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廷宣站在窗边,惊奇的看着这个时而皱眉时而暗叹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爆栗。蓝清眉头上一痛,这才回过神来,道:“你干嘛?”
“上次穿的那件男装呢?穿上我带去出去见见世面。”
“我不去。”
“怎么不去?科举考试在即,各地的才子都在,正是给你择婿的最佳时机。你别废话,赶紧去看看。”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把窗户和门都关个严实,每隔一会儿便敲敲窗户问她好了没有。蓝清眉知道避不过,默默坐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拿出男装换上了。
两人出门直奔岳峰茶楼而去。每年的举子最爱在岳峰茶楼喝茶论道,所以去那里准是没错的。来京赶考的都是地方上选拔出来的拔尖人物,一个两个的也都有些傲气和自信,一进到岳峰茶楼便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种言辞碰撞的火花。大家聚在一起,轮流出话题讨论,各抒己见。
魏廷宣见了默默的择了一桌坐下,蓝清眉要了一壶茶水。两人便坐在一旁听书生们的辩论。
“表哥,这些人都还挺有才的。”蓝清眉轻声说道。
半晌却无人回应,她看向魏廷宣,却见魏廷宣目光凝视着其中一位沉默的书生。他没有加入激烈辩论的队伍中去,只是在一旁微笑的看着讲话的人。见到谁的杯子里茶快见底了便帮他们添上,偶尔有一两位人邀请他说说见解,他也只是笑着推辞。
那人好生奇怪,不过看起来却意外的亲和。
“表哥看着那人作甚?”蓝清眉问道。
魏廷宣这次回答了,头转了回来,说道:“我见那人闭口不言,必定是胸无点墨之人,所以多看了几眼。”
蓝清眉也顺口说道:“那也未必,光说不思考也不能进步。也许人家是博采众长的谦虚之人。”
魏廷宣轻叩了几下桌子,目光灼灼的看向蓝清眉,说道:“你看上了他?”
“咳咳,怎么会呢?只见过一面而已。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见到你打量他就多说了几句。”蓝清眉疑惑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魏廷宣又看了那人几眼,说道:“那人不好。我看中间那位青衫的倒是不错。”
蓝清眉循声看去,果然见到众人中间有一位着青衫的男子,他看着面嫩,动作尤其活泼,口才也出众,说到激动处,甚至爬上了桌子与人辩论起来。
“噗嗤,这人倒是更好笑了。才子们果然不同寻常,各有特色。”蓝清眉好笑的说。
魏廷宣见她笑,也不再说什么。目光渐渐的不在屋内,转而看着窗外出神。
快到午时,书生们的辩论也告一段落,纷纷走出楼外去吃饭。蓝清眉发现有很多人都在招呼之前那个沉默不语的书生一起去吃饭。
蓝清眉笑了,对魏廷宣说道:“你看,人家就是聪明。不与人争,却收获了好人缘。可见不是才智欠缺之人。”
魏廷宣看了一眼,说道:“他确实聪明,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蓝清眉知道魏廷宣的性子,也不争辩。跟着出了茶楼,魏廷宣却忽然说要给蓝清眉买些首饰。
“难得表哥这么大方,不过不用了,你也知道我平时不爱这些金银的。买了也没什么用处。”蓝清眉推辞道。
魏廷宣则是一语不发,直接抬脚向前走了。蓝清眉只好跟上,途中遇上好几家首饰店魏廷宣都没有进去的意思。蓝清眉觉着他可能改变主意了,所以也没有开口。谁知在七拐八拐之后,竟然又在一家名为“金玉轩”的首饰店外停下了。
“就是今天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魏廷宣多看了几眼招牌说道。
蓝清眉好奇的问道:“什么今天?”
抬头却一眼看到之前的那位性子活泼的青衫公子,他站在柜台处正和掌柜说些什么。魏廷宣也一把扯着蓝清眉进店内了。
“听说你家有一枚梅花玉,我家妹子一直缠着我要,就请掌柜的拿出来瞧瞧吧。”魏廷宣朗声对掌柜说道。
蓝清眉忍不住去打量那位公子,个高腿长一双凤目,饶有兴致的听着魏廷宣和掌柜说话。听完又抢先问掌柜,“梅花玉是什么?我都没听说过,张叔拿出来让我也好开开眼界。”
掌柜为难的说:“公子消息好灵通,只是早就被齐王妃买走了。客官您可晚来了一步。”又转头向青衫公子解释道:“是昨日从西域商人那里收购到的一块玉石,通体粉红,花瓣花蕊神似梅花,所以叫做梅花玉。刚收下不久,正好遇上齐王妃来这里选首饰,一眼就看重买下了。”
“原来如此。”青衫公子点点头,对魏廷宣说:“既然已经被买走,公子不妨看看别的,这金玉轩的东西样样精致,令妹一定会有喜爱之物。”
魏廷宣却忽然发起火来,手狠狠拍向柜台,对掌柜说道:“莫非是看我出不起钱?也太狗眼看人低了些,便是我妹妹身上这镯子都不知能买下几间你这样的店铺了。快快将那玉石拿出来,莫要废话。”
说完便证明似的把蓝清眉宽大的衣袖一把捞起来,白皙如玉的手腕上套着一个双鱼形状的白玉手镯,两鱼正中一点朱砂红,泛着莹润的光泽。
掌柜的斜眼看了一眼那玉镯,“啧啧”了一声,的确是好成色,尤其是那一点红正是点睛之笔。青衫公子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手镯。
蓝清眉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把将衣袖拂落下来。魏廷宣表现得着实怪异,她都有些不想待在这里了。此刻见他只是默立一旁,看来是没有生气了,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劝他回去。
青衫公子却上前一步,道:“小姐可否把玉镯借给我一看?”
“无礼无节之人,我们走。”魏廷宣冷哼一声说道,随即拉着蓝清眉便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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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小姐手上戴的镯子,与我一位故人手上的镯子非常相像,我已经找了她很久了。”
“那是你认错人了。”魏廷宣说道,一下挡开青衫公子的视线,迅速在门外招呼了一辆马车等车回家。
青衫公子来不及多说,只能招呼身后的书童说了几句,再看了那离去的马车一眼,转身回了店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这厢蓝清眉被魏廷宣拉着一路回了府,连在外面吃饭的好处都没捞着。谁要看几个酸腐的才子卖弄文采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随便去河边逛逛,看看民间的把戏比这个有意思的多吧?
许是蓝清眉的不满都表现在脸上了,连魏廷宣也感受到了,他淡淡扫过来,说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嫁人前不仔细着点,以后可有你受的。”
冷着脸,却说着七大婆八大姨说的操心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蓝清眉想起刚刚青衫公子的举动,又觑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双鱼镯。这镯子并不是她的,而是上次去妓、院,她差点被歹人玷污,之后魏廷宣送给她的。那人却好像对这镯子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镯子安静的待在她白洁的手腕上。魏廷宣见她如此,提醒道:“好好保管着,别弄丢了。如果有人问起来历,记着说这是你自己的。”
“这镯子到底什么来历?不是表哥你送给我的吗?”蓝清眉问道。
“不必多问,记着就是了。”
科举考试就在十日之后,魏宰相身为主考官,忙碌不已,也实在没有多的精力来劝管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外面柳色青青,花香满地。蓝清眉在屋内待得厌烦了,便要桂香陪她去园子里走走。魏府修建的华丽自不必说,满眼的亭台楼阁,触目皆是富贵景象,与移植过来的自然景象相映成趣。
“去厨房拿点馒头渣来,我来喂鱼。”蓝清眉走到湖边,见水中鱼儿摇头摆尾的吐着泡泡尤其可爱,便笑着吩咐道。自己则自顾自的提起裙摆,蹲在湖边逗耍起鱼儿来。
桂香看了看周围,应该无事,便应声去了。
蓝清眉看得专心,不妨身后传来一声娇笑。她回头一看,是绿珠带着两名丫鬟袅袅婷婷的走来。
“我本来是过去厨房看看少爷的燕窝炖好了没,没想到竟遇见表小姐了。”绿珠目光温柔的说道。
“绿珠姐姐真真贤惠,表哥有你是他的福气了。”
“表小姐说笑了。这手可别经常泡在水里,虽说现在天气暖和了,但寒意还在,仔细别凉着了。”绿珠见蓝清眉挽起了袖子,一双手都浸在冰冷的湖水中,温柔的提醒道。
蓝清眉回了一个微笑,听话得把手拿了起来,想寻了帕子擦干手,无奈两只手都打湿了。绿珠走上前了,掏出帕子小心的给她擦干,这才走了。
蓝清眉不禁对绿珠好感倍增,有才有貌,还这么温婉可人,可惜没个好的出身。要不然不比许多官家小姐逊色了。她摇摇头,坐在松软的草地上。周围四溢着新鲜的青草气息。
说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魏廷宣了和姨妈了。
这府里的日子是越来越寂寞了。之前还不觉得,几乎每天都要去姨妈那边,或者姨妈会过来看她,最近这段日子却不知怎么了,每次过去姨妈都去了表哥那边,唤她过去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她也不便去打扰。
到底表哥离家这么多年,姨妈的爱子之心不难理解。
喂了会鱼,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带着桂香回去。
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走了路,也感到有些疲惫,便径直进了屋休息。魏廷宣却已经等在屋内了。
不等蓝清眉开口发问,魏廷宣便抢先说道:“今天见过绿珠了?”
“绿珠姐姐跟你说起过?我在湖边遇到她了,她说过去厨房给你端燕窝来着。”
“嗯,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说了几句闲话,绿珠姐姐很温柔,还给我擦手。表哥真是会选人。”想起绿珠就想起她温柔的样子,蓝清眉眼睛也眯了起来,笑眯眯地夸道。
“对,你和她一比,还真不知谁更像官家小姐一点。”
蓝清眉有些赧然,回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官家小姐,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
魏廷宣见她低头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忍心再看。他轻轻叩了叩桌子,瞥了一眼蓝清眉梳妆台上简单的物品,说道:“你就是不爱打扮,其实不比别人差多少。”
蓝清眉嘟囔一句:“我的首饰不都给你拿走了?你倒忘了。况且,我也不爱那些金啊银的。”
“也没说让你成堆成堆的往身上武装,首饰戴的好也是人身上的点睛一笔。这方面你得多向绿珠学学。”
“知道了,知道了。表哥你没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唠叨了?”关心她的夫婿关心她的打扮,真不像以前的他了。
魏廷宣见她不耐烦,也不再多说,便走了。
第二日二十盒装得满满当当的珠玉便送到了蓝清眉居住的院中。从头上、耳上到颈上、手上应有尽有,更有香气扑鼻的各色胭脂水粉,把蓝清眉的梳妆台挤得满满当当。
“替我谢谢表哥了。”蓝清眉礼貌的对来送东西的婆子们说道。
“表小姐可真客气。放心吧,话我一定带到。”那婆子笑着回道。
有了工具,打扮起来自然方便多了。这院子里最精通梳妆打扮的当数桂云。只是平时蓝清眉也不爱这些,导致桂云一直默默无闻。这会儿听见小姐传唤,那眼神里冒出的数到精光看得大家心惊不已。
桂云动作麻利,但又不失小心翼翼,很快帮蓝清眉捯饬了一个合适的发型。紧接着便是上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脸颊,蓝清眉的脸成了她一个人的画卷,她一笔笔细细描绘,很快,一个清新可爱的蓝清眉展现在众人面前。
之前的蓝清眉也并不是不美,只是看起来就是一个长相秀丽的小姑娘。这么一上妆,显然多了些让人着迷的女人色彩在其中。
桂香看了一眼,直接夸赞道:“小姐,真美!”
另外几人也随即附和道:“真的很美。”
“还不是桂云手巧。赏个东西给你吧。”蓝清眉说道,反正今日也得了许多首饰,赏一两件的也没什么。
桂云却不要,一下子跪下来,垂首道:“小姐,桂云不要赏赐。桂云听从夫人吩咐来小姐院中,本来就是负责给小姐梳妆打扮的,只是以前小姐年纪尚小,用不着奴婢。现如今,既然小姐觉得奴婢用得称手,就该是奴婢的福分了,实在不敢再要小姐的赏赐。”
原来蓝清眉的院子本来应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并几个洒扫的丫鬟婆子。但是因为桂香是蓝清眉从家中带来的,两人关系亲密,平时蓝清眉有事也爱吩咐桂香,倒把桂云这名本该是大丫鬟的人给晾在一边儿了。这会儿逮着机会,桂云自然是想抓住。
蓝清眉点点头,认可了桂云的话,道:“既然如此,以后你就经常在屋内伺候吧。”
桂云欣喜的回道:“是,小姐。”
蓝清眉是身在府中不知院外之事,科举考试却不知不觉悄悄的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放榜之日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寒门书生春风得意,有屡试不第的穷酸公子痛哭流涕。各有各的命运。
这日魏夫人叫人唤了蓝清眉过去吃饭。过去了才知道好久没露面的魏宰相也在。饭也是正正经经的家宴,不在花园中吃,而是规规矩矩的摆在饭厅。许是多日未见,魏宰相看起来神情有些疲惫的坐在桌边,和魏廷宣和气的说着话。蓝清眉忙敛眉过去,叫了“姨夫、姨妈、表哥”,被魏夫人一把拉了坐下,道:“都是一家人,拘束什么,快坐下。”
蓝清眉这才坐在魏夫人身边,魏宰相也应和道:“你姨妈说得是,一家人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魏夫人与蓝清眉说着话,蓝清眉耳朵边也留神听着魏宰相和魏廷宣二人的谈话,生怕二人再发生不快。看得出来,魏夫人也是如此。索性两人今日都比较平和,蓝清眉这才松了一口气。
热气腾腾的菜肴逐个端上来了,魏夫人喜爱布菜,把席间每个人的喜好都记得清楚,不停的劝说大家多吃。蓝清眉全都照收不误,埋头猛吃。
魏夫人劝魏宰相多吃,多日辛劳下来,他的脸也消瘦了不少。
魏宰相转头看了一眼埋头吃菜的魏廷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