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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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灵诀-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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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平六年,之前由钟会关注过的中书令李丰和皇帝曹芳密谋杀掉司马师,但行迹败露反被司马师杀掉。同时,司马师迫郭太后废掉皇帝曹芳,立高贵乡公曹髦为帝,改年号为正元。
  曹髦年少即位,军政大权仍然紧紧地握在司马师手中,然而出乎司马师意料之外的是,曹髦竟然和他同时推举钟会为关内侯,这让司马师在高看曹髦一眼的同时也对钟会生出几分忌惮来。钟士季当年助司马氏扳倒曹氏,今日也可能会助曹氏重返权势的顶峰,这个人让司马师看不透,但正是因为看不透所以才显得愈发地不安全。
  此时,在府内钟会正在向前来向他祝贺的人致谢,听钟勇说曹髦也推举自己为侯之后钟会便能猜到司马师的想法,只怕司马师如今对自己已经动了杀念。曹髦此人倒也颇为有趣,司马师逼迫曹芳退位后,心中属意的人选本不是他,是自己派人向郭太后献策只有先司马师一步提出人选,才有可能在司马师的专权下保有自己的一片力量,于是最后才让曹髦即位。
  自己帮助曹髦一方面是为了略微平衡司马氏和曹氏的力量对比,另一方面是为了孔灵,但曹髦公开地像司马师推举自己究竟是因为年少无知的好心办坏事,还是老谋深算的离间计,这场游戏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突然一个侍从在钟会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钟会便随着他走到府内一处僻静的角落,见到羊徽瑜在等着自己,钟会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说道:“司马夫人唤士季前来有何吩咐?”
  羊徽瑜连忙示意钟会起身,说道:“关内侯何必多礼?当年您对我的恩情还没能来得及报答,没想到根本无需我帮忙,您如今就已经是关内侯了。”
  钟会微微一笑,说道:“士季愚昧,还请司马夫人明示。”
  羊徽瑜看见钟会这样冷冷的样子,走上一步,说道:“士季为何对我似有敌意?我今日来可是给士季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的。”
  钟会低头看着羊徽瑜,仿佛在思考她接下来说出的消息会是什么,也在思考她说出这个消息的条件会是什么。
  羊徽瑜看已经引起了钟会的兴趣,继续说道:“是关于孔灵的事情。”
  钟会虽然已经在极力克制,但是眼神中还是不免流露出关切的神情,羊徽瑜笑道:“士季不必紧张,此次灵儿性命无碍。只是……”
  钟会对于羊徽瑜的停顿并没有显得格外急切,面色平静地注视着羊徽瑜,好像无论她说或不说都没有什么所谓。
  羊徽瑜讨了个没趣,说道:“士季果然好定力,我明人不说暗话,司马将军似有纳孔灵为妾之意。”
  钟会还不想这么快就相信羊徽瑜,于是定睛看着羊徽瑜,说道:“哦?”
  羊徽瑜似料到了钟会的反应,便说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情士季对我多有怀疑,我也不妨直说。上次宴会的确是司马将军授意我通知的孔灵,至于理由我相信我不用解释你也已经猜得到。直白地说,站在我的角度,无论从利益上还是从感情上,我都决计不愿意让孔灵嫁给司马将军。我相信你也必不希望她嫁给司马将军,今日来找你,便是希望你想个办法,将这个亲事扼杀在摇篮之中。”
  钟会听完后,淡淡地问道:“您准备以何取信于我?”
  羊徽瑜笑了笑,回答道:“我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相信我,但以士季之智又怎会不知重要的不是信任,而是利益。如今我和士季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我才来与你商量,但不管今日你是否答应帮我,我自己也会为维护自己的利益而锱铢必较。”
  钟会看着神色坚定的羊徽瑜,他突然决定相信她,司马师想娶孔灵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将孔氏一族的影响收归己用但又怕自己驾驭不了反而引火焚身,娶孔灵似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无论孔灵是否还想要复仇,但嫁给司马师肯定不是她之所愿,况且就算她一心为了复仇,司马师倒不见得能比自己做的更好,如此想来,和羊徽瑜合作倒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钟会点了点头,说道:“司马夫人所说入情入理,士季焉有拒绝之理?”顿了顿,钟会继续说道:“其实让司马将军不娶孔灵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羊徽瑜惊喜地看着钟会,说道:“哦?愿闻其详。”
  淡淡一笑,钟会一字一句地说道:“人之将死,焉求冥婚?”
  羊徽瑜睁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钟会,钟会又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相信司马夫人您不会不知道司马将军前两任妻子的死因,当年您既托我让我助您嫁给司马将军,必是已经做好了不会重蹈覆辙的完全准备。如今看来,您当年是过于自信了。”
  钟会的话好像让羊徽瑜很受触动,她好像沉思了一会,问道:“司马将军一向身体康健,何谈人之将死?”
  钟会面色如常,淡淡回答:“夫人何尝不知司马将军的前两任妻子也是身体康健,壮年而死?士季有八字献上,愿夫人侧耳倾听。”
  羊徽瑜凑上前来,听到了钟会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出的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好久没有整理自己收到的密信,钟会边读着近日的信边把之前的信烧掉。突然钟会看到一封来自羊徽瑜的密信,抽出信纸,上面用非常正式的言辞写着:正元三年,抚军大将军司马师去世,其弟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改年号为甘露,是为甘露元年。
  把这封信送到烛火下慢慢焚尽,钟会觉得内心中升起对司马师的愧意,但转念一想,也许自己终有一日也会以这样不为人知的方式死去,钟会便觉得有些怅然。
  苦笑一声,钟会将兄长钟毓的信启封,钟会读着读着便皱起了眉头。
  前几日羊祜拜访过自己,告诉自己司马师虽没能娶孔灵,难保司马昭不会亦动此念,便又旧事重提让自己考虑和孔灵的亲事,钟会对于此事不置可否,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岔了过去。如今看兄长的意思,似羊祜也将此事对他提起了,而他亦对此表示赞成,并敦促钟会快点行动。
  钟会将这些信扣在一旁,拿起了另一封信,信是来自于山阳,自竹韵被迫离开嵇府后,钟会对嵇府信息的掌握一度中断,但后来钟会又让钟勇安排了另一个人进去。吸取竹韵的教训,钟会这次让他每个月报告一次即可,以免引起关注。
  信上提到前几日司马昭派人前来征辟嵇康做官,嵇康最终夜出山阳,避往河东。钟会将这封密信扔进火盆中,眼前却浮现出曹璺的身影。
  夫人,算来你的儿子也已经三岁了,正是当年你放出那些消息时嵇安的年纪。当年不愿向嵇康将真相和盘托出,之后几年也被琐事缠身,如今秋风正起,唯一不明真相的嵇康也身在河东,正是秋后算账的好时节呢。
  只是夫人,不知是我年纪大了记性变差还是性情大变宽宏大量起来,当年的事情我虽记得,但好像却也不想再去计较什么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恩仇全泯,再无瓜葛,或许对你,对孔灵,都是一个更好的结果吧。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向云间传尺素

  甘露三年,在河东的嵇康收到了嵇尚的信,看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感觉心中一绞,眼前似乎都黑了起来。于是即刻从河东启程,日夜兼程,终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嵇府。
  进入孙氏的房间,嵇尚和嵇喜都已经在房内,孙氏看到嵇康进来,用慈爱的眼神看了嵇康一眼,对嵇尚和嵇喜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要跟叔夜说。”
  嵇康一步步地走到母亲的门前,看到孙氏泛白的脸,嵇康形容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那个自父亲去世后坚强的撑起一个家的女人,那个不管有再大的风雨都始终保持着慈祥的微笑的女人,那个目光坚毅神色冷静对于任何事情都能条分缕析思考的女人,从什么时候已经被皱纹布满了脸,从什么时候已经如此虚弱苍老好像早已承受不住岁月的打击。母亲,我为什么竟然到此刻才发觉到你变老了?
  跪在母亲床前,嵇康感觉自己的眼眶逐渐湿润了,孙氏突然咳了咳,用自己的手摸了摸嵇康的头,说道:“康儿,不要难过,死生本就由不得我们做主。”
  嵇康握住孙氏的手,感觉孙氏的手毫无温度,手上几乎没有肉,就好像握住了两根稻草,还是没有忍住眼泪的流出。嵇康心中感到十分自责,已经回忆不起上次来找母亲聊天是什么时候,记忆中好像每次留意母亲都是在有大事发生的时候,看着母亲床前铜镜中映出的自己,鬓发中竟已有白色,胡须已蓄了好久。嵇康轻轻闭上眼睛,母亲,不知不觉中,原来我们都已变老了,我还以为我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你还是那个站在一片炊烟下责骂我们贪玩晚回家的年轻妇人。
  孙氏凝视了嵇康好久,最终说道:“康儿,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嵇康抬起头看着孙氏,帮孙氏捋了捋头发,笑道:“母亲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现在说的。等你的病好了,到时候再慢慢告诉我好不好?”
  孙氏听到嵇康的话慈爱地笑了笑,但随即又恢复了眼神中的深邃,平静了一下,说道:“我怕这个故事太长,等我病好以后康儿会没有耐心听我讲完。”
  看见嵇康又要说话,孙氏怕嵇康又要打断她,于是说道:“你可知道当年孔灵离开我们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嵇康本想劝孙氏不要再耗费精神,但孙氏的这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安静下来,等待着孙氏的解答。孙氏用手摸着嵇康的脸,说道:“康儿,是我的错。我以为我的康儿还是个不问世事的小孩子,却没考虑到你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看着嵇康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孙氏开始讲起了这个有点长的故事,讲起了当年奚峰献计于曹操杀掉孔融,嵇昭带人追杀孔融的女儿和儿子,讲到了多年后嵇昭无意中寻到孔融真正的儿子的踪迹却最终导致其自杀,每讲完一件事,孙氏便觉得自己心中轻松了一分。
  隐瞒了嵇康这么多年,就连几天前仍在挣扎是否要将事情的本末告诉嵇康,如今真正说了出来,孙氏才觉得无比畅快,原来隐瞒事情的真相是这么难的事情,难到要用这么多的谎言来弥补。
  嵇康静静地听着,好像全然不去在意故事本身,而是看着孙氏,在她累的时候示意她喝水休息一下,在她现出紧张的神色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看孙氏停下来,嵇康问道:“母亲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
  孙氏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孔灵的祖父便是孔文举,孔灵的一家可以说都死在我们家的手上。这才是她当年离开的真正原因。”微微停顿了下,孙氏说道:“其实当年我和你父亲并没想再赶尽杀绝,只是对明帝说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谁知还是惊动了孔灵的父母,让他们最后以自尽的方式来保护孔灵。”
  叹了一口气,孙氏继续说道:“其实早在多年前我就猜到了孔灵的身份,但直到你当年去洛阳讲学时,孔灵乳母过世她返回山阳后,我才最终确定。虽然孔灵的父母并不是我们刻意所害,但终究还是和我们讨不了干系,何况她的祖父姑母的确都是我们嵇家害死的,这么多年过去,我又岂会仍然执迷不悟?还记得长安百天宴的时候,我便知道下毒之人就是孔灵,当我发现璺儿似乎想让证据指向孔灵,所以便遣人偷了孔灵的铃铛放在我的房内,铃铛有声然而却无人察觉,这便是为了留下疑点让别人相信下毒之人并非孔灵,之后找梅香顶罪也是我的吩咐,但只怕这些年来孔灵都会错了意。”
  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看着嵇康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看着自己,这让孙氏有些紧张,握住嵇康的手紧了紧,唤道:“康儿?”
  嵇康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疑惑里,每发生一件事情他便要重新审视自己身旁的人一次。他又何尝没有怀疑过,何尝没有在心中猜测过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所有的人都在瞒着他,以为这样可以让他永远活在真相之外,但事实上他又何尝有一日逃离过真相的梦魇?
  此时此刻,真相终于用这样直接这样简单这样明白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可是这真相来的太晚了,晚到他已经再不想去知道真相,晚到他已经再无力去质问每一个手握真相的人为何不早点告诉他,晚到他早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晚到终于连他自己都已经意识到自己已不再年轻,晚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嵇康又握住孙氏的手,朗然一笑,说道:“母亲,这些都过去了。过去的事,便都不重要了。”
  孙氏没有想到嵇康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么多年来她预想过很多次知道真相的嵇康会用怎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如此平静的嵇康却是她没有想过的。她看着嵇康,嵇康用平静的眼神回望着孙氏,嵇康眼神中的平静让孙氏也逐渐放松起来。
  过了好久,孙氏说道:“还有长安,她是你和孔灵的女儿,当年璺儿便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了。不要怪璺儿,她只是做了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都是娘的错。娘一直以为这样是保护你,却忘了康儿早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承担自己的命运了。如果娘当年就能想通这一节,我愿意当时就告诉你这些事情,让你自己去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去选择自己的爱恨,而不是等到现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时再让你接受这个已成定局的事实。”
  嵇康依旧静静地看着孙氏,笑意从未消减,淡然说道:“母亲,长安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你们又有什么错呢,你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出于对我的保护吗?命途多舛,造化弄人,我没什么可怨的。其实您真的不必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早在多年前,我就觉得真相对我早已不再重要了。”
  孙氏看着微笑着的嵇康,终于也释然了,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相还有那么重要吗?嵇康扶着母亲躺下,帮她把被子盖好,说道:“母亲,你睡一会吧,我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
  几日后,嵇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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