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出来,整个客厅霎时没了声音,唯一剩下的只有急促的喘息和颤抖,还有那些被牵扯出来的,隐藏在地下从未被挖出来的情愫,一点点伴随着恍惚的意识回归心脏,一点点领悟,她究竟在恨什么。
霍斯然一身的高大挺拔,俊脸上的血色却已经完全褪尽,那上面被轰然打败的颓然情绪,多少年来,不曾有过。
许久没爱上一个人,也许久没被这样深地伤过。
隔了好半晌之后他苍白如纸的嘴角才慢慢勾起来,嘶哑道:“你终于说出来了?”
你终于,还是把你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在这一刻之前,霍斯然始终认为不管开头有多坏,只要结局是好的,这一场感情就值得。哪怕祁愿跟他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但他总相信,时间或者别的什么,总会磨掉那层芥蒂,因为——毕竟爱还在,她爱他,不是吗?
这是霍斯然在这一场婚姻里,最大的赌注和筹码。哪怕将来有一天兵败如山倒,好歹他还守着兵家重地,不容置疑。
可是这一刻,他面前的这个人儿,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他的安全感就是一层破败的城墙,轰然倒塌,他所有的霸道与叫嚣,也不过仗着她爱他,所以总觉得能拿捏到她的软肋,肆意消磨。
那纤小的身影此刻也从酸涩心痛的巅峰慢慢下来,恨意散尽,盯着他的脸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小手扶住墙,只怕再不扶,她就要倒下了。
霍斯然冷笑:“在你看来,不过是我想要得到你,所以用尽手段不惜强。暴逼婚,再以丈夫的权利让你对旁人斩尽杀绝是不是?那你之前说的爱我呢?不,也或许是我记错了,你从没说过,只是在床上被我逼出来过,所以算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否认就算是哄哄我了,是么?”
说这句话时他眼里的血丝爬上来,一丝一缕的,蔓延了整个视野。
他逼近过去,双臂撑开将她圈在墙角,满地的狼藉,真是符合此刻的气氛和心情。
他的心,他的胃,都像是被这些瓷片割破,火辣辣地痛着。
“林亦彤——你当真,够、狠!”他捏紧了拳头,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两个字。
“斯然……”
“你介意是么?介意我手段强制,逼了你,才害你变成今天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不是!”霍斯然咬牙说着,眼中含着剧痛,“好那我这就放了你……我们,离婚。”
正文 136136 宛若新生(6000+)
隔了好大一会外面的动静才停止。 林微兰隔着一扇门听得惊心动魄,像是生怕自家女儿会吃亏一样,一双泛红的眸直直盯着门把不敢松。却不曾想会听见那样的结局,霍斯然起了身摔门出去,一切才归为平静。
胸口很闷,空气静谧到都能听见外面钟表的滴答走动,林微兰等了很久,终于坐不住了。
脸色微微泛白,她走过去握住了门把手打开门——那一地的碎片和倒塌的木门还在。
林微兰走出去一点,就看到了呆呆靠在柜子前那个凄楚带血的身影。
那纤小的人儿也愣着,抬眸一看到林微兰出来,才忍不住了,一点点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巴掌大的脸颊往下掉。
林微兰一下子疼得揪心扯肺。
她别开眼神,强忍着眼睛里的酸涩疼痛,到阳台上拿来了扫把簸箕把那些碎瓷片收拾起来丢进垃圾桶再擦了擦桌子,一路过程中手都在抖。她曾经一直觉得自己女儿哪儿哪儿都像自己,就是缺了些骨气,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让人越看越气。可现在倒觉得她不是没有脾气的,她有,只是不轻易发,尤其在她觉得很重要,不忍伤的那个人面前。
那个霍斯然…澌…
跟她,不是没感情的,是吧?
林微兰扭头,红着眼颤声说:“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妈去给你做。”
她于是哭得更大声,手背抬起来捂着嘴,眼泪淌了满手满脸。
林微兰这下没了辙,自己作的孽总要自己来收拾,她忍着泪去抽屉里拿了外伤药包过来,坐在沙发上对自己的小女儿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一边柔声跟她说着话一边拉下了她肩膀上单薄的系带,那伤痕遍布满眼,她拿酒精棉球一点点擦上去,女儿就伏在她怀里哭,就像小时候骑车摔了跤回家哭得乌七八黑一样。一点点的,也疼在她心里。
时至中午的时候林微兰去房间看了一下,她擦了药睡得不太踏实,小小的一团窝在她的单人床上向下趴着,怕感染高烧,林微兰还进去摸了几趟额头,好歹是不烧,她放了心,出门买菜去了。
一觉睡到日落西沉,时梦时醒,醒来时枕上湿了一大片。
林微兰已经烧好了菜等她起来,见那一小抹身影穿着棉睡裙迷迷糊糊地趿拉着拖鞋从里面出来,面色是一贯的慵懒淡然,垂了眸哑声道:“来吃饭。”
她走过来巴拉着脑袋看菜色,小手不老实地伸过去:“有红烧鱼啊……”
林微兰眉一蹙,一筷子打过去:“先洗手。”
手指其实已经碰到了酱汁,缩回来吮了吮,乖乖到厨房洗手,眼睛哭得很肿拿冷水洗了好多遍,才舒服了一些。
饭间林微兰一边盛汤一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你那个远房的表姐?德州那个,她也嫁了个军人。总跟我说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见了面也跟例行公事似的回家看父母,逗孩子玩玩,给家里点补贴别的什么忙都帮不上,感情也没多深。更重要的是……”林微兰叹了口气努力舒展着眉心说,“无法沟通。军人的思想都太死板,在军队呆久了总是觉得女人对他们来说就只有服从和不服从之分,去哪儿学那些婉转?所以说有好处就有弊端,至少你对他好,他感觉得到,总归会忠诚负责不怕胡搞乱搞;而坏的,那可就多了去了……”
后面的话林微兰没说。没说是因为她相信不过才短短几个月,自家女儿一定体会比她深刻得多。
果然。
林亦彤小手握着的筷子已经开始发抖了,那块红烧鱼夹了几次都没夹到自己碗里来,眼前模糊得一塌糊涂。
林微兰放软了口吻说:“这几天在家好好陪陪妈,等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别怕,别悔,知道么?”
她点头,眼泪掉进碗里,和着饭一起吃进肚。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愣了愣,轻轻擦了一下眼泪拿到饭桌前来接,林微兰见她脸色正常就没管,可听着听着林亦彤的动作就慢下来,听完后还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哑声说:“嗯,好。我知道了。”
“谁的电话?”林微兰不放心问了一句。
她雨后青山般的小脸抬起,说:“我们主任。”
林微兰点点头,没再问。
林亦彤动作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碗来继续扒饭。她倒是没有撒谎,电话的确是秦主任打过来的,而至于内容,她不会说。只是仿佛恍惚睡了一觉就懂得了,原来这个人在他生命里就意味着天大的庇佑,如今他走了,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么单薄无助的一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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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宋仪正在睡就被吵醒,带着一丝起床气不耐烦地去开门,开了门就看到那一抹软软乖乖的身影站在面前。
宋仪蹙眉正迷糊,瞅一眼钟表说:“你干嘛,又翘班啊?”
早上八。九点钟的光景,她正倒班睡觉呢。
她小脸微白,却甜美地浅笑了一小下,背着手走进来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架势,拍拍她的肩说:“你去继续睡啊,我呆一下。”
宋仪愣愣的,关了门就见她真过去趟在自己出租屋的小沙发上,呆着不走。
“哎,”她过去戳戳她,“饮水机在那边,想喝自己烧开的去煤气灶上,我困得要死真没时间管你啊,你自己好好的。”
她抱过了她的抱枕来点点头。
宋仪扭头就又去睡,可想想不对劲,蹙眉挠头转身说:“到底什么事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睡得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被停薪留职了。秦主任昨晚打电话告诉我今天不用再过来,说副院长的一个外甥女要进心胸外科实习一段时间,估摸着实习完也就留下了,要我做好准备,早点另觅出路。”
宋仪震惊。
“副院长?谁啊?”她走过去双手覆上沙发,“她吃了雄心豹子胆啊,不知道你老公是谁?”
正文 137137 去找她(6000+)
顾景笙姿势未变,只是睫毛颤了颤,那一双清眸在热粥升腾起的薄雾下显得有些无辜,却不过一会就恢复了清明。 他握紧了杯子,喉间吞咽了一下嗓音微微干涩地问:“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最沉重剧痛的打击已经受过,所以承受力好似变得强了,面对这些也能听得下去,艰难地应对。
隔着一张小小的餐桌那纤小的人儿把碗推过去给他,顿了顿笑起来轻声说:“我最近经历了一些事,开始慢慢懂得也许我对你……还不是爱。就像我现在和曾经对你好,依赖你,关心你,都是建立在你对我好的基础上。是感激、回报、不舍、珍惜……或者别的我不知道的什么情愫,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对你,没有过特别强烈的心动感觉。”
顾景笙呆呆地凝视着她,突然间就轻柔浅笑起来,拳心抵住了薄唇,眼神移向别处像是在思考。
她说。她没曾对他有过心动的感觉。
他其实……知道的。
从恋爱刚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很被动的小女生,那时候他问她能不能给个机会被他保护她都想了很久才同意,从那之后他每进一步,只要她不退,顾景笙就觉得感激,觉得可以,觉得刹那花开,欣喜若狂。
其实哪怕到现在……也是这样。所以她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回家,她亲口求出的那句“景笙,我们结婚吧”的时候,他有多激动惊喜澌。
惊喜到觉得人生就像烟花,腾空那么久之后他终于看见了整个夜空的绚烂繁华。
哪怕最终凋谢;
哪怕很快荼蘼。
拳心慢慢地从薄唇上松开,顾景笙眼底覆上猩红的血丝,压着胸口的剧痛浅笑着哑声问:“还有呢?”
她笑容一点点散去,嗓音有有了一点嘶哑:“景笙,我们之间不是不可以结婚,只是如果要以这样的你来配这样的我,你不值得。我也不是不可以嫁,只是我觉得景笙,你明明,还可以有更好的。”
顾景笙只是笑,却不再说话。
他能够说什么呢?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在为他好,他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不爱他。但是……但是亲爱的,如果我说我还爱你呢?
我要怎么,再去找是你眼中,而不是我眼中的那个,更好的?
“彤彤,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而只是因为习惯和依赖,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他笑着再次挣扎了一句,“你知道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哪怕有一天真的走到白发苍苍,我肯定,还是会在原地。”
她怔了一下,小脸轻轻垂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残忍。
顾景笙心痛地想,原来他已经爱得这么深,深到只是看沉默挣扎便已觉得不忍,一句都不忍,再问。
隔着一张餐桌他慢慢坐起来,压着心底的刺痛笑着握住了她放在碗边的手,紧紧地,沉默着,似是压了千言万语。不想问她,彤彤,是谁让你懂了这样不行?而如今你懂了,我还有没有机会,继续等你?等你有一天对我说,景笙我好像真的爱上了你?
那纤小的身影抬起头,突然迷迷瞪瞪地跟他哑声说:“景笙,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顾景笙笑起来,哑声说:“彤彤,如果是因为你不爱我而做出的事,那在我这里……不叫错。”
那一双水眸顿时颤抖着紧紧盯住了他,胸腔里涨起满腔的感激和温暖来,无以言表。她刚刚没有说一句谎话,一句也没有,可是她觉得自己少说了一句——景笙,景笙,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生命里,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人们都说有知己蓝颜,就是说那个人哪怕不能陪你终老,你都会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
比谁都好。
那一瞬他眼底的笑容也告诉了她,他已接受,接受了她的不爱,也接受了她的……分手。
笑着抽回手,顾景笙低哑道:“我还有些饿,等一下我吃完,陪你一起走。”
她一怔。接着轻轻笑起来。
饭后他轻轻压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动,浅笑着说:“我自己来。”
那纤小的身影跟着他到厨房,轻声说:“我刚刚骗了警察帮我撬门,所以估计等下要跟他们一起去作笔录,还有大概不能陪你一起看伯父伯母了,我要赶最后一趟大巴车去临县报道,过几天就走马上任了哦。”
顾景笙背影一僵,“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她轻盈地走过来倒洗碗精,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她小脸上散发着明艳自信的神采,笑容明媚,“实习期结束,这是医院正常的人事调动,临县不错,是吧?不过你不许笑我,好歹我算是军区总院出来的人了,身价不算掉。”
顾景笙怔怔看了她好一会,笑了起来。
送她出门的时候见她一个人搬着大大的箱子要跟着警察走,顾景笙沉吟了一下不禁唤了一个警察过来私声低语了几句,那警察面露震惊欲抬手敬礼,他笑着压了压,回头叫她:“彤彤!”
她回头,海藻般及腰的长发随之而动,眼神清澈明亮。
“去了记得告诉我新的地址,”他顿了顿,笑问,“你的电话我现在可以打通了,是么?”
她愕然,顿时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也忍不住笑出声,点头:“嗯,能!”
顾景笙笑着没再说话,乖乖放她跟着几个警察走了,待她身影消失之后眼里的血丝才慢慢腾起来,他关了门缓步走到厨房,透过窗子看到她娇小的身影在几个警察制服之间游荡,接着上了警车走人。他的笑容一点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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