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捂着脸点点头,又哭了一会儿,王祝无奈,“钱丢了还会有的,只要人没事儿就行。”
林花耷拉着嘴角,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模样,“我知道。”
“知道不就成了,”王祝略有些失语,“再说没了钱,我不是还有嘛,要买什么的话……”
“可我就是不开心。”林花抽了抽鼻子,王祝没辙了,良久才道,“你没受伤吧?”
林花摇摇头,王祝颔首,“那就没事儿了,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儿冷静一下吧。”
林花大声地抽了抽鼻子,语音里还带着哭腔,“公子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王祝一怔,转回头,“什么?”
“你又说要我早点儿嫁出去,我在外边钱被偷了你也不管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花说完又抖着声音捂着脸,王祝很是怔忪,站在原地半晌没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
“公子,你是不是不娶我?”
王祝望着林花,轻轻点了点头,林花有些气愤,“你不娶我就不要耽误我,你又要耽误我干什么……”
王祝不语,有些莫名其妙,试探性地问,“那你是不是想搬走……”
话还没说完,林花又哭上了,抽抽搭搭,闷声哭泣,听着有说不出的委屈。
王祝阖了阖眼,太阳穴有青筋浮动,细指轻轻揉了揉,转身不欲再言,要悄悄溜走,只听得林花又对着王祝道,“公子,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所以要快些把我赶走?”
“并无,”王祝尽力神色自若,不让情绪泄露分毫,“要你嫁,也是为你好。”
“我要是不嫁呢?”林花看着王祝,面前王祝面容分明,身形俊朗,却没多久便模糊了,林花眨眨眼,泪水滚落,面前的王祝复又清晰,“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桃红襦裙
王祝的只是默默地看着林花,并未回答,林花抹了把眼泪,扭过头去,“我知道了。”
“我会等到你凤冠霞帔之时再走。”
林花一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似喜,似悲,眼泪再落下来,也不知究竟为谁。
悦儿再见林花,是个晴天,林花靠在竹椅上,皱着眉头想心事,脚步卧着雪捡,正在专心致志地舔着自己的前爪,眯着眼睛,懒散地瞥了一眼悦儿,一下子警觉起来,起身对着悦儿,尾巴高高竖立着,灰毛一下子蓬了开来,汪汪不止。
林花扭头见是悦儿,急忙摸了摸雪捡的头。“雪捡,不要叫,是悦儿姐。”
雪捡看了眼林花,又看了眼悦儿,还是狂吠不止,悦儿被雪捡叫得有些心惊肉跳的,手中紧紧抓着包裹,目光有些惊惧地锁在雪捡身上,不敢前进,林花冲雪捡吁了几声,雪捡才愤愤作罢,摇着尾巴一溜烟跑到后院去了,林花拽着悦儿进门,“悦儿姐,你很久没来了。”
悦儿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的包裹,笑得有些神秘,“这不一来就给你带礼物了?”
林花眼神中充满好奇,有些羞赧地舔了舔嘴唇,手足无措,“来就来了呗,还带什么礼物呀。”
悦儿见林花神色中分明写着对礼物的渴望和好奇,不加掩饰,不禁失笑,“喏,拆开看看吧。”
林花一边称谢一边接过,嘿嘿傻笑着放在一边,悦儿把包裹重新拿了起来,递予林花,催促道,“快拆开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林花摇摇头,“不好不好,我还是等等再拆吧。”
悦儿也不勉强,眸中灵动,嘴边笑意未消,“你一定会喜欢。”
林花期待地手痒痒,只是不想当着悦儿的面拆开礼物,时不时便瞧上几眼,与悦儿聊天时颇有些心不在焉,悦儿被林花憨实的模样逗笑了,佯装严肃,“我还有些事儿,下回再来瞧瞧你,先走了。”
林花忙不迭,“别走啊,再聊会儿,才刚来呢。”视线却忍不住往礼物上飘,悦儿摆摆手,“下回吧,林花妹子我走啦。”
林花点点头,也冲悦儿摆摆手,“悦儿姐,下次再来。”
林花站在书摊外,确认悦儿身影消失于巷口,方火急火燎地跑回屋内,雪捡不知林花在做什么,黑亮的眸中里散发着懵懂的光,灰色的一小团身躯扭着小屁股,摇着小尾巴,屁颠屁颠跟在林花身后,跑过来跑过去,林花拿起包裹,三下五除二便拆开了,林花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心中喜不胜禁,扭头对厨房内正在煮中饭的王祝喊道,“公子!快点儿出来。”
王祝一手捏着筷子,一双握着玉米棒走了出来,显然是习惯了林花的大惊小怪,王祝的面色古井无波,并没有显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是淡淡扫了林花一圈,“怎么了?”
林花提起悦儿所赠之物,炫耀似的在王祝面前晃了晃,眼底尽是得意,“悦儿姐送的,怎么样?”
王祝撇撇嘴,不过一件衣物而已。
王祝对此兴趣缺缺,并未影响林花的心情,见王祝转身回了厨房,林花在书摊内高兴地喝着不着调的歌,把悦儿赠与自己的衣物在身上上下比划着,又是高兴又是羞涩,这怕是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好看的衣服了。
林花小心翼翼地掂着衣服,手指在裙上来回摩挲,悦儿所赠的衣物是一件丝质襦裙,摸上去十分光滑,林花有些不舍得穿,目光在衣物上流连,口中发出啧啧赞叹,王祝在厨房里听得分明,又无奈又好笑,不知过了多久,林花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把丝质襦裙搭在肘部,走进了自己的小屋子,王祝也未管,不过林花的房间边上便是厨房,加上王祝耳力颇佳,听到从林花屋内传出的脱衣穿衣时的窸窸窣窣声,还是有些尴尬,王祝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玉米棒子逃也似的到了后院,不留神踩到了雪捡的尾巴,雪捡发出凄厉的叫声,飞奔出了后院,蹲在林花屋外凄惨地哀嚎。
王祝背对着屋子站在后院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林花刚穿上了襦裙,还没披上披肩,听到雪捡凄厉的叫声,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打开门,“雪捡?你怎么了?”
雪捡从林花脚边溜了进去,一瘸一拐,有些哀怨地眨了眨眼睛,下巴磕在自己的前爪上一动也不动,林花走了出去,冷得哆哆嗦嗦,见雪捡既不在屋外,也不在厨房,便探出头朝后院走去,王祝听闻脚步声,扭回过头,只见林花只着襦裙,抱着手臂,未穿披帛,瘦小的身材被包裹在襦裙内,脖子下露出大片雪白,王祝急忙扭回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林花只觉有些奇怪,“公子,雪捡呢?刚刚叫什么?”
王祝合了合眼,并未转身,“先穿好衣服吧。”
林花觉得有些古怪,闻言下意识地低头一瞧,登时一惊,面红如晚霞,思及方才王祝才转过身便转回去,定是看到自己这番装扮了,有些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起来,“我,我……”
王祝背对着林花摆摆手,语气很是淡定,“我会当做没看到的,快些去吧。”
林花心中又是放心,又有些气馁羞赧,噔噔噔跑回了房间,满面通红,反锁了门,王祝在后院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
果然是瘦,什么地方也胖不起来。
林花穿好了披帛,别别扭扭地走了出来,王祝已经回到厨房里,心无旁骛地串着玉米棒,林花探出头来,见王祝神色自若,有些欲言又止,爬在墙边踯躅半晌,就是不进厨房,只是静静地看着王祝,纠结地考虑到底问问王祝这个问题。
王祝被某人焦灼犹豫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舒服,但目光所属者却一无所知,只是凝视着王祝串玉米,王祝又串了两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米棒,扭头看向林花,“什么事?”
林花发现自己暴露了,索性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只是姿势有些奇怪,手也在下面拘谨地攥在裙子,看向王祝,神色有些期期艾艾的,王祝很是纳闷,不作声等着林花开口,林花见王祝看着自己,半晌未语,有些羞涩,垂首等待王祝先开口,两人诡异地沉默了数秒,王祝稍稍向后退一步,神色略带困惑,“怎么了?”
林花一怔,抬头看向王祝,比了比自己一身新衣,“公子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王祝气定神闲,“怎么了?”
“你不应该夸夸这衣服吗,”林花也有些纳罕,“不是很好看吗?”
“不好看,夸什么。”王祝扭头,重新拿起了玉米和筷子,林花有些不服气,也有些鄙夷,“你这眼光,还是算了吧。”
王祝动作一顿,我这眼光?算了?
心中暗暗切一声,只做未闻,不与林花计较,林花不服地从鼻子里喷气,“你根本不知道什么衣裳好看,你也不知道什么姑娘才是好看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好看……”
王祝放下手中的玉米,唇角一勾,“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林花皱了皱鼻子,睁大眼睛看向别处,做出不屑的表情,看上去幼稚至极,偏生从没有人对王祝做过此类表情,林花瞬间燃起了王祝对自己审美的伸冤信念,王祝指了指自己的白衣,又指了指林花身上桃红的襦裙,神色有些自得,“你才是不懂好看是什么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林花指了指自己的裙子,又指了指王祝的白衣,做了个恶臭的表情,王祝险些被林花这个表情气炸了,只不过神色还是波澜不惊,脑中飞速运转着,半晌眸中流光一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你确实是比我懂什么是好看,要不然也不会看上我了。”
第一次听闻王祝亲口说出自己喜欢他的话,林花有些怔忪,愣愣地看着王祝,不知该说些什么,说是?还是说不是?
襦裙什么的,好像不重要了,桃红色果然才是关键,王祝莫非也喜欢自己?
☆、骑术大赛?
雪晴,渐渐和暖了一些,李慕与穆花繁婚事迟迟未办,朝臣在大雪纷飞之日也不得不早起上朝,这几日个个精神面貌都不太如意,穆花繁隔三差五便到宫中询问这个,询问那个,弄得皇帝心中烦闷,这日,当穆花繁问起京城可有类似苍国景致的地方时,皇帝实是有些心累,随便叫了个朝臣出来,叫他回答。
朝臣琢磨不出天子的意思,结结巴巴,愣是连答都没答上,皇帝在殿上大怒,命人将此人拖出去打了板子,众朝臣皆惶惶,更是战战兢兢,穆花繁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见赵国皇帝发此盛怒,也没有什么表示,神色如常,又向皇帝表达了自己对策马而行的渴望,皇帝有些头疼,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看在穆花繁是苍国公主的份上,还算是威严温和,“让李慕带你去吧。”
穆花繁摇了摇头,嘴边带着一抹清浅笑意,“论骑术,花繁自认无需任何人带着,只不过几日没有策马而行,有些技痒了,不知花繁有没有这个薄面,令赵国替花繁办场御马射箭的赛事?”
皇帝略一沉吟,目光沉沉落在穆花繁面上,穆花繁眸中无零星的躲闪之意,面色如常,嘴边还是那抹得体笑意,“望国君陈全。”
皇帝点了点头,心下暗暗皱眉,面上还是一派温和,如同家中长辈一般,“你才来我大赵,思乡自然不为过,再过几日嫁与李慕,便是我赵国的媳妇儿了,此类活动也自然没有了,作为赵国君主,为你这贵族媳妇举办这么个赛事,也算是随礼了,你看如何?”
穆花繁微微颔首,语中含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花繁满意的很,谢陛下。”
李慕站在一旁,微微舒了口气,袖子下的拳头缓缓松开,穆花繁的身份敏感的很,今日圣上心情不佳,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偏生穆花繁要在这个时刻搞出些个幺蛾子来,不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总而言之,没搞出什么事端来,便是谢天谢地了。
心情不佳,朝中事务缠身,赵国天子的面色并不好看,身后太监一言不发,紧紧跟在皇帝身后,生怕自己多说了一句话,说错了一句话,便触怒了龙颜,掉了脑袋,一时只听得皇帝的脚步声以及身后跟着的一串侍女太监的脚步声。
走至御花园,忽闻园中有女子嬉笑打闹,不知在做些什么,吵吵闹闹,跟在皇帝身后的周公公冷汗都快滴下来了,皇帝面色很是难看,快走几步,进入御花园,目光沉沉,语态威严,“谁在宫内如此喧哗?”
几名宫女一惊,急急忙忙转身垂首跪了下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有些宫女声音都吓得抖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梅树下,一身形窈窕的女子,略带诧异地转过身来,见是皇帝,唇边勾起一抹笑来,福了福身,还未等皇帝做出反应,便跑到了皇帝边上,握住了皇帝的手,笑眯眯的,“父皇,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悦儿了。”
皇帝身后呼啦啦跪倒一片,“奴才见过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长乐不耐地摆摆手,望向皇帝,眼睛里都是闪烁的星光,皇帝上下打量着赵长乐,自己的公主出落的明丽动人,而且性情也比以往更加活泼了,心中郁闷也散了大半,大手抚上赵长乐的头发,神色柔和,面上的皱纹笑得舒展开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悦儿丫头,越长越漂亮了。”
赵长乐撇撇嘴,睫羽忽闪,“儿臣都有近半个月未见到父皇了,就这般忙?”
皇帝笑了几声,见赵长乐有些不开心,忍不住逗趣道,“怎么,悦儿有事要找父皇?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吧?”
赵长乐有些羞赧地捂住了耳朵,杏眸圆瞪,面上浮起一片霞红,“父皇你说什么呢。”
娇态动人,明丽机敏,皇帝忍不住轻叹,“悦儿也大了,是时候给悦儿觅个侯爷了。”
悦儿羞赧地一跺脚,转身跑了,轻巧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父皇总是调侃儿臣,儿臣先告退了。”
皇帝冲赵长乐挥了挥手,心情大好,赵长乐带着一行随从消失在御花园深处,皇帝望着她的轻快离去的背影,良久才转过身,眸中思虑又多了一条。
也是时候替悦儿寻个夫婿了。
穆花繁所要求的骑术大赛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任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