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休的样子,那般惹人怜惜。且不说那白胜雪的肌肤,脸颊更似雪中梅花几瓣的美好。
这样姿容卓绝的女子,是谁?
心中这样想着,于是她更凌厉地问了:“你到底是谁?”
沉吟了一会儿,王纱凉眯起眼睛,摒掉所有装出来的可怜卑微,巧笑道:“韩大医师,你要不要猜一下?”
捕捉到她眼里的狡黠,想着她刚才那一刻绽放出的高贵,韩茹立刻凝了眉:“你——莫非是,华月公主……残晔的前太子妃?”
“韩医师果真是冰雪聪明。”
韩茹心下一凛,抓住王纱凉的胳膊:“好啊,你要见王么,我带你去见王。”
“等等。”王纱凉不怒反笑,“刚还说韩医师聪明来着,怎么,现在却犯傻了?”
“呵,公主此言何意?”
刚被她摆了一道,王纱凉自然不甘心,便又笑道:“所料不错。韩医师倾心于王吧,你巴不得,我立刻死去吧?”
韩茹不屑地看了王纱凉一眼:“呵,当初你那么阴险地给王下了我现在都还没完全治好的毒时,我还真希望你死去。”
“所以现在要快点把我送给靳楼,让靳楼杀了我?”
“王的名讳,岂由你随便叫出来?”
“凭他喜欢我。”王纱凉一笑,心里却实在没有底,如今却只有这样说保全自己,“你把我送过去,他非但不杀我,还会宠我护我,到时候我便为所欲为。”
“他不会。他对你已有了戒心。”韩茹亦是笑着看王纱凉。
王纱凉心里一冷,还是笑道:“那,你要不要跟我赌赌?赌一下,是你亲手把我送到王身边,让我名正言顺地盗军情。”
良久,韩茹眼里的自信终于决堤。“那么,你要如何?”
王纱凉在心里深深呼着气:“那么……偷偷带我出去吧。送我出城。我回全城,就探不了军情了。”
韩茹审视她半晌,最后却出乎王纱凉意料地摇了下头。
“那你想怎样?把我交给他么?”
“你不想见到他么?”韩茹报以一笑,继而又沉下了脸,“我会杀了你。”
第九十二章 纠葛以后
“什么?”
“就算他会恨死我,会杀我,我也要取你性命。我不能再让你影响他。你于他而言便是灾难。”
被点了**身子无法动弹,王纱凉睫毛却抖动着:“他,也这样想?”
韩茹镇定地答:“王怎样想无所谓,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也说我倾心于他不是?我杀了你也是帮他。”说着,韩茹的右手缩回了袖中。医者,能救人,杀人的毒亦不在话下。
“呵,这样看来,你和你妹妹还真是天壤之别。我倒想问你了,其一,你是大夫,还出自神医世家,不救人便罢,竟然还杀人?其二,你们韩家也是中原人士,你帮外族人入侵王朝?”
韩茹脸白了一下,才又道:“我早已说,为了他,哪怕被他记恨、被他杀,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什么济世江湖的虚名呢?至于韩家,我跟真儿来到塞外,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一些家事,韩家早已容不下我们。我不是韩家人,也在残晔才找到了几分温暖。最后,是你兄长王箫连害死了我唯一的妹妹,这个仇,我也是一定要报的。”
“我王兄害死了你妹妹,根本没有的事。她是太善良,她——”王纱凉提眉,而后猜到了什么,自己就咬紧了嘴唇。
“阿茹。”
门口冷不丁传来这样的声音,王纱凉和韩茹皆是一惊。韩茹立刻伸出右手,道:“王有何事?”他有事,通传就好,何需亲自来?
而后,靳楼径自就走进营帐中。
“怎么回事?”视线扫过那个受伤的背影,他这样问道。
“王……他是之前我们去看惊天时遇到的叫阿岳的——”
不待她说完,他便握拳向前。“阿月”,还有那熟悉得过分的身形。
手搁在她的肩膀上,熟悉的感觉。很久以后,他才放手。王纱凉深深吸口气。快要窒息。
“看孤一眼也不愿意么?”靳楼勾唇道,“还是,你在怕什么?”
她倔强地不开口。
“回答。”
平和的气氛里蓦然就有了肃杀之意。
韩茹也不禁惊讶。她的印象中,他不曾动过火。
铁了心一般,她仍是不开口。
“王……王恕罪,公主不能动,是因为我点了**。”看到他的神情松弛了一些,韩茹又实话实说道:“不过,我未曾点过她的哑**。”
靳楼伸手点开她的**道。她还是没有转身。
“王找我有什么事……我现在就去办。”叹了口气,韩茹这样问道。
“无甚要紧的事,适才无心恰走到这里,便想进来顺便问一下毒伤的事。你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攻打全城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靳楼却是一直盯着王纱凉,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一丝颤抖。
“是,那我——”
“你先帮她上药吧。”靳楼说完便走出了营帐。
王纱凉的身子这才一下放松,向前弓着,抱紧了双臂。
“他的爱比我想象中还深。若我杀了你,他该会伤心一世。罢,我放过你了。”
王纱凉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韩茹带笑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给你上药吧,伤口还在流血。这又是严冬,还真是不要命了呢。”韩茹便上前,剥开伤口周围的衣料,慢慢帮她上药。
上药完成,她冷不丁揭下王纱凉的帽子。王纱凉的头发便如墨泼下,又让韩茹讶异了一把。
“你干什么?”王纱凉皱眉。
“你要见王了,收拾好自己是礼数。”语毕,韩茹还帮她梳好头发,再把头发绕到身前以免触碰伤口,“好了,也只有暂时这样了。”
不待王纱凉说甚,韩茹已走出营帐。她看着眼前在风里显得异常孤独的背影,道:“王,都处理好了。”
“嗯。”靳楼转身便欲进营帐。
那丝肃杀没有淡去,韩茹垂了下眼睑,还是开口了:“王,她被下了咒。玉泉血。你该听说过。她……受不得太大的刺激。”
他略皱眉点了下头,便走进营帐。那个清瘦的背影,纹丝不动。
“坐吧。月儿。”说着,他亦走到桌边坐下,声音不露悲喜,“谈话,还是面对面才合礼数。”
王纱凉亦终于仰头转过身坐下,无处可躲般,视线映上他的双眸。“你要……和我谈什么?”
“之前的事,你连解释都不想做?”他这样问,语气如常。
“解释?我再怎么解释,在你眼里也会像笑话。你不信我。”王纱凉讪笑着扬唇。
“好。”靳楼瞳孔微缩,“那来谈谈你来这里要做的事如何?刺探军情?月儿你,永远很大胆呢。”
“你……”仿佛再忍受不了他这样刻意疏离的语气,她的手再一次捏住了裙摆。
“你想孤怎么做呢?”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那样叫我,我——”
“你?你想说,你是北陵王后?”瞳孔缩得愈紧,隐匿着他的所有情绪。
“好啊,你这样称呼,正是合适呢。”
“我曾经说过的话,不会变。”他再度勾唇而笑,“我还记得王箫连说过的那句话。看来,弄轩也留不住你。”
“好,我来刺探军情。你怎么做?处死我?”
“暂时关押即可。”
他不自觉地又握拳。她那样,算是默认她和弄轩的关系了?
她看他半晌,熟悉的眉,熟悉的眼,却是不那么熟悉的眼神。染了些风尘,他的眼似乎比以前更加深邃。她再看不清。她霍然站起:“不是。我……好,是我嘴硬,那毒不是我下的。在客栈的时候,我也不是故意要走——”
后面的话,却生生吞在他没有一点波澜的眼眸里。
她咬住嘴唇。是啊,刚才自己都说了不是……他哪里会相信自己……
“那些,都不重要。”沉默半晌,靳楼开口道,“只是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会发现自己一些选择错了。”
“选择?你指得是我一直拒绝和你——”
“这样谈下去也无甚意义,你似乎并不想说出来这里的目的。也罢,待会儿会有人前来,暂时带你去软禁。”语毕,他起身头也不会地向营帐外走去。
“楼,你要不要听我再说一句。”她亦立刻站起,大步向前努力伸手抓住了他的肩。
“好啊。”他松开她的柔荑,回头以审视夹了几分好笑的目光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却足以将骄傲如她刺痛。
“算了,当我没说。”她讪笑一下移开视线。
看着她颇有些决绝的眼神,他有片刻的讶异,随后却还是走出营帐。
不知道。骄傲如她,生生被他的那个眼神灼伤。不要,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说出求他的话。
于是,她就那么站着,脸上连表情都不再有,仿佛也忘了背上的疼痛。她静静站着,不一会儿,果真有人走进营帐,然后带着自己向前,一直到走入另外一个较小的营帐。
“王吩咐暂把你软禁在此处,你哪儿也不能去。三餐会有人送来,这点你放心便好。”架着她的士兵嘱咐完就离开。还唠叨着怎么把她关在这样一个好的地方。
王纱凉缓缓坐下。
楼,让我来猜一下。你,又要,如何来利用我……
那个眼神。好像他已把自己遗弃。
之前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不再被他爱是什么感觉。
然而现在,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等有人送来晚饭的时候,已是晚上。
来人把简单的食物放在桌上,却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王纱凉抬头:“有事要说?看你的装扮,是副官一类的官员?”
来人颔首,而后道:“在下现在的任务,便是问询。公……或者说,王后,不妨告诉在下,你已经打听到了什么?”
“我不过才来,你认为能打听到什么?”王纱凉冷冷回答。
“那么,王后前来,是受北陵王的指使呢,还是王朝太子?”
“若是靳楼要你问,你让他亲自来问我好了。”王纱凉蹙眉。
来人一笑,“王高高在上,这种事儿怎能劳烦他。在下的职务,从来都是问询奸细。对了——你的伙伴,还有放你进来的管事们,也都被扣押了。”
“什么?”王纱凉握拳。
“管事属失职,而你那朋友,我可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是奸细。”
“放了他。”
“恕属下办不到。他的家人也都被抓起来了。王后觉得,是你现在告诉在下真相好呢,还是在下对他们用刑?”
“呵,本事那么大。你怎么不对我用刑?”
“这点王倒嘱咐过,北陵王后生性倔强,受刑也没用。”
“真是一个德行……”王纱凉霍地起身便欲走向外面。
“王后不能离开这里。”那人忙阻拦。
王纱凉双手结印,内力缭于心间,再默念心法,丝巾从袖里飘出来,霎时便荡开一阵奇异的香味。真是往离香的招式。
那人掩住口鼻,有些受不住,却也仗着深厚的功底撑住,即刻展开拳脚。
王纱凉一边抵挡,一边高声呼道:“靳楼?残晔王啊。你出来啊。威胁我的朋友算甚?有什么问题,你不妨来问我。放了无辜的人。他们可是你残晔百姓,尊崇你,敬重你。你这么回报他们?!”
不远处,大营帐中的身影僵了下,继而嘴角浮起微笑。——她倒,的确是变了一些呢。
“不准你对王无理!”那人挣扎了一下终于醉倒在香中。不过,此刻冲进营帐举着刺刀对准王纱凉的士兵,已然围了满满一圈。
“大胆妖女!竟想吵到王休息!”一士兵立刻喊了句,亦激起大家一致的愤怒。
想了一会儿,王纱凉颓然松了手里的法印。“吵到他?好。我不吵他。更不求他……”
士兵们见她这个着实又愣了愣,直到看她真的没动静了,才又抱着倒下的惨汉,一同退出营帐。
桌上的食物,她没有动。亦没有熄灯,而是就着灯火就那么坐着。严冬,加上住在营帐里,她瑟瑟发抖,于是就在床脚缩着身子。
后来,她也不知为何,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算来这是第三次了。他消耗内力,以无声之琴帮她安眠。
半夜,她醒了,没有去想屋内的灯火为何就熄了。只是就着稀微的星光,她看见了床边的黑影。她半睁着眼睛,意识模糊地伸出柔荑,握住他的胳膊。她安心地笑了。
黑影帮她掖了掖被子。这个样子,她都没睡熟。她……真的如此不信任?
“楼……”她突然叫出声。
他忙向她看去。她的眼睛却是阖着。
在做梦么?
她的手还是紧紧抓住他,片刻也不放。
还爱么?他看着她的脸,心里问道。若是还爱,却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背叛?为何要怡然自得地当他人的王后,独占椒房?
他欲起身,胳膊上的力道却没有半点放松。
“楼——”梦中人又无比紧张地喊了一句,似半分都不舍得他离去。
他叹了口气坐下,良久后才抓住她的手。
只是,天未明时,他已离去。赶在她醒来之前。
半个时辰后,王纱凉醒来。望着身上盖好的棉被,似依稀记起了作夜的场景。她抓紧了棉被又松开。
幸而背上的伤好了许多,那管事只是警告下自己,没下太狠的手。说来他也是为自己着想。
这时,外面已经有了很大的动静,劳作和训练的声音。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早餐。竟然还是昨日那个副官。
他看王纱凉已经没有了好脸色,把早餐放在桌上就欲离开。
“你等一下。”王纱凉叫住他,“我……帮我通报下,我要见王。”
副官不理。
“你这样可是欺君!”王纱凉扬起眉毛“提醒”了他一句。
“我会通报。”副官道完,有些愤愤然地走出营帐,须臾后才回来,一脸不情愿地说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