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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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灵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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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灵笑了好一会,看着仍然一脸迷惑的小姜,才柔声地问道:“小姜,你真的没想过可能是你的热包子自己变凉了吗?”
  小姜听到这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笑着夸赞孔灵聪明,然后小声地嘟囔着:“我就说吗,我把包子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找到呢!?”
  孔灵满脸笑意地看着小姜,好像把整个世界的阳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脸上,钟会站在门口忽然不敢进去,他怕他一进去这样的孔灵就消失了。又看了一会他就转身离开了,钟勇赶紧跟上他的脚步,看向钟会的身影又多了几分担忧。少爷,从小你就告诉我成大事者不能心软,否则只会自尝其苦果,那你现在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品尝着自己酿下的苦果呢?
  午后孔灵休息好后问过钟勇便去书房找钟会,钟会正在练书法,孔灵不愿打扰钟会,于是站在门口等他。阳光正是最强的时候,孔灵的眼睛被晃得有些难受,便只好面向书房的方向站着,看着里面那个高大俊逸的男子灵活地运转着自己的手腕,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孔灵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嵇康也是这样认真地写着字,如今你会自己研墨吗?还是……
  孔灵还没有想完,钟勇便示意孔灵可以进去了,孔灵进去后,钟勇就把门紧紧地关上后离开了。看到孔灵,钟会露出了一个微笑,把满书案上的宣纸收了起来,孔灵故意转过身不去看钟会所写的字,钟会合上其中两张写满着“雨”的纸,走向孔灵让她坐下,然后淡淡地似乎不含一丝感情地说:“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孔灵停顿了很久,而钟会似乎也没有想催她的意思,也是静静地坐着,之后孔灵突然很小声的说:“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钟会一挑剑眉,看着孔灵似有些迟疑的神色,问:“姑娘可是要解释为什么了?”
  孔灵轻轻地点了点头,钟会喝了一口茶,说道:“从你小时候说起吧。”
  “小时候?这……”孔灵有些疑惑地看着钟会,钟会说:“姑娘不想说的话当然可以不说。”
  孔灵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只是这些和我从前让先生做和以后让先生做的事情全然没有关系啊。”
  钟会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回答说:“也许有关呢。”看到孔灵刚刚准备张开的嘴,钟会又补充了一句:“谈到任何你不想说的事情时,你都可以不说。但,希望你不要骗我。”
  孔灵看着钟会的眼睛,竟在其中看到一丝恳求,她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便点了点头,之后缓缓说道:“我是在许昌长大的,但我的父母在我五岁时就去世了,只留下乳母照顾我。虽然没有和他们度过很久的日子,但我记得他们很恩爱,也很爱我,好像我小时候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怪我。”
  钟会看见孔灵停了下来,于是问道:“他们是怎么去世的?”看到孔灵好像流露出来了一丝难过的神色,便说:“我说过的,姑娘可以选择不回答我。”
  孔灵摇摇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那时我以为他们是病死的。”
  钟会看着孔灵,她的眼中流露出越来越深的忧伤,连忙说道:“姑娘不会只想用这么几句话就总结了小时候吧?既然尊父母去世的早,那想必你和乳母的关系很好。”但是钟会心里在想,你说那时你以为他们因病去世,那显然是现在你知道了不是,让你聊起你小时候的事情是想让你能更多地回想起开心的事,又或者也是我私心希望你先聊起没有认识他之前的事。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钟会突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了。钟会还没有从沉思中脱身,孔灵轻轻的声音又响起:“乳母的确待我很好,父母去世前将我托付给蔡伯父,虽然他们身在洛阳,但我的吃穿用度都是他们帮助我们的,蔡伯父待我很好,羊祜哥哥也常来找我玩。”
  说到这里,孔灵的脸上浮现了幸福的神情,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钟会仿佛看到了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轻摇秋千或者在府院内奔跑的样子,想到这里,钟会突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孔灵突然问道:“先生知道蔡伯父是谁?”
  由于钟会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所以一时没有晃过神来,听到孔灵在问他,回答道:“去过蔡府,就知道了。”
  孔灵看着钟会,眼中竟然现出一丝嘉许,说道:“和先生说话好像多说几句都会显得多余。”
  钟会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如果姑娘说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么说多少也不是多余。”
  钟会本来还想再多说一句,但是听到孔灵说:“那个时候全然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值得费心的事,后来有一次去山阳玩,就遇见了……他。”
  恍若一道惊雷炸开在了钟会心里,他想说的话都梗在喉咙里,他此刻特别希望孔灵说一句她不想提起这些事,可是孔灵并没有说,她一切强行压抑的情感和回忆好像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倾泻的闸口,初见时的倾心,逐渐加深的钟情,他飘逸的鬓发,粗重的眉宇,好看的眼睛,他不凡的见识,不俗的谈吐,敏捷的才思,他和蔼的家人,有趣的朋友,他意境开阔浑厚的琴声,他潇洒风流的字体……说着这些事情时的孔灵好像又回到了十六岁,眼神中时而蕴含着少女的灵动,时而满含初涉世事的新奇,时而一低头尽显小女儿情态的羞涩,时而抬起明目现出对于喜欢的人骄傲的神色。比起刚才一语而尽的总结,说起和嵇康的事情却事无巨细滔滔不绝。钟会早已不愿再听,但孔灵所说的一件件事却好像都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这些画面中的孔灵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珍之视之的孔灵难得一见的笑容在这些画面中仿佛随处可见,他不想再听,但他却也不忍打断。
  原来,你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让他走进你的心里,让他完完全全地占据了你的心,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也丝毫没有给其他的人留下任何余地。
  不知道过了很久,好像是感觉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喉咙,好像是注意到了对面的男子逐渐黯淡的目光,孔灵停了下来不敢再说,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竟记得这么多的东西。
  钟会看到孔灵像是做错事情孩子的表情,轻轻地似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姑娘为何停下?可是累了,不如喝口水吧。”
  看着明明刚才眼中还满含忧伤却霎时明媚的钟会,孔灵突然觉得很感动,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话,也从来没想到会说出这些话,但当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这个聆听的人始终目光相随,就连那个钟会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都显得那么温暖。
  钟会看到了孔灵眼中的感动,却突然觉得很慌乱,于是轻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姑娘现在可以真正开始解释为什么了。”
  孔灵沉默了一会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收回自己的心绪,再睁开眼睛时竟盛满了满目忧伤,钟会突然觉得很后悔,他宁愿孔灵永远停在刚才那一刻。尽管花并不是为他而绽放的,但他却愿意看到花始终美丽着。
  良久,她听到孔灵说出了一句:“可他却是我的仇人。我的父母因他父母而死,我的祖父因他的祖父而死。”
  听到这句话,钟会还是觉得整颗心都被揪在一起,哪怕他似乎隐约中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但听到孔灵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想去接受。钟会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这个自己十分陌生,从何时开始,我,已经有了不想去接受的事情?已经开始去关心别人的事情?可他的脑海中还是一遍一遍地问着,一遍一遍地想着,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直接被告知的,还是一点一点猜测一点一点确认直到最后万念俱灰的?
  想到那个晚上他在竹林中看到的满脸泪珠绝望哭泣的坠落凡尘的仙子,想到那个月夜她独自一人骄傲地用“英雄惜英雄”这样的解释向他求助,想到那个深夜她在刺骨冷风中驻足凝视着嵇府中她曾住过的那个地方。想到初见时她清逸的面庞却没有任何一丝流连人间的表情,想到她每一次狠下心来的决绝眼神而很快又反悔的脆弱,想到她每一次眼神中满含的挣扎和犹豫,想到她……仿佛只是刹那间,却仿佛已过千万年,钟会望着孔灵,望着这个正狠狠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女子,满含热泪的双目像是清澈的两汪清泉,钟会突然觉得,他正在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中,而他,却只想从此一直沉沦下去,陷的更深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家祭无忘告乃翁

  犹豫了很久,钟会终于还是问道:“你是如何确定的?”
  停了停,不答反问,孔灵问道:“先生是想要一语中的的答案还是想要缓缓浮出的真相?”
  钟会微微笑道:“天色还早,我们还有时间。”
  孔灵也对钟会笑了一下,笑容中好像有对钟会的谢意,于是慢慢地说道:“正始七年……”
  正始七年,嵇康前往洛阳讲学后,孔灵收到了来自许昌的家信,信上说乳母病重,希望孔灵赶快赶回来。因为父母早亡,孔灵可以说是由乳母一手带大的,乳母对她虽然不如父母那样有求必应,但也可算得上是百般纵容。由于情况较为紧急,而那时嵇喜已外出公干,嵇尚亦不在府内,因此孔灵只是留下了一封信简单说明情况便匆忙赶回许昌了。
  星夜兼程终于赶回许昌,乳母正躺在床上旁边围着几个郎中,羊祜也在,看见孔灵回来了便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孔灵的肩膀,柔声说道:“小妹,他们已经无力回天了,剩下的日子你陪她走完吧。”说完之后便带着几个郎中离开了。
  孔灵看着床上憔悴不堪的乳母,回想着她离开前乳母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和有力却温柔的大手,为何竟会变成这样?
  乳母睁开眼睛看着孔灵,温柔地笑着,示意她走过来坐下,拉着孔灵的手,看孔灵担忧的神色忙劝慰道:“人生死早有定数,灵儿不必伤心。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很多事情他们也无能为力。”
  孔灵听着乳母气若游丝的声音,眼泪簌簌地落下,轻轻地趴在乳母的身上,说:“乳母,你不要离开灵儿好不好。灵儿再也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乳母温柔地抚摸着孔灵的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灵儿,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
  孔灵忽然抬起头来,现出灿烂的笑容,回答道:“乳母不要担心灵儿,灵儿有羊祜哥哥,蔡伯父和蔡哥哥,何况灵儿…灵儿现在有广哥哥了,灵儿已经嫁人了。”孔灵说完这句话先是害羞地低下头,随即开心地开着乳母,目光中有无比骄傲的神色。
  乳母听到这句话欣慰地笑了,又摸了摸孔灵的头,问道:“灵儿,是真的吗?为何没有告诉我们?”
  孔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广哥哥…他,他去洛阳讲学了,原本我想等他回来我们就一起回来拜见您之后再正式拜堂的,但是怎么知道乳母您……”话还没说完,孔灵就又有些哽咽。
  乳母拉着孔灵的手紧了紧,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关切地问道:“他叫什么,是哪里人,人品家风如何,你见过他的家里人了吗?他对你好吗?他们对你好吗?”突然问了一大串问题,乳母突然咳了起来,孔灵赶忙去桌旁倒了点水递给乳母,乳母喝了几口后便继续用关切的神色注视着孔灵,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孔灵甜蜜地笑了,回答说:“乳母您放心,广哥哥对我很好,他的家人也都是很好的人。特别是他的母亲,还很关心我的父母,问他们的情况呢。而且她好像对我们家的姓氏很感兴趣的!”
  乳母听到这里突然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孔灵就把嵇康的母亲询问她家中情况和特别询问母亲是否姓孔的事情告诉了乳母,乳母突然显得很紧张,抓住孔灵问:“灵儿,他们家的姓氏是什么?”
  孔灵感觉乳母把她的手握的有点疼,便微微用力想要挣脱,但感觉乳母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适,还是盯着她的眼睛等她的回答,孔灵说:“他们家是姓嵇的。”
  乳母握着孔灵的手突然松开了,好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不停地说着:“谢天谢地,那就好,那就好。”
  孔灵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乳母的反应,继续说:“不过广哥哥说他们家本姓是姓奚的!”
  一语毕,乳母刚松弛的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她惊讶地看着孔灵说:“什么?他们是哪里人?”
  孔灵对乳母的反应十分不解,但还是继续回答着:“山阳人,但是听广哥哥说,他们家原来是在谯县的。”
  这次乳母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又问了一句:“那祖籍呢?就是谯县吗?”孔灵对于乳母的一连串问题显得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回答道:“这个我不知道,好像是在会稽吧,有一次我好像听他的哥哥提起过。”
  会稽这个词一出,孔灵看到乳母差点从床上坐起来,孔灵感觉有点被吓到了,忙问:“乳母,您怎么了?”
  乳母示意孔灵扶她坐起来,但她全身似乎根本没有力气,她强撑着靠在床上,非常严肃地看着孔灵说:“灵儿,你把你知道的他们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尤其是他的母亲。”
  孔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乳母这样严肃的样子,于是把在认识嵇康的经过,包括在嵇府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乳母。她的乳母越听呼吸越急促,尤其是在听到孔灵对嵇康的母亲的描述时,似乎都快要窒息一般,听着听着,她突然问孔灵:“灵儿,他的母亲可是本姓孙?”
  孔灵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因为府中的人都叫她老夫人,我也没有问过广哥哥,我只是知道她是广哥哥的母亲。”
  乳母听到孔灵叫嵇康广哥哥,突然发怒地对着孔灵大喊:“我不许你再叫他广哥哥!”
  孔灵听到乳母的斥责显得十分委屈,从小到□□母都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低下头来,有些呜咽地说:“为什么?广哥哥对我很好的,我是他的妻子,那我要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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