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扶摇看他一脸决绝,想来是不肯告诉她花纹的秘密了,也罢,关于这花纹,她迟早要查个水落石出,也不急在一时,至于眼前的黑衣男子,本来救他就别有目的,如今既不能解答她的疑惑,留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便对他道:“你的伤口我都处理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走吧。”
穆谨言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让他离开,又似是没想到他不肯讲,她便真的不再问,可是若他走了,王爷的交给他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所以他不能走,坚决道:“我不能走,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我穆谨言从来不欠别人的恩情!”
百里扶摇淡淡一笑,道:“我不需要你承我的恩情,况且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再说你一身伤,还想怎样?跟着我?那不是累赘?”
百里扶摇的话,说的很直白,若是一般人,大约就会识趣的离开了,可是穆谨言却十分执拗,他一脸急切道:“你救了我,就是救了我,即便你用我承情,你也还是救了我,这是事实,我穆谨言绝不欠人恩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累你!”
百里扶摇淡淡一笑,没想到他性子如此耿直执拗,她要做的事,危险万分,自然不会带着他,她只当他是心血来潮,坚持不了多久的,所以并不打算搭理他,只冷冷的道:“随你,我要赶路,没工夫照顾你,若是累死在半路,可不要怪我没有同情心。”说着她扭头看了看窗外渐深的夜色,天色已经黑透,此刻正是出发的好时候。
她卷起包裹,起身就向外走,一点等穆谨言的意思都没有,穆谨言也不说话,忍着伤口的疼痛,跟在百里扶摇的身后。
百里扶摇毫不犹豫,直奔马厩,牵起早就喂好的骏马就向外走,穆谨言一看她牵马走了,一着急,见旁边拴着一匹老马,也不管是谁的,解下来就拉出去跟上。
百里扶摇驾马奔驰,心中却想着稍早时候看到的那份密函,密函中提到,爹爹已经到达禹州,却迟迟没有进入孟州,而慕容祁和太子所带的军马就驻扎在禹州城外十里的密林中,爹爹故意停滞不前,一定有什么打算,她记得孟州巫启部族长跟爹爹是旧识,或许爹爹有什么计划也说不定。
她想得入神,便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草丛中,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马蹄踏进草丛,马背上的百里扶摇忽觉马头一沉,身下的骏马忽然矮了下去,她立即醒神,手掌用力一拍马颈,身子向上一跃,一翻身稳稳落在不远处的草稞中,顿时她觉得脚下一紧,低头一看,双脚已经被两条纵横的绳索捆住,不由一惊,这里似乎早有人埋伏,就等着她入瓮。
她抬手就抽腰间的黑金匕首,想要割断脚上的绳索,却忽然发现从四周迅速涌出一批黑衣人,手持刀剑,快速向她围了过来。
正在她心惊之时,忽然一把软剑入游蛇一般窜来,接着脚下一松,捆住她双脚的绳索被斩断,只听四周传来一片闷哼,似乎是扯绳子的人,因为突然失去拉扯力,而齐齐向后摔去。
百里扶摇一抬头,是穆谨言那张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他的气息有些喘,但是唇边却露出一抹兴奋的笑,低声在她身边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还你人情,真是老天爷开眼。”
百里扶摇微怔,没想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说笑,先不说穆谨言一身的伤,就算他完好无损,他们也不过只有两人,对方却足足有三十几人,要想凭着他们两人,打败对方,绝无可能,就连逃跑,怕也是有些困难。
“要还人情,也得有命才行。”百里扶摇背靠着穆谨言,望着四周渐渐缩小的包围圈,微微有些气恼道。
穆谨言冷笑一声,沉声道:“那就用命来还!”
百里扶摇一愣,心中暗骂他是亡命徒,好像生命是多么轻贱似的,却忽然发现包围圈不再缩小,靠近的人群听了下来,手持刀剑冷冷的指着他们两人。
百里扶摇讶异的看着四周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的,又怎么会算到她此时此刻会从此处经过,能将她的行动猜中,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不禁紧了紧手里的匕首。
黑夜寂静,只有弯弯的银月和漫天的繁星,这一刻万籁俱寂,只有隐隐的呼吸,蓦地,一串疾驰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突兀,百里扶摇和穆谨言都情不自禁的向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幽黑的小路尽头,一抹淡淡的紫影,正疾驰而来,马蹄声踏,似踢的人心慌乱。
☆、第56章 心意
那抹紫影越来越近,直到了人群近处才停下了疾驰,马蹄带起一抔尘土,在夜色中弥漫散开,百里扶摇微微眨了眨眼睛,围困的黑衣人无声的散开一个缺口,来人骑马从缺口踏入。
再睁眼,百里扶摇对上了一双流连婉转、媚态天成的眸子,顿时心中一惊,这眸光她认识,虽然对方背着月光立在马上,面容隐在幽黑的夜色中,辨不清五官,但是她的印象里,却只有一人能拥有这样的眸色,那就是曾经打劫过红袖的龙阳七殿下——南宫轩!
百里扶摇下意识的调开眸光,去看她淡紫的衣袍,在幽幽的月辉里飞扬,身下是矫健的俊马,他高居马首,傲然挺立,似幽峰,似流瀑。
穆谨言也忙调开目光,同时低声对百里扶摇道:“别看他的眼睛。”
百里扶摇一愣,背靠着穆谨言,感觉到他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忽然为他这下意识的善意提醒,而生出一丝暖意,穆谨言比她想象中执着,她以为所谓报恩,不过一句玩笑,更何况她从没想过被人报恩,但是穆谨言却用自己的执拗,带给她一丝动容。
南宫轩的目光幽幽射来,冷艳、华丽,似吞吐的蛇信,出口的话语也冰冷、迤逦,如荼毒的曼陀罗:“百里扶摇,好久不见!”
百里扶摇一惊,没想到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忽然想起逍遥王府窗下那双明亮的眸子,她忽然明白,外界传言体弱多病的七皇子南宫轩,恐怕也是误传,比起具有一定实力争夺皇位的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一直低调、不得皇上重新,亦没有让人敬服的胆识、谋略,想来这也是南宫轩的藏拙之计了。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自然也没必要再掩饰,冷笑道:“七王爷,好灵通的手段!”说着将头上的黑纱斗笠一扬,露出了真容,顿时四周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之声。
南宫轩亦微微失神,虽然是第二次看到她的绝世容颜,但是他依旧有惊艳之感,皎洁的月关下,她傲然独立,似盛开的寒梅,冷傲、自信、坚毅、果敢,她背后漆黑的夜色,仿佛是她翩飞的黑色羽翼,越发趁得她神秘、渺远。
“你这么急,莫非是想去救你爹?若你信我,劝你不要妄动。”南宫轩始终目光灼灼的盯着百里扶摇,冷淡的语调似别有用意。
百里扶摇心中疑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试探?暗示?还是迷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百里扶摇不动声色,亦冷冷问道。
南宫轩如丹唇色轻轻一抿,眸色微垂,语气缓和了不少,沉声道:“或许你不信?我是来救你爹的。”
百里扶摇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道:“哦?这倒奇了!儿子要帮别人坏他老子的好事?……”
“百里扶摇,有些事,你未必知道真相,若是知道了,自然不会怀疑我!”南宫轩突然沉声打断了百里扶摇,语气中竟隐隐有些激愤。
百里扶摇并不收他言语蛊惑,冷声反驳道:“怀疑你什么?不过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了,你口口声声说是来救我爹的,却为何不去孟州,反而在这泸州通往禹州的路上劫持我?你敢说不是打算利用我威胁我爹,好助你登上帝位?”
南宫轩先是一惊,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便幽幽笑了,绝美的脸上溢出迤逦的花,眼前的女子,不但美丽,而且聪慧,他毫不避讳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想靠你爹的力量登上帝位,一旦我登上帝位,自然会保你们父女无虞,这与你的目的并不冲突!”
百里扶摇亦抬眼去望他,嘴角挂着冷然的笑意,沉声道:“听上去是没什么冲突,但是,我,不信你!”
听了百里扶摇的话,南宫轩似乎并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莫非,你信南宫诺?”
穆谨言不由浑身一震,蓦然扭头去看百里扶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知道她的答案,这个答案对王爷,一定很重要。
百里扶摇头一扬,眸色如星,毫不犹豫道:“至少比你可信!”
月光下,南宫轩眸色隐晦,穆谨言似暗暗松了口气。
南宫轩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有些不甘心的问:“为什么?他的狼子野心,本王不信你看不出,为何同样是觊觎王位,你却信他?”
百里扶摇被问的一怔,她亦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正如南宫轩所言,南宫诺的目的,恐怕也是那高高在上的龙阳皇位,同样是为了皇权,为何她内心深处却觉得南宫诺是可信的呢?
脑海中不由慢慢回想起她与他之前的种种,虽然南宫诺一直以来以戏弄她、调笑她为乐,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过她,甚至还或多或少的偷偷帮过她,他也渴望能得到爹爹的助力,也知道她对爹爹和爹爹对她的重要性,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她去达到他的目的,他看似风流荒唐、恣意疏狂,却心思缜密、光明磊落,他有最基本的底线和原则,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可是这感觉很微妙,她自己也有些懵懂,她不是个轻信他人的人,即便知道南宫诺本质上算是个正人君子,她也未必会相信他,可是此刻她才发现,她真是的是从内心深处相信他的,可是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改怎么回答,似乎也不想回答,所以她沉思了良久,终究还是沉默。
望着百里扶摇的神色,南宫轩细长的眉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狠戾,他要百里荀,也要百里扶摇,更要这龙阳的万里江山。
此时此刻,除了微弱的风,轻轻吹拂着枝叶,一片寂静,甚至静谧的有些压抑,百里扶摇等三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有些沉默,却忽听旁边树梢传来一声恣意的狂笑:“哈哈哈……”惊起夜鸟无数。
☆、第57章 交手
所有人下意识的向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黝黑的夜空下,枝叶攒动,夜鸟惊飞,一团如墨的影子,背负着皎皎的月光,渐行渐近,有风扬起飘飞的衣摆,飞舞的墨发,勾勒出一个从容淡定、傲然自信的人形。
望着来人,南宫轩眉头微拧,细长的丹凤眼稍稍眯起,穆谨言的眼睛里,则尽是震惊和不敢置信,只有百里扶摇红唇轻勾,漾出一抹浅笑,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来人只有孤身一人,她却就是觉得安心。
淡淡银辉下,南宫诺于一片漆黑中走来,携着王者的风度。
南宫诺靠近南宫轩的人所形成的包围圈时,有人似乎想上前阻拦,却还未出手便猛然倒飞出去,连回手之力都没有,再看南宫诺,他脸上是一贯的谑笑,从容、淡定的跨过南宫轩的守卫,走到百里扶摇面前才停。
他斜斜的看一眼浑身是伤,颇有几分狼狈的穆谨言,似乎微微叹息一声,却终究调开目光,笑意翩然的看向百里扶摇,大手一挥,那顶被百里扶摇丢掉的黑纱斗笠,忽然又回到了他手中,他温柔的将斗笠重新戴回百里扶摇头上,口中略带责备道:“扶摇,你可真是不乖,怎么能让自己的容貌随便就被什么阿猫阿狗瞧去呢。”
南宫诺的语气,活脱脱一副训斥自家不听话小娘子的大丈夫模样,说完甚至还宠溺的刮了刮黑纱下百里扶摇的秀鼻。
百里扶摇下意识的拿手去挡,却反被南宫诺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温热、厚实,让她隐隐觉得有些踏实,本想抽回手的动作便不由停住了,南宫诺因此抓的更紧。
南宫轩静静的看着南宫诺的动作,尤其在看到二人双手交握时,妖冶的眸色愈加迷离,闪烁着迤逦妖娆的光。
“五哥,好久不见。”南宫轩迤逦的眸色豁然睁开,嘴角的笑意妖然,出口的话语格外亲切,就好像许久不见的自家兄弟。
南宫诺嘴角扯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幽幽道:“是好久不见了,只是不知七弟为何要挟持本王的王妃?”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揽上了百里扶摇的腰,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南宫轩因为南宫诺那虚虚搭在百里扶摇腰上的手,而眸色一厉,目光更加冷艳,但是他随即便掩饰过去,冷笑道:“五哥说笑了,不过是碰巧遇上五嫂,既然遇上了,本王这个当弟弟的,自然不敢怠慢,正要请五嫂去吃顿便饭,何来挟持一说?”
百里扶摇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虚与委蛇,不禁有些烦躁,明明就互相看不顺眼,还在这扯什么有的没的,不由微恼的在南宫诺身边低语道:“要打就打,啰嗦什么,又不是亲兄弟,装什么葫芦娃!”
南宫诺不由侧脸看她,眉头一挑,呵呵笑了,他娘子这小火爆脾气,不错,他喜欢。
百里扶摇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愈加烦躁,微微有些尴尬的扭过了头,南宫诺却忽然低头凑近她耳畔,低语道:“王妃说的是,我这就去好好教训这不长眼的杂碎!”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在百里扶摇细腻白嫩的耳垂上,痒痒的,晶莹的肌肤顿时挂上一抹红晕,南宫诺因此笑的更加开怀。
下一刻,南宫诺猛然抬头,望向南宫轩的目光,直接、危险,不再含有一丝一毫的试探,他用眸光告诉南宫轩:敢动我南宫诺的女人,你死定了!
南宫轩蓦然一惊,不明白刚刚还乐于跟他打嘴仗的南宫诺,怎么突然就变脸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攥紧了背负在腰后的双手,心头泛起难言的警惕,在他心里,南宫诺从来就不是个简单角色。
感觉到南宫诺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气,南宫轩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刚刚有些散开的包围圈立刻又合了起来,甚至比一开始更加的紧凑。
在他的潜意识里,交战的双方,永远是占得先机的人,更容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