微弱甜味里混合着蝙蝠粪便的酸味,但他还嗅出了别的东西。蜥蜴人是少不了的,但显然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混在里面。
他闭目屏息,双手半握,接着用拇指把手中的泥土从指间筛了出去。等到泥土撒完之后,他再次展开手掌,然后看到了一道轻盈柔韧如同蛛网、扭转舞动又如同残烛之烟的魔力残留正在他掌中拂动。
并且伴随着如同蓖麻划过一般的刮刺。
这里确实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地方。
沃金再次睁开双眼,沿着这条古老的通道继续深入。当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时,冒险者们警戒地打量着两条道路。而沃金还保持着摊开他裸露的右手手掌。他不需要从四下里寻找线索,掌中的魔力丝线已经为他指明了道路。这丝线已经增长到绳索一般粗细,而他每前进一步,这绳索都会在他手中如针扎般刺痛地滑动。
当这魔力线增长到如同轮船钢缆般粗壮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密室——被一支他们所见过的最庞大的蜥蜴人队伍所看守。密室中间有一个冒着蒸汽的地下温泉,成百上千颗蜥蜴人卵被安放在周围,等待着在舒适温暖的气温下孵化。
这里就是那道魔力线的源头。沃金举起一只手示意队伍停下。
不过还没来得及让沃金安排好一切,蜥蜴人就发现了他们,并且立即冲了过来。蜥蜴人攻势猛烈,而巨魔和他的盟友们也竭尽全力予以反击。冒险者们占据了上风,不过当战斗结束时,几乎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大家都赶忙开始照顾自己的伤势,但沃金却认为必须抓紧时间进一步调查此地。
他默默走进温泉之中,完全地伸展开双臂,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转了一圈。那道隐形的魔法线如丛林中的蔓藤一样绕上了他的手臂,并且进一步爬满了他的身躯。沃金被包裹在其中,感受着它们炽烈的拥抱。他正试图以暗影猎手独有的方式理解这个地方。
古老的灵魂正在痛苦地尖啸。蜥蜴人的精华汹涌着扑进他的体内,如同曾经在冰河世纪中穿行的上古蝰蛇一般滑过他的胸腹。
接着,那道可怕的魔力线开始冲击沃金的身体。炙灼之烈如同一道被法师操纵的火山浆流。魔力冲进了那条上古蝰蛇体内,如同千万条黑色的荆棘刺穿它金色的灵魂。紧接着这些荆棘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向上、向下、向内、向外,伸向过去和未来,甚至于伸向真理与谎言。
在沃金的心灵视界中,能够看见这些荆棘正在不断拉扯,将那道金色的灵魂如同弓弦一般绷到了极限。但就在下一刻,黑色的荆棘又全部绕了回来,将那灵魂以另一种方式排列编织。蝰蛇尖叫着、挣扎着,被扭曲打结,重组成一种全新的生物。这是一场近乎疯狂的实验,但实验体的可塑性和顺从性仍旧在制造者的掌控之中。
这样的东西绝不止一种。
他突然开始思考起“蜥蜴人”这个名称。在泰坦改造艾泽拉斯的时候这东西并不存在。名称可以定义一个物种,也可以揭示造物时使用的魔法,以及使用这种魔法的种族。蜥蜴人显然是魔古族的造物,而沃金也只是从模糊的传说中稍微了解过魔古族,这个早已灭绝的种族。
但是魔古族的魔法却没有灭绝。这种造物者使用的魔法从万物起源之时就一直存在。泰坦在塑造艾泽拉斯大陆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魔法。一个正常的头脑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更不用说精确掌控。然而对造物的渴求总是会催生出一些疯狂的实验。
在体验蜥蜴人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过程中,沃金掌握了一些有关这种魔法的核心理论。他看出了一些方法门路,虽然只是少许,但也够他继续研究下去了。这种创造出蜥蜴人的法术可以让那些杀死他父亲的鱼人完全灭绝,也可以让人类从此退化成维库人的模样。无论用这种法术来完成其中的哪一件事情,对他来说都很有用,但他必须要通过数十年的研究才可以掌握其要义。
暗影猎手突然意识到,光是想想可以这么做,就等于在重蹈魔古族当年的覆辙了。这样神奇不朽的法术足以令一个凡人堕落腐化,一旦使用就根本没办法摆脱。这种腐化足以摧毁法术的使用者,甚至于牵连他的族人。
“还不快过来跟上。”拉克戈尔的声音让沃金重新睁开双眼,他看见这名兽人和他的随从已经赶了过来,正和其他幸存的部落成员一起站在那里,“大酋长早就说过这些生物和魔古族有关系。”
“魔古族在这里用邪恶的黑暗魔法创造了这些生物。”沃金勉力跟上兽人的脚步,“前所未有的黑暗魔法。”
拉克戈尔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很好,塑造全新的物种,创造出力量惊人的士兵。这样的魔法正是大酋长所需要的。”
沃金顿时大惊失色。“加尔鲁什想要扮演神的角色吗?制造怪物绝不是部落该做的事情。”
“他从没想过你会赞同。”
这个兽人突然狠狠地对沃金发起攻击。猝不及防之下,沃金的喉咙当场就被匕首刺穿。拉克戈尔的其他同伴也全都跳过来加入了战斗。他们不计后果,舍命向沃金发动疯狂的进攻。加尔鲁什很可能已经向他们许下承诺,一旦得到这种力量,就会把他们改造成无比强大的战士。
沃金在膝盖的支撑下勉强站了起来,掩护着自己的族人往洞口撤去。他用手紧紧按住喉咙,不让伤口进一步裂开,并说道:“加尔鲁什已经完全背弃了荣耀。必须得让加尔鲁什相信我已经死了,这是唯一可以争取到时间从长计议的方法。你们赶快离开,然后想办法从暗中监视他的举动,想办法找出潜在的盟友。为了部落,你们必须发下血誓!做好一切准备等我回来。”
当他们把他留在这里的时候,他完全相信自己刚才的安排都会实现。但是他双腿刚一用力,剧痛就立即深入骨髓。这一次加尔鲁什做了周详的计划,拉克戈尔的武器早就提前浸好了剧毒。他没能像平日里那样恢复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流逝。他尽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
伤口剧痛不止,寒冷侵袭着沃金的四肢。他盲目地奔跑着,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次墙壁,不知道跌倒在路上多少回,但他每次都强迫自己爬起来,继续前进。他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起刚才与蜥蜴人的战斗,以及那些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刀锋。他绝不能停下来,绝不能让别的蜥蜴人发现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洞穴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这里闻起来显然不像是蜥蜴人的洞穴。空气中有一些令人怀念的熟悉味道,但是在草药和膏泥气味的遮盖下难以辨认。他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善意的友人救下。这些在他身上施以的治疗说明这是有可能的,但也可能是他的敌人盘算着治好他以后,用他向部落换取赎金。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会对加尔鲁什愿意提供的赎金感到失望的。
想到这里,他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但他根本做不出笑的动作,腹部的肌肉才刚一收紧,就因为疲惫和痛楚又瘫软了下去。不过,身体这种不由自主的反应反倒令他感到安心。想笑是一种生者的欲望,垂死之人可没有这种兴致。
回忆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死,这便已足够。沃金尽可能大口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在这口气呼完之前,他就已经舒适惬意地沉沉睡去了。
第 3 章
陈·风暴烈酒站在那里,向下俯瞰着影踪禅院的庭院。寒风刺骨,但他毫不动摇。他正在清扫石阶上的积雪,而就在他的下方,一群武僧正在进行操练。他们有的赤足,有的光着膀子,但动作整齐划一、分毫不差。这是老陈在世界上最好的军队中也从未见到过的。他们拳如闪电,划破山间的寒气;他们行如流水,却有奔涌之潮的气势。
他们力贯千钧,但又气定神闲。
通过这些军事化的演练,武僧们反而变得心平气和,锻炼体魄让他们感到满足。老陈经常观看他们操练,他们甚少欢笑,但也从不恼怒。当然这并不是说军队训练结束的时候就应该怒气冲冲,但老陈从没见过任何人可以像影踪禅院的武僧这样淡定。
“酿酒大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陈转过身来,准备把扫帚靠在墙边,但转念间他又停住了。扫帚本不在那儿的,而祝踏岚大师的请求也只不过是客套一下而已,所以他也没时间去讲究那么多了。他草草把扫帚拉到身后,然后对着大师鞠躬行礼。
祝踏岚大师依然面无表情。老陈不知道这位武僧到底多少岁了,但他可以肯定此人绝对比蒋氏姐妹还要年长。这倒不是因为他看上去很老,实际上,他看着一点儿也不老。他中气十足、精神饱满,看上去有着跟老陈,甚至跟丽丽一样旺盛的生命力。让老陈产生那种感觉的是他身上的气息,那种跟这座禅院一样古老沧桑的气息。
那种与潘达利亚一样的气息。
潘达利亚有一种独特的古老气息。大岛龟神真子的年岁已经相当久远,他背上的建筑物也同样如此,但是那里的任何一栋建筑都不像影踪禅院这样令人感觉到肃然起敬。老陈也算得上是在传统熊猫人民居中长大的一员,这种传统民居的灵感最初来源于熊猫幼崽住的沙堡。并不是说这些建筑不好,只是影踪禅院就是跟它们不一样。
老陈向大师鞠躬致敬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挺直身子说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收到了一封你侄女的来信,她已经照你的吩咐去过了酿酒坊,并告诉工人们你可能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现在她正在去往白虎寺的路上。”大师微微侧了下脑袋,继续说道,“对于她准备再次拜访白虎寺,我感到十分感激。你侄女拥有坚定的意志……咳,这是谁也没法阻挡的。她上一次去那儿的时候……”
老陈飞快地点点头。“我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去那儿了。很高兴看到胡凯师兄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他已经在慢慢康复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恢复得不错。”祝踏岚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你最近拣来的那个流亡者也开始康复了。这个巨魔已经恢复了知觉,只不过伤口还是愈合得很慢。”
“啊,那太好了——我是指他已经醒过来了这件事。”老陈本想把扫帚交给祝踏岚,但想想又觉得这不怎么合适,“我现在就去治疗室看看他,顺便在路上把这东西放好。”
大师抬爪制止了他。“他这会儿还睡着呢。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关于他和之前你带来的那个避难者吧。”
“我明白了,掌门。”
祝踏岚转过身,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到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