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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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灵诀-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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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灵流露出无比好奇的样子,说:“灵儿愿意慢慢听。”
  嵇尚点了点头,便示意孔灵坐在院子的石椅上,然后慢慢地讲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三个的小时候。嵇尚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父亲早逝,长兄如父,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操持。他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从小就操心生活琐事的他对政治也所知不多,因此他讲出来的故事大多也都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事。
  嵇尚讲了很久,孔灵也听了很久,虽然大多数事情是孔灵现在根本不想知道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和嵇尚一起陷入了回忆中,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小时候嵇康的身影,顽皮聪慧,天资过人,他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好,不想做的事情却谁劝也不听。
  听着听着,孔灵觉得自己好像就站在小时候的嵇康身旁,一起读书,一起爬树,一起捉蝴蝶,一起弹琴,一起写诗,一起调皮捣蛋,一起和父母兄长耍赖撒娇。好像她也陪着嵇康一起长大,看着他从一个聪明的孩童逐渐长成俊逸潇洒,玉树临风的男子。
  嵇尚突然说的几句话将孔灵拉回了现实,嵇尚说:“小时候的事差不多了,至于父母吗…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官位,好像是一个什么御史,因为以前家里是在会稽的,搬到谯县以后也没什么朋友,就是常有姓曹的叔叔来家里玩。所以我们几个几乎都是母亲带大的,母亲很不容易。”
  孔灵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自然,慢慢问出这个好像是无意中问的问题:“来嵇府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老夫人姓什么,只知道她叫老夫人。老夫人究竟姓什么呀?”
  嵇尚朗然一笑,显然没有发觉有任何奇怪,于是说:“也不怪你,平时也不会聊起这些事情,家母是姓孙的。”
  姓孙?姓孙?嵇尚的回答就如一声惊雷炸开在了孔灵心里,孔灵突然间失了神,嵇尚注意到孔灵惊愕的神情,忙笑着问怎么了。
  孔灵慌忙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微笑着说没什么,嵇尚以为自己又说到什么触动了孔灵的伤心事,便也没有过分深究。
  过了一会,孔灵又说:“我听广哥哥说你们家本来也不是姓嵇的,第一次见面他说他叫奚广。”
  嵇尚依旧笑着回答说:“是啊是啊,我们家本姓奚,听说父亲那辈改姓嵇的。”
  听到了关键词,孔灵忙追问:“祖父?我没有听广哥哥说起过自己的祖父,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嵇尚微一皱眉思索了一会,说:“我们都没有见过祖父,父亲也没有跟我们提起过,只知道他叫奚峰。”
  听到这里孔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奚峰,孙氏,难道天意竟真的如此吗?平静了一会,孔灵又说:“嵇大哥,你们的祖父和父亲可有灵位?我想去拜见一下他们。”
  孔灵的这句话让嵇尚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为何不等叔夜回来后一起去拜见,但想到孔灵和嵇康早已经私定终身,而且看孔灵的样子颇似有隐情,便也没有明说,点了点头就带孔灵去了供奉有嵇氏祖先灵位的屋子。
  孔灵走进屋去,看到奚峰和嵇康父亲嵇昭的灵位,又看到嵇昭的灵位上有一行小字写着“妻孙氏立”,孔灵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逐渐攥紧的拳头,看到身旁嵇尚有些疑惑的神色,于是轻轻地对供奉的灵位鞠了一躬便转过身来对嵇尚说:“嵇大哥,对不起,我想起了我家的一些事情,于是竟又失态了。我有些害怕,我们可以走吗?”
  虽然嵇尚觉得孔灵的解释似也很合理,但就是隐约中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带着孔灵离开了这间屋子。嵇尚和孔灵沿着庭院慢慢地走着,孔灵突然问道:“嵇大哥,你们家可有族谱?”
  嵇尚听到后愈发地感到有些事情不对,但始终想不出来是什么事,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孔灵一眼。
  孔灵看到嵇尚的眼神,连忙说道:“嵇大哥对不起我冒犯了,我只是随便问问。”看到嵇尚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嵇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今天多谢你。”说完后便准备离开了。
  嵇尚挤出一丝笑意,对着孔灵点了点头,示意她回去休息。嵇尚驻足看着孔灵离开的身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孔灵怎么了?想着想着没有想出什么眉目来,又想到杜鹃,嵇尚想着也不知道今天她离开后有没有又难过,于是就去厨房拿了一碗粥走向了杜鹃的屋子。
  边走边想,好像过了很久,嵇尚才走到了杜鹃的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门便吱的一声打开了,杜鹃探出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原本门与他之间的距离就不是很大,杜鹃一探头几乎要贴到了他的脸上,他连忙后退,脸上现出了紧张的神色,连粥都差点洒了。
  定了定神,他看着杜鹃温柔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杜鹃今天是在等他的,一直在等着他。杜鹃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他忙把粥放在桌上,对杜鹃说:“想着你下午也许没吃饭,所以给你带碗粥来。”
  杜鹃看了看粥,又看了看他,突然有些幸福地笑了,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呆着,一个吃着粥,一个看着吃粥的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时而交换的满含笑意的眼神,却让彼此都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不一会一碗粥就见底了,杜鹃擦了擦嘴,问道:“你…你愿意把早上没踢完的毽子踢完吗?”
  嵇尚也笑了,然后故作严肃地摇了摇头说:“不愿意。”
  看见杜鹃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又补充道:“现在不愿意,因为你刚吃饱,现在就去踢毽子会肚子疼。再坐一会吧,一会我就愿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种相思千般恨

  即使感觉到事实已经愈加清楚地放在自己眼前,孔灵对于这件事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她总是想着只要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这些事情就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孔灵还是照旧每天都去给嵇康的母亲请安,一天,孔灵去请安时恰逢孙氏正在梳头,孙氏便叫孔灵过去帮她梳头。孔灵浅浅一笑接过梳子,帮孙氏梳理着早已斑白的头发,梳着梳着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小的时候母亲帮自己梳头时是何等的温柔慈爱,如果母亲还活着她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帮母亲梳头。
  突然一股恨意升上心头,孔灵怒视着背对着她的孙氏,悄悄地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一只手帮孙氏继续梳头,一只手紧紧攥着簪子逐渐向孙氏逼近。突然,孙氏转过头来对着孔灵温柔一笑,问道:“灵儿,叔夜快回来了吧?”
  看到孙氏这样的笑容,孔灵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抗拒,担心孙氏已经看到自己手中的簪子,便微笑着说:“是的,老夫人。还有灵儿觉得这个簪子配老夫人的发髻刚刚好,不如就送给老夫人吧。”
  孙氏看着孔灵又慈祥地笑了,忙推却着,但孔灵却把簪子插在了老夫人的头上,让老夫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说:“老夫人你看,多好看啊,您就不要推却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孔灵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上不断有汗沁出,两只手也不自觉地颤抖着,便跟老夫人请辞回去了。
  孔灵走后,孙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想着自己刚才在铜镜中看到的孔灵用近乎狰狞的面孔将簪子不断逼近自己的画面,孙氏觉得不寒而栗,于是叫来侍女让她赶快出去找嵇喜过来。
  本来在外办公的嵇喜听到母亲急召赶紧赶回府中,看见母亲忧心忡忡的样子先是像母亲请了个安,然后便问:“母亲,何事如此着急?”
  孙氏示意嵇喜坐下,然后说:“公穆,恐怕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快去查查孔灵这次回许昌都去了哪里,还有她家中的情况。”
  嵇喜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便赶快离去了。
  孙氏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主动引颈受戮,大声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女孩,她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去想。
  几天后,嵇喜返回府上已是晚上,满脸疲惫的嵇喜没有休息立刻赶到母亲的房中,喝了口茶后,便说:“母亲,你的猜测的确是对的。只是孔灵的父亲并不是孔融的第二个儿子,严格说来,他是孔融唯一的儿子。”
  孙氏挑了下眉,看着嵇喜问道:“什么意思?”
  嵇喜马上接道:“事实上,孔北海的确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是从小似是收养了一个男孩,因此有人说孔北海有两个儿子。当年祖父和父亲派人杀掉的是孔北海的女儿和那个养子,而他真正的儿子,也就是孔灵的父亲,早就被人带走了。”
  孙氏点了点头,思考着自己所知道的当年的事情,当时人们不知道孔融有两个儿子,于是杀掉孔融的儿子与女儿后以为已经彻底斩草除根了。但二十几年前,丈夫嵇昭发现了孔融另一个儿子的行踪,便派人去追查,于是认为孔融有两个儿子,但看来当年孔融是使了一个掉包的手段,用自己的养子救了自己的儿子,果然狡猾。
  嵇喜看母亲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她,过了一会看到孙氏好像已经想通了,便接着说:“孔灵这次回许昌的确像她留下的信所说是回去探望病重的乳母,而她的乳母就是当年孔融养子的姐姐。”
  孙氏又点了点头,说:“如此说来便说得通了,看来孔灵原来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现在她应该是知道了。”
  嵇喜看着母亲的神色逐渐变得紧张,便问道:“母亲何以确定孔灵现在已经知道了?”
  孙氏又回想起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幕,回答说:“不是完全确定,但十有□□,不管如何,我们不能让叔夜冒这个险。”
  顿了顿,孙氏又接着说:“上次你说的曹爽大将军的那个提议,你跟他说我们同意了吧,不日便去提亲。”
  嵇喜听到母亲的话,突然肩膀晃了晃,但马上就恢复如常,应了声好。想了想,又说道:“母亲,你可是决定了?和饶阳侯之女成婚,叔夜他能接受吗?我们是否要告诉他真相?”
  孙氏眉头紧蹙想了一想,说:“不,不必告诉叔夜,你暗中准备就好。饶阳侯那边也要多走动走动,毕竟是娶曹氏的女儿,叔夜又不在,所以还要多靠你周旋。你辛苦了。”孙氏拍了拍嵇喜的肩膀,心中对嵇喜又多生出几分愧疚来。
  嵇喜笑了一下,说:“母亲言重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半月前曹爽大将军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始采办相关的物资了,因此现在也不必那么着急。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就开始准备后续的事情,母亲也早点休息吧。”于是便起身离开了,走之前握了握母亲有些粗糙的手。
  叔夜,这一年中因这婚事我为你多加奔走周旋,如今既然已经同意了,便也算尘埃落定了。母亲,希望叔夜能理解我们两个的良苦用心吧,有些事情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但既然可以不用背负真相的责任,也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想完这些,嵇喜帮孙氏把门轻轻地关上便走了。他不知道,这个夜晚不只是他和孙氏的不眠夜,也是藏在附近的那个原本以为可以自欺欺人的孔灵的不眠夜,事实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展开在了她面前,由不得她去逃避。
  广哥哥,你要成亲了?可是你要娶的并不是灵儿呢。
  第二天嵇喜便启程去了洛阳,走前给嵇尚留了一封信,让他着手准备嵇康和饶阳侯之女曹璺的婚事,并叮嘱他万不可告诉别人,尤其是嵇康,要秘密操办这个婚事,希望能在嵇康赶回山阳之前将一切都准备好。
  嵇喜不知道这封信同样给嵇尚平静的生活掀起了惊涛巨浪。收到信的嵇尚甚至完全没有去考虑过孔灵该如何面对这件事,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对于杜鹃来说似乎很重要。
  她深深喜欢着叔夜,却无奈叔夜心中有了其他的人,所以才不得已放弃。而如今,叔夜无法娶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为妻,那么一个也是娶,两个也是娶,也许这对于杜鹃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呢?比起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妻子,也许叔夜反而能发现杜鹃的好也说不定,杜鹃,你能实现你的心愿了,如果你知道这个消息你一定会开心的,那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我明明应该是为你开心的不是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嵇尚又走到了杜鹃的门口,想到就是在这里,他放下了两根喜烛;就是在这里,杜鹃抱住了他,那一切好像还犹然在眼前,可如今却已经不能再妄想了。
  想到他初到山阳的那一天,杜鹃像个小孩子一样和嵇康拌嘴,说不过他时脸上却仍然挂着不服输的神色;想到她搀着孙氏,还不忘回头冲着远处的嵇康吐舌头示威,那种可爱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想到她笨手笨脚地给嵇康缝荷包织手帕,鸳鸯都绣成了胖鸭子;想到她偷偷在后面跟着嵇康,把他的酒藏起来然后看着嵇康疑问的神色发笑;想到她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站在嵇康的门口,听着他隐隐约约的呼吸声默默流泪;想到她站在嵇康完全看不到的角落里,满眼欣喜地望着他;想到她看到孔灵时倔强地不让自己流眼泪,眼神中却分明有自惭形秽的卑微和绝望的黯淡;想到……
  嵇尚不知道自己已经陪着杜鹃走了这么远的路,看着她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逐渐变成一个学会察言观色,隐忍内敛的女人,她好像在这几年中长高了不少,也出落的愈发标致了,站在嵇康身边显得更加合适了。
  叔夜,没有了孔灵你是不是就能关注到杜鹃了呢,她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做了那么多事情,你知道后会不会感动呢?其实她很怕黑的,别再让她晚上站在你门前等你了;其实她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你多点时间陪她多和她说一句话她都会开心一整天的;其实她很傻的,但你不可以骗她……叔夜,我要放手了,但你一定要牵住她的手,不要让她再一个人了。
  嵇尚天马星空地想着,好像马上要嫁给嵇康的不是曹璺而是杜鹃。
  孔灵再向孙氏请安的时候,已是几天后,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共处一室显得十分尴尬。
  孙氏首先开口:“孔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了,叔夜他从洛阳回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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