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眉也来这里上香。”她自自然然的说道,仿佛两人毫无芥蒂。
蓝清眉让竹心就在原地站着,自己走上前去同秋娘说话。道:“这次我回家乡,正好也去了秋娘姐姐的故乡一趟,那里真美。只是屋里长久无人居住,看起来荒凉些。”
“是吗?”秋娘淡淡一笑,想起了梦里故乡的模样,今生她还能有机会回去?
蓝清眉与她并排而立,说道:“可不是。现在已经入秋了,秋娘姐姐家的那棵桂树也该开花了吧?”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做我的贵夫人,那穷酸日子我是再也不想过了。你说这些反倒讨人嫌。”秋娘转身欲走,却被蓝清眉一把拉住。今次碰见秋娘实属不易,怎么也不能错过了。
“秋娘姐姐,你同程鱼是莫非是从前就认识的么?我听说他也是你的同乡,难怪你们这么快便情投意合成双成对了。”
“清眉,你不是个阴阳怪气的人。若有什么话要说,你就明明白白的摆出来。”
蓝清眉要得正是这句话:“我想说,可怕秋娘姐姐不听啊。既然姐姐这样说了,我就直说了。困惑了这么久,我还是想知道,秋娘姐姐为何要回京来。”
“我说了,贪求荣华富贵啊。谁都不傻,放着好日子不过却要过那紧巴巴的穷酸日子。”秋娘说道,顿了顿又说:“枣儿最近常常念着你,若你有空,能不能接她过府去玩耍几日?”说起枣儿,秋娘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蓝清眉知道这次大概问不出什么了,但她肯让她接枣儿过府,也还是不错。蓝清眉自是欣然答应,道:“我早想着接枣儿来的。只是前段日子去了江南。你若是肯让她常常过来,我一百个愿意。”
秋娘点点头,道:“谢谢你。听说你成亲了,我做了身衣裳给你,一直没机会拿给你。待会儿我让枣儿带给你。”
“好,那我待会儿便跟你一起去接枣儿。”
两人一同乘着马车回去,秋娘将枣儿交给蓝清眉,似是极为舍不得的,目送着两人上了马车离去。枣儿扎着两个圆圆的丸子在头上,规规矩矩的坐在蓝清眉身旁。蓝清眉看到枣儿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道:“枣儿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也许是许久不见了,枣儿看起来有些生分,她小声答了声“好”,说道::“我后来偷偷跑出来,却没看到清眉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枣儿了?”
“怎么会呢?我最最喜欢的就是枣儿了。枣儿这么招人疼,谁见了都会喜欢的。”蓝清眉受不了她那委屈的小眼神,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到自己身上。一抱起来才觉得枣儿太轻了,全身似乎都没几两肉,摸到背上也是一把骨头。
蓝清眉问枣儿道:“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瞧你瘦的。不好好吃饭的孩子,我可不喜欢了。”看秋娘的样子,并不像是会亏待枣儿的。
枣儿却忽然哭了起来,她扑到蓝清眉怀里哭得很凶,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不要不喜欢枣儿,好不好?娘亲已经不喜欢我了。她从来不肯抱我,晚上也不哄我睡觉了。娘亲不要我了。是不是枣儿做得不好?清眉姐姐也不喜欢我了吗?”
小孩子的眼泪就是多,跟河里的水似的流都流不完。蓝清眉好不容易哄住了她,才问起枣儿在府内的情况。她也觉得奇怪,秋娘之前在寺院中眼里的柔软是骗不了人的,然后在程鱼府上却几乎对枣儿不闻不问。
枣儿的小小包袱里带着几件衣裳,还有秋娘做给蓝清眉的衣裳,除此之外,还有一双绣鞋。给蓝清眉的都是大红的颜色,想必确实是准备送给她的成亲礼。绣工很美,那双鞋子也精巧。蓝清眉带回房间,有些爱不释手。晚上哄了枣儿睡觉,便臭美的穿起来给魏廷宣看。
魏廷宣好笑的看她在铜镜前转来转去,打趣道:“秋娘要是知道你这样喜欢,该早些送来的。我看你不如连同那双绣鞋一并穿上,配成一套必定比那天上的仙女更美。”
“说得也是,不过这绣鞋太美了。穿脏了我还觉得舍不得呢。”蓝清眉拿起柜子上的绣鞋放在掌心轻轻抚摸。
那双绣鞋玲珑得妙,底子软软的,摸起来舒服得很,鞋头上串着珠子,叫蓝清眉爱不释手。魏廷宣见她如此,也不勉强。两人再聊起别的事。
不料第二天,魏宰相急匆匆的入了宫,一夜未归。夜里魏夫人等得心急如焚,叫人在门口探望着,要人一看见魏宰相的影子便前来禀报。
魏廷宣和蓝清眉也便陪着她一起等。
魏夫人口中唠叨着:“这人,不回来好歹也差人带个信回来吧,叫人等得着急。”一会儿又说:“人们常常说,伴君如伴虎,廷宣,你说你父亲该不会……”
魏廷宣已经隐隐猜出了些端倪,他把屋内的下人都遣散下去,轻声对魏夫人说:“母亲不必着急,父亲应该不会有事。这会儿没回来,大约是圣上已经去了。”
魏夫人骇然,忙捂住了魏廷宣的嘴,看了看四周,除了蓝清眉再没其他人,顿时松懈下来,道:“你这孩子,什么话都敢拿来瞎说。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可是要砍头的。”
魏廷宣宽慰的看着母亲,劝道:“母亲且先去睡吧,若孩儿猜的没错,这几日,父亲大概不会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驾崩鸟!
☆、第六十三章
外面的脚步杂沓有声,魏廷宣已经出去打探消息去了。魏夫人坐在椅上,牢牢抓着蓝清眉的手,皱着眉头道:“这外边发生什么事了?我今天这心是砰砰直跳,感觉特别不太平。你说你姨父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蓝清眉递上一杯热茶,让魏夫人喝了稳稳心。劝道:“姨妈宽心,不定是宫中有什么要紧事把姨父留下来了。我们且安心等等。我唤管家派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阵仗再说。”
蓝清眉让魏夫人在屋内坐着,自己去吩咐管家。管家随即派了两个伶俐的小厮外出打探消息。不多时,那两个小子抖抖索索的回来了。管家叫住他们道:“是怎么回事?”
“外面,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军队。据说是秦王殿下手下的,说是京中有乱党,圣上身体不虞,他要替圣上护卫京城安全。”秦王便是二皇子了。
蓝清眉听了心里也是咯噔一跳,担心魏廷宣的安全,一面还要安抚好魏夫人的情绪。一夜间,耳边听到许多声音,整座城灯火通明。魏廷宣在夜里三更时才小心翼翼的从侧门回来。
蓝清眉急急忙忙的跑上去拉着他的手,见他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道:“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外面那阵仗,我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母亲呢?”魏廷宣把蓝清眉拥在怀里,紧紧的抱了一下,一边往屋内走。
“姨妈在屋里呢,她也是担心得睡不着,到现在还勉强打着精神。这外面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这京城已经换了天了。”
走到屋内,魏夫人也已经听到了声响,见了魏廷宣回来脚都软了。魏廷宣把她扶住坐好,道:
“母亲先别管那么多,父亲在官场比较中立,对二位皇子并没有偏颇。这次政变不会影响到我们。”
“那你父亲呢?”魏夫人抓着魏廷宣的手问道。
“父亲此时正在为新君明日的祭天仪式做准备,明日白天就能回来了。新君是秦王殿下,也就是从前二皇子。”
听了这个消息,魏夫人放下心来,困意也上来了。蓝清眉扶着她去睡了。
两人回到卧房内,也准备再休息一阵子。魏廷宣偶然看到桌上摆着的那双绣鞋,立住了。问蓝清眉道:“枣儿呢?”
“小孩子不晓事,我也没跟她说这些,这会儿已经睡了。还说再住几日就回家呢。怎么说,还是想巴着自己的娘亲的。”
魏廷宣拿起绣鞋,叹了口气。
蓝清眉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魏廷宣拉起她的双手,定定说道:“以后我们把枣儿带在身边吧,秋娘她已经死了。”
秋娘死了?这消息来得实在太突兀,令蓝清眉没有丝毫准备。“怎么死的?前几天她还
好好的呢。枣儿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拿起另一只绣鞋,轻轻在手中摩挲着。
“程鱼杀了她。京中的两个皇子为了这皇位早就明争暗斗多时了,程鱼权衡之下认为大皇子性格软弱,好控制,便假意投诚,令大皇子认为他加入了他的阵营。这次皇上驾崩,程鱼便托人悄悄
带了消息给大皇子,令他来谋夺皇位。大皇子信了他的话,带领了一小波精兵,迅速的控制了宫中上下。秋娘却去向二皇子告了密,二皇子便急召军队杀入了宫中。”
“记得你说过,程星的死与程鱼有关。秋娘姐姐为了报仇,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那程鱼究竟是谁?”蓝清眉听罢,心上竟然十分佩服秋娘。她终于为自己深爱的丈夫报了仇,想必也是开心
的。
“这个,你得问问你得丫鬟竹心了。她自从来了京城,与程鱼私下见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是程鱼的亲生妹妹。”
“那程鱼现在何处?”
“还被关在大牢之中。若是寻常的犯人,杀了就算。可是这程鱼,唆使大皇子夺位却不是甘心当人牛马。二皇子杀入宫中之时,大皇子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程鱼,为的可是自己登上宝座。”
绣鞋还在蓝清眉的手心,她忽然惊叫了一声,把绣鞋拿到那光亮之处,见鞋尖串珠的地方,有一小块隆起,里面似乎有硬物。
“表哥,你把那只拿来。”蓝清眉拿过魏廷宣手上的那只,果然那只鞋尖平整质地柔软,“这里面似乎有东西。”
两人小心翼翼的把珠子拆下,把线头剪开,里面果然卷着一张纸,上面用细小的笔迹写了字。
蓝清眉展开纸条,借着灯光细细读了每一个字,读完又递给魏廷宣看。
“想不到秋娘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她把枣儿放在我这里,原本就是为了把枣儿托付给她。”蓝清眉想起那日她们离开程府时,秋娘那不舍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受。
魏廷宣哄她入睡,劝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按她的托付,好好照顾枣儿成人。别难过了,这是秋娘自己的选择。她也算的是个刚毅的奇女子了。”
第二日两人起床,管家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身后两个小厮押着被捆绑的竹心。
“少爷早吩咐我们注意这丫鬟的举动。昨夜少爷就寝后,这丫鬟想乘夜逃跑,被我们抓了回来。”
魏廷宣冷冷看了眼竹心,她的嘴被堵住了,发出呜呜的声响,身子也不停的挣扎。
“正好父亲还没回来,我便拎着她走一趟,顺便接父亲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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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魏廷宣出了门,示意两个小厮把竹心弄上马车,见蓝清眉还在原地,笑道:“愣着干什么?去跟母亲说一声,我们一起去。”
蓝清眉“啊”了一声,忙提起裙子去跟魏夫人禀告去了。
上了马车,竹心歪歪扭扭的,似乎想要说话。魏廷宣这会儿有了闲情也乐得听听,便把她口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竹心啐了一口,骂道:“呸,你们这两个狗男女,男人间的事,偏要来为难女人。我哥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哥?你还是歇口气,待会儿还能见见你哥最后一面。”魏廷宣说道。
竹心整个人像一个蚕蛹般的倚在马车内壁上吗,听了魏廷宣的话急了,嚷嚷道:“快说,我哥怎么了?我哥他怎么了?”
魏廷宣道:“想知道你哥怎么了,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和你哥究竟是什么人?”
竹心又不说话了,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随后说道:“我们家从前是富户,被人坑了,钱财一空,所以我才去做丫鬟的。”
“不说实话不是?算了,我也懒得问你。”
几人来到宫门前,不知魏廷宣哪里来的腰牌,冲着守卫一亮便进去了。这是蓝清眉第二次入宫了,即使如此,巍峨高耸的宫殿仍然会让她心生敬畏。魏廷宣一人手提溜着竹心,太监将他们引到新帝面前。
那新帝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一张冷厉的脸。
“草民/民女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夫妻两人齐齐下跪。
新帝道:“平身吧,把你说的那人带上来。”
怕在新帝面前失了体面,魏廷宣先把竹心扔在外面,此刻早有两名侍卫将她带了上来。那新帝幽幽的打量着竹心。
“我哥呢?我哥呢?我要见我哥!”竹心早就听到他们三呼“万岁”的声音,此刻是又惊又怕,但还是一心想找到自己的哥哥。
“把程鱼也带上来。”
片刻,程鱼便被扭送过来,他穿着素白的囚衣,温润的眼睛变得灰蒙蒙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再。他看见站着的竹心,眼睛这才亮了亮。责备的说道:“早叫你先躲起来的,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竹心见到哥哥这副模样,几乎哽咽。“哥!这次我没有不听话,是他们,他们不让我走。”竹心用手指着魏廷宣蓝清眉两人。
程鱼看了两人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现在还不杀我?如今我也不怕了,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来历。我告诉你们,我是陈将军的儿子。那边的竹心是我的亲妹妹。你们这些当权者,我父亲为你们当牛做马,流了多少血汗?最后一纸抄家令就灭了我陈氏满门。哼,可惜我没有成功颠覆你们的王朝。不过你们的气数也快尽了,把忠臣良将都杀了,你们以为这王朝还能长治久安?”
“安不安那也是朕说了算。”新帝似已被激怒,站起来一脚踹向程鱼,他的脸上立时浮起淤青。
蓝清眉竟然觉得痛快极了!她说道:“是不是你杀了秋娘姐姐的相公?你要复仇,却要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毁了一个美满的家庭。竟觉得自己有理么?”
“她有美满的家庭,我曾经也有啊?那谁赔给我,谁赔给我?”他用手掌狠狠拍打着地面,忽而又恳求道:“放了我妹妹,放了我妹妹吧,她也是无辜的人。你们这些道德家不是最讲仁义了吗?她就不无辜了吗?”
新帝确实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