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要不要找府里的大夫来瞧瞧?”小厮有些不放心道。
魏廷宣已经昏睡之中,喃喃道:“不用了。”
小厮关了门出去,直奔魏夫人处。他不敢擅作主张,但是这等事还是得魏夫人知道的。果然魏夫人一听,说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过来?”说完自己亲自往魏廷宣那边去了。
一摸魏廷宣额头,竟然挺烫的,魏夫人这才想起这院子里还有个绿姨娘的存在。身为姨娘,竟然连爷们的身子不舒坦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来人啊,去把你们绿姨娘叫过来。廷宣都这样了,她还躲在屋子里。”魏夫人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丫鬟怯怯的站在门口,畏首畏脑的。
正好这时府上的大夫过来了,魏夫人便让大夫给他诊治,自己出去盘问那丫鬟。
“回,回夫人话,绿姨娘她出门去了。”丫鬟说道。
“去哪儿了?”魏夫人不满的问道。
“姨娘说,天气不错,想去花园走走。”
魏夫人听了,道:“下去罢,这会儿了,也该回来了。”
那大夫已经诊治完毕出来了,道:“禀夫人,少爷受了风寒,我已经开了方子,吃三到四付就能好了。”
“好,我知道了。”
魏母便一直照顾着魏廷宣,又兼绿珠一直没回来,她便差人去花园找。
却说绿珠干什么去了?她早上施了淡妆,在眉间细心的贴上花钿,款款走到花园。那时还是晨间,鸟儿叫的她心里也十分欢畅。
花园深处,果然远远就见到蓝清眉和秦东青,并一大排仆妇的身影。绿珠暗暗一笑,当即就在树下蹲下,嘤嘤啼哭起来。
还是蓝清眉最先听到哭声,诧异的问周围人可有听到声音。有几个婆子极为不耐烦,大清早的,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竟然跑着这里来流猫尿了?
其中一个婆子站出来,道:“表小姐不用管,奴婢去瞧了就过来禀报。”
蓝清眉点点头,看她去了,眼睛却还是看着那边。听声音哭得凄惨得紧,别是受了什么委屈吧。
那婆子过去了,见一个绿衫的女子蹲在地上,脸伏在臂弯里哭着,也辨不清到底是谁,遂问道:“是谁在此哭泣?惊了岭南王世子尊驾了。”
绿珠缓缓抬头起来,为了不弄坏妆容,她实是哭得很有技巧的,脸上只几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脸颊。
那婆子认出是自家少爷的姨娘,也是吃了一惊,道:“敢问可是绿姨娘?却不知道因何而在这里伤心落泪?”她不敢说出冒犯的话了,自绿珠进府,也没太多消息传出,谁知少爷宠不宠她呢?
绿珠含泪只是摇头,被婆子耐着性子问了几句,才说:“我想见表小姐,不知方便不方便?”
那婆子便有些为难。表小姐和世子爷两个人相处得好好的,她过去算什么?是以迟疑的回道:“眼下好像有些不便,不如绿姨娘等晚些时候再去寻表小姐吧。”
绿珠却恍若未闻,趁婆子不注意,故意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速度却极快。直叫后反应过来的婆子边追边暗暗叫苦。
蓝清眉正说婆子过了这么久还不过来,就看到绿珠带着泪痕跑了过来。印象中她与绿珠关系还是极好的,只是绿珠也很久没过来找过她了。
见绿珠这样失态的跑过来,蓝清眉禁不住问了句,“绿珠姐姐怎么了?”
秦东青却只是看着杯沿,不语。
绿珠不回答蓝清眉,偏向秦东青那边望去,眼神凄婉。蓝清眉也觉得奇了怪了,用疑问的眼光看着秦东青。看起来这事似乎和秦东青有关系?但是这两人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吧?
秦东青见两人齐齐看着他,摆摆手,道:“我可没做什么亏心事,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蓝清眉又看向绿珠。
绿珠眼神百转千回,眼里滚出一行清泪,悠悠道了声:“秦郎,你还记得南疆的夏晚清吗?”
蓝清眉惊得把刚喝进口的一口温茶都喷了出来,不偏不倚一滴不漏,尽数都被秦东青的脸给笑纳了。
“对不起啊,秦大哥。我实在是太惊讶了,我帮你擦擦吧。”蓝清眉看着对面一脸郁闷的秦东青,抱歉的掏出手帕。
哪知刚站起身来,就被绿珠给一把推开了,抢先道:“我来,我来。”蓝清眉见状也只好坐下了。
秦东青被绿珠用帕子擦了两下,皱眉抢过她手中的帕子,道:“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绿姨娘了。”自己三下两下便擦干净了,也不把帕子直接换给绿珠,直接扔到桌上。
绿珠嘴角抖动,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刚刚收住的泪又要下来了,低低唤了声:“秦郎。”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可没工夫跟你玩什么把戏。”他有些怒了,直接说道。
绿珠也看得见形势,知道现在不是作的时候,便哀哀的说起来:“你可知,表小姐手上的镯子是我的。犹记得,那时年少,你被我族人绑架了。我却心软私自放了你,却不想为族人惹来灭族之灾。你临走时,拿着身上从小佩戴的镯子对我说过,要去劝你父亲收兵,要娶我为妻。那场灾难,我有幸死里逃生。到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兑不兑现当日的诺言?”
秦东青默然看着绿珠。
蓝清眉更加诧异,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绿珠说的有板有眼,看样子多半是真的。蓝清眉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镯子,轻叹一口,如今绿珠也已经被表哥纳了,可如何是好?再者,表哥的这个镯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莫非是强要了绿珠的东西?
没人说话,绿珠又说道:“莫非你是嫌弃了我?若你嫌弃我,我也不怪你。毕竟,我辗转烟花之地多年,如今又入了魏府为妾。是我夏晚清命该如此罢了。我今日来,实在是忍受不了这苦楚了。小时的锦衣玉食,再加上后来的颠沛流离,及至如今,我真的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连你,也没了。”
秦东青似乎有些动容,道:“嫌弃倒不至于,只是如今你已经为魏兄妾室,我也不好横刀夺爱。”
绿珠见他松动,立刻说道:“你放心,我与公子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公子说过,以后如果我遇见良人,是愿意放我走的。”怕秦东青不同意,还将魏廷宣抬了出来。
一大排仆妇和蓝清眉都被惊呆了。蓝清眉指着这二人说不出话来,如果说之前是惊异,现在则是情绪相当复杂了,她这是又要被退婚的节奏?蓝清眉摇摇头,暗叹自己婚途多舛。
魏夫人派出来寻绿珠的人恰好遇见这出好戏。她也不上前来了,默默退出去将此事禀报给了魏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那两人间四目相接,蓝清眉觉得有些尴尬,便轻咳了两声,道:“那你们二位好好聊着,我忽然想起还有本书没看完,先走一步了。”说罢就站起身来。
秦东青一把逮住她的袖子,神色间尽是焦急,“那个,不如坐下来一起聊吧。人多也热闹些。”又对着蓝清眉挤挤眉,意有所指的样子。
蓝清眉还没开口呢,绿珠倒是说上话了,“表小姐先走也好,我和秦郎久别重逢,有些话你也不好听。说来,绿珠也觉得有些惭愧,本来秦郎与表小姐这般关系,我是不该来的。可是这些天来,听着你们的消息,我的心是越发的难熬。几乎要想着死去算了。今日,也是凑巧想来透透气,没想到撞见这一幕,不由得哭出了声。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想搏一搏。若是秦郎愿意接受我,我也不愿贪求太多,只做个妾室罢了。表小姐放心,绿珠绝不会肖想不该有的东西。”
一边说着惭愧,一边倒是把位置都安排好了,蓝清眉暗暗咂舌。绿珠平时倒看不出来是这种人,如今一来便显了真章。不过也是,她既然是秦东青的救命恩人,又得了秦东青的亲口许诺,看起来还对他有几分情意?只是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
踌躇间,忽然有名丫鬟匆匆跑来,禀道:“表小姐,少爷请你过去。”蓝清眉辨认得这是魏夫人身边的丫鬟,心里却只想脱身,便也跟着走了。
对着秦东青和绿珠说道:“既然你们二人久别重逢,那是正该好好叙话的。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也不必着急。”
话不说死,至于绿珠的安排,谁管?若是到头来秦东青真的认可,她也无所谓,只要嫁过去顺顺当当的生个儿子,还怕什么?
蓝清眉走了几步才低声问那丫鬟,“我记得你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怎么说是少爷来请我?”
那丫鬟道:“可不是,少爷病了,在房里躺着呢。夫人叫我过来请表小姐过去呢。”
表哥病了?蓝清眉与魏廷宣闹着别扭,也不曾去打听过他的消息,没想到他竟然病了。心里想着,步子也加快了,走到魏廷宣的院子时额头上已有了一层微微的汗。
“姨妈,表哥怎么样了?”魏夫人关了魏廷宣的寝室房门出来,蓝清眉迎上去问道。
魏夫人压低声音,边走边到院子中央,道:“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这也不知怎么了。平时我看廷宣也爱练武,身子也康健着,怎么受了风寒就病得这般严重。”
“是,药可吃了?表哥身子底子好,恢复起来也快,姨妈且放宽些心。”
“嗯,正着人熬着。”魏夫人揉揉太阳穴,这才有心思想起别的,问道:“我听人说,绿珠过去花园,还和世子说了些什么?”
蓝清眉捏了捏帕子,不知该怎么说。
魏夫人见她这副样子,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这事儿我都听下人一五一十的说了,你倒还来瞒着。”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哪里敢真的瞒着姨妈了。绿珠倒也是个可怜人,可惜了。”蓝清眉上前讨好的拉着魏夫人的手,感叹道。
“她都要跟你抢相公了,倒还可怜了。况且还是你表哥纳进门的姨娘呢,倒是不知羞耻到家了。岭南王要是敢允许她进门,这才真真是个笑话。”
“姨妈说得正是,可见这事也是不足为虑的。”蓝清眉说道。
说话间,魏廷宣倒是醒了过来,直愣愣的躺着,也不发话。魏夫人听了禀报进到屋内,便唤人端药过来,拿着勺子要喂他。
魏廷宣坐起身子,瞥了一眼蓝清眉,冷冰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纹,对魏夫人说道:“母亲,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喂。等着药放凉些,我自己端来喝。”
魏夫人笑着说道:“还不好意思了。得了,见你醒了为娘也就放心了。你也是个大人了,不必娘一直守着你。待会儿药喝完了你就好生休息一下,别急着下床。”
见魏廷宣乖乖应了,魏夫人才放心的和蓝清眉离开。魏廷宣看着蓝清眉离开,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少爷,今日绿珠去找世子了。”
魏廷宣混沌间,倒是没意料到绿珠这么快就行动了。他冲着禀报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绿珠,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前世她便是从魏廷宣这儿偷了镯子去与秦东青相认,那时她并不是魏廷宣的姨娘,而是花楼中的一个清倌,只表演才艺,并不接客的。秦东青认了她,奈何她的身份低了些,便抬了她做姨娘。后来,岭南王过世,秦东青性子拗,一直不肯娶正室,岭南王妃也便由着秦东青将她换了个清白的身世,将她抬成了正室。
魏廷宣正思想着前世的事,耳边传来叩门声。见他久久不应,门外的人忍不住问道:“表哥,你又睡了吗?”
“进来吧。”听见是蓝清眉的声音,魏廷宣精神一震,偏偏还要故作高冷,语调硬不说,眼睛还撇到一旁,似乎对来人是谁毫不在意。
蓝清眉之前跟着魏夫人离开,是想着在长辈面前,自己还是应当避嫌。回去拿了些之前秦东青送来的岭南特产的水果糖过来,她想着魏廷宣兴许吃药也会怕苦呢,还是备着好些。
蓝清眉浑然忘了两人之间的芥蒂,见那碗药还摆放在原处,点滴未动,也是生气魏廷宣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这药都快凉了,表哥快些喝了吧。”蓝清眉顾及到他也是个病人,不宜责备,语气也是温和。
魏廷宣冷冷道:“你怎么样,不管我的事。我喝不喝药,你自然也管不着。”话一出口,魏廷宣简直是想把这句话给硬生生的吞回去,这不明摆着别扭那日蓝清眉说的话吗?这话都出口了,他还能成功的继续高冷路线吗?为了掩饰自己的后悔,他干脆把头最大限度的扭到一边,只拿后脑勺对着蓝清眉。
“表哥,快喝了吧,乖啊,良药苦口。”蓝清眉耐心的哄道。
魏廷宣不知道自己还会吐出什么幼稚的话来,干脆只说两个字了,“不喝。”
“喝吧,喝吧,喝完奖励你吃糖。快来喝啦。”
这是把他当孩子了,魏廷宣眼珠一转,干脆厚着脸皮转过脸去,道:“除非你喂我喝,不然我绝对不喝。”
这话说得他自己虎躯一震,唉呀妈呀,咱一个玉树临风狂霸酷炫的大帅哥咋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蓝清眉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表哥这模样,可比之前的样子可爱多了。她甜甜一笑,端起药碗,舀了一调羹喂到魏廷宣嘴里,看他咽下了,鼓励的说道:“表哥真乖。”
蓝清眉喂到一半,想着魏廷宣该觉得苦了,忙把自己之前带来的水果糖打开了,拈了两颗出来,喂到魏廷宣的嘴里,道:“表哥,吃糖了。吃完之后就要乖乖把剩下的药喝完。”
冰凉纤细的指尖触碰到魏廷宣的唇瓣,激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魏廷宣觉得有一道快速的电流涌遍了全身。他试着伸出舌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蓝清眉的指尖,但蓝清眉却飞快的拿开了,继续给他喂药。
他不能安静的喝药了。眼神变得幽暗起来,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蓝清眉丰盈的唇。那里,味道很好,他尝过了。
蓝清眉什么也没察觉到,只觉得魏廷宣不别扭,而且还意外的配合,真好。好歹喂完了一碗药,蓝清眉的成就感不是一星半点,她拍拍手,将水果糖放在魏廷宣伸手就能够拿到的地方,嘱咐他喝药的时候吃。
“清眉,我要抱抱。”魏廷宣简直是眯着眼睛说出这句话的,虽然蓝清眉迟钝,但是他自己却无法理智面对这