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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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灵诀-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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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会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知道羊祜所说的方法的确是一个好方法,便于操作也更易于取信于司马师,但是毕竟要他娶的是孔灵,他没办法随随便便就用这样的方式决定孔灵的命运。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回答羊祜道:“只怕还是要问一下孔灵姑娘的意思。”
  不知用了多久,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钟会终于把羊祜的建议完完整整地告诉给了孔灵,他语气平淡,面色冷静,好像全然在说着别人的事情,然而在他的内心中早已千回百转,更换措辞无数次。
  第一次,钟会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把一件事情表达的更为准确却又显得不那么直白。钟会冷淡的说着,孔灵平静的听着,听完钟会所说的话,孔灵浅浅一笑,问道:“先生同意娶我,可是因为喜欢我?”
  孔灵轻轻的一句话,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却让钟会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当自己最不愿意面对却也回答过最多遍的问题就这样直接地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实在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千般思绪万种心思该如何用一个简单的回答道出。好像过了很久,他仍旧没能给孔灵一个回答,他并不是怕孔灵拒绝他,而是他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中,在这样的场合下,无论回答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是一种对孔灵感情的亵渎。
  孔灵把全世界他最无法回答的问题这样轻易简单地抛给了他,他却不愿把自己的喜欢用同样轻易的方式给出。说喜欢就好像这么多年他的隐忍和闪避,他的保护和付出都只是为了得到她而已,说不喜欢就无疑让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所盼所念永远地没有了退路,只能隐匿在黑暗的角落,沉没于无光的大海。孔灵,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这两个答案都非我所愿。此时此刻我愿意娶你只是因为我想将你从死亡的深渊中拯救出来,而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却的的确确喜欢着你。
  钟会凝视着孔灵,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又过了多久,钟会听到了钟勇的敲门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应了一声,钟勇便说道:“少爷,孔小姐,山阳嵇中散求见。”
  钟会看见孔灵的肩膀抽动了一下,便对钟勇说道:“知道了,让他在议事厅等我们吧。”
  钟会刻意用了我们,而不是我,因为他知道不管嵇康之前对嵇安的事情有多少怀疑,看了钟勇扔给他的生辰八字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了,否则他也不会到钟府来,所以他可以安心地让孔灵见嵇康了。
  孔灵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对钟会说道:“抱歉先生,刚才的问题是我无礼了,请你不要见怪。”
  钟会也浅浅一笑,说道:“无妨。你随着钟勇先去吧,我即刻就到。”
  孔灵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钟会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椅子上,好像还能听见他用极其小的声音说着:“是啊,我是喜欢你的。”
  等到在议事厅见到嵇康时,钟会的心情早已平静下来,他和嵇康互相问了好后,便坐下来,等待嵇康说明来意。
  嵇康看着孔灵会心一笑,知道了嵇安是他和孔灵的女儿后,嵇康总觉得孔灵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嵇康忙说道:“今日我来,是为了半月后司马夫人举办的宴会。我听说司马夫人为灵儿,不,为孔姑娘捎口信说让她一定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有一个好的建议,故特来想告。”
  钟会看向嵇康的目光中多了些敬佩,只不过是近日的事情,看来你的消息也很灵通,在孔灵的事情上你总归不再逃避了,这实在是件好事情。不知不觉中,钟会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不知嵇中散有何良策?”
  嵇康知道事情紧急,忙回答道:“我有一好友,阮籍阮嗣宗,其有一妹,与孔姑娘年龄相仿。但几月前其妹因病去世了,不过这件事鲜有人知,且嗣宗之妹自幼不喜生人,因此见过她的人实是有限。若孔姑娘能以嗣宗之妹的身份出现,必然不会惹人怀疑。”
  钟会微蹙眉头,说道:“只怕阮先生尚未从丧妹之痛走出,如此利用其妹的死,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嵇康看了看孔灵,微笑着说道:“嗣宗之前曾与孔姑娘有过几面之缘,心中对她甚是喜爱。这件事我已与嗣宗说过,他心中并无不愿。只是不知道孔姑娘能否接受?”
  钟会觉得嵇康的建议似乎也十分好,大体看来并无不妥,只是具体事情还要进一步完善才能做到天衣无缝。话说到这里,嵇康和钟会两个人都望着孔灵,等待她的一个回答。孔灵看了看嵇康,又看了看钟会,她知道两人都在等待着自己说出的话。
  看着多年未见的嵇康,所添的一些胡须并未让他显得苍老,反而更增他的深邃,前疑未消你却一句未提只是要来帮我。她本想答应,但又看了看钟会,想起之前她问钟会的那个问题让钟会十分为难,倘若如今立刻答应又显得愧对钟会。
  良久,最终孔灵回答道:“多谢。请容我想想。”
  嵇康和钟会都不会给孔灵限制一个思考的最终期限,然而两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半月后。直到宴会开始,孔灵都没有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到了那一日,宴会上来的人远比想象中多,司马师和羊徽瑜说了几句后,宴会随即开始。起初只是让公子小姐们彼此认识,欣赏百花盛开,不久后,司马师突然击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诸位皆是名士佳人,若没有游戏助兴,岂不是显得这个宴会太无聊了?”
  嵇康和远处的钟会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说到正题了,羊祜为避嫌故称病没有参加这次宴会,这让嵇康觉得这次宴会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司马师走下高台,摘取了旁边的一朵牡丹,高声说道:“击鼓传花,鼓声停后,花至何处,持花者便要以艺献上。”
  众人忙称好,但钟会和嵇康都觉得司马师来者不善。几轮后,牡丹花果不其然停在了孔灵手中,钟会和嵇康都看向孔灵,牡丹花娇艳欲滴,但在孔灵手中却觉得它仿佛只是一个俗世的凡物而已。
  孔灵刚要起身,司马师却说道:“看你手腕所系有一个铃铛,你可能以此为乐器献上一曲?”
  钟会不解地看着司马师,心中盘算着司马师为何要阻止孔灵报上自己的姓名。
  孔灵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铃铛,她虽能奏以乐曲,但若只有铃音却略显单薄。司马师此举一定来者不善,且之前接到牡丹花的几位竟想提前就知道自己会表演一样,皆有不俗表现,如果自己只以铃铛奏乐,和前面几个人比起来高下立判。孔灵本准备用抚琴来应对,但司马师又指明自己只能用铃铛,显然是刻意而为。
  正在孔灵踌躇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一个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响起,嵇康说道:“司马将军,在下山阳嵇叔夜,这位女子是我好友之妹阮灵,从小我们便以琴铃相和。若是在平时灵儿一曲铃音便已十分动听,但今日之宴是司马大将军司马夫人主持,又来了如此多风流人物,若不能与灵儿合奏一曲,倒像是我们隐瞒了什么一般!希望司马大将军同意,让我与灵儿同奏一曲。”
  司马师看着嵇康很是惊讶,似乎没有想到出现的人是他,但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嵇中散有如此兴致当然好,请。”
  嵇康转头看着孔灵,挥手做出个请的手势,孔灵随即会意,开始摇起铃来,边摇边用担忧的眼光看着嵇康。但嵇康眼中却满是坚定和暖意,似乎在劝慰孔灵不要担心,嵇康轻拨琴弦,琴铃相和,便是当年孔灵和嵇康共同创作的广灵散。
  广灵散一曲配合着孔灵铃铛摇出的广灵诀,最妙之处在于其变化较多,琴声与铃声交替引领,便生出许多变化来。既不像孔灵与嵇康初识时的甜美灵动,也不似嵇康刚从洛阳返回时与孔灵在月夜下所奏那般忧伤挣扎,如今一曲能让人更深刻地体会到一种沧海桑田之感,然而在这沧桑中却又有一种坚定,仿佛在传递着一种信息——即便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但仍有东西是经得起时间的锤炼的。
  一曲毕,全场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司马师看向孔灵的眼神愈发地深沉了。突然有一个女子走到院子中央来,说道:“司马将军,司马夫人,小女曾经了解到武帝在世时的孔北海家中,留有一个稀世珍宝,便是用一种宝石制成的铃铛。阮姑娘如此动人的铃声,不知可是用这个铃铛所奏出?”
  钟会看着走出来的这个女子,侧身对钟勇说:“你去查查这个女子的来历。”
  孔灵听完后浅浅一笑,对司马师说道:“司马大将军,司马夫人,这位小姐对我的铃音如此喜爱实是民女之幸,但这只是个寻常的铜铃罢了。”
  边说边将手腕上的铃铛解下递给身旁的侍卫,让他呈递给司马师。司马师拿到铃铛看了看,又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觉得的确是平常的铜铃无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说道:“如此看来,更能看出阮姑娘的技艺高超,佩服佩服。”
  那个女子看着孔灵露出疑问的神色,但听到司马师这样说,便忙道歉退了下去。司马师顿了顿,对嵇康说道:“嵇中散,你刚才说阮小姐是你一个朋友之妹,不知是哪位先生?”
  嵇康朗然一笑,行了一礼,说道:“是阮籍阮嗣宗。”
  司马师也笑道:“阮先生有妹如此,想必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名士,只怕我以后要多去阮家拜访才是。”说完后一挥手示意嵇康和孔灵退下,向在场的众人敬了一杯酒,随后便说有事情离去了,这让嵇康终于松了一口气。
  整个院落中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嵇康却觉得这个世界从没有如此安静过,因为孔灵就坐在他的身旁。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她腕上的铃声回荡在他的耳边,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幽幽弥漫在他身边,嵇康的内心中觉得十分平静。灵儿,何事不在改变?但纵使我与你之间的一切都改变了,我仍愿就这样坐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但在我心中却早已把这一瞬间酝酿成了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年秋风起

  “少爷,今日那位小姐是饶阳侯的侄女。”钟勇向着面无表情的钟会说道。
  钟会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说得通了。”看着钟勇还没走,于是问道:“可还有旁的事情?”
  钟勇想了想,问道:“少爷,你真的不告诉孔小姐吗?”
  钟会淡淡地反问道:“告诉她什么?”
  钟勇看了看钟会,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便退了出去。
  钟会摸了摸自己手上最近新结的茧,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琴,轻轻拨了拨琴弦,浅笑一下,便将琴收了起来。想到近几个月尤其是近日来尝试着配合铃铛的声音学琴,便是希望能够在宴会上帮助孔灵,但想起嵇康与孔灵合奏时的默契,想到司马师离去时嵇康和孔灵的相视一笑,钟会觉得纵使自己这几个月的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只要孔灵最后安然无恙,那么一切也就算没有白费。
  仔细思忖着司马师今日说的话,回忆着钟勇之前回报给自己的消息,司马师对孔灵的事情十分了解,这样说来孔灵的家世司马师只怕已经十分清楚了。但司马师在意的并不是曹氏与嵇氏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在意的只不过是孔灵的身份究竟会不会撼动他手中的权力和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表面上看起来孔灵成功地保护了自己,但这个宴会后最大的赢家却是司马师,孔灵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从今以后对外只能用阮籍妹妹的身份出现,再也不能以孔融后人的身份煽动儒界危及司马氏的政权,看来司马师设此宴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取孔灵性命,而是为了让孔灵的身份再也不能直接地影响自己的权力。
  如果这样来说,羊徽瑜当日让孔灵隐匿自己的身份可能就不真的是单纯的为了保护孔灵,更有可能是在司马师的授意下刻意为之。但不管怎样,钟会应对此局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孔灵安然无恙,既然目的达到了,他觉得谁是最大的赢家根本不重要。
  正在想着,钟会听到有脚步声逐渐传来,无需细听,他便知道孔灵来了,她的脚步声轻快多于凝重,想必心情很好。
  叩门声响起,他说了声进来,孔灵便推门而入,钟会还没来得及敛起嘴边的笑意,看见孔灵看着自己,随即面色恢复了平静,请孔灵坐下。随后,钟会从怀中拿出孔灵的铃铛递给孔灵,说道:“物归原主。”
  孔灵接过铃铛,对着钟会粲然一笑,说道:“先生,多谢你。”
  钟会摇摇头,说道:“姑娘又何必谢我,今日替你解围之人并不是我。”
  孔灵想到嵇康,面色露出一丝尴尬,说道:“但若不是先生早想到用普通的铜铃替换我的铃铛,今日之事只怕又是另一番局面。”
  钟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即刻说道:“姑娘,可能正是因为你的铃铛被换后声音有所不同,才使嵇中散迟疑了一会。”
  孔灵不可思议地看着钟会,她全然没有想到钟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心中对于嵇康的迟疑可能确实有所难过,但这份难过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同时,她又想到了为何嵇康的琴声为何会与换过的铜铃如此契合,也才明白了为何当自己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嵇康时他会用那样坚定自信的眼神回望自己,钟会的解释让她反而为嵇康的迟疑而感动。
  钟会看到孔灵脸上的困惑已经全然消失,便知道她已经理解了自己说的话,悠然说道:“姑娘的铃铛我已完璧归赵,如若姑娘没有其他的事情,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孔灵注视着钟会,淡淡道:“如此,便不打扰先生了。”
  离开钟会的屋子,孔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先生,我当然知道一句感谢远远不够,但我却只能对你说一声感谢,而你却始终连这份最单薄的谢意都不愿接受。
  嘉平六年,之前由钟会关注过的中书令李丰和皇帝曹芳密谋杀掉司马师,但行迹败露反被司马师杀掉。同时,司马师迫郭太后废掉皇帝曹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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