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简抬头看着嵇尚,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幸福,正在她要和嵇尚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看见曹璺正向她招手,说道:“简简,叫他嵇绍好不好?”
嵇喜本来还在想着嵇康怎么还不回来,但看见曹璺并没有因为嵇康不见了而心情不好也就放下心来,但心中对嵇康还是不免有些不满。
叔夜,长安出生时你在孔灵住过的房间中思念她,如今绍儿出生时你又去陪伴孔灵的女儿,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妻子并不是也永远都不可能是孔灵?
钟勇有些紧张地盯着钟会,钟会已经把自己叫来房中一个时辰了,可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自己静静地写着字,时不时地看他两眼,这让他越来越紧张。终于钟会放下笔,长久地盯着钟勇,说道:“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要我一句一句的问?”
钟勇头上的汗慢慢沁出,支支吾吾地说道:“少爷,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钟会微微挑眉,说道:“哦?那你是要我问了?好,第一个问题,你上个月又去山阳做什么了?”
看钟勇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钟会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你拿走我《四本论》的手抄本做什么?”
钟会看了门一眼,又看向钟勇,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钟晴现在为什么会在我的门口?”
钟会特意把最后一个问题问的格外大声,问完后听见门吱的一声开了,钟晴一脸谄媚地笑着,看见钟会看着自己就刻意笑的更谄媚了。钟晴走过来拉着钟会的袖子,撒娇道:“二哥!是我让他干的,你就不要怪他了!”
钟会面色清冷说着放开,但也没有刻意甩开钟晴拉着自己袖子的手,钟会看向钟勇,说道:“现在还不说吗?”
钟勇看了看钟晴,钟晴冲他眨了眨眼睛,钟勇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带着您《四本论》的手抄本去了嵇府。”
钟会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说道:“你是觉得对我的文章没有信心,所以去找嵇中散帮我品评一下?”
钟勇不敢看钟会,低头说道:“属下不敢。我是,我是去……”
钟晴看着钟勇为难的样子,靠在钟会的肩膀上,说道:“二哥,我们这不是想帮你分忧吗!再说看灵姐姐那么难受,我们也想为她做点事情吗!”
钟会把钟晴的头轻轻地推起来,说道:“想让我不生气,就好好地坦白交代,我现在是问你做了什么,没问你为什么做。”
钟晴看撒娇不是那么好用,索性离开钟会走到钟勇身边,看着钟会说道:“我们不就是把长安的生辰八字写在你文章后面,然后把它扔进嵇中散的屋子了吗?反正都是我干的,你不能怪钟勇哥哥。”说着说着就嘟起嘴来,一副有什么惩罚冲我来的样子。
钟会抬起眼睛,看着他们,心想人家都说夫唱妇随,你们倒好,摆出一副妇唱夫随的样子来,想着想着还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钟勇一眼。
钟会让他们两个站了好久,才慢慢说道:“扔?你们还敢扔我写的东西?下次记住,要送东西就好好送!”
钟晴听到钟会说下次,便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于是忙说道:“二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们这不也是为了你和灵姐姐好吗!”
钟会装作愠怒的样子扫过他们两个,把钟勇吓得又低下头来,钟会看着钟勇摇了摇头,说道:“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然后看着钟勇又说道:“下次你要再敢把我告诉你的机密随便告诉钟晴,我就把你送到死士营去再也别回来了!”
钟晴对着钟会做了个鬼脸,说道:“要不是和灵姐姐有关的事,他爱说我还不爱听呢!”
听到这话,钟会冰冷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对钟勇说道:“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你把那些欺骗别人的伎俩用在我身上的。”
钟晴嘟起嘴来,对着钟会说道:“那你是让他用到我身上咯?”
钟会对着钟晴这个活宝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继续对钟勇说:“看来过几天我有必要教教你驭妻之道了。”
钟晴没等钟勇说话,立刻接道:“二哥,还是等什么时候你有妻了再教钟勇哥哥吧,要不然不是误人子弟吗!”
钟会又骂了几句钟勇,就让钟晴和钟勇离开了。钟勇感觉今天若不是有钟晴在自己身边,钟会可能真的是要打死自己,觉得自己大难不死,钟勇内心中升起一丝喜悦,但随即又想到只怕下次钟会可能就不只是要打死自己才甘心时,立刻感觉自己全身都被寒意笼罩了。
嵇康在自己的房中看到了钟勇派人扔进来的东西,他先是看到了纸背面的生辰八字,推算时间,他几乎完全可以确定嵇安就是他跟孔灵的孩子,他朗然大笑,好像好久没有这样让他开心的事情了。
虽然心中早已决定,无论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他永远都会一如既往地爱护她,但当令人喜悦的真相放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喜不自禁,毕竟,这是他和孔灵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嵇康其实已然想到孙氏和曹璺的用意,也想到了自己当年和曹璺成婚之夜应该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后来曹璺怀了嵇绍应该也都是她有意为之,然而嵇康不想去怪谁。固然命运无法让我们自己决定,但我们依然可以在这既定的命运中寻找自己的快乐,每个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快乐,那么便谁都没有错。
将纸翻过来,看到钟会的《四本论》,嵇康便无法停下,钟会敏捷的才思,完整的叙述,深刻的分析跃然纸上,嵇康不由得有些佩服钟会。然而文章意图太强,便处处为自己中心的思想服务,难免显得有些刻意,不过仍然不失为一篇好文章。
看着看着,嵇康觉得好似在阅读一个旧友的文章,刚要提笔给钟会写一篇评价,才突然想起自己和钟会其实根本不相识,嵇康不禁笑了起来。前后翻看,嵇康发觉道写《四本论》的字迹与后面写嵇安生辰八字的笔迹全然不同,显然是出自两人之手。
写文章的字迹自有一番气度,显然出自名家之笔,而钟会其父其兄皆是书法大家,如此想来这正文的字定然是钟会所写。这样似也合理,以钟会的性格,又怎会把自己的文章扔进别人的屋子,又怎会把嵇安的生辰八字以这样的方式给我,想必是钟会身边的人做的吧,想到这里,嵇康脸上又现出温暖的笑意。
若不是有要事,钟勇实在不敢再敲钟会的门了,他倒恨不得钟会真把他派到死士营呆几天,只要最后还让他回来就好。
钟会听到敲门声知道是钟勇,冷冷问道:“什么事?”
钟勇回答道:“少爷,羊祜大人拜访,已在议事厅等您。”说完之后一溜烟的跑了,钟会听见钟勇跑步的声音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抽出时间真要好好整治一下钟勇了,我让你走了吗?
披上外袍,钟会向议事厅走去,羊祜见到钟会示意钟会不必拘礼,忙说道:“士季,司马大将军最近似在调查当年孔北海的事情。”
钟会面色中现出一丝波澜,说道:“他态度如何?”
羊祜摇了摇头,道:“尚不明朗。”
钟会想了想,又问道:“他可知道孔灵的身份?”
羊祜回答道:“此时应该还不知道,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查到。”
钟会陷入深思,良久后说道:“蔡府和羊府都不安全,孔家与蔡家交情颇深,大人您和蔡家有亲,若司马将军真的动念,是很容易被查出来的。”
羊祜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但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只怕反而会引起司马将军怀疑。”
钟会顿了顿,说道:“不管司马大将军是何意,我们都不能让孔灵犯险。那就先拜托大人先通知蔡袭大人,然后将蔡府和羊府中知道孔灵的人都尽可能地保护好。还要麻烦大人多关注司马将军的态度,我立刻派人去查司马将军如今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羊祜从来没有见过钟会如此紧张的样子,也没有想到钟会这么快就掌握住了目前的局势,忙宽慰道:“恰好我近日在洛阳,我刚知道司马大将军调查此事就立刻赶来通知你了,所以我想时间上还是比较充裕的。”
钟会点了点头,想起刚才自己似有些失态,说道:“羊大人,士季刚才冒犯了,请大人勿怪。”
羊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士季不必客气。士季事不宜迟,我立刻回去通知关内侯,我们书信联系。辛苦了。”
钟会目送着羊祜离开后忙叫来钟勇,钟勇看着钟会的样子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钟会对钟勇说:“将功赎罪,帮我去调查司马大将军近日的动向,最好能持续跟进。”
钟勇脸上现出一丝难色,说道:“司马大将军?这如果被发现了可是死罪!”
钟勇突然感觉到一道凄厉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他知道是钟会在看着自己,钟会冷冷地说道:“若是死罪,我自会一力承担。死的是我,你怕什么?快去!”
钟勇不敢再说,忙离开了,少爷,钟勇和你手下那些搜集信息的人又有哪个是怕死的人,大丈夫死得其所又有何憾!可是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你连性命都能豁得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许沧海成桑田
几日后,羊祜收到消息其姐姐羊徽瑜以司马师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名人雅士的聚会,宴请的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公子,还有文坛上的风流名士,嵇康钟会自然也在其列。
孔灵虽然没有直接收到邀请,但羊徽瑜也派人暗中通知了孔灵,并告诉她千万不可以以孔灵的身份参加宴会。
根据钟勇调查到的消息,钟会认为这场宴会很有可能是司马师对于孔灵最后的观察,这场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将直接牵涉到孔灵的生死。目前看来,司马师对于孔灵的身份仍不能完全确定,但这场宴会后他必然会做出一个判断,这样成败系于一念之间的游戏钟会曾经非常喜欢,但他这次却觉得非常不安。
羊祜反复看着羊徽瑜的邀请函,问向钟会道:“士季,以往这样的宴会上常常会有一些弹琴献舞的助兴项目。若灵儿被选中,我们是应该让灵儿大放异彩还是让她显得与常人并无异常呢?”
钟会握着手中的折扇反复思量着,回答道:“这便是司马大将军抛给我们的难题,若让她大放异彩难免惹人注意,但若让她平凡无奇如若司马将军稍微透露出孔灵的身份,岂不是让孔家蒙羞?”
羊祜摇了摇头,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钟会突然问道:“大人,士季斗胆问一句,您姐姐司马夫人可否知道孔灵的真实身份?”
羊祜回答道:“家姐不知,因孔灵家世隐秘,所以就连蔡家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
钟会眉头微紧,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始终没想明白,司马大将军为何会突然关注起孔家的事情来?”
回想钟勇近日呈报的消息,再想着几天前自己买通的司马师身边的近侍打探到前几日司马师见过的人,突然中书令李丰的名字浮上心头,钟会问道:“大人,敢问你可知道李丰李安国?”
羊祜想了想,说道:“听说他与夏侯氏颇有渊源,似是皇帝曹芳的心腹,他与饶阳侯走的也很近。”
饶阳侯,岂不是曹璺之父?且嵇喜近几月来与饶阳侯之间联系颇多,只怕司马将军突然调查孔灵的事情必然与他们有联系,这样司马将军了解到的关于孔灵的信息必然不全然是事实,司马将军的态度定然也会受他们影响,因此想要除掉孔灵的可能性更大。
想通这一节,钟会的心反而定下来,于是对羊祜说道:“我们在明司马将军在暗,何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不知道刀会砍向哪边,所以当然两边都要放上盾。”
羊祜点了点头,说道:“家姐格外提醒灵儿不要以自己本来的身份参加宴会又是何意?”
钟会思索了一会,说道:“想必司马夫人已经对司马将军的用意有所了解,不管司马夫人对孔灵的真实身份是否清楚,我相信她应该都是想保护孔灵的。”
羊祜朗然一笑,说道:“士季似比我还相信我的姐姐?”
钟会浅浅一笑,回答道:“我也不甚确定,毕竟司马夫人要稳固自己的位置还是很有可能站在司马将军的立场上。但我听说司马将军毒杀自己前两位妻子,且司马夫人自嫁入府中从未有孕,这很有可能是司马将军忌惮蔡氏和羊氏的力量刻意为之。如此一来,只怕司马夫人对于司马将军又少了几分真心吧。”
说完这话,钟会刻意顿了一顿,之后起身对羊祜行了一礼,说道:“暗地中讨论司马夫人,对您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羊祜一摆手,示意钟会坐下,说道:“士季所说何错之有?何况当年家姐嫁于司马将军一事若非您一力帮忙,又怎能进行的那么顺利?如此说来,您是家姐的恩人,谈谈她的事情,又有何不可?”
钟会忙又起身致谢,说道:“多谢羊大人不怪罪,重归主题,为今之计应该是赶快为孔灵找到一个合适的掩盖身份。”
钟会说完这句话,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钟会也不知道要怎样立刻找到一个合理而又有据的身份来帮助孔灵。
很久后,羊祜突然大笑起来,钟会便用疑问的眼光看着羊祜,羊祜笑道:“我真是糊涂,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身份可以利用。”
钟会不解地看着羊祜,似在等他娓娓道来,羊祜却不急说出答案,反而用一种玩味而又富有启示的目光看着钟会,让钟会感到更加疑惑。
羊祜看钟会的确真的无法猜到,便说道:“不知小妹孔灵做钟侍郎的妻子可高攀得上?”
钟会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忙道:“大人说笑了,即便我们如此仓促成婚,也会引人生疑。”
羊祜又露出笑容,说道:“士季可记得小妹已经在钟府所住日久了?即便司马将军想查也只能查到这个结果,若你府内一致说你早已与小妹成婚,司马将军又有何证据证明不是?至于你府内,我相信统一口径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钟会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知道羊祜所说的方法的确是一个好方法,便于操作也更易于取信于司马师,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